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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金风玉露再相逢

  第二天一大早,武陵就来面见端昊:“陛下,大梁国皇后驾前侍卫求见。”“哦?这么早?”端昊的心突地一跳,“他有什么事吗?”“他想问一问我们什么时候起程。”“起程?”“他们竟然着急起程?他们这么大费周章地端昊这次真的吃惊了,一座宫殿来,难道就为了住半宿吗?”武陵无语,因为来找他的这个侍卫,就是昨天和他打过交道的那一个,论口才,武陵实在不是他的对手。“这样,你叫他进来吧,我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是。”

  不大工夫,那个侍卫就跟着武陵走了进来,他来到端昊的面前恭恭敬敬地一个礼:“见过西蜀国皇帝。”“你是问起程的事情?”“对,天亮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起程回西蜀国了?”“看你们搭起那么复杂的帐篷,我还以为你们要多住几天呢?”“帐篷的事没关系,今晚如果宿营的话,我们还会再搭一次的。”

  端昊气结,停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们的皇后准备什么时候和我见面?”“我们的皇后娘娘没有准备和您见面。”侍卫坦然地说道。

  “什么?”端昊勃然变色,“为什么?”

  端昊的怒火丝毫也没有吓住侍卫,他仍旧不疾不徐地说道:

  “是这样,如果我们是来和谈的,那当然会和您见面,然后反复进行各种协商。但是现在,我们是来做人质的,而人质的概念,就是我们跟着您走,受您的辖制,等您的目的达到了,我们就走,就完了。所以,我们就不用和您见面了。”

  侍卫这一番话,就好似把一勺热油泼到了火炉里,然后马上又盖上了盖子,点燃了端昊满腔怒火,却又让他无法宣泄出来。端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用力控制住了心中的怒火,沉声问道:“所以,你们就着急要起程,因为你们想着让我快些回到西蜀国,你们也就回大梁了,对吗?”

  “正是如此。”侍卫非常诚恳地回答。

  “那好,我现在告诉你,我暂时不会起程的。”

  “那还请皇帝陛下告诉我原因,我好回去禀报我们皇后娘娘。”

  端昊深深地望着侍卫,而侍卫则毫不畏惧地迎着端昊的目光,良久,端昊忽然问道:

  “你真的只是一个侍卫吗?”

  “是。”

  “那你有资格参与国家大事吗?我将要说的话,事关重大。”

  “我有。”

  “好。”“那我就告诉你,端昊咬着牙说道,我为什么不肯起程。你听清楚了,我担心你们大梁国的军队会在我返回西蜀国的路上偷袭我,所以,我现在不会走。”

  听了端昊的话,武陵不禁大吃一惊——这是端昊和他私下里商量的事情,可以说是高度的秘密,甚至连所有的西蜀国将领,都不知道端昊心中还有这样一层担忧。他们都以为,当大梁国的皇后到达之后,他们就可以回西蜀国了。武陵是真没想到,端昊竟然会把这么隐秘的事情,毫不保留地告诉了这个小小的侍卫!

  再看那个侍卫,在听完了端昊的话之后,竟然面不改色,依旧是那么平静:“那皇帝陛下准备什么时候走呢?您不会就打算一直住在这里了吧?”侍卫淡淡地问道。武陵现在真是对端昊佩服得五体投地了:“陛下没有看错,这个人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侍卫。”

  “当然不是。”“我最终的目的是返回西蜀国端昊答道,但是我要安全地回去,以,我要和你们的皇后就一些问题好好谈谈,等双方达成了共识之后,我们再起程。”

  端昊的确是这么想的,他想到了半路上会有伏兵,就目前而言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说服纯儿,让纯儿重新站到自己的身边来,端昊相信,纯儿绝对有能力为他化解掉眼前这场灾难!

  侍卫听完了端昊的话,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就请皇帝陛下跟我走吧。”

  “跟你走?去哪里?”

  “去见我们皇后娘娘啊。”

  “我直接就去,你不用先回去禀报一声吗?”

  侍卫淡淡一笑:

  “不用了,您直接过来就行了。”

  端昊的目光闪动,刚要说话,武陵忽然抢先一步说道:

  “即使要谈,也得请你们皇后娘娘过来!”

  武陵的一句话,立刻让帐内的气氛冷到了极点。是啊,你们家皇后让我们皇帝过去,我们皇帝还让她过来呢!这件事看起来不大,两处地方离得也不远,可是从面上说,是事关两国国体威严的。而且,从私下里说,还关系到了两位至尊王者的人身安全——尤其是大梁国的那座临时宫殿,天知道里面埋伏着什么样的伏兵,也许端昊一走进去,立刻就会被人乱刃分尸了呢。战争期间,一切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端昊沉吟了一下,又转身看向了侍卫:

  “看你的意思,你们皇后是已经做好了要见我的准备了。”

  “是。”侍卫微微一躬身,“虽然我家皇后娘娘让我来问问什么时候上路,但是娘娘也想到了,您也许会非要见她不可。所以,她也做好了和您见面的准备。”

  “你们皇后已经做好了和我见面的准备?那很好。但是正如武陵将军所言,还确实得请你们皇后到我这里来。”

  侍卫又是微微一躬身:

  “那您容我回去恭请我家皇后陛下。”

  “哦?”侍卫的态度让端昊有些吃惊,只要告诉她,“你是说不用再回去商量,我让她到这里来,你们皇后娘娘就会过来?”“对。”侍卫点头道,“因为我来的时候,我家皇后娘娘亲口交代——现在人俎,我为鱼肉,很多事情,恐怕难以周全。”侍卫的坦率,纯儿的评语,都不禁让端昊面孔发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纯儿,你真的是这样想我的吗?那你真的错了啊,不管到什么时候,我也不会伤害你啊。”端昊心头黯然,对侍卫说道:

  “那就有劳你去请你家皇后吧。”

  侍卫躬身退了出去。

  端昊又扬声命令道:

  “来人!更衣,升帐!”纵然此时心中有万千思念,可毕竟是当着全军的军士和将领,端昊还得把表面功夫做足,不能太过于率性。

  端昊紧好战袍,又认真地从上到下审视了自己一遍,说心里话,他对自己的样子不太满意,这么长时间的流亡奔波,已经让他的容颜有些憔悴了,他更希望能让纯儿看到自己高高在上,精神焕发时的样子,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端昊在大帐中坐定,将领们已经列立两厢。在端昊的一侧,摆设着一张椅子,是为纯儿预备的。端昊深深地望了那把椅子一眼,心中暗道:“纯儿,希望很快就可以把这把椅子,摆到我的身边来。”

  西蜀国这边刚刚筹备停当,就见对面大梁国的那座临时宫殿,忽然中门大开,两个身穿紧身衣的侍从,弯着腰从里面小跑了出来,西蜀国的人都感到这两个人姿势怪异,所以用心探看,原来,这两个人竟然一个怀抱着一卷大红的地毯,一路小跑着铺开,而另一个则把地毯铺平,这条地毯就这样一路从那座临时宫殿一直铺到了端昊的大帐门口。不难看出,这条地毯极其名贵,而更主要的,是大梁国所表现出来的这种气势。

  “没错,气势。”武陵暗暗心惊,从昨天清晨,他第一眼看到那个侍卫开始,他所感受到的,就是气势。大梁国中每一个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带着凛然的气魄!王后臣子尚且如此,那他们的皇帝,该是怎样的一位英雄人物!而这样的一个国家,更没有一丝一毫将要亡国的征兆!

