“畜生!”冒顿一脚踢翻了左贤王,挥拳就打。头曼单于气得满脸煞白,看着自己儿子和重臣当众厮打起来,恼恨得根本说不出话。“还不拉开他们!”呼衍冷着脸,暗骂左贤王没用。
“你要是敢靠近阿犁三步之内,我一定撕烂你!”冒顿一想到这个猥琐的男人居然想侵犯阿犁,心中的怒火便不可遏止。“怎么样,我就是亲着了!够味!就是身子不够壮实!”左贤王有恃无恐。“放手,我要杀了他!”冒顿变了脸,右贤王看着冒顿的脸色大惊,立即指挥更多的人上去拉住冒顿。
“够了!一群狼崽子!你们闹够没有!”头曼大怒,“冒顿,你是太子,我的儿子,这么没规矩像什么话?”头曼怒骂,“至于左贤王,阿犁毕竟是我女儿,你这样让我脸往哪里搁?”头曼倒不是心疼阿犁,在匈奴男欢女爱没什么大不了,他们根本没有贞洁的概念。但是阿犁名义上毕竟尚未嫁,秦国又放了狠话,头曼心里还是有些顾忌。
“难道就这么算了?阿犁是我大匈奴的公主!”冒顿听得头曼有偏袒左贤王的意思,大怒。
“大月氏马上就要派人来了,你们倒在这给我窝里斗!”头曼一拍案几,呼衍赶紧挨上去给他揉胸口。“都给我下去!”头曼挥挥手,心烦意乱。
冒顿冷冷地看着头曼,猛地挣开拉住自己的侍从,气冲冲地出了单于大帐。“呸!”左贤王朝冒顿的背影吐了口唾沫,轻轻擦擦出血的嘴角。呼衍一眼瞥见情人的孬样,心头也是不乐意。
“大月氏这次眼红上次秦国送来的东西,想分一口!这倒也就算了,他们的使者好像还要我派一个王子去做人质!”头曼叹了口气。漠北诸胡部林立,目前大月氏和东胡是匈奴最大的敌人,国力也在匈奴之上。
“人质?”呼衍大惊。
“可不,这套鬼玩意好像也是和中原学的,让我押一个儿子在那边!”头曼垂头丧气的。
“我不管啊,岗萨可是我的心头肉!”呼衍一推头曼。
“他也是我的心头肉啊!可我只有两个儿子啊!”头曼叹了口气。
“单于啊,我可听说自从在上郡震慑了秦国之后,冒顿在军中可有风头啊!很多百长都向他效忠!冒顿有一次喝酒还骂您活这么长干什么呢!您瞧瞧,他刚才哪有把您放在眼里!”呼衍想起冒顿的眼神就不悦。匈奴的规矩,若是冒顿继位,除了生母,头曼的阏氏都要转嫁于冒顿,想起要到冒顿手下讨生活,呼衍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哼!”头曼对冒顿日益渐长的威望很不满。冒顿已经二十岁了,身强力壮、野心勃勃,头曼感觉到了沉沉的危机。
“把太子送到大月氏不是正说明我们的诚意吗?”呼衍凑近头曼的耳朵。头曼一惊,看着爱妻明媚的表情,心里有些迟疑。“单于,你还有岗萨呢!”头曼心中咯噔一声,与其让他们兄弟相残,不如自己做出选择。
“等大月氏使者到了,我会和他们说!冒顿也算是去那边历练一下!”头曼皱紧眉头。呼衍看着头曼的表情,舒畅地笑了起来。
“阿犁!”冒顿怒气冲冲地进了帐篷,看到妹妹惨白的脸,心疼得很。阿犁看到哥哥,心里松了口气,咳嗽起来。
“那群死奴隶,怎么照顾你的!”冒顿给阿犁拍背,一脚踹翻了旁边一个战战兢兢打算给阿犁打热水的女奴。“阿犁放心,哥哥再也不会走了!哥哥上哪里都带上你!”
阿犁眼圈一红,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洛熙上前扶住阿犁,给她揉胸口。“她受了惊吓,身子一直没好过,前些日子还发烧了!”
