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炒家提前进场,炒高了西北生物二级市场的价格,置换重组的成本就太高了。“来接头的人年纪不大,三十岁左右。讲的是滨海普通话,但是有四川口音。那人好像很有来路,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
这几天发生的事,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就好像他在现场一样。
我们公司有别的公司安插的眼线,所以那人才会对我们的情况如此了解。”欧阳若尘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了,立即改口道,“他拿出一份D——泛解酸内酯的技术图纸,但是我一看上面全是密码,具体的元素、分解关键词语都是代码,小伙子说他手上的图纸全出自郑长丰的部门。”领教了龙应天的厉害后,他已经不敢轻易对龙应天撒谎了。
“等等,接头人对公司的事情都很了解?”江南雪打断了欧阳若尘的话,除了郑长丰跟荆小娜,还有谁掌握江南生化更多的技术机密?欧阳若尘思虑了一下答道:“是的,他来之前,似乎对公司的情况做了详细的了解。”“这个‘D——泛解酸内酯技术’是?”龙应天不由问道。
江南雪说:“‘D——泛解酸内酯技术’是微生物酶法拆分制备方法。目前,只有日本在研究。由于环境污染少、毒性小等特点,一直是全球攻坚的重点。江南生化投资了上千万的资金进行研发,才终于取得了成功。技术解码在郑长丰手上,如果解码没有外流,外界是根本不可能识别出这项技术图纸的。”“对方并没有直接提出金钱方面的要求,看起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哇。”龙应天道。
“没错。那个叫阿志的小伙也就三十多岁吧,偏瘦。”欧阳若尘努力地回忆那人的容貌。
“若尘,图纸带回来了吗?”江南雪问道。
“没有,他指出要我们拿这张图纸交换。”欧阳若尘拿出王志刚写给他的图纸编号。
江南雪有些讶异:“这张图纸上的技术早就淘汰了。他为何要一张已经淘汰的技术图纸?”龙应天接过一看,图纸编号赫然是以字母“R“做开头的。
“江总,这张图纸的原本我得带走。我相信你有办法对付索要图纸的人。”龙应天道。
“呵呵,小问题。随便弄一张过时的图纸改改编号就成了。”江南雪说,“对了,龙队,我在翻查档案的时候,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郑总桌子上那半张图纸是江南生化一项技术的密码解码,至于是哪一项技术的解码,我还没有查到档案。倘若那半张图纸是江南生化核心技术的解密图纸,流出的另外半张图纸可能会是另一部分解码。奇怪的是,这半张图纸所丢失的,竟然是上半张,看不见编号。”龙应天沉思了一下道:“这个阿志还有什么特征?”欧阳若尘摇了摇头说:“天黑,看不清。只感觉他对我们公司太了解了。不仅很清楚郑长丰和荆小娜的死,还知道锅炉爆炸案,甚至清楚我们借壳上市的计划。”欧阳若尘一脸凝重,“这个人对江南生化洞若观火。至于图纸,说来也有点不可思议。谈了大半天,他只给我看。我提出用钱买,他却不卖。非得要图纸,还要的是一张已经过期的技术,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如果是简单的勒索到好办,有钱能使鬼推磨,给点钱就打发了。如果不是勒索,我们还得靠他抓住公司内部的隐患。说不定,还可以顺藤摸瓜地揪出背后黑手来。”“借壳上市都知道?”江南雪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外界知道江南生化借壳西北生物,一旦炒家提前进场,炒高了西北生物二级市场的价格,置换重组的成本就太高了。还有可能因为股价的暴涨,导致借壳方案在证监会的重大重组审核委员会会审中通不过。这对江南生化的声誉是很大的打击。
“哼,就刘天行那德行,玩不出什么新花样。”龙应天不屑道。
“从那个家伙手上的图纸以及掌握的信息看,不是普通的敲诈。他的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江南生化内部有人配合。”欧阳若尘将皮包放到江南雪的对面。
一声巨响,江南生化生产车间上空光焰冲天,漆黑的夜空瞬间变成白昼。
“真他妈活见鬼,又出事了。”江南生化保安队长田志勇听到爆炸声,翻滚下床,拉响了公司的警报。
厂区的夜班工人冲了出来,朝着火光冲天的厂房跑去,田志勇拨打了119火警。
“刘盟,你他妈是怎么巡查的?不是说锅炉房一切正常吗?”田志勇拽着刘盟直奔锅炉房。