  纯儿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她已经在潜移默化之中,瓦解了西蜀国人的信心!

  临时宫殿中,终于走出了一队仪仗,在仪仗的引导下,四个侍卫抬着一顶华丽的轿子,沿着红毯走到了西蜀国的帐前,落轿后,纯儿终于从轿中走了出来。

  分别经年,端昊终于又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不知是不是因为心中的思念太甚了,在一看到纯儿的脸庞的时候,端昊竟然感到了一阵眩晕。他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纯儿已经来到了大帐之中。

  只见纯儿一身大梁国的传统装束。一头青丝高高绾在头顶,青丝之上,戴着一顶华丽的凤冠。凤冠是由两只振翅飞翔的凤凰围聚而成,两只凤头在纯儿的头顶正前方相遇,凤嘴中各自衔着一根钻石链子,两根链子悬到了纯儿的额头,用一块光华璀璨的硕大钻石连接了起来,钻石刚好垂到纯儿的眉心,光亮夺目让人不敢仰视。

  纯金打制的凤身和凤尾上,镶嵌满了各色珠宝,宝色流转熠熠生辉。凤冠上垂下来的一绺绺用各种珠宝串成的璎珞,一直披到了纯儿的肩膀和后背,异彩纷呈。

  纯儿的身上,穿着一件金碧辉煌的礼服,礼服仍旧是大梁国的传统款式,收腰收袖,礼服是金色的底色,上面用各种丝线绣出了凤凰的图案,这些丝线都是和金丝纺在一起的,所以随着纯儿的每一步走动,全身上下不停地有光晕在旋转,看上去,纯儿就像是站在了太阳的中心一样。

  虽然,纯儿身上的礼服让人眼花缭乱,但是端昊还是看出来了,在她的礼服上一共绣了十八只凤凰。当端昊看到这十八只凤凰的时候,简直就像是突然被人灌了一大口醋一样——因为他想起来,有一次梁妃曾经对他说过,大梁国皇后的礼服是有严格规矩的,一般人身上的礼服只能绣上两只凤凰,而随着皇后年纪的增长,才会允许她根据自己所生的儿子的数量,来增加礼服上凤凰的数量。在大梁国的历史中,只有一位对大梁国做出过突出贡献的皇后,拥有了在礼服上绣上十二只凤凰的资格。

  对于大梁国来说,十八只凤凰,那是女神的象征!而今天,纯儿竟然穿着绣有十八只凤凰的礼服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无疑就是宣告了,现在大梁国人对于这位皇后的爱戴,已经犹如女神了。

  端昊的嫉妒也正在于此,他当然知道纯儿肯定是有资格穿上这种象征着最高荣誉的礼服,但是,他不希望别人也知道这一点,他希望纯儿的一切美好都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别人连看都没有机会看到。

  是啊,纯儿就应该是属于他的,她的美貌,她的聪慧,她的才智,只应该属于他——宇文端昊!

  端昊的目光终于落到了纯儿的脸上,这一看,不禁让端昊的心头一阵窒息—纯儿更美了!

  如果说将军府中的纯儿、长江上的纯儿、洪泽湖畔的纯儿就宛如天上的仙子那么美丽轻灵,那么现在的纯儿,就是九天玄女降到了凡尘。如果说,奉先殿中,那个一身大红嫁衣,一脸悲戚的纯儿,是端昊心中永远的怜爱和痛楚,那么,此时的纯儿,就如同一道滚滚的岩浆,扑面而来,让端昊无力阻挡,心甘情愿地就被焚毁在纯儿的眼波之中。

  纯儿变了,真的变了。大漠的风沙,临危受命的皇后的重任,彻底地磨砺去了曾经属于严纯儿的那份娇弱和天真,取而代之的,是女特警方子纯那驰骋笑傲的飒爽英姿!

  端昊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爱着纯儿的,正是因为爱,他才想方设法地要得到她。可是,就在这一刻,端昊突然发现,自己的心竟然改变了。变得那么诚惶诚恐,现在,在他对纯儿的爱中,还加入了深深的敬。这种感觉是端昊从来没有过的,他从来没对哪一个女人有过这种发自内心的敬重,所以,他觉得这种情绪很陌生,但是它却又那么自然而然地就充满了他的心。

  现在端昊相信,如果纯儿能够回到自己的身边,他一定不会再去宠幸其他任何女人了。因为那将是一种亵渎,不仅仅是亵渎了纯儿,也是亵渎了他们之间的爱情。在这一刻,端昊忽然明白了,当初洪泽湖畔纯儿说过的话:

  “我赌你一生一世只有我一个女人……”

  是啊,自己当然会一生一世只要纯儿一个女人啊。纯儿就是美玉,而其他的女人则是顽石。自己已经拥有美玉了,为什么还要去留恋那些顽石呢?这毫无道理啊?

  人可能总是这样,会在一个很不合适的时间和地点,突然想明白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像现在的端昊一样。

  就仿佛佛家所说的顿悟一样,端昊忽然之间就明白了纯儿的重要,也明白了男女之间专一的重要,但是,现在却绝对不是他想这些事的时候!

  端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现在帐中全是将领,自己绝对不能在现在这个时候和纯儿谈情说爱。本来,端昊摆出这副阵势,还是想着震一震纯儿,以便于收服她,可是现在,端昊连想也不想这些了,他只想着怎样才能让纯儿明白自己的心意,明白自己的真诚。

  端昊犹豫了一下,脱口而出:

  “鸿雁公主!”

  端昊的这一个称呼,让包括纯儿在内的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不管是西蜀国人还是大梁国人都没想到端昊会喊出这样一个名字来。

  其实端昊也是突然之间才想到这样称呼纯儿的。他当然不能当众喊纯儿,按照礼仪,他应该喊皇后陛下,但是当端昊亲眼见到了纯儿之后,才发现,自己是宁死也不愿用皇后来称呼纯儿的,因为这个称呼,就意味着纯儿是别人的妻子,这是端昊无法容忍的。

  端昊不理会众人的错愕,继续说道:

  “当日,我被大梁国所逼,不得已才让你去大梁国和亲,让你受苦了。”端昊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痛惜和懊悔。而他也的确是痛惜和懊悔——要不是当初让纯儿去和亲,那纯儿现在还好好地在他的后宫之中做他的妻子呢,怎么会成为别人的皇后?!

