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纯儿亲笔签下诏书,正式宣布对西蜀国开战的消息,端昊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直直地望着大臣,本能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大臣有些奇怪,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消息会给陛下带来这么大的冲击:“回禀陛下,现在,大梁国已经宣布,由他们的皇后来主持国事,并且,新登基的大梁国皇后已经亲口宣布对西蜀国宣战!”端昊的灵魂如同被人抽走了一样,愣愣地站在原地,他觉得自己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双耳在嗡嗡作响。“纯儿要主持大梁国的大局?并且,亲自宣布要对自己宣战?”
端昊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纯儿怎么会这么做?她怎么可以这么做?她嫁给别人,也许是因为对自己失望,也许是因为对自己还有误会。端昊相信,只要把纯儿夺回到自己身边,好好跟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释清楚。等一切误会都消除了,纯儿就又会和自己在一起了。
可是,纯儿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她怎么可以领导着一个国家来和自己为敌,她怎么可以向自己宣战!自己,是她最爱的人啊!“纯儿,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让我的心好痛!”端昊惨叫了一声,一口鲜血就直喷了出来。
大臣被吓坏了,赶紧上前扶住了端昊,同时高声喊人。
过了很久,端昊才缓过神来,他抬起眼,环顾四周,看见大臣内侍们都围聚在自己身旁,可是,这些人却让端昊觉得那么陌生。这种感觉,酷似当初他刚知道自己是冒牌皇帝的那一天。只是,这次的打击似乎比那一次还要沉重!那时,他最先想到的是,即使自己不做皇帝了,还可以和纯儿一起归隐山林。可是现在,纯儿向全天下,宣布了他们之间的仇恨!一时间,端昊觉得身后没有了纯儿,仿佛自己全部的依靠都没有了。
这时,端昊才明白,原来纯儿一直是自己心中最信任的一座堡垒,自己其实始终都在依赖着这座堡垒,自己心中始终都有一个信念,不管千难万险,不管风云变幻,自己总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存身——就是纯儿的身边。
可是突然之间,这座堡垒不见了,只剩下端昊一个人站在风狂雨骤的悬崖边,再也没有了退路。“陛下……”看端昊睁开了眼睛,大臣赶紧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办?”端昊勉强一笑:“应战。还能怎么办?”
即使心中已经痛如刀绞,但是自己仍旧要承担皇帝的责任啊。
“是。”
“大梁国宣战也是必然的事情,不要被他们吓住,该怎么打还怎么打。我们现在节节胜利,最后的胜利也会是属于我们的。”端昊鼓舞着大臣们的士气,只是语气有些疲惫。
“是。”
“青衣卫照旧出发,不惜一切手段杀死完颜臻华。”
“是。”
“还有大梁国中那些所谓的监国重臣。见一个杀一个,他们一死,大梁国没有了股肱之臣,我们就可以尽快取得胜利了。”
“是。”
“还有……”端昊犹豫了很久很久,才又说道:
“大梁国皇后只能生擒,不要伤害到她。”想到了纯儿,端昊的心中又是剧烈的一痛:“纯儿啊,任凭你一把把朝我的心上插刀子,我还是不忍伤害你……”其实放在以前,纯儿如果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恐怕端昊早就气急败坏地下了杀手了。只是现在,在亲身感受到了失去纯儿的痛苦之后,端昊再也狠不下这个心了——因为他明白,他可以失去一切——江山、尊严,就是不能失去纯儿。
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无法理解陛下对大梁国皇后这种特别的宽厚所为从何而来,现在大梁国的皇后才是大梁国真正的统治者啊,擒贼先擒王,怎么着,也应该先杀死大梁国的皇后啊?
当然,人们只是心中疑惑,却没有人敢问出来的。毕竟拿的是皇家的俸禄,就按照皇帝的意思办吧。
夜幕四合,端昊昏昏沉沉地陷入梦中,今天他太累了,如果不是战事正紧,那他一定会一醉方休!然后在大醉中,再去追问纯儿,究竟自己怎样做,她才肯回头?
同样的夜,同样痛苦的还有丝丽苔。她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卧房中,怀里抱着她的水晶球——水晶球,是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了,可即使是水晶球,法力也大不如前了。
“自己这究竟是为什么啊?为了臻华,自己整整折腾了十几年,可是到头来,仍旧是一场空!”丝丽苔的眼中不禁涌起了一层清泪。现在,丝丽苔只想找到一点能麻痹自己的东西,让自己暂时忘了心中的痛苦,找什么呢?丝丽苔的眼光慢慢在屋子里巡视着,最后还是落在了水晶球上。丝丽苔把双眼一闭,就朝着端昊的梦中闯去——她要靠那极度的放纵,来麻痹自己!
端昊正在半睡半醒之间,忽然,一阵熟悉的倦意袭来,端昊还没有来得及抵抗,就沉睡了过去。当他刚一进入梦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朝着他走来。“纯儿。”这是端昊当时最直观的反应,他太想纯儿了,太渴望纯儿能够回到他的身边了。但是马上端昊就失望了,纯儿的身子永远都是那么轻灵美丽,而现在朝他走来的这个人,虽然也很婀娜,但是却带着一身浑浊的魅惑。人影又走近了一些,这次端昊看清了,他有些厌烦地皱起了眉头:“是你?”这个人影正是丝丽苔。丝丽苔并不理会端昊的眼神,只是自顾自地开始宽衣解带。她已经有无数次在端昊的梦中和他欢愉了,所以她相信,端昊是抵挡不了自己的诱惑的。
所以,丝丽苔一边脱着衣服,就一边闭着眼睛,朝着端昊的身上靠了过来。
让丝丽苔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靠了一个空,丝丽苔深感意外,她睁开眼睛,竟然看见了端昊一脸厌恶的神情。“你躲开了?为什么?”丝丽苔吃惊地问道。端昊并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烦躁地说道:“你又来干什么?快点走!”丝丽苔咯咯一笑:“你说我来干什么……”说着就又往端昊身上靠去,而这一次,端昊干脆一把就推开了她。这时,丝丽苔才意识到,原来端昊是认真的:“出什么事了?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和我亲热吗?”端昊冷冷地看着丝丽苔,眼中充满了厌恶:“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看见你,更不想和你这个样子。”端昊脸上的厌恶更重,似乎一想到要和丝丽苔亲热,都让他无法忍受。“为什么?”丝丽苔叫了出来。为什么?端昊的心中惨笑了一声:
“还能为什么?纯儿爱着我的时候,我看着世间的女子都是各有千秋,可是现在,纯儿离开我了,我却对所有的女人都失去了兴趣,如果能够交换,我情愿一辈子都不再碰别的女人,好换取纯儿重回我的身边。”
“你是为了方子纯?”丝丽苔的眉毛皱紧了。
端昊没有理她,他懒得跟丝丽苔解释,而且这些事也解释不清楚,他不是为了纯儿,强迫自己不碰别的女人了,而是心中,自然而然对纯儿以外的任何女人都没有兴趣了。
过去,纯儿跟他说——爱,就是要两心如一,一心一意,当时,他怎么都无法理解,一个男人只爱一个女人是怎样一种状态。但是现在,他理解了,原来,当一个男人真正深刻地爱上了一个女人之后,他的心中,的确是就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女人的位置了。
端昊的拒绝,无疑让丝丽苔更加狂怒了。一天之内,她失去了臻华不算,甚至于连一个很好的床伴都不要她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方子纯的女人!丝丽苔真的要疯了,要不是现在法力受损,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先去杀了方子纯再说!可是现在,她却没有这种能力了。“怎么办,怎么办?”丝丽苔狂怒地在屋子转着圈子,她需要宣泄,她需要证明自己还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对,她的手中还有严冰!