“畜生!”冒顿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见阿犁身子虚弱,赶紧把她抱上床,“阿犁,睡会儿啊!听话,哥哥在这里!哥哥会保护你!”阿犁点点头,闭上了眼睛,手不自觉地拽紧枕边的匕首。冒顿看了心里更加难受,轻轻拍着被子。
洛熙上前走近冒顿:“你刚回来,先去睡吧,这里交给我!”冒顿没有说话,宠溺地给阿犁拢拢头发。洛熙心头一黯,现在冒顿眼里只有阿犁,自己在匈奴的身份不尴不尬,要不是担心阿犁,她早就离开了。
阿犁缓缓睁开眼,骇然发现哥哥正搂着自己半躺在床上。阿犁浑身不自在,慌忙要起身。冒顿一下子被惊醒,“阿犁,醒了啊?”冒顿揉揉眼睛,一把定住想下床的阿犁,“再睡会儿啊,我让人你给端水!”
“哥,你昨夜睡在这里的?”阿犁花容失色,一眼看见汐汐的床空着,心头更惊。
“是啊!”冒顿伸了个懒腰。
“哥,阿犁长大了,你怎么能随便睡在我帐里!”阿犁大急,突然发现哥哥目光深沉地望着自己的衣襟。阿犁一惊,赶紧拉紧领口,觉得异常不安。
“怕什么啊,我们一起长大的,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赖在我帐里吗?哥哥都给你洗过澡!”汐汐慌慌张张地进帐,见阿犁衣衫齐整总算放了心。昨夜太子的人守着帐门,汐汐进来不得,担了一夜的心。
“哥!阿犁是大人了,男女七岁不同席!”阿犁又羞又气。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些都是南蛮子的东西!那些蛮子也光说说,那些王宫里可不比咱们匈奴干净!”冒顿鄙夷。
“不管怎么说,你下次不能在我这里过夜!”阿犁觉得脖子后面直起鸡皮疙瘩。
“阿犁,你别老信南人那套鬼玩意,你是匈奴公主!”冒顿宠溺地抚摸阿犁的青丝,见她脸颊粉粉的,一时情动,轻轻吻了阿犁一下。
“哥!”阿犁震惊得说不出话。
“阿犁,再安心等几年,到时候我封你做大阏氏!”冒顿搂着阿犁笑得很高兴。阿犁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向冒顿,脑子一片空白。“阿犁,你走了十年,我的心空了十年,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哥,我们是兄妹!你别逗阿犁了!”阿犁的声音微微发抖。汐汐睁大眼睛看着冒顿此刻脸上的温存,觉得一阵反胃。
“兄妹怎么了,我们又不是一个娘生的!阿犁,等着哥哥!”冒顿听到帐外士兵的呼喝,整整衣服对汐汐道:“好好服侍阿犁,要是阿犁掉一根头发,我让你掉脑袋!”汐汐拼命点头,心里很不安。
“汐汐,我该怎么办?哥哥,哥哥他……”阿犁抱住脑袋,觉得自己陷入一片混乱。
汐汐叹了口气,紧紧抱住阿犁。这里是匈奴,美丽的女人就是男人的猎物,男人连起码的掩饰都不会。汐汐整日看着那些女奴在贵族怀中哭泣,心里寒透了。匈奴人甚至会集体强暴女俘虏,帐里的哭叫声让汐汐半夜都睡不好觉。阿犁虽然是公主,但是在很多匈奴贵族眼里,她不过是一个流着中原血统的美人,一个随时等待被征服的美人。
汐汐内心忧愁:“这里的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
“蒙卫尉,为什么父王不出兵匈奴?”扶苏放下剑,望着北方的天空,心里忧愁。蒙恬心里一恸,阿犁的泣颜夜夜折磨着他,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定鼎中原是我国既定的国策,从昭襄王灭了义渠国之后,漠北诸胡就不是我大秦的心腹大患。进攻山东诸国,平定中原是历代秦王的心愿,压在大王肩头的是大秦五百年的重任啊!”蒙恬拍拍扶苏肩头。
蒙恬知道近日秦军攻赵邺邑又遭遇李牧的抵御,秦军再次大败。攻太原的一役总算是艰难地行进,似乎可以夺下狼孟,挽回些面子。这样一来,山东形势不稳,嬴政也无法攻打匈奴,所以这些日子嬴政的心情格外不好。
扶苏的双眼充满忧虑,叹了口气:“为什么大秦五百年的基业却容不下一点点柔情呢?太傅教导我百家学说,但我只是越听越迷糊而已。什么王道、霸道,这些学说在面对世间的残酷时有何用处!在这个纷乱的世间,武道才是真正重要的,谁有力量谁就掌握了主动!”