  纯儿此时也恢复了镇定,她淡淡一笑:“鸿雁公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本来也只是一个江湖上的孤女,只是偶然被选中作为和亲公主的,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纯儿一语双关,端昊当然也听懂了,他叹息了一声:“的确是!当初梨太后和梨皇后,为了梨氏的野心,偷梁换柱欺瞒朕,才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大错。其实,朕一直都在后悔。”端昊现在无异于已经是在表白了,纯儿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

  “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当日在黄河口岸,我从青衣卫刀下死里逃生,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就西蜀国而言,鸿雁公主已经死在了黄河口岸,而就大梁国而言,那次和亲也已经宣告失败,无人再提了,所以,这些事就都过去了。”

  纯儿轻轻淡淡的一句青衣卫,彻底摧毁了端昊心中最后的坚持,他什么都顾不上了,忽然断喝了一句:“退下!”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谁都没敢动。因为他们不知道端昊这句话是在说谁。端昊也知道将领们的困惑,但是他也不解释——主要是他无法解释,只是又喝了一声:“西蜀国众将领退下!”将领们有些懵,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而此时端昊也恢复了一些理性,就又补充了一句:“我和公主有家事要谈,你们退下。”这次大臣们听明白了,皇帝果然是让他们都退下去。退就退吧,自己拿的是皇家俸禄,当然得听皇帝的话。可是人们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如果他们都退出去了不就等于,把皇帝一个人和一群大梁国人放到一起了吗?这不行啊。

  纯儿忽然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从她决定来做这个人质开始,或者说从她决定要和端昊和谈开始,就已经下定决心,只以大梁国皇后的身份和端昊谈判,决不私下里交谈一句话。但是现在看来,这个目的是很难实现了。既然如此,那索性就单独谈吧。纯儿一咬牙,扬声说道:

  “大梁国众侍卫退下!”大梁国的侍卫们似乎比西蜀国的将领更训练有素一些,接到了命令之后,什么都没想,齐刷刷地站起来,转身就走了出去。

  这一下,西蜀国的将领们更懵了,皇上和大梁国的皇后这是要干什么啊?是真有什么私密要谈,还是要单独决斗?不过现在人家大梁国的人都退出去了,自己这边如果老赖着不走,也不像话啊。

  西蜀国将领纷纷朝帐外走去。最后,只有武陵还留在帐门口,因为他忘不了,这位皇后娘娘的一身高超武功。他很怀疑,如果真动起手来的话,自己的陛下是不是人家皇后的对手。

  “武陵将军,你还有什么事?”端昊问道。

  “臣……护驾。”武陵硬着头皮说道。

  听了武陵的话,端昊竟然桀桀一笑:

  “不用护驾,退下。”

  武陵无话可说了,只好走了出去。

  忽然之间,帐中就只剩下端昊和纯儿两个人了,一阵让人心颤的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端昊才轻声说道:

  “纯儿,坐下吧。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了,现在,我不当你是什么皇后,你也别当我是皇帝,我们好好待一会儿,好好谈谈,行吗?”纯儿没有看端昊,但还是坐了下来,端昊也坐到了椅子上。“纯儿,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江湖孤女?你是堂堂正正的宰相府千金小姐啊。”纯儿声音平淡:“我在黄河口遇难之后,宰相府已经昭告天下,宣布严纯儿的死讯了,世上没有严纯儿这个人了。”

  “你还是在为青衣卫的事情恨我?”

  “没有。”“只是我现在的身份不适于再和宰相府有什纯儿仍旧是那么平淡,葛了,对人对己都没什么好处。而且事实上,我和严家的关系也不大,所以,还是不提那一层的好。”

  纯儿这种淡然的态度,让端昊感到失望,他希望纯儿能怨、能恨、能流泪,哪怕是现在就拔出刀来扎他两刀都行。因为那样至少能说明,纯儿的心中还在记挂着他,还在为他痛苦。可是现在,纯儿却显出一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这种无所谓是端昊现在最恐惧的。

  “纯儿,别这样,好吗?”端昊放缓了声音。

  事情全乱了,就在纯儿的仪仗走出临时宫殿的时候,端昊的心中还在转着千百个念头,还在算计着该如何软硬兼施,让纯儿重回自己的怀抱。可是现在,他的那些计划都被抛到了脑后,他只想温言软语地,唤纯儿回头。

  “纯儿,我知道我做错过很多事情,犯下的错我无力更改,但是,让我们从头再来一回好吗?我保证……”端昊的话还没有说完,纯儿就打断了他:“我已经成亲了。”

  纯儿的这句话就像是一座坚实的石壁,把端昊那似水柔情一下子就断绝得干干净净。本来,依着端昊过去的脾气,如果有女人敢这么跟他作对,他早就勃然大怒了,可是现在,端昊却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因为他心里也清楚,男人的脾气是给那些在乎自己的女人用的,而面对一个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的女人,发脾气只会显得可笑而已。

  端昊的眼中闪过了一层深深的受伤的神情:

  “纯儿,你知道吗?你说出这句话,还不如直接在我心上扎几刀!”

  端昊的声音中充满了显而易见的痛楚。再怎么说,宇文端昊也是一代堂堂的帝王、英雄。现在,这位英雄人物,就这样在向一个女人祈求着肉体上的伤害,只是为了抵御致命的情伤。这样的情景,恐怕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

  纯儿不语,因为她实在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可是,端昊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她,不容她回避。等待着她的回答。过了很久,纯儿才无奈地说道:“端昊,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女人主动离开过你,我是第一个,所以,你可能有些无法接受,但是……”“纯儿!”纯儿还没有说完,端昊忽然惊呼了一声,打断了她。

  纯儿被他吓了一跳,脱口问道:

  “怎么了?”

  端昊的眼中闪动着激动而喜悦的火花:

  “纯儿,你刚才叫了我的名字了……”

  纯儿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叫了他的名字有什么问题。自从纯儿离开了西蜀国之后,她在和别人谈起端昊的时候,都是直呼其名的。可是很显然,端昊并不这么想,他久久地望着纯儿,深切而温柔地说道:

  “纯儿,你还记得吗?我们初相识的时候,我为了隐瞒身份,并没有把真实的名字告诉你,所以,我们在一起的那几个月,你一直都是用我的假名来称呼我的。纯儿你知道吗?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总是会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但那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而在这段幸福的时光中,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亲耳听到你喊我的名字。今天,我终于听到了,纯儿,你能明白吗?我好高兴。”

  平心而论,端昊的告白是动人的,可是纯儿却几乎没有听见他后面说的那些话,因为她的思维停滞在了另一个环节——他们在一起的那几个月!

  是啊,那段时间并不长,几个月,对于漫长的人生来说,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可是它却可以留给人很多很多难以磨灭的痕迹!就像现在,同一段时光,留给端昊的是幸福,而留给纯儿的,却是端昊带给她的那些伤害——刻骨铭心!