自从来到了行辕之后,丝丽苔几乎就没怎么搭理过严冰,每天就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而严冰则把这种情形理解为,丝丽苔对这种软禁生活的不满,所以严冰的心中一直深感愧疚。
今天,严冰突然听说,丝丽苔竟然闯到皇帝那里去了,还听说,大梁国的皇后竟然是曾经的鸿雁公主,叫方子纯!饶是严冰多年来走南闯北,此刻面对着这一连串的变故,也被惊得晕头转向,心乱如麻,直到深夜都还没有睡着。
就在这时,丝丽苔忽然闯进了他的卧室,严冰吓了一跳,赶紧迎了上去:
“阿丝,出什么事了,怎么你这么晚跑来了,是不是不舒服……”
严冰关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自己顿住了,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在丝丽苔的眼中,有两把火在烧。那种眼神太可怕了,严冰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而丝丽苔却根本不容他后退,一下子就扑了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严冰这一下更不知如何是好了,虽然,他也曾经和丝丽苔亲热过,但其实一直都没有实质性的接触,他不明白,为什么丝丽苔会在这大半夜的突然跑来投怀送抱。
可是丝丽苔现在根本不容严冰再有思想了,她紧紧地抱住了严冰的身体,就把他推倒在床上,毫不犹豫地撕开了严冰的衣服!
天上一轮明月,地上万户人家。几多欢喜悲愁,各不相同。就像今夜,端昊伤心欲碎,丝丽苔严冰放纵销魂,而在大梁国中,却有一群人彻夜未眠。
庆典结束,纯儿一回到宫中,就接到了天象师的消息,于是,纯儿就和宰相他们急匆匆地赶到了臻华的寝宫。
寝宫中,臻华仍旧在昏睡,而守候在他身边的天象师,仍旧是脸色苍白——他还没有从刚才斗法的消耗中恢复过来。
“大师,出什么事了?”纯儿关切地问道。
“回禀娘娘,就在刚才,举行大典的时候,那个邪术又来攻击陛下,但是被我击退了。”
“啊!”一听邪术又来攻击,“臻华没事吧?”
纯儿大吃一惊:“陛下没事,幸亏有娘娘的鲜血维护。”天象师吸了一口气:
“我虽然没能直接击毙了对方,但是我也重创了她,而且,我找到了这股邪术的来源。”“哦?”一听天象师这句话,寝宫中的人都紧张了起来,因为人们虽然对邪术不了解,但是大概也都知道一点儿——邪术,只要找到了来源,基本上就可以找到破解之法了。也就是说,臻华有救了。
天象师继续说道:
“这股邪术,是由一个女人施展的,这个女人使用的是来自于非常遥远的西方的法术,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单凭这个女人,她的法术我足可以对付,可是这个女人身边,似乎还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潜伏着。那种力量非常厉害。不过,据我推断,那种厉害的力量,应该是女人的师傅或者是同门在死前留给她的,所以,就如同无源之水,用一点就会少一点的,这不足为虑。”
“这个女人现在在哪里?”纯儿沉声问道。
“就在黄河口岸,西蜀国的行辕中,和宇文皇帝在一起。”
“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不清楚,只知道,她是一个波斯女人……”
“丝丽苔!”纯儿脱口而出,果然是她!这个因爱成恨的女人,终于变成了疯子!
“娘娘认识她?”
“见过一面,其中的纠葛就说来话长了。”
直到这时,纯儿才注意到,在天象师的眼中,堆积着深深的忧虑。
“大师,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
天象师轻叹了一声,问道:
“娘娘既然认识丝丽苔,那知不知道,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男人?”
“严冰?”纯儿脱口而出。
天象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有二十七八岁,一表人才,玉树临风,身上的气质很复杂,似乎游历过很多地方。”“那就是严冰,他怎么了?”天象师的目光阴郁:
“这位严冰,似乎是被丝丽苔用某种法术或者药物控制了。而且,就在刚才,丝丽苔已经和严冰结为男女之好了。丝丽苔修习的是至阴的法术,所以如果当她和一个男人交好之后,他们两个人的灵魂就会纠结在一起,共同来对付我们。而我们如果想摧毁丝丽苔,就必须连严冰一起摧毁。”
“啊!”纯儿惊叫了出来。
天象师神情黯然:
“我也不愿如此,因为据我观察,严冰其实是一位心底纯正的好人,我们天象一门,最忌的,就是滥杀无辜。可是现在,他们已经结好,两个人的灵魂,就如同紧紧扭在一起的绳索,是分不开的了。”
比起天象师来,纯儿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一万倍,她的身体重重地一晃,惨笑了一声:“非要这样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天象师无奈地摇头:“目前,我还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娘娘,您怎么了?”天象师终于看出了纯儿的不对劲。
纯儿的眼睛中涌起了一层薄薄的泪光:
“他是我的哥哥……”
“什么?!”换成天象师吃惊了:真是用心险恶至极!”天象师这一次,“这个妖女,愤怒地说道。众人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天象师长叹了一声,说道:
“娘娘和众位大人也不用过于忧虑,我再想想办法。反正,不管用什么方式救陛下,我现在都做不了,因为我的伤势还没有恢复。所以,我们也不用急于动手。而且那个妖女也被我重创了,短期内,她也不会采取行动。等我伤势好些了之后,实在不行,我亲自去一趟西蜀国,想办法把严冰公子带到大梁国来,看能不能解开施在他身上的邪术。”
大家听天象师说得有理,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众人散去,留下纯儿一人独自坐在臻华的身旁。纯儿为臻华擦洗完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是纯儿每天例行的功课,只要她人在大梁国,那么不管她多忙,多累,多么烦躁,都会亲自照顾臻华。在照顾臻华的同时,她会殷殷地把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臻华,好像,只要把这些事都和臻华说了,臻华就能够分走她心中压着的重量似的,这是不是就是妻子对丈夫所特有的,那种毫无道理的莫名的依赖?