“队长,我去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呀。锅炉房的周长久还趴在旁边打瞌睡,我提醒他,他迷迷糊糊说没事我才走的。
突然有人高喊:“周长久,周长久。”“同志,在二号锅炉室值班的周长久还在里面……救救他……”赶到锅炉车间的车间主任王桂林抓住一名上尉消防军官的手恳求道。
“江总,二号锅炉爆炸了,你赶紧过来吧。”田志勇给江南雪打完电话后,又吩咐保安,“各个厂区一如既往地加强巡逻,严防坏人趁乱破坏。谁擅自离岗,将负全责。”二号锅炉是D—泛酸钙内酯水解酶的微生物的最后分解锅炉,里面正在做着出口美国的药品。锅炉的爆炸,意味着江南生化不能按期交货了。单批出口损失就高达六千万人民币,重建锅炉的停产期间损失更是上亿元。华东银行那笔到期贷款正等着这批货出口结款归还。
江南雪正与欧阳若尘商谈如何才能借美国生物盾牌计划,发展免疫生化,加大对基因工程的投入。
江南雪得到这个消息,竟不言不语。欧阳若尘看不出她有什么情绪。不知道她是有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风范,还是吓傻了不知道如何反应。
“对手又行动了。”江南雪道,“我不明白,搞垮江南生化对他有什么好处?若尘,我们去现场吧。”临了又说,“若尘,你不小了。一些错误不能再犯,有的错误犯了,永远没有改正的机会了。”江南雪的后半句显然话里有话,但欧阳若尘不明白江南雪到底要说什么。只得唯唯喏喏了事。
二人赶到工厂时,锅炉工周长久已经被消防战士从火海里抬出来了。只见他面目全非,血肉模糊。江南雪蹲下身子,掏出纸巾来为周长久擦了擦脸上的尘灰与鲜血:“老周,你放心地走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家人。”说罢,江南雪对赶到的张如燕吩咐道,“如燕,向财务申请五万元,先交给老周的家属办理后事。”张如燕点点头,然后朝财务处走去。
此时,田志勇赶了过来:“江总。”“田志勇,今晚有陌生人进过厂区吗?”江南雪问道。
“刚才我调看了监控录像,二号锅炉的进口状态很正常。不过,周长久在锅炉边转来转去的,好像在捣鼓什么零件。”田志勇说着,对讲机响起了。
厂区库房巡逻的10号保安喊道:“田队长,我们在库房发现了可疑之人。我们一路追赶,那人朝锅炉房方向跑去了,你快派人追。”田志勇对身边的保安们大叫一声:“有人要趁机捣乱,你们几个围着出口,除了消防官兵,所有人一律凭证进出。”闻讯赶到的龙应天,也不和江南雪打招呼,就径直呼了助手准备对周长久进行尸检。
“龙队长,这件事情太蹊跷了。二号锅炉用了最优秀的锅炉手周长久值班,就是为了确保D——泛酸钙内酯水解酶微生物分解的顺利。没想到,还是出事了。刚才,我们的保安队长田志勇查看监控录像,工厂的监视器并无异常。晚上没有陌生人进来,只有周长久一个人。”江南雪指着周长久的尸体道。
龙应天蹲下身来,看了看周长久的尸体,发现周长久的鼻孔内很干净。他戴上手套,拿出一张取样试纸在周长久的鼻孔内擦了擦后放入样袋。然后站起来说:“周长久的尸体保护起来,严查周长久进入锅炉房之前,与他接触过的所有人。”龙应天令马小春等把周长久的尸体抬到空地上。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周长久被炸得面目全非,难道还要尸检不成?田志勇以前是当兵的,他明白马小春和龙应天的意思,帮着马小春和肖玉雯等把周长久的尸体抬到旁边的空地。
龙应天附在马小春耳边嘀咕一阵后说:“童宇飞,你和我的几个兄弟查看一下现场。我跟小春去监控中心看看。”说完,龙应天和马小春二人便朝江南生化大厦监控中心跑去。
他们仔细调阅了锅炉房门口的监视器,画面一直很正常。周长久几次在锅炉房里转悠,并没有陌生人进入。
“龙队,看来,我们身边有人成了犯罪集团的卒子。几宗案有个共同点:绑架案是为了得到江南生化的技术图纸,爆炸案是为了阻止江南生化生产。可以看出,对手的目标是破坏江南生化的技术与客户关系。”龙应天道:“这次,对手百密一疏了。只要是狐狸,难免会露出尾巴来。”周长久的尸体放在一块白布上,警戒线外,围满了值夜班的员工。
欧阳若尘一次又一次地轰围观员工,没有人愿意离去。
拷贝完监控中心的录像带,龙应天放回后备箱,然后拿出平常随身携带的工具箱来。
“老大又要亲自上阵?”肖玉雯笑问。
“没办法,我不相信别人。”龙应天无可奈何地说。
“肖玉雯,赶紧,别傻站着。”马小春说着,也戴好白手套与口罩,从工具箱里拿出取证镊子,龙应天拿出准备提取化验样品的塑封袋。