  那些伤害!这个念头毫无预警地就出现在了纯儿的脑海里,纯儿的心也就在这一刹那间冷硬了起来。没错,眼前这个男人,不仅仅是伤害过自己,他还伤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纯儿的目光在一下子就变得雪亮了。

  端昊对于纯儿身上所发生的这些变化还浑然不觉。因为他一直就没敢正视纯儿,面对着纯儿,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慌乱,刚才的表白还只是一个开头,端昊的心头还聚集着千言万语,想要对纯儿说出来,可是,他却有些犹豫了。因为接下来的话,他有些羞于启齿,也因为他怕唐突佳人。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各怀心事,大帐中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端昊终于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他打算还是慢慢来,先说些别的,然后再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感情全部都说出来:

  “纯儿,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端昊柔声问道。

  “很好。”纯儿的态度和端昊的温柔比起来,简直就是绝崖峭壁遇上了温婉的山溪,温柔的流水会因为绝壁的突然出现,而飞散成凌空散落的水花。

  纯儿的态度变化得太快了,也变化太大了,这让端昊莫名,也让他紧张,他匆匆回忆了一遍,想知道自己刚才究竟说错了什么。想了一遍,端昊终究是不知道问题所在,于是端昊又问道:

  “能跟我说具体点儿吗?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离开西蜀国之后的情况,我一直都在惦记着你,我……”纯儿忽然打断了端昊:“也没什么具体的,我离开西蜀国之后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在黄河口岸被青衣卫诛杀,眼看我就要死了的时候,臻华的弟子救了我,后来,我就一直和他在一起。”纯儿也看出来了,端昊是一心想提起往日的旖旎情爱,所以干脆把臻华搬了出来。果然,一听臻华两个字,端昊当下就变了脸色,尤其是听说纯儿在离开西蜀国之后,竟然一直和臻华在一起,更让端昊妒火中烧。他忽然冷笑了一声:“原来是他带走了你!哼,这个卑鄙的小人,我看他是一直就心怀叵测,暗中窥视着你的行踪,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听到端昊诋毁臻华,纯儿心中愤怒,冷淡地说道:“也幸亏他心怀叵测,否则,我早就已经成为青衣卫的刀下之鬼了,又怎么会有机会坐在这里呢?”端昊自知理亏,但是仍旧不愿意承认臻华做对了:

  “即使没有他,你也不会有危险的,我当时已经带着拓跋和无影赶到了黄河口岸,如果不是他蓄意破坏,我一早就把你又带回到西蜀国了,你我怎么会分别这么久?”

  纯儿已经懒得再去和端昊争辩了,只是说道:

  “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了。我只想说,当时我就在那里,所以,你和师兄和无影大哥是不是赶得及救我,我自己心里最清楚。再说。”纯儿忽然一顿,语气变得有些沉重了,是你签发的,我好像“青衣卫的诛杀命令,就算你又把我救了,有什么可感激你的。因为如果没有你,我根本就不会被追杀。所以,不管我有没有真的被杀死,那凶手无疑都是你。”

  纯儿说话的声音很轻,可是这句话听在端昊的耳中,却是最让他无法容忍的指责,他急躁了起来:

  “纯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怎么会是凶手?我怎么会真的想杀死你!我……”

  端昊忽然觉得有些词穷了,因为他心里也清楚,纯儿说的都是事实,所以,端昊音也就软了下去,几乎是带着些哀求似的说道:

  “纯儿,你也为我想想,当时,眼睁睁地看着你就要嫁给别的男人了,我真是得要发疯了,我,我承认,我当时做得过分,可是我那会儿什么都顾不上了,心里着要阻止住你出嫁。是,我是动过要处死你的念头,但是命令发出之后,我就后悔了。

  我立刻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抛下,亲自去追回这道命令。纯儿,我知道,我错了!但是,我那真的是因为嫉妒,纯儿,你嫉妒过吗?你知道吗?当一个人的心中充满了嫉时候,他的心简直就像是被人撕成了碎片一样——端昊的声音充满了痛楚,因为他清晰地记起了,当他亲眼看着纯儿坐着大的迎亲车驾离去时的情景:

  “纯儿,你只知道青衣卫诛杀你时,你的绝望和痛苦,你知道我在传下那道时的绝望和痛苦吗?”

  “我知道。”

  端昊见到纯儿竟然回应自己,深感意外,因为他本来只是要说明自己当时受,并没有想要纯儿回答自己。而且,端昊也的确觉得,在纯儿和亲的时候,是自的伤害更大,因为他永远不会忘记,当他要求纯儿留下来的时候,纯儿置若罔闻!

  纯儿仍旧是面对着端昊,但是她并没有看他,她的眼神透过了端昊的身体,是投向了未知的将来,还是充满了痛苦记忆的过去:

  “我知道什么是嫉妒,我也知道那种绝望和痛苦。你可能并不知道,当我们京城,你和我分手的当天晚上,我就在梨宫月的宫中见到了你!”

  “啊!”端昊想了一会儿,才弄明白纯儿在说什么,说实话,他并不记得和纯别后自己究竟去了哪里,但是他知道,按照惯例,自己回宫后第一夜,应该是去皇后的,于是他脱口问道:

  “当时你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你?”“我在屋顶上。”纯儿的眼中升起了一层雾霭,她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把涌上来的泪水又逼了回去——自己已经决定了,今生今世,都不会再为了这个男人而哭泣。“我在屋顶上待了将近一夜的时间,一直在看着一个刚刚和我海誓山盟的男人,如何去宠爱临幸另外一个女人!”端昊呆住了,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当初纯儿会那样决绝。

  两个人又陷入到了无边的沉默之中。就仿佛两个在大漠中跋涉的旅人,因为脚下的路太难走了,所以谁都没有力气讲话,都把全副精力放到了行路上。现在他们两个人也是如此,表面上,他们都沉静如仪,而事实上,他们的心灵都在进行着一场艰难的跋涉。只不过他们要穿越的不是艰险的沙漠,而是他们自己心中的那段悲伤的记忆。

  终于,端昊再次打破了沉默,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纯儿,我现在都明白了。也许是命运作弄吧,让我们之间平白地多了那么多的痛苦。纯儿,你听我说一句话,我们让这些痛苦都过去好吗?我们重新开始。就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再提了,我发誓!未来,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会对你好,绝不会再伤害你,真的,我向你保证!”

  端昊言辞恳切,可是纯儿却已经站了起来:“我们两个现在的身份,实在不适于再这么单独共处一室了,传扬出去,对你我两国国体都是损伤。我先回宫了。”

  端昊猛地扬起头来,错愕地望着纯儿,他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纯儿竟然会提出来要走!随着纯儿那个“走”字一说出口,端昊就觉得刚刚还是满帐的明媚春光,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萧杀。

  “纯儿,别走……”端昊本能地阻止道。

  可纯儿此时已经走到了帐门口,帐外,就是两国的侍卫了,所以现在端昊就算是想大声唤住纯儿也不敢了,正如纯儿所说的那样,他不能不顾及西蜀国的国体尊严。

  端昊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纯儿又沿着那条华丽的红毯,飘逸而去了。

  端昊一直注视着纯儿的背影,直到她完完全全地消失在了那座临时宫殿之内,才颓然地倒在了椅子上。他仔仔细细地回忆着刚才和纯儿相见的每一个细节,心中一时不知是酸还是甜。抑或苦辣酸甜,兼而有之。

  通过这一场相见,端昊清楚地看明白了两件事,一是自己对纯儿的情感,二是纯儿对自己的疏离!