“臻华,你听到厮杀声了吗?今天正午,西蜀国的军队已经对我们的京城发起了总攻。而我们,为了能进一步诱敌深入,基本没有真正抵抗,只是在后退。附近的百姓都已经被撤离了,我们的百姓不会有太大伤亡的。现在,敌人离我们越来越近了,你肯定不怕,对吧?我也不怕,因为我和你在一起。”纯儿脸上绽开了孩子般纯真的笑容。“臻华,放心吧,西蜀国得意不了多久的,天很快就要亮了,等天亮之后,他们就会收到我们为他们准备的‘大礼’了!”雪姬和胡杨女还有无喜无忧,已经在纯儿大婚的前一天汇合到了一起。按照事先的计划,她们把起兵的地点,选择在了西蜀国南部,千岛湖畔。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其一,是因为这里素来民风温顺,所以驻军极少,几乎不用费多少力气,就可以占领这块地方。
其二,千岛湖地形复杂,又是有名的鱼米之乡,真要退守,敌人难以攻击,而且这里的物资足够圣域大军维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甚至是永远地打下去。
其三,走出千岛湖,前面就是一马平川,可以直捣西蜀国的都城,一旦发兵,必然会势不可当!
西蜀国内的布置,可以说已经万无一失。
起兵之日的那个黎明,这四个女子一起坐在一间小小的院落中,这个院落就是她们暂时落脚的地方。
她们四个都沉默着。因为她们知道,很快,她们就将亲手毁灭一个国家。
正午时分!几乎就在太阳升到正头顶的那一刻,雪姬和胡杨女的眼中,同时射出了一道寒光,两人相互一望,她们毫不意外的,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那就好!”既然心意相通,那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要干了。
“打!”胡杨女沉声发出了命令。
用火器武装起来的圣域大军,开战了。在起兵的同时,圣域大军已经扯起了一面巨大的旗帜,旗帜上绣着硕大的宇文二字!大字的旁边是宇文皇族的标志。而同时,那些仍旧在继续潜伏着的圣域门徒,已经向各地散发了事先准备好的《告西蜀国人书》。
在这封公开告示中,详细说明了宇文端昊是假皇帝这件事,甚至把当年的经过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确凿的语言,精准的细节,让人没法不相信告示中所说的都是真的。不仅如此,甚至告示中还说明了,梨太后其实是被宇文端昊杀死了!是宇文端昊在那个非常时期,为了巩固政权,为了永久埋藏住自己是假皇帝的秘密,才对梨太后痛下杀手的!
当然,这也不是全部的事实,事实是,梨宫月为了帮助端昊,自作主张杀死了梨太后。但是,在这个时候,每个人都会相信,她是在宇文端昊的指使下,杀死的梨太后。
在告示的最后写道,这次起兵的主帅,是宇文皇族的长公主——韵琪公主!十几年前,宇文端昊知道了公主的身份,所以对公主多方迫害,公主被迫远走西域,今天,公主卷土重来,不为争夺皇权,只为了能在天下人面前,揭穿宇文端昊的真面目!
长公主的身份,不容人质疑,因为她手中掌握着先帝和梨太后的信物,这是梨太后当时送走她时,不忍心就这么舍弃女儿,而放在她身上的。
这一句当然是谎话,当年梨太后送走柯韵琪的时候,恨不得让自己都相信,自己从来都没有生过这个女儿,所以,肯定不会再在她身上放上什么信物。
但是,柯韵琪的手中,还真有两件能让所有宇文皇族的人都信服的信物。知道她们是怎么做到的吗?其实很简单,还记得梨太后身边的那个女官吗?她也是圣域门徒!
当接到了雪姬发出的指令之后,女官立刻就窃取出了两件可以作为信物的东西,潜出了皇宫。在第一时间,把信物送到了柯韵琪的手里,并且告诉了她们,当年梨太后偷换婴儿的所有的细节,还告诉了她们梨太后的死因。
三十年前,圣域主人就已经开始了阴谋瓦解西蜀国的工作,所以说,这是一场漫长的,经过了三十年的权谋斗争。而这一切,当初曾经因为圣域主人的原因,都停止了。本来,宇文端昊如果肯像臻华、像完颜洪烈一样,做一个仁爱的君主,也许,这一切秘密都会慢慢地被人们遗忘。但是,他的所作所为,终于招到天怒人怨!把自己逼到了死路上!
端昊是在雪姬她们起兵的第二天,得到消息的,同时给他送来的,还有一封告示。
看着告示,端昊只觉得眼前一黑,告示上那一个个棋子大的字迹连成了模糊的一片。他已经看不清楚告示上究竟是写的什么了,眼前只有一头黑色的怪兽,卷着邪恶的黑烟,长着血盆大口,不停地吞噬着,它要吞噬掉端昊所拥有的一切,财富、地位、权力,所有端昊所在乎的一切。
端昊毕竟是一位在权力的巅峰搏斗了将近二十年的皇帝,在险恶的关头,他也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就比如说现在。
端昊屏退了所有的人,然后一个人独自坐在桌前,静静地思忖着,他在细致地分析着眼前的局势,盘点着自己手中所剩的筹码。
端昊就这样独自枯坐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滑走,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端昊一怔——谁敢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
端昊刚要发作,就见他的亲信内侍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轻声说道:“陛下,武陵将军来了。”“啊?!”“快请。”
端昊心头一震:现在武陵已经成了端昊的心腹,端昊自己带兵亲征,特意命武陵驻守京城,盯着宇文皇族的动向,一旦其他皇族宗室有什么异动,就马上通知端昊。
在这个时候,武陵突然赶来,一定是京中出了很大的变故,已经不能再用书信传达消息了,所以他才会亲自赶来。尤其是在这个特别的时候,听说武陵来了,端昊的心中,不禁又升起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武陵进来了,身上脸上尽是征尘和疲惫:
“见过陛下。”
“免礼,你来得好快,战报才刚到,你就到了。”虽然心中烦乱,但是端昊还是不会把情绪带到脸上来的,他仍旧和蔼地赞扬着武陵。武陵苦笑了一笑:“身为大内密探,我本应该在战报到之前,甚至是在他们起兵之前,就把消息送来的。只是,这件事太突然了,我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端昊深谙帝王之术,他知道,现在绝对不是责怪下属的时候,目前最关键的,是怀柔,是收买人心!因为在这种非常时期,他更需要有人为他去卖命!“正如你所说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你没有防备,也情有可原。你能现在赶来,已经很不错了,足以看出你对朕的赤诚忠心,朕很欣慰。说吧,京城出了什么事情?”武陵再次谢过了端昊的勉励,才说道:
“陛下让臣监视皇族的动向,我发现,叛军刚一起兵,皇族中就有人在和叛军秘密接触,而且这一次,皇族中的人似乎是达成了同盟,凡是他们控制着的地方,都在为叛军大开方便之门。”
端昊心中愤怒,但是脸上却显出了玩味的笑意:
“哦?会这样?那你觉得,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见武陵有些犹豫,端昊就又说道:
“大胆说嘛,现在在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畅所欲言的呢?”