蒙恬看着扶苏,这个孩子性子很温和,人也特别聪慧,在秦宫诸多公子中是最机灵的一个。但是扶苏的性格有点柔弱,喜欢冥想,和强调行动的大王有些不同。
“公子,武道并不能用于统治天下,但是统一天下却不能没有它!您学习诸子学说不是要对某一种说法五体投地,关键是去领会其中的行事方式,仔细鉴别哪些对大秦有利,哪些在目前只是理想罢了。”蒙恬沉声道。
“蒙大人,你懂得真多,连太傅都夸奖你的文采好!”扶苏敬佩地看着蒙恬。
蒙恬苦笑,自己饱读诗书又有何用,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阿犁离去却毫无办法。近日蒙恬不断去了解匈奴的风土人情,越听越心惊。那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阿犁如此柔弱美丽该如何自保?蒙恬知道嬴政现在根本没有闲余兵力举兵匈奴,阿犁的名字在朝堂和宫廷中仿佛被人刻意抹去般,连谈论她都要冒着巨大的风险。
“扶苏哥哥,我也要练剑!”子高身后跟着一大群宫人,跑得气喘吁吁。“子高,你干什么?你才这么点大!明年再说!”扶苏扶住子高。“我要练好功夫救出娘!父王不去救她,我去!”子高刚被嬴政训斥了一顿,心里委屈得很。扶苏知道子高很想念阿犁,心里一黯。咸阳的春风吹动冒出嫩芽的垂柳,一城飞絮。“为什么父王有兵去打赵国却不去打匈奴!”子高恨恨地踢着石阶,眼圈红了。“公子小心点,那鞋可是……”宫人生怕子高伤了脚。子高猛然想起这鞋是阿犁绣的,赶紧俯身拍干净了。扶苏看着弟弟如此,轻轻搂住他:
“子高,你娘是一个坚强的人,她一定在那边等着你,我们会迎回她的!”“扶苏哥哥,我每天都梦到娘在哭,她是不是很伤心?赵高说匈奴人吃人!娘会不会被人吃了啊!”子高眼泪汪汪。蒙恬握住剑,万蚁噬心。“赵高胡说什么!下次我看到他非训斥他不可!”扶苏大怒。扶苏一向不喜欢赵高,觉得此人的眼睛阴沉沉的,不是一个磊落之辈。
“哟,两位公子都在啊!”魏夫人子慧挺着肚子走了过来,对着扶苏和子高满脸堆起笑容。蒙恬赶紧给魏夫人请安,看到宫人手中抱着的胡亥,心里有点别扭,因为楚夫人的关系蒙恬一直不喜欢胡亥。胡亥冷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没有作声。
“蒙大人啊,大王说了,明年开始子高公子和胡亥也要和你学剑了。大王还夸你能文能武,到时候胡亥这孩子你可要多多关照!”子慧虽然不喜胡亥,但毕竟算是自己的孩子,在人前还是关照得很。蒙恬淡然点头,谦虚了几句。
“听说赵国的战事不怎么顺利啊!唉,大王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我得早点回去,大王没我在身边啊容易发火!”子慧娇俏地一笑,汀兰等侍女赶紧扶过她。扶苏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庶母,心里不是很舒服。自从阿犁离开咸阳宫后,魏夫人最为得宠。去年她已经给大王生了公子将闾,现在又怀孕了,在宫里的地位简直堪比王后田芩。
“有时候想想,她不在也好!各国的美女云集秦宫,做父王的女人不容易!”蒙恬一惊,看着扶苏有些凄然却又洞彻的眼睛。“宫闱就是这样,谁也不能免俗!”扶苏有些嘲讽地笑了起来,他九岁了,每日看母亲对着铜镜悲叹,知道身处后宫的痛苦。有时候扶苏甚至觉得阿犁是一个聪明的女人,选择在最得宠的时候离开。
“公子,这些不是您应该烦心的!”蒙恬觉得扶苏和他父王着实不像,有些担心。扶苏静静地看着蒙恬:“蒙大人,你放心,我有分寸!”
“王子,您小心点!”居仁警惕地跟着阿提力,虽然是六月天,夜晚的草原仍然有些凉意。“怕什么!我是大月氏使者,匈奴人敢怎么样啊!”阿提力笑了笑。居仁叹了口气,觉得这个小王子实在单纯得可爱,在别人的地头居然还这么不知轻重。“好漂亮的星星!像她的眼睛!”阿提力抬头看向浩瀚的星海,想起咸阳街头那个美丽的倩影。自那日巧遇阿犁之后,阿提力每日都到街口等待阿犁,最后简直是被居仁拎回大月氏的。
阿犁静静地站在湖边,星光下的湖面平静地印出她的绝世容姿。阿犁突然发出苦笑,这副皮囊的确美丽,连自己的哥哥都存了那样的心思。阿犁知道王廷的女人都在身后朝自己吐唾沫,她整日战战兢兢,不敢离冒顿太远,又害怕离他太近。这几日,冒顿为了到大月氏做人质的事情和呼衍一派吵开了。阿犁知道如果冒顿真的去了大月氏,只怕自己随时会被左贤王鱼肉。阿犁摸向腰间内袋的发丝,对不起,公子,我没有办法,与其受辱,我宁可选择死。
水面起了涟漪,阿犁一脚踏破平静的湖面,冰冷的湖水让她的腿肚子一阵抽搐。子高和小敏,蒙恬和嬴政,他们的面容一一浮现在脑海中,阿犁的眼睛湿润了……我辜负了所有人,我应该受到天谴!