  看清了自己对纯儿的情感,让端昊下定了决心,绝不放手。可是,纯儿的疏离又让他感到无所适从。

  在纯儿到来之前,端昊也是想得到纯儿的,但是那时他的心中更多的是希望能够得到纯儿的帮助。而现在,他的心中充满了对纯儿的爱,一种端昊从未体会过的爱——男人对女人真正的爱。

  端昊自己也想不明白,他怎么就会突然对纯儿迸发出如此强烈的情感,这种情感甚至都与欲望无关,就是非常单纯的,对一个人的依赖和爱恋。“纯儿,你今天虽然努力地对我冷淡,但是我能看出来,在你的心中,并不是把我当成仇人的。所以,我还有机会,对吗?”纯儿回到了自己的临时宫殿,第一件事就是让宫女为自己卸下身上那累累的钗环珠佩。因为她觉得自己好累,这些沉重的礼服压得她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可是当纯儿迫不及待地摆脱掉那些沉重的束缚之后,她却发现,自己身上的重量似乎一点儿都没有减轻,喉咙仍旧是像被一只大手紧紧地钳着一样,让她窒息。这时,纯儿才明白,原来,压力是来自于自己的心里。

  在来这里之前,纯儿也是对局势做了充分估计的,她把有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都想到了,却独独没有想到,端昊会这样真情流露。很早以前,纯儿就已经看透了,像端昊这样的人,心中是不会有什么真情真爱的。而今天,端昊这突如其来的一次次表白,让纯儿震惊,也让纯儿无力招架。

  刚才,纯儿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端昊的凌厉攻势之下落荒而逃,这让纯儿觉得无法原谅自己。可是自己当时不逃走又能如何呢?总不能像那些愚夫愚妇那样,就在大帐中争执吵闹起来吧?

  纯儿越想越懊恼,因为她并不认为端昊的那些表白是出于真心——她根本就不相信端昊心中会有什么真情。她认为,端昊之所以这么做,背后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自己无疑已经在刚才的交锋中败掉了一局。

  “不行,自己太不善于这种形式的对垒交锋,所以,目前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从现在起,绝不再和端昊见面!”纯儿暗下决心。

  而就在纯儿刚刚才下定决心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侍卫的声音:“回禀娘娘,西蜀国的皇帝派人传话过来,说要来看望娘娘!”“不见。告诉来人,就说我身体不适,休息了。”纯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不大工夫,侍卫就又走了进来:“娘娘,西蜀国的内侍又来了。”“他们又要干什么?”纯儿真的有些急了。“他们说,他们皇帝说了,有一件东西,想请娘娘辨认一下。”“辨认?什么东西?”“不知道,只见他们捧着一个锦盒。”

  纯儿心中狐疑,她抬眼看向了那个侍卫,而侍卫也正在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纯儿。

  “你的意见呢?”纯儿问道。

  “娘娘慎重,恐怕有圈套!”

  侍卫的态度分外凝重,尤其是他此刻深深凝望着纯儿的眼神,不像是一个随从,倒是更像一个长者。更奇怪的是,纯儿被侍卫这样注视着,却丝毫没有责怪侍卫的无礼,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既然来了,不管他们使出什么招数,我们都只有应对这一条路了。”

  侍卫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明白,我这就去叫那个西蜀国的内侍。”

  “等一等。”纯儿忽然伸手摁住了侍卫的胳膊。侍卫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就见纯儿的眼睛中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娘娘,怎么了?”纯儿声音低缓却态度深沉地问道:“大人,您还记得临行之时,您对我说过的话吗?”她竟然把这个侍卫称呼做了大人!而“侍卫”也不显得意外,只是微微一躬身,也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深陷敌营,娘娘不用这么客气,还是仍旧用刚才的称谓称呼在下就行了。”他这一个“在下”就等于又把自己的身份降低成了侍卫。纯儿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我这倒不是客气,但是,现在也许真的到了要让您出手的时候了。”纯儿这句话一出口,“侍卫”当下就变了脸色,脱口道:“娘娘——纯儿挥手打断了他,问道:

  “您还记得我们临来时谈过的话吗?”

  “侍卫”的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神情:

  “记得!”原来,他果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卫”,而是当初去西蜀国和亲的使节,后来完颜洪烈亲自选定的护国重臣之一!这就难怪他在应对武陵和端昊的时候,能够那样洒脱淡定,从容不迫了。

  “侍卫”陷入了沉默,纯儿也沉默了,此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回忆起了当初在大梁国皇宫中密谈时的情形。

  那是纯儿宣布了要去西蜀国军营中和谈的当天,入夜时分,使臣大人独自一人来到深宫,面见纯儿。

  “娘娘,臣有些事情,想单独与娘娘商议。”

  “大人请讲。”纯儿说道。

  “娘娘,请容我慢慢地从头说。”

  “好!”

  “娘娘,当初我去西蜀国迎娶娘娘回国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了宇文端昊,那时我就知道,他不是一个英雄,而是一个枭雄。所谓的枭雄,其实和英雄之间只有一个区别——英雄是光明磊落的,而枭雄是不择手段的。现在正是宇文端昊走投无路的时候,所以他什么手段都能使出来。”

  使臣大人继续说道:

  “从臻华陛下那时开始,直到现在,我们在和西蜀国的战争中,总是不能占据上风,就是因为我们是君子,而端昊是小人,他的所作所为总是会超出我们的预期范围。

  可以说,正因为我去过西蜀国,和宇文端昊近距离地接触过,所以我比大梁国中的所有人,都更了解宇文端昊!

  娘娘您虽然骗过了大梁国中所有的人,让人们都相信您是去和谈的,但是我却知道,您肯定不是去和谈。因为像宇文端昊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会真正公平地去跟人谈判的,以他的为人,只要有一线机会,就要玩弄心机和手段!”

  使臣大人说话的态度非常淡然,但是听到纯儿的耳中,却是心头巨震,因为,如果使臣大人看透了事情的真相,那很有可能就意味着,自己不能再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了,所以,纯儿赶紧说道:

  “大人,既然您已经勘破了这件事里面的机关,那我也不瞒你了——的确,我这次去并不是和谈,而是去做人质,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宰相大人也不要告诉他。因为,我们现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能够永除后患,我们只能选择冒险。只有这样,才能为大梁国和西域的百姓换来平安!”纯儿言辞恳切,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想着怎样才能说服使臣大人。可是出乎纯儿意料的是,使臣大人竟然一点儿也没有要阻止她的意思:

  “好吧,如果娘娘觉得确实应该这么做的话,那就做吧。”使臣大人很平静地说道。

  “啊?”使臣大人的态度远远地出乎了纯儿的意料。还没等纯儿说话,使臣大人就继续说道:

  “我答应您,按照您的计划去做,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陪您一起去。”大人说道。

  “不行!”“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们纯儿断然拒绝,任何人都不能跟我去,必要增加额外的伤亡。”“我一定要去,因为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非由我来完成不可。”使臣大人地说道。

  “什么任务?”

  “在必要的时候,处死皇后娘娘您。”

  “什么?”纯儿一下子没听明白。

  使臣大人仍旧是分外平静地解释道:

  “娘娘您想,宇文端昊是让您去做人质的,所以他肯定不会轻易杀死您。但是,我们不能排除他会用迷药或者是其他的下流手段,来迷惑娘娘的心智。万一到时候,出现这种情况,就需要有一个人来当机立断处死娘娘,以免娘娘受辱!”

  纯儿愣了一会儿,才弄明白使臣大人在说什么。面对着这种匪夷所思的提议,纯儿实在是无话可说,过了好一会儿,纯儿才问道:“大人,请您告诉我真心话,您要跟着我去,并不是专门为了在需要的时候处死我,而是为了能够帮助我,对吗?”使臣大人避开了纯儿那双明亮的眼睛,良久才说道:

  “是!我是为了帮助娘娘,我深受鸿烈陛下和臻华陛下两世皇恩,而且,娘娘还是我从西蜀国接到大梁国来的,所以,我理应为大梁国,为娘娘多尽些力量。而且,我刚才所说的,在必要的时候要处死娘娘的话,也不全是借口。我是陛下亲命的护国重臣,手中有这个权力,如果娘娘在敌营之中,真的遇到什么不测的话,您也是宁死都不希望受辱的吧?”