“是。”武陵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个柯韵琪,打出了不想争夺江山的旗号,所以皇族宗室们就开始跃跃欲试了。如果柯韵琪的目的,只是找陛下报私仇,而不是要做皇帝,那么其他人就可以利用她打败陛下,然后,由他们来坐这个江山。陛下跟柯韵琪鹬蚌相争,他们坐收渔翁之利!”“没错,你说得很对!”“这可能就是端昊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女人最麻烦的地方。她们真的可以不为任何目的,就为了报一个私仇,而发动一场战争。”
端昊说得没错,如果柯韵琪存着一份想要夺江山的心,事情都会好解决得多。因为,那样的话,至少皇族们是宁可选择帮助他这个假皇帝,也不会帮助那个真公主的——假皇帝到什么时候都是假的,以后还可以找机会慢慢收拾。可是真公主如果拥有了天下,那就真没有借口再推翻她了。
可是现在,柯韵琪已经亮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什么都不为,就为了逼死宇文端昊!这个理由,可是太符合皇族们的心思了!一下子,柯韵琪的叛乱得到了皇族大力的支持。
“严丞相那一系力量,是什么态度?”端昊问道。现在,严丞相的那张大网,已经愈加的强大了。武陵的目光闪动:
“这就是我最不理解的地方。”“哦?怎么了?”“严丞相竟然是在观望。他是陛下的至亲啊,他怎么能观望呢?”
当武陵谈到严丞相面对这次兵变的态度的时候,他显得非常的愤愤不平。可是和武陵的愤怒正相反,端昊听了他的话之后,却是分外的平静,脸上甚至还带着些嘲讽的笑容。端昊含笑问道:“现在朝中观望的恐怕不止严丞相一家皇亲国戚吧,朕的其他国戚们,态度也是如此吧?”
武陵知道,端昊口中所谓的“其他国戚”,指的就是其他妃嫔们的娘家,多年来,端昊广充后宫,朝中重臣们,基本都有女儿在宫中为妃,而端昊,也正是凭借着这种姻亲关系,在朝中建立起了一张庞大的统治网。在过去,这张网是端昊最忠实,最可靠的力量。
武陵沉吟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身为大内密探的总管,他的使命,就是把一切有用的消息告诉皇帝,不管这个消息是好还是坏。“回陛下,确实是像陛下所说的那样,朝中重臣现在的态度都不明朗。”看着武陵那紧锁的眉头和阴沉的面庞,端昊又是一笑:
“怎么?你很不能容忍他们的行为,是吗?”武陵见端昊看破了自己的心思,索性也就不再隐瞒了:“对,臣的确是接受不了他们的这种做法。即使是在民间,婿有难,岳家相助,也是最根本的情理,本来都是至亲骨肉,可是他们竟然……”武陵及时地刹住了话头,因为他怕再说下去的话,会说出一些冒犯的词句来了。在皇帝的面前,是不能那么失礼的。面对着武陵的怒火,端昊仍旧是非常的平静:“武将军,能为朕不平,说明你的确是对朕忠心耿耿。有你这种态度,我就很安慰了。好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要想点事情。”“陛下,我不累,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您尽管吩咐就可以了。”武陵赶紧说道。端昊微微一笑:“放心吧,国家多难,正是用人之际,肯定会很快就给你分派任务的,现在你先去休息。
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差人去叫你了。”“是,臣随时等候陛下差遣。”说完话,武陵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才转身离去。直到武陵走了很久之后,端昊才卸下了脸上那张厚厚的面具,露出了悲哀、疲惫的神情。他惨笑了一声:风雨飘摇,众叛亲离。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一天之内,把这所有的滋味都体会到。在这个世上,难道就没有一个女人肯陪他共渡难关,和他生死不弃吗?有,纯儿!端昊坚信,如果纯儿一直留在他身边,现在,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他并肩作战,哪怕明知是死,她也会陪着他共赴黄泉!纯儿一定会这么做的。甚至于即使纯儿没有在他身边,如果纯儿听说他处于困境,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赶回到他的身边,安慰他,陪伴他,支持他。因为自己虽然有过无数的女人,但只有纯儿是毫无目的地单纯地爱着他这个人的!只可惜,现在纯儿已经嫁做他人妇了!想到这里,端昊不禁心中涌起了一阵强烈的愤恨:完颜臻华,如果不是你趁虚而入,纯儿现在一定还在等着我的召唤!早知道会这样,我真应该一早就杀死你!就不会让你抢走我的纯儿了。一定是纯儿在等着我的时候,越来越没有信心,越来越觉得已经失宠于我,你才趁机欺骗了她,否则,纯儿肯定不会放下我,再去嫁给别人。对,一定是这样!纯儿如果知道我还在记挂着她,肯定早就已经回到我身边了。不管是自欺也好,还是心中真在这么认为也罢,反正端昊就是不相信,纯儿会忘了他!“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慢慢地,端昊的目光又从混乱的愤怒,变得灼人而锐利了。他毕竟是宇文端昊,是在权力的巅峰打滚了近二十年的西蜀国皇帝,任何困难都休想打败他。眼前的局势,虽然看起来是兵败如山倒,但是端昊绝对不会就这么放弃!困兽犹斗,垂死还要挣扎,在端昊的字典里,绝对没有“束手待毙”这样的词语。
当心思一沉静下来,端昊马上就找到了解决事情的入口:
“来人,请武陵将军过来!”
武陵没想到,皇帝竟然这么快就又要找他,匆匆忙忙地就赶了过来。
端昊也没有客套,武陵刚一行完礼,端昊就问道:
“武将军,我想问你件事情。”
“陛下请讲。”
“我看战报上说,西蜀国内的叛军完全是用火器武装起来的,并且叛军的人员组成都是已经在西蜀国内居住了很久的人,甚至有些根本就是西蜀国人。而且那些外来的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大梁国人。所以,他们判断不出这支叛军究竟是什么来历,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困扰端昊的问题,而且也是一个非常严重的,能够完全影响端昊对大局判断的问题——怎么就会有这么一只叛军,突然从天而降呢?武陵沉吟了片刻,说道:“回陛下,的确就像陛下所说的那样,朝中的大人们,对于这只军队的来历议论纷纷,但是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微臣倒是有一个想法,只是似乎有些荒谬。”“没关系,你大胆地说,这个时候,不管多么荒谬的想法,都有可能把我们引到正确的路上去。”
“陛下还记得圣域吗?”
“西域的圣域?!”
“对,西域那个最神秘也最有势力的帮派。我还记得,最初在岭南王府威胁岭南王的,就是来自圣域的人。而且,岭南王造反初期,军中也有西域人在用火器协助他。
只不过人数很少。不像这一次,竟然会出现这么多火器和军队。”端昊眼前一亮:“原来是圣域!”“没错,柯韵琪多年无数个念头在端昊的心中闪过:肯定是圣域!来一直就在西域活动,她一定是和圣域勾结在一起了。好,很好!柯韵琪口口声声没有野心,只想报仇,不想当皇帝,也许,柯韵琪说的是实话。但是,这恐怕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在她背后支持她的圣域,肯定不会这么想!”端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阴冷的笑容:“宇文皇族们,这一次,你们以为找到了打击我的最好的工具,可惜你们错了,你们这一次,是真正的引狼入室!没关系,打吧!等你们打到两败俱伤的时候,就又该由我来收拾残局了。”
端昊的脑海中,希望的光芒在不断地闪现。现在,对于端昊而言,西蜀国已经是失去了控制的车驾,冲到哪里,都不再受他控制了。既然如此,索性就不去控制它了!就让它去冲,去乱好了。这么胡乱冲下去,它一定很快就会冲出悬崖,然后摔得粉身碎骨!到时候,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又可以把这驾车收回手中了。
因为,现在在端昊的手中,还另有一个极其重要的筹码——西蜀国的百万大军,几乎都集结在了边境,掌握在他的手中!凭着这百万大军,他很容易就可以重整旗鼓。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就集结在这里,等待西蜀国彻底混乱就可以了。
“唉。”端昊长叹了一声:“只可惜,现在没有了拓跋傲疆,如果拓跋还在的话,自己赢这一局已经是定数了!”端昊狠狠地咬了咬牙:现在不是怨天尤人,不“莫回首,是后悔的时候。眼前还有太多的事情,在等待着自己去做!”