阿犁的手臂突然一紧,一个人用力拖拽她上岸。“放开我,让我死!”阿犁挣扎,想往湖里冲。那人执拗得很,一把将阿犁拖上岸。“你干什么!”阿犁死命挣脱开那人的拖拽,恶狠狠地瞪向那个多管闲事的人。“是你?”阿提力气喘吁吁地看着阿犁,那双总是出现在梦中的淡绿色眼眸猛地抓住了他的心,“是你?咸阳街头的美人!”阿提力突然傻笑起来,星空揉进了他的眼睛,让他的眼眸看上去分外明亮。“你是……”阿犁觉得这个蓝眼睛的少年看上去很是眼熟,“你是大月氏人!我们在咸阳街头遇到过!”阿犁眼睛一亮。“是啊,你夫君好凶啊!”阿提力自嘲。阿犁眼神一黯,想起身边的一片混乱,眼光不禁再次投向到湖水。“你怎么了?你夫君对你不好?”阿提力讶异,“不对啊,你夫君是秦国人,你怎么到了匈奴?”“阿犁!阿犁!”冒顿的呼喊随着马蹄声响起。不见了阿犁,冒顿急得几乎疯了,阿犁帐中的奴隶全部被他命人鞭打,自己则和一队士兵到处寻找。阿犁一眼看到冒顿,身子忍不住轻微地颤抖了一下。阿提力眯起眼睛看着匈奴太子,心里一团乱麻,搞不清楚状况。
“阿犁!”冒顿飞身下马,一把抓住阿犁的肩膀,仔细打量她有没有受伤。“怎么这么不听话,这么晚了乱跑什么,撞到不认识你的兵士怎么办!”冒顿心急如焚,一眼瞥见阿犁身边的阿提力,顿时浑身戒备。大月氏人!冒顿一把将阿犁藏到身后,“不知道大月氏王子也在这里,你找我妹妹有事吗?”
“你是匈奴公主?”阿提力大惊,旁边居仁黄色的眼睛眯了起来,觉得慢慢理出了些许头绪。冒顿看到阿提力痴痴地看着阿犁,心里大怒,一把将阿犁抱上马。“哥,我自己走!”阿犁害怕与冒顿太近,脸色煞白。冒顿没有理会阿犁,上马快速奔驰。“她可能就是匈奴从秦国夺回的公主!”居仁在阿提力耳边低声道。“她是匈奴公主!”阿提力遥望银铃远去的方向,心里掀起波澜。“这个公主是个麻烦!
听说匈奴左贤王和太子都看上她了!”大月氏对匈奴的情况了如指掌,居仁想起最近听到的匈奴情报,觉得这个美人的确可能在草原引发一场战争。“太子?那个冒顿?他是她的哥哥!”阿提力大惊,漠北民族不似中原诸多规矩,但是亲兄妹之间罕有通婚之例。“她太美了,是男人都会希望占有她!”居仁笑得有些讽刺。阿提力心神大乱,想起刚才阿犁想要投水,心里大急。“她太可怜了!我要帮她!她是我的女神!我一定要帮她!”阿提力脸色铁青。“王子?”星光下阿提力的脸有如他父兄般坚毅,看得居仁有些愣怔,“她曾经是秦王的女人,现在又几乎引发匈奴内乱,她是不祥之人啊!”
“荒唐!那是男人没有保护好她!她是无辜的,从今天起我会保护她!对了,她叫什么名字?”阿提力看向居仁。
“撑犁!”居仁挫败得快哭了,这个王子实在是脑子少根筋,自己方才还从他刚强的表情中感觉看到了曙光,但只一下,这个家伙就暴露了本性。
“撑犁,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女神,我会保护你!”阿提力看向头顶的星空,依稀看到阿犁的笑容,“你比春花还美,你应该每天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愁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