  纯儿沉默了,她虽然知道,使臣大人这些话是站在一个古人的立场上说的,在现代人看来,这些思想难免有些不好接受。但是纯儿也在扪心自问,如果真像使臣大人说的那样,自己被迷药或者什么妖法所控制了,那么,自己会希望如何呢?当这题刚刚一出现在纯儿的脑海,答案立刻就蹦了出来——当然是宁死也不受辱,宁死也不做伤害臻华的事情!看到了自己心中的这个答案,纯儿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了一丝美丽的笑容:是啊,古代如何,现代又如何,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做一丝一毫伤害臻华的事情。“好,大人,我答应您,您和我一起去西蜀军营!”就这样,使臣大人易容改装成侍卫,和纯儿一起来到了这里。“娘娘为什么又提起了这些。”侍卫深深地望着纯儿。纯儿微微一笑:“因为我想,今晚也许就到了需要您行使权力的时候了。”侍卫的心一沉,虽然,当初他用这个借口说服了纯儿,让纯儿答应带他一起蜀国军营,但他心中并不真想处死纯儿。他更希望永远也不要发生这样的事情:

  “娘娘,您不是真的以为……”

  “我们深陷敌营,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刚才,您提醒我要小心,我就想到了——也许他们让我看的东西,也是什么妖法呢?”“那我们就不看!”侍卫断然说道。纯儿微微摇了摇头:“见机行事吧。总之,您一定要记住您曾经答应我的事情,不要让我和臻华受辱!”纯儿重重地叮咛道。“是。”侍卫深深地躬下了身去。纯儿来到了临时宫殿的正殿之中,大殿的正面垂下了厚厚的纱幕,纯儿就了纱幕的后面。而西蜀国的内侍已经站立在大殿中很久了。

  就见内侍的手上捧着一个木盘,盘子上丝绒衬底,上面覆盖着一层黄色的缎子。

  侍卫走到了内侍的身旁,伸手就要接过盘子,可是内侍却向后退了半步。

  侍卫的眉毛一扬:

  “你不是要让我们皇后娘娘看东西吗?你不给我,我们娘娘怎么看呢?”内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们陛下说了,这是我们西蜀国的镇国之宝,是西蜀国最珍贵的宝物,所以,只能拿在我的手上,请娘娘观赏。”侍卫冷笑了一声:“你拿着让我们娘娘看?真是笑话。我们娘娘万金贵体,哪能容你靠近?!算了!

  我们不看了。”说完话,侍卫就做出了一个送客的动作,说实话,他也是真不想看了,谁知道端昊又会玩儿出什么花招。听侍卫这么说,内侍也不生气,说道:“也好,那就劳烦侍卫大人给娘娘送进去。但是我们陛下说了,因为这件东西太宝贵,所以务必请娘娘亲口答应,看完后,得还回来才行。”侍卫心头火起:“放肆!难道我们还会贪图你们的东西不成!”就在这时,纱幕后面,忽然传出了纯儿的声音:“好!我答应你就是了,把东西给我送进来吧。”一听说纯儿答应了,侍卫暗暗心焦。因为他的想法是,不管托盘里到底装的什么,肯定都不是好东西,索性不看比什么都干净。所以他一心想把这件事搅和了。

  可是纯儿也有自己的想法,她比“侍卫”更了解端昊,所以她知道,端昊是一个极有耐力的人,对付他,躲不是办法,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迎上去!见鬼杀鬼,见神杀神!

  现在纯儿开口了,“侍卫”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伸手接过托盘,穿过纱幕,走到了纯儿的面前。

  进入纱幕,并没有走到纯儿的身边,“侍卫”而是在距离纯儿还很远的地方,把掀开了盘子上面盖着的黄绸,“侍卫”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真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就自己先挡了,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到纯儿。

  可是“侍卫”一看之下,不禁愣住了,喃喃自语道:

  “这是什么?”

  纯儿探身一看,却霎时变了脸色!那一瞬间,就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把纯儿全身的血液都抽干了一样,连她的嘴唇都变成了白色。原来,在托盘中央稳稳放着的,竟然是纯儿当初亲手制作的那块琥珀!

  只见那块琥珀的颜色愈加的润泽了,一看就是经常在掌中摩挲。而那条樱桃红色的丝带已经明显变得陈旧了,失去了往日的鲜艳。难道,他真的一直把这块琥珀戴在身边?

  纯儿缓缓地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侍卫身旁,轻轻地拿起了琥珀。琥珀中的夜美人,依旧是像刚刚采摘下来时那样颜色清丽、姿容曼妙。

  这美丽的琥珀就像是一把钥匙,一下子就打开了纯儿记忆的闸门,洪泽湖畔的点点滴滴,像倾泻而下的湖水一样,淹没了纯儿的全部思想。

  侍卫觉察出了纯儿的异样,也顾不上君臣礼节了,一把握住了纯儿的胳膊,另一只手就要夺走纯儿手中的琥珀——眼看着皇后娘娘突然就变得面无人色,一定是这个古怪东西在作祟!侍卫这样想道。

  纯儿的手却轻轻一抬,避过了侍卫,低声说道:

  “大人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娘娘,您真没事?”侍卫望着纯儿,将信将疑。

  纯儿向后退了两步,坐在了椅子上,重重地闭上了眼睛,手中仍旧握着那块琥珀。过了很久,才重新睁开眼睛。而当纯儿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侍卫不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因为他看到纯儿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刚才的明亮与清澈。

  只听纯儿声音清晰地说道:“好了,我已经看过了,把这个给他们送回去吧。”说完话,纯儿就把琥珀放回了托盘中,面色平静如常。看到纯儿这样,侍卫也就放心了。他点了点头,托着托盘走出了纱幕:“还好,是虚惊一场,总算是西蜀国没送来什么邪恶的东西。”侍卫一边向外走,一边想道。

  可是他又哪里知道,宇文端昊送来的这件“宝物”,虽然不是什么迷药法器,但却是动摇纯儿内心的最有力武器。就在刚才,纯儿的心中犹如掀起了惊天的巨浪一般,和端昊旧日交往的一幕幕情景犹如洪水般铺天盖地而来,只可惜,臻华已经在纯儿的心中筑起了坚不可摧的高高堤防,所以,洪水虽然凶猛,但终究没能打动纯儿的心。

  内侍把琥珀带走了,侍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门外的守卫就又来禀报了:

  “西蜀国皇帝派人给皇后陛下送东西来了。”

  侍卫心头火起:

  “西蜀国皇帝这是要干什么?怎么没完没了了?”

  “叫他进来!”侍卫断喝一声。

  这次进来的是另一个西蜀国内侍,他的手中捧着一个不大的锦盒。

  “你有什么事情?”侍卫毫不客气地问道。

  内侍也不生气,而是很有礼貌地说道:

  “我们陛下说贵国皇后娘娘远道而来,特意备下厚礼,送给皇后娘娘,以意。”

  “给我吧,我来转交我们皇后娘娘。”

  “好。”内侍毫不犹豫地就把锦盒递给了侍卫,然后竟然转身就走了出去。

  这次连侍卫都觉得奇怪了:

  “他的态度怎么这么好?难道,他们这一次真是来送礼的?”