转瞬间,端昊就已经变得精神抖擞了:
“武陵将军,现在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必须得由你亲自去做。”
“陛下请讲。”
“从现在起,我把青衣卫的调拨权交给你,你率领青衣卫,阻断前线和西蜀国内的一切消息往来!记住是一切消息!”端昊目光闪动,紧紧地注视着武陵,问道:“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武陵受不住端昊那种逼视的目光,错开了眼神,说道:
“明白了。”
“那好,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武陵没想到端昊会这么问自己,他愣了一下才说道:
“陛下是不想让关于西蜀国内叛乱的消息,传到军中来,以免动摇军心。”
“很对!”“从现在起,尤其是西蜀国来的端昊的脸上露出了嘉许的神色:任何人,人,不得靠近大营三十里之内,否则杀无赦!”
“是!”
“除了传给我的书信之外,其他任何人的任何书信,都不许私自往来,否则不论是谁,杀无赦!”
“是!”
“从现在起,军营之中,上至大将军,下至普通军士,任何人都不得议论西蜀国中的局势,否则,杀无赦!”“是!”一连三个杀无赦,听得武陵遍体生寒,他终于生平第一次,切实感受到了,什么叫君权无情!端昊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玉佩,递给了武陵:“这是青衣玦,你凭着它,就可以直接调动青衣卫了。任何有所违反我刚才命令的人,你都有权力先斩后奏!”端昊这最后一句话深深地震动了武陵。他用力盯着端昊手中的青衣玦,一时间都忘了伸手接过来!
“这就是人们私下里传说的青衣玦吗?”武陵望着端昊手中那块并不起眼的翡翠牌子。看上去,它是那么的简单、朴素。可是,所有了解青衣卫,了解西蜀国的人都知道,一旦掌握了它,就等于触摸到了西蜀国的最高军权。
“自己苦熬苦战了二十多年,终于等来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武陵的眼中放射着炙热的光芒。武陵的心潮起伏,当然没有逃过端昊的眼睛,而他所要的,正是眼前这样的效果!做皇帝这么多年了,端昊已经太善于利用他人的野心,来为自己服务了。现在,端昊满意地看到,他已经彻底得到了武陵的忠诚,所以,端昊微微一笑,把青衣玦递到了武陵的手中,说道:
“每一个青衣卫的身上,都有一块青衣玦,但是,你拿的这一块却和他们的不同,你拿的这一种,普天下只有两块,当年,一块在拓跋将军的手中,一块在无影将军的手中。”端昊停顿了一会儿,“武陵将军,语调深沉地问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当然明白!武陵怎么会不明白?!拥有了这块青衣玦,就等于他已经拥有了和当年的拓跋傲疆、日下无影一样的权力!
“传大将军觐见。”武陵走了之后,端昊立刻就又发出了下一道命令!
随着端昊的传唤声,接替拓跋的新任大将军走了进来。
“我们现在已经有多少军队进入大梁国了?”面对着大将军,端昊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又恢复了往昔的深沉和自信。因为端昊知道,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负面消息,沉着和不以为然,是最好的武器。
“回禀陛下,六十万。”
“这么多!?”端昊脱口而出。这个数字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
“的确是六十万。”大将军进一步解释道:几乎没有“我们的军队渡过黄河之后,遇到任何阻碍,所以军队一直长驱直入,现在已经开赴到大梁国都城的附近了。”端昊沉吟着:“没有遇到阻碍,而长驱直入……你觉得,这种状况正常吗?”大将军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
“应该说也是正常的,大梁国在停止使用火器之后,战斗力一直就比较薄弱,而这一次,我们总攻的势头又非常的猛烈。大梁国难以阻挡也是正常的。更何况,现在大梁国是皇后当权,女人是不懂战争的,一看到敌人来犯,就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一味的撤退,也是正常的。”
端昊听了大将军的话,久久无言,他承认按常理来说,大将军说的话都有道理,可是,纯儿不是一般的女人啊!端昊永远不会忘记,在长江上,纯儿孤身面对悍匪时的胆量,也不会忘记,在洪泽湖畔,纯儿面对着他和拓跋傲疆侃侃而言,毫不犹豫地指出了西蜀国的战略要点……
这样一个有胆识、懂战略,又敢于在如此危机的时刻,挺身而出的女人,会面对敌人的进攻而手忙脚乱吗?不会!绝对不会!端昊拍案而起,把大将军吓了一跳:“陛下,出什么事了?”
端昊的表情分外地严峻:
“传令撤军!”
“什么?”大将军惊呼了出来。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现在撤军?陛下是不是在开玩笑?!他们费尽心机,好不容易现在兵临大梁国城下了,却要撤军?端昊也不解释,只是连续发布着命令:
“不是全线后退,而是有计划回撤,务必保证我国黄河北岸的军队和南岸大营之间通道畅通,做到进可攻,退可守!”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虽然大将军对于端昊这突如其来的战术变动并不理解,但仍旧毫不犹豫地接下命令,执行去了。
大将军走了,端昊的目光却愈加的阴沉!本来,在他想到西蜀国即将大乱,而他要稳稳地保持住自己手中的军事实力,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延续在大梁国境内的武力进攻,并且和已经率领回鹘大军出战的无影取得联系,两边夹击,用最短的时间一举征服大梁国!
——西蜀国的皇帝既然做不安稳了,那就去当大梁国的皇帝!然后,再反过头来去征服西蜀国。端昊永远也不会忘记,在大梁国内还存放着大量的火器,那是端昊梦寐以求的东西!端昊相信,当这些火器属于他之后,不要说一个区区的西蜀国,就连辽阔的西域,甚至大地的那一端,都会尽归于他的掌中!
所以,吞并大梁国,是势在必行的!
更何况,除去这些可以摆在桌面上的理由之外,在端昊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非打败大梁国、征服大梁国不可的理由——完颜臻华男人的仇恨,莫过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正是完颜臻华,这个看上去英俊、儒雅,风神态度足可以倾倒所有世人的男人,抢走了他的妻子,抢走了他的纯儿!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所以,端昊恨不得指挥自己的百万大军冲过黄河,一举踏平大梁,再把完颜臻华碎尸万段,才能泄出他心中的愤恨!