“头儿,死者并非被锅炉炸死。”马小春用强光手电照了照鼻孔,“奇怪,周长久的鼻口有一点爆炸的灰尘,里面却很干净,基本没有污染物。耳朵与下颌炸伤,但不是致命伤。如果周长久当时是醒的,他一定会做出逃跑举动,即便会这是徒劳的。但从现场痕迹与他受伤的情况来看,他根本没有任何逃跑或挣扎的举动。看来,在爆炸之前,他已经没有正常意识,甚至有可能停止了呼吸。”“你说得不错,我们看过监控录像,周长久侧仰于地,直到爆炸发生,他都没有动过。”“具体死因,还得进一步检验。”肖玉雯道。
“周长久的尸体要严加保护。”龙应天对马小春吩咐道,“其余人,等消防官兵撤离后,继续寻找线索。”龙应天对马小春和肖玉雯道:“小蚊子、小春子,我们现在兵分两路,你调查今晚留在公司厂区的值班人员,我去周长久家里。”说罢,龙应天与两名警察坐上车,绝尘而去。
根据江南生化的员工登记地址,龙应天一行找到了周长久家。
周长久家一片漆黑,龙应天敲了敲门,屋子里亮灯了。只听得一慵懒的中年妇女问道:“谁呀?都这么晚了。”话落不久,中年妇女穿着睡衣出来了,她拉开一道门缝瞅了瞅,见是三名警察,目光充满警惕。正欲关门,龙应天一把抓住,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
“警察!我们是江东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请问,你是周长久的太太李勇梅女士吗?”龙应天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勇梅就没好气地说:“是不是我们家那口子死了,死了更好。”龙应天小小地惊了一下,哪有这样说自己丈夫的?还说得这么准。
“我们不是跟你开玩笑,你丈夫周长久的确死了。值夜班的时候,锅炉爆炸,周长久没有跑出来……经过鉴定,你丈夫的死和一桩谋杀案有关。我们需要你协助调查。”李勇梅身子一软,龙应天上前,一把扶起了她:“大姐,人死不能复生。警方介入,就是要找出杀害你丈夫的凶手。”龙应天的跟班小赵给李勇梅倒了一杯水:“大姐,来,喝一杯水。有什么情况坐下来慢慢说。”喝下水后,李勇梅缓过劲来,开始哭爹喊娘:“那个杀千刀的,怎么这么无情无义?真的就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就走了。那个该死的狐狸精,你们一定要抓住她,抓住她……”“大姐,慢慢说。”龙应天扶着她。李勇梅抹了抹眼泪,突然盯着龙应天厉声问道:“我那死鬼男人呢?”龙应天心里咯噔了一下,李勇梅可千万别又成了精神病。
“大姐,你丈夫的遗体刚刚从爆炸现场抬出来,我们带你去现场看看吧?”龙应天担心现在追问情况,效果适得其反。于是,他朝旁边的小赵使了一个眼色,两名警察扶着李勇梅朝警车走去。
一路上,李勇梅告诉龙应天,她与周长久是在西北一农村认识的。当时,天天闹革命,没怎么读书,才踏进中学校门,就被下放到农村。和周长久认识之后,才知道周长久是一个孤儿。
由于环境特殊,两人很快结婚,很快生了一闺女。周长久一直想要个儿子,可她再也没有生育能力了,两人因此关系很紧张,女儿成了周长久的出气筒。
后来,周长久到江南生化当锅炉工,认识了技术总监郑长丰,二人还成了朋友。两人经常喝酒聊天,周长久常常整夜整夜地到郑长丰家喝酒。虽然郑长丰经常加班,但周长久还是经常往郑长丰家里跑。
“有几次回家,我闻到那死鬼身上有股香水味。我留意了一下,特意找机会接近郑长丰的老婆陈嘉,发现我家死鬼身上的香水味和陈嘉身上的一个味道。这一对狗男女!”李勇梅说着,又开始号啕大哭,“没想到,那个狐狸精把我们家死鬼害死了。”“你怀疑你老公和陈嘉有不正当关系?”小赵追问道,“仅凭香水判断的,还是有别的证据?”“我们家那死鬼男人怪我生不出儿子,冷落我好多年了。只要不顺心,就回家朝我发火,经常出手打孩子。如果不解气的时候就找碴儿打我。有一次,我跟踪他。发现他和陈嘉幽会。这对狗男女进了一家宾馆,里面那不堪入耳的叫床声音,恐怕整栋楼都能听见。”李勇梅抹了抹眼泪,“管不住自家男人,就来勾引我们家死鬼,不得好死的狐狸精……”龙应天心生疑问:很多人反应陈嘉夫妇非常恩爱,郑长丰才死不到三天,陈嘉就耐不住寂寞与周长久媾和?陈嘉为什么要利用迷药害死周长久,引爆江南生化至关重要的二号锅炉?难道陈嘉是操纵爆炸案的幕后元凶?在龙应天陷入思索中时,警车在周长久的尸体旁停了下来。
马小春附在龙应天耳边低声告诉他:“头儿,事情有点蹊跷。
周长久的下身有性爱痕迹,内裤上还有淡淡的香水味。看样子,周长久在上班之前有过性爱行为。”龙应天把周长久的内裤剥了下来,仔细嗅了嗅,胯下汗臭中带着一丝香水味。
“照看好李勇梅,小春子,我们走。”龙应天说,“该再见见陈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