  侍卫突然感到,面对着端昊,自己就像是在跟一团迷雾打交道。他能够看出来,端昊所做的这每一件事,都是别有用心的。可是,他又实在是看不出来,端昊究竟要干什么。

  锦盒又被送到了纯儿的面前,这一次仍旧是侍卫先打开的,而且为了以防万一,在打开的时候,侍卫是背对着纯儿的。

  纯儿看不见侍卫的动作,不禁问道:

  “里面是什么?”

  “没什么,一块玉佩,看起来没什么玄机,也许真的是送礼吧。”

  “玉佩!”纯儿脱口而出。

  “玉佩,玉佩!当然是玉佩,琥珀已经现身,接下来,当然就该玉佩登场了。”纯儿的心中苦辣酸甜咸五味杂陈,在这一刻,她突然非常恨端昊——既然知道,纯儿已经把过去的感情都放下了,他又何苦要这么一步步地去揭开往日的伤疤?难道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爱纯儿,想和纯儿在一起。可是这么苦苦相逼,能算是爱吗?

  纯儿又想起了臻华,想起臻华为了尊重她的意愿,而忍受的那些委屈和折磨。想到这些,纯儿不禁长叹了一声:

  “比起来,端昊仍旧是不懂得什么才是爱啊。”

  “对,是一块玉佩。”“娘娘要看看吗?”

  侍卫答道,“是一块九龙夺珠的玉佩吗?”

  “正是。”

  “那我就不用看了。给他们还回去吧,我不要。”纯儿直截了当地说道。

  “这……”

  “怎么了?”

  “两国相遇,对方如果按照礼仪送来了礼物,我们直接还回去的话,于礼不合。”侍卫尽量客观地说道。经侍卫这么一提醒,纯儿也觉出来自己刚才的决定过于冲动了:

  “是啊,端昊做这些事情的目的,就是要逼得自己失态,让自己重新跟他提起往日的情事,如果自己这么意气用事,反倒是着了端昊的心意。”想到此,纯儿不禁冷冷一笑:“也好,你有千般变化,我有一定之规,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还能使出什么伎俩来。”

  “大人说得有理,先把这个东西存起来吧。”

  有时候,置若罔闻,比针锋相对,更有杀伤力!

  玉佩被收起来了,侍卫看了看纯儿,说道:

  “今天也折腾一天了,娘娘早些休息吧。”

  纯儿还没来得及说话,殿外就又响起了守卫的禀报声:

  “启禀娘娘,西蜀国内侍求见。”

  “他们又有什么事情!?”侍卫已经觉得无法忍受了,一直都知道中原人做事,不像大梁国人那么直来直去,可是也不能迂回阴柔到这种程度啊?他们有什么东西一下子都扔出来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这么一趟趟地折腾呢?

  看出了侍卫的困惑和不解,纯儿冷冷一笑——她当然明白端昊的企图,他就是要一点一点地,逐步递进地攻破纯儿的心理防线。而在这场没有刀光剑影的战役中,爱,就是端昊的武器,他就是要这样轻轻柔柔地唤醒纯儿心中那已经熄灭了的爱情!

  爱情真的可以用这种方式被重新唤醒吗?纯儿不知道,琥珀用过了,玉佩也用过了,接下来,端昊还能用什么呢?

  纯儿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置身于事外的人,而真正在对垒的,是端昊和臻华!端昊在用他所谓的爱情去夺回纯儿,而臻华,却用他那两世的深情,把纯儿护在了一座坚固的城池之中,任凭敌人的攻势如何的猛烈,城池都自是巍然不动!

  “这次又是什么?”纯儿见侍卫在研究手中的锦盒,就问道。

  “这次,是一封信。”侍卫捧着信,正在犹豫着该不该先打开看一看。

  “信?”纯儿看了看侍卫手上的信封,上面赫然写着——鸿雁公主亲启,宇文端昊敬上的字样。那果然是端昊的字体,这么说,这封信是端昊写给自己的了。那自己要不要看呢?纯儿在犹豫。当然,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由侍卫拆开信看看,然后把里面的内容告诉她。这也是最正常的法子。可是现在纯儿却不太愿意这么做,因为她不知道端昊会在信中说些什么,毕竟,自己现在是臻华的妻子,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要想到不能让臻华难堪。

  如果,万一让臻华的臣子们看到,敌国的君主在向自己示爱,那无疑是对臻华的不敬。

  “那就不看了,直接烧掉!”可是纯儿转念一想,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正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现在这个时候,她正需要全方位了解端昊的所有动向,而这封信,也是端昊动向的一部分,所以,她还是应该看看这封信的。

  “那就看,怕什么!只要自己心底无私,不管端昊会在信中写什么内容,也影响不了自己。”纯儿接过了信,的一下就撕开了信封,纯儿差点儿惊呼了出来……

  “刷”一下子,只见信封中装着的厚厚的一叠,不是信纸,而是一卷薄绢,薄绢上惟妙惟肖,都是纯儿的肖像!“这些肖像是谁画的?”纯儿心中狐疑。她犹豫了一下,说道:

  “大人,请您稍候,我认真看一看这些东西。”

  侍卫应声退出,留下纯儿一个人对着摇曳的烛光,慢慢地展开了薄绢。

  这些绢质地极薄,所以虽然只有不大的一卷,但是也有百十幅之多。纯儿只看了其中一两幅,心中就明了了——这些画,都是端昊画的。因为画中的纯儿,基本都是当初在长江和洪泽湖时的样子,纯真、轻灵。那时的纯儿,就像明净的山溪水一样,不管是欢乐还是忧伤,都是那么一眼见底。

  这些肖像都不是那种极细腻的工笔画,而是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来的。虽然简单,却惟妙惟肖,寥寥数笔就让纯儿那活泼洒脱的神态跃然于纸上。

  纯儿就这样一幅一幅地看着,不觉就看出了神:

  “难道,当初端昊真的曾经这么认真细致地看过自己吗?那时端昊对自己的态度,永远都是那么克制,永远都维护着一份让人无法靠近的尊严和骄傲。难道,那些都只是他作为一个皇帝的表象,其实他的内心之中,是非常在意自己的吗?”

  这些画中,不仅有静态的纯儿,更有纯儿在江水中奋战、在湖边对敌、在大道上驰骋的样子,和那些安静的纯儿的画像比起来,这类画,显得更加的浓墨重彩,不难看出,作画之人,对于纯儿的飒爽英姿更加激赏!

  会这样吗?纯儿感到有些迷惑了,她一直都认为,端昊更欣赏的是后宫中的那些婉约佳人。

  画翻到了最后一幅,画上清清楚楚的,赫然就是纯儿刚刚和端昊见面时的样子。虽然,端昊并没有画出纯儿身上那复杂奢华的衣饰,但是他却准确地画出了纯儿的神态——那种犹如女神临凡般的高绝之态!如果说,大梁国人,用他们最华丽的礼服,宣告了人民对他们皇后的无限崇敬,那么,端昊就是用手中的画笔,尽情倾泻出了自己心中对纯儿的顶礼膜拜!