可是,当大将军向他说明了现在的战况之后,端昊却犹豫了。甚至于他不仅仅是犹豫了,他是开始担忧了——只因为大梁国的反应太不正常了。
在和大梁国长达十年的军事对抗中,可以说,端昊已经摸透了大梁国所有的一切!大梁国的民风淳朴却强悍,大梁国人可以战死,却绝不会临阵败逃。这样的民风再加上一个外柔内刚的方子纯,绝不会做出不战而退的事情来。
而在这个时候,手中的军队已经成为端昊东山再起的唯一屏障,所以,他不得不加倍的小心谨慎。“唉。”“兵法有云,才能百战不殆。可是纯儿,端昊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知己知彼,我真的不希望把我对你的了解,用到战争中去,我们不应该是敌人,真的不应该,我们应该是爱人,是亲人,永远都是。”在西蜀国的军队刚刚放缓追击速度的时候,消息立刻就传到了大梁国的皇宫中。
纯儿看到了这个战报,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宇文端昊果然是心思缜密,他竟然意识到了我们的计划。”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宰相问道,他现在对纯儿已经不是简单的信任了,而是言听计从,发自内心地把纯儿当成了真正的领袖。
纯儿听到宰相询问自己的意见之后,淡淡一笑,那笑容就仿佛是高居云端的仙人,在胸有成竹地观望着人间的一切。因为这人间所有的变数,都已经尽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总之,看到纯儿的微笑,大梁国群臣刚刚紧张起来的情绪,就又很自然地放松了下来。
笑容中,纯儿平静地说道:
“传令,提前合围。”
“提前合围?”
“对。我军迟迟没有合围,只是希望西蜀国军队能够再朝着包围圈里走得深一些,远一些。现在,既然西蜀国已经觉察出端倪了,我们索性也就不再等了,提前合围。”
“娘娘。”一位武官沉吟道,“您觉得这会不会只是巧合呢?也许,西蜀国只是想试探一下,如果我们没有什么反应,他们就还会再继续深入?”
“不会。”纯儿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了解宇文端昊。”
话到此处,纯儿却不肯再往下说了,而是转过头,问另外一位将领:
“我们在黄河北岸,为西蜀国清理出了多大面积的无人区?”
“回禀娘娘,方圆五百里。”
“足够了!从现在开始,在无人区的东、西、北三个方向,对西蜀国军队进行合围。”“西蜀国妄图在我国本土进行战争,纯儿的目光变得锐利了,以便尽可能地对我国造成重创,让我们无力支撑下一场长期战争。但是他们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我们就把他们圈定在这五百里的无人区内,把这里当做战场,慢慢地打,打得他们没有后援,没有粮草,没有了斗志!”
“是,娘娘圣明。”
“我军在战场上一定要牢记以下几点。”纯儿郑重说道。
一听皇后娘娘要针对军队发布命令,几位武将赶紧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站在纯儿身前——让武将臣服很难,因为他们只效忠于自己真正崇拜的人,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一旦臣服了,那也将是一生一世的忠心耿耿。现在,大梁国的武将们,已经真正地臣服于了纯儿。
“在战场上,我们要以围为主,不要强攻,除非西蜀国强行突围,否则尽量不要发生正面冲突。这样,既是为了保存我们的战斗实力,更是为了保护我国军士的生命!我们的军士虽然都已经做好了为国家而战死的准备,但是,生命可贵!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我们的军士失去生命。”
纯儿声音沉重地继续说道:
“这一战的目的,是要逼得西蜀军在粮草不接,后援不济的情况之下投降,或者被俘。否则,一场血战下来,西蜀国六十万男儿的性命抛在了大梁国,那这份仇恨,不知道要多少代人才能够化解得了。”
“现在我要说第二件事!”纯儿的声音忽然变得非常严厉了,“在这场战争中,我们费尽苦心,当初臻华陛下更是不惜冒险签订不再使用火器的协议,为的就是要让百姓安居乐业。所以,你们在这次合围中,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西蜀国的军队突围成功。因为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了困兽,所以一旦突围,必将会狠狠地伤害我国人民,以图报复。这是我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所以,任何一支部队,如果在合围过程中,被西蜀国军队突破,军法严办,决不轻饶!”
“是!”
几位将领当然都明白,皇后娘娘这一番话,都是出自于爱民之心。而大梁国的武将一直就有一个传统——爱民如子。因为他们一直就认为保护好百姓,是他们的本分。也正因为如此,现在他们认为纯儿的这个要求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几位将领都单膝跪倒在地,口中说道:
“请娘娘放心,如果我们属下部队让敌军突围,我们情愿受军法处置。”
大臣们散去了,纯儿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她觉得有些累了,换完衣服后,就斜倚在了一张软榻上,而玉环则乖巧地靠了过来,轻轻地给纯儿捶打着臂膀。本来,纯儿是从来不让玉环做这些事情的,被人这么伺候,她很不适应。可是现在,她真的是太累了,玉环的这种服侍,的确能让她有效地解除疲劳,所以她也就不再阻拦玉环了。
纯儿微阖着双眼,脑子里却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可以说,端昊的及时收兵,是在纯儿意料之中的,其他的人,可能会认为端昊并不是很懂军事,所以会觉得,没有了拓拔傲疆的西蜀军,已经成为了一盘散沙,但是,纯儿却知道,端昊其实是真正的天纵英才,他虽然不是马上皇帝,但是,军事才华却远在一般的普通将领之上。
而且,纯儿毕竟和端昊曾经相知甚深,所以,她非常了解端昊的做事风格。端昊做事从来都是稳中带狠,他求稳,但他求稳的目的,永远都是为了能够更快更狠地打击对方。
现在,雪姬她们已经起兵,端昊绝不会再轻易拿手中的军队冒险了,但是他也不会简单的撤军,因为他也舍不得大梁国这块马上就要到嘴的肥肉。
所以,端昊最有可能采取的策略,就是在大梁国内建立起完全属于他的,而且是绝对坚实可靠的军事基地。和他在黄河南岸的边塞交相呼应,相互配合。这样,端昊就等于又拥有了一个独立的军事王国。大梁,端昊,西蜀,就成为了三个并排着的军事阵营。而当端昊所希望的这个局面出现之后,他就又可以随心所欲地去争夺西蜀和大梁了。
可以说,端昊的这一番布置是天衣无缝的,只可惜,他遇上的是方子纯!一个在现代的时候,把区域作战研究到了炉火纯青的女特警!端昊正在独自研究地图,大将军忽然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陛下,大梁国动手了,三面合围,把我国的军队围困在了大梁国南部的平原上。”端昊的脸当下就变成了青色,心中暗喝了一声:“纯儿!你竟然还真会对我下手!”
不过现在不是为情动怒的时候,端昊强压住心中的愤怒和慌乱,沉声问道:
“为什么是三面合围,而不是四面?”
“留下了黄河一面。”
“为什么?难道大梁国并不是真心作战,只是在逼我们撤军?”