  恐怕任何人,看到纯儿的这幅画像,都会毫不犹豫地得出结论——这个画画的人,是深爱着画中女子的,那已经不是一般的男人对女人的爱,而是一种愿意把自己的生命都投入进去尽情燃烧的爱。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每一个人,只要他爱过,他都能看出来——端昊完了,他已经真真正正地陷入到了对一个女人的爱情之中。当男人的感情走到这个地步的时候,那么这个女人就算是在他的心里生了根!以后这一辈子,如果男人执著一点儿,他就会非她不娶,即使由于其他什么原因,男人不得不娶了别的女人,他也视自己的妻子为行尸走肉,而在心中,为自己朝思暮想的真爱,搭起一座圣洁不可侵犯的神龛。如果他真的三生有幸,能够娶了这个女子为妻的话,那么,他一定会一辈子都把这个女人奉若珍宝!

  这就是端昊,看完这最后一幅画像之后,即使是最厌恶端昊的人,都必须承认,端昊终于懂得了什么是爱情。纯儿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疲惫,面对着这些画像,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尤其是在最后一幅画像的底下,还压着一封书信!纯儿望着书信,犹豫良久。这些画,对她当然也会有触动,正因为受到了触动,纯儿才在犹豫,自己还要不要再去看这封书信。最后,纯儿还是展开了信纸——是啊,其实是没有什么可逃避的,面对,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纯儿原以为信上会是长篇大论,就像这些画像一样,竭尽煽情之能事。可是,让纯儿意外的是,信上竟然只有两句话:“纯儿,在洪泽湖的时候,我没有听懂你的话,现在我终于懂了,爱是单一的,爱一个人就是要一生一世,一心一意!纯儿,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爱你!”这就是信上的全部内容,百幅画像加上这封短信,纸短情长,凝成了一句话:

  “纯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爱你!”

  纯儿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侍卫又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种古怪的神情:“娘娘。”

  “啊!”纯儿一愣,才被侍卫唤回了神来,她一眼就看出侍卫的神情不对,赶紧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侍卫踌躇了片刻,说道:

  “宇文端昊来了。”

  “什么?现在?”纯儿深感吃惊,“他干什么来了?”

  “说是有事要面见娘娘。”

  “不行,这于礼不合。”纯儿本能地就表示反对。

  “我已经对他说过了,但是他说,事关西蜀、大梁、回鹘三国百姓的性命,所以,还是希望能够见娘娘一面。而且他还说,现在娘娘是代表大梁国而来,理应放弃那些男女之防。”纯儿不禁苦笑了一声:“这就是端昊的本事,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把那些世俗的礼节,按照他要加以调节变更!”

  “依大人的意思呢?”

  “宇文端昊现在已经在殿外了,不见恐怕是不合适了。而且,正如娘娘所说的们也得看一看他到底要干什么!”“我不用看他要干什么了,他要干什么我已经很清楚了。”纯儿心中暗暗地想道。不过纯儿转念一想,侍卫说的话也有道理,自己虽然很清楚端昊的目的,但是,谁知道当他的目的达不到的时候,他又会采取什么手段呢?无奈,纯儿点头道:

  “好吧,请他进来,但是,不能经过这道纱幕!”

  侍卫点头赞许,皇后娘娘真是冰雪聪明,很多事情,一点就透。

  端昊终于走进这座临时宫殿了。虽然,一路走来,端昊表面上一直不动声色,但他的心中,还是不禁为了这座宫殿而暗暗称奇。因为他进入宫殿之后就发现,这座大殿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临时用帐篷搭建的。在大殿中,十八根高高矗立的盘龙柱,人字交叠的描金屋脊,高高的金阶,完全都和真正的宫殿一样,只是金阶前面,该铺金砖的地方,铺上了厚厚的地毯。

  金阶之上,就应该是纯儿的宝座了吧?端昊举目一望,心中霎时就被失望填满了——金阶的尽头,垂着一幅厚厚的纱幕,阻隔住了后面的一切。

  端昊真没想到,他屈尊而来,竟然连纯儿的面都见不到。端昊勉强克制住心中那深深的失落,尝试着对着纱幕喊了一声:“鸿雁公主。”纱幕后传出了纯儿的声音:

  “皇帝陛下突然到来,不知道有什么指教。”总算是听到纯儿的声音了,这让端昊的心中多少感到了些慰藉。虽然形式和端昊预计的有些不同,因为按照端昊的计划,纯儿在看到了琥珀下了玉佩,又看完了那些画像和书信之后,一定会深受触动才对,可是他没想到,纯儿的态度竟然和白天在他的军帐中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不过,端昊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纯儿如何的冷淡,他都不会再放弃这次机会,千方百计,他也要唤纯儿回头:

  “我确实是有事要和公主商量。为了机密,我不惜孤身前来,所以还请公主遣退所有随从。”端昊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显得冠冕堂皇一些,因为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是很过分的。

  纯儿叹息了一声,她也看出来了,端昊是铁了心要说点儿什么了,这个时候的确是不应该再有其他的人在场。只得无奈地说道:“你们都退下吧。在殿外三丈警戒。”“是。”众人应承一声,就都退了出去。

  听了纯儿的布置,端昊的心中一松——三丈外警戒,看来,纯儿也不愿意让别人听到他们两个的谈话,这就好办了。当确定所有人都走远了之后,端昊才又开口了,这一次,他的声音中失去了刚才的平静,充满了清晰的痛苦:“纯儿,难道,你真的都不愿再见我了吗?为什么还要挡起这道纱幕?”纯儿淡淡地道:“于公,现在你是西蜀国的皇帝,我是大梁国的皇后,于私,我是有夫之妇。所以,于公于私,我都不应该再和你面对面地共处一室了。”纯儿的解释让端昊愤怒:

  “于公,你是西蜀国的鸿雁公主,我是你的皇兄。于私……”端昊的眼中忽然涌起了一层热浪,他强压住心中激荡的情感,用非常压抑的声音说道,“你是我的纯儿!”

  “你是我的纯儿”这六个字虽然简短,但却像是六把尖锐的匕首,狠狠地插昊的心上,也牢牢地钉在了纯儿心中那坚固的堡垒之上!

  纯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不想再提这些……”

  可是端昊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可是我要提!”

  端昊背负双手,笔直地站在大殿中央,直视着那道厚厚的纱幕,他的目光是那样的炯炯逼人,充满了奔涌的情感,就仿佛他的眼睛已经透过纱幕,看到了里面的纯儿一样。没错,他的确是看到了纯儿,只是,他不是用眼睛看到的,他是用心看到的。今天,从琥珀到玉佩到画像,再到现在他突然夜闯深宫,端昊施展出这一环紧扣一环的计划,都是为了一个明确的目的——让纯儿重回自己的身边!现在,丝丽苔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只等着端昊一开口,她就可以作法涂抹去纯儿所有的记忆,让纯儿忘记过去的一切,和端昊好好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端昊并不想使用丝丽苔这枚棋子,因为他毕竟是端昊,是一个高傲无匹的男人!他更希望,自己爱的女人,能够心甘情愿地回到自己的怀中来。所以,他要想尽一切办法来唤纯儿回头。

  端昊很清楚,这种去改变人心意的事情,应该是如春风化雨一般,轻柔细腻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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