端昊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因为大将军的脸,几乎已经变成了死灰色。“到底出什么事了?快说!”端昊低沉而威严地命令道。大将军张了张嘴,但是并没说出话来,停了片刻之后,才说道:“请陛下出来看看吧。”
端昊心中疑惑,要不是他看着大将军的脸色实在是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真要痛斥他了。
可是,当端昊刚一随着大将军走出行辕,他就僵住了,那一瞬间,端昊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不仅人动不了了,连他的思想都停滞住了。
因为,他远远地就看见,滚滚的黄河之上,竟然燃烧着熊熊的大火。
火的面积太大了,看不见头,也看不见尾,能看见的,只有布满了河面的火光。就好像,此刻黄河中流淌着的不是水,而是无数的干柴!
为什么黄河竟然会燃烧起来?这恐怕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可是现在端昊却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个疑问,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定格在了他的心里——黄河水面上现在全是大火,那他的六十万人,怎么办啊?
滔天大火沸腾着黄河,也灼烧着端昊的心!端昊明白,这火光,就好似当年项羽所面对的四面楚歌!
大梁境内的六十万大军,看见这火光,知道回家的路已经被断绝,又深陷于重重埋伏之中,肯定已经是魂飞魄散,无力再战。
而自己身边的这四十万军队,看见这火光,一定早就想到了,西蜀国的军队已经有多一半的人陷入了敌国无法逃生,这一来,必将军心大乱!
“纯儿,你好狠心!”端昊只觉得喉咙一咸,他一咬牙,生生地把一口鲜血咽了回去,这个时候,别说是气急吐血,就算是有人在他心脏上插上一刀,他都得用衣服盖住,然后笑着说,没关系,这点儿小事难不住我。
因为身边,还有那么多大臣和军士在看着他,这个时候,端昊如果显出一丝一毫的惊慌来,那就真的完了,一切就都完了。端昊就这样定在原地,望着燃烧着的黄河,表面上他是在沉吟,而实际上,他是在强压下自己翻腾的气血,然后从乱如麻的思绪中找出了一个头绪来。过了很久,端昊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冰冷而沉静地问道:“找到河面燃烧的原因了吗?”看着皇帝的态度,大将军不禁心中佩服:“陛下就是陛下,面对着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竟然如此的不惊不乱不惧,果然是比我强多了。”大将军感慨了片刻,赶紧说道:“还没有找到原因。即使站到河边,都是只能看到火焰,而火势又太大,无法靠近火焰,所以……”端昊一挥手打断了大将军的话:“现在去查,不惜一切代价!”看着大将军离去的身影,端昊不禁心中愤怒,如果是拓跋还在,这些事情,根本就不用自己过问,原因和解决办法,恐怕早就都已经想出来了。几十个士兵分别划着几条木舟靠近了大火。水火无情,那水和火加在一起呢?不知道,只能看见,木舟一旦靠近大火,立刻就被火焰吞没了。
看着一批批有去无回的死士,端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纵然是铁血心肠,纵然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一切手段,可是看见自己的军士,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像飞蛾一样死在火中,心中也是沉痛不已。
随着一只只木舟被大火吞没,端昊的心也沉入了无边的深渊之中。渐渐地,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觉——他仿佛看见自己那六十万大军,就像纸蝴蝶一样在黄河的大火中化为了灰烬,随着这六十万大军的灭亡,自己最后的支撑,也都随之土崩瓦解了。
未来应该怎么办?端昊的心中一片茫然。就在端昊心中迷惘,几乎已经模糊了今夕何夕,此年何年的时候,一声呼唤传进了他的耳鼓:“陛下。”端昊一愣,才发现原来大将军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手中还捧着一个铜盆。铜盆中装着半盆黑糊糊的黏稠液体。
“这是什么?”端昊一下子没想起来这是什么东西,不禁开口问道。
“回禀陛下,黄河水面上就是这种东西在燃烧。”
“是它们在烧?!”端昊这才用心地看向了这些黏稠的黑色液体。
“对,刚才终于有一队军士回来了,这是他们冒死从大火中取回来的。现在,黄河水面上布满了这种东西,就是它们在燃烧。”
“原来如此。”端昊终于想起来了,“这种能够燃烧的黑油,过去曾经被用在大梁国的武器中,这也是他们独有的一种武器。”“对。”大将军随声附和,“这种黑油的特点是只要把它们燃尽了,火就自动熄灭了。所以,我们只要等几天,火势就会慢慢变小,最终熄灭的。”端昊没有说话,他的心情丝毫也没有因为大将军的劝慰而感到轻松:“等它自动熄灭?先不说大梁国还会不会源源不断地,把这种黑油倒入河中。就光眼前这场大火,恐怕等不到它烧完,就已经烧垮了他的军心,烧毁了他重掌西蜀国的希望了。”
天已经黑透了,可是河面上的大火,却把黄河口岸照得如同白昼一样,西蜀国的留守大军,在这火光的映照下偷偷地战栗着,一种不祥的情绪,在西蜀国的军营中悄悄地蔓延着。宛如死神已经用它的黑色大氅,遮在了西蜀国军营的上空。
同一时刻,在大梁国都城边的一座山峰上,纯儿正在雅鲁的陪伴下登高眺望,她看不到黄河,但却可以看见远方地平线处,那一抹浓重的红色!
纯儿已经在夜风中站了很久了,她一直就痴痴地盯着远方的大火,一看就是满腹心思。雅鲁一直都没敢打扰她,可是现在夜实在是太深了,连雅鲁都感觉到了阵阵凉意,他不得不提醒一下纯儿了:
“纯儿小姐。”雅鲁是随着玉环称呼的,所以,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喊纯儿为皇后娘娘,“纯儿小姐,夜深了,我们回去吧,草原上风寒,您现在可病不得啊。”纯儿久久都没有言语,只是一个劲儿地望着前方,很久才问了一句:“这场大火,不会伤到什么人吧?”雅鲁这才明白,原来纯儿还是在担心这件事。于是说道:“小姐的心就是太善了,不仅怕伤到大梁国人,还总是怕伤到西蜀国人,可这打仗哪有不伤人的道理啊。”纯儿轻叹了一声:“虽说这是在打仗,可毕竟是因为我们几个人而引发的战争,因此而损伤的却是两国无辜军士与百姓的性命。”
雅鲁并不觉得打仗死人是什么大事,相反,他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雅鲁也觉得纯儿说的是对的。在雅鲁看来,纯儿的这份慈悲心肠,就和庙里的僧人差不多,虽然,雅鲁从来都搞不懂僧人在说什么,在做什么,但是他还是很敬重僧人的思想的。
于是雅鲁劝道:
“纯儿小姐,你就放心吧。这场大火,是烧在黄河水面上的,这一段黄河,别说是人,就是鱼都少见。那些西蜀国的军士,看到这里燃烧着这么大的火,也没必要非跑到火海里来。所以,就像您当初所预想的那样,这场大火,只是阻隔了黄河两岸西蜀国军队的相互救援,并不会造成什么伤亡的。小姐要是实在不放心,等到火势稍微小一些了,派人去打探一下就行了。”
说实话,雅鲁实在是不会劝人,这个鲁直的汉子从不畏惧打打杀杀,冲锋陷阵,可是你让他去劝慰别人,尤其是劝慰一位年轻女子,那对他来说,简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他的劝说,听起来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可正是雅鲁这一番没什么说服力的劝说,却仿佛给纯儿的思想里投进了一线光明。这就好比一间完全密封的屋子里,忽然射进了一道细细的光线,这道光线可能比针还要细,起不到任何照明的作用,但是,对于被关在屋里的人而言,却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现在的纯儿就是如此。
从下午起,她就一直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情。她把整个计划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可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纯儿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这不同于一般女人的第六感,她的直觉,是上辈子无数次的出生入死历练出来的。所以,纯儿对于隐藏的危险的判断,就像野兽永远都能感知前方潜藏着的陷阱一样准确。
在自己的计划中,一定有一个严重疏漏!
刚才,雅鲁的一句话,终于提醒了纯儿——“小姐要是实在不放心,等到火势稍微小一些了,派人去打探一下就行了!”
纯儿终于明白了,自己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通讯!
习惯了现代作战的纯儿,彻底忘记了这里是古代,古代战争中所采用的通讯方式,就是人或者是信鸽、信鹰等动物!而现在,黄河上燃烧着漫天的大火,真的是飞鸟难行,所以,在这一段时间里,纯儿就等于已经失去了敌踪!
在战争中,不能随时掌握敌人的动向,无疑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心头一直存着的那个疑惑终于找到了答案,可纯儿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她真的无法原谅自己,竟然会犯下这样一个严重的错误。
按照她当初的安排,这场大火将燃烧七天左右。七天啊,整整七天不知道端昊在做什么,不知道西蜀国里发生了什么。这种情形,光是想一想,就够让纯儿紧张的了。而且不仅仅是端昊的下一步战略,自己无法控制了,更重要的是在西蜀国中,还有雪姬和胡杨女她们啊!
纯儿真恨不得扎自己一刀,身为总指挥,竟然会忽略了如此重要的问题。
“回宫。”纯儿吩咐一声,就策马扬鞭,直朝着王宫的方向奔去。此刻,她的心中比燃烧着的黄河还要翻腾不休。可以说,直到现在,纯儿才切身感受到了古代战争和现代战争最大的不同。也许正因为古代战争的透明度,远远不如现代战争,所以,在古代才会产生出了那么多的战术理论,那么多的军事家,以及那么多的精彩战役。难怪在战争理论界,有一种很有意思的说法——现代战争的标志,其实是电报的发明。“那些西蜀国的军士,看到这里燃烧着这么大的火,也没必要非跑到火海里来。”这是雅鲁的原话,理论上说确实是这样的。可是现在面对的敌人,是宇文端昊!
宇文端昊是一个像鹰一样的男人,他表面上容纳四海,可内心中,却是孤绝无匹,这样一个男人,面对着重重困境,绝对不会束手待毙。恰恰相反,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会不停地采取进攻策略,好给兵将以士气,进而来稳定军心!
所以,纯儿断定:端昊是不会安安静静地呆在那里,等待着大火熄灭的,他一定会采取某种相对来说,非常极端的手段。
纯儿的确是了解端昊,她一点儿都没有猜错,端昊果然是已经开始了反攻。端昊的一贯方针就是——越是看起来没有希望的时候,越要去找各种事情做,以证明自己仍旧是胸有成竹。
而且,他现在也的确是想好了一个办法,一个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办法!
“起兵。”端昊对着自己连夜喊来的大将军和武陵,简单地吩咐道。
“啊?”大将军蒙住了,起兵?现在起兵?黄河上现在全是大火,这会儿起兵渡河,不是自寻死路吗?“起兵去大梁国?”大将军试探着问道。面对着大将军的茫然,端昊心头火起,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能够找到一个随时都能明白自己心意的下属,是何等的宝贵。
端昊强压着怒火,反问道:
“你觉得现在我们去得了大梁国吗?”
“那……陛下的意思是我们回去?”
“弃六十万大军于不顾?!”端昊低哑的咆哮了出来。他真不明白,自己怎么找了这么个大将军。不过,现在这个非常时刻,他还的确是唯一的人选,因为他人虽说笨了点儿,但是非常忠诚。
端昊知道,现在气、急都不是办法,所以,只好压下心头的怒火,耐着性子解释道:
“现在,大梁国用这一场大火,彻底阻断了我军前后方的联系,对吗?”
“对。”
“但是大梁国在这么做的同时,它等于也断绝了自己的消息通路——从今天起,一直到大火熄灭,大梁国也没有办法知道我们的任何讯息。”
大将军这次终于有点儿开窍了:
“陛下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不管做什么。他们都不会知道?”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现在,我们这四十万人马,枯守在这里也无事可做,反倒让军士中整天冲着这漫天大火心烦意乱,犹自乱了军心。不如,我们趁着这个机会,移师到别的地方去,这样,我们就等于彻底摆脱了大梁国的掌握,等到时机,就可以直接打他个措手不及!”
“好。”大将军赞出了声来,我们要到哪里去呢?”
“不过,“地方,我已经找好了。”端昊的目光变得很深很远。
他选择的地方,就是胡杨女和纯儿曾经栖身的那个峡谷。那里的地势非常隐秘,靠近黄河上游,也许黄河上的大火都没有烧到那里。而且,那里距离回鹘军的驻地也非常接近。到时候,很容易就可以和回鹘军接应上(现在,端昊还不知道无影已经决定了要帮助大梁国的事情)。
另外,端昊还有一个私心,就是把这仅存的四十万大军带到一个隐秘的地方,保存起来,以备日后面对西蜀国的变故。
现在,由于武陵把西蜀国内的消息封锁得非常严密,所以,兵将们还不知道发生的国内叛乱事件。如果,突然开拔,肯定会引起大家的疑心,而这会儿,正好有了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把军队带走,所有的将军和兵将都会认为是战术转移,而不会产生其他任何的怀疑。
至于被困在大梁国内的那六十万军队,黑暗中,端昊惨笑了一声:将心比心,大梁国既然把这六十万人困在了国内,还会让他们再活着回来吗?
所以,端昊认定,他那六十万大军是死定了。
大梁宫中,几位重臣都被纯儿召集过来了——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就留住在了宫中。
现在,纯儿已经向各位大臣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因为考虑不周而犯下的错误。
和纯儿这种自责的态度正相反,大臣们都不觉得纯儿有什么不对。因为在他们看来,战争过程中,前后方失去联系,或者忽然失去了敌人的消息,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他们都认为,皇后娘娘亲手做的这一系列布置,简直是神仙的手笔,太精绝了!
纯儿这时也明白了,原来还是自己的思想出了问题,不知不觉间,又用现代战争的标准来要求古代战争了。
“娘娘不用担心。”宰相心平气和地说道,“雪姬姑娘英勇善战,她们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倒是刚才娘娘所说的,宇文皇帝的行为值得我们关注——人在绝境中,往往会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更何况是宇文皇帝这样一个人。所以,我们现在的确应该采取一些防范措施。”
现在纯儿也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她努力地按照古人的思想,把这件事情又从头到尾地想了一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