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经历差不多大半年的情感“混乱”期。
首先,在走穴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民族乐团的首席大提琴手。这是个有家室的胖男人,年龄三十七八,却长着一张孩童般的面孔,性格憨厚。为了多赚钱,他夜晚便在夜总会里担当乐队贝司手。
在谈他之前,我必须先谈谈我的房东,一个长相奇怪的男人。就在我同画家分开之后,便尝试着独自生活。由于条件有限,当时我必须要同这个房东共住一个两居室。他长着一张四方大脸,眼神飘忽不定,但基于本地人的直爽性格,倒也还算安全可靠。最终不能让我住下去的原因是因为一些细节。一开始,我要求在我那间房门上安一把锁,被他拒绝了,原因是我这样做太不相信他,这使他不高兴。接着,他老是敲门问我是不是一起吃饭、看电视。他把家里惟一的一张席梦思床让给我睡觉,他却睡在快散架了的单人钢丝床上。由于共用一个卫生间,有时候晚上临睡前突然发觉自己的牙刷湿漉漉的滴着水。直到有一天,我发觉自己泡在脸盆里的内裤,被洗干净后晾在了阳台上,我这才被自己居然在这种环境里住了半年多吓了一大跳。搬家刻不容缓,我逃跑似地离开了这间房子,还少付了房东一个月的房租。我宁愿让他骂我不道德,也不想再看到他的四方脸了。那张脸简直像一场噩梦。
可笑的是,在我住他房子期间,我自己也同样恶贯满盈。我曾在深更半夜,让两个男人在我的房里过过夜,其中就有刚才说到的大提琴手。
大提琴手一直对我隐瞒他已经结过婚的事实,不过说实话,我也没兴趣知道这些。估计他有一个又老又丑又依赖他的女人,在长期的麻木中,他需要调剂。他生活循规蹈矩,除了走穴赚点零碎银子外,主业便是在乐团做首席琴师。我曾经去现场看过几回他的音乐会,被现场的优雅庄严唬住,感叹京城真是个卧虎藏龙之地,一个不起眼的夜总会里居然藏匿着各类出色人才和不同职业背景的高手。还有一部分时间,他是在录音棚中度过,一般情况下都是为某个电视剧录制音乐。所谓“棚虫”可能也包括他这样的乐手,意思是指技术娴熟但缺少创造力的音乐匠人。
大提琴手身上带着明显的匠气,这在刚认识他时就感觉到了。可这份匠气中却带着一丝优越感。首先他出生于一个音乐世家。从小便受到音乐的熏陶,有好的教养。由于起点高,所以对一些别人看起来重要的事物,他显得不是很在乎。我喜欢他的正是他的优越感。
那一夜,他开车送我回家,在我要下车的时候,磨蹭了两秒钟。我发觉气氛不太对劲,说了句再见就下了车。走到楼梯口,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发觉他的车还没离去,里面还亮着灯。我意识到会有事情发生,急忙小跑上楼,开门后听到房东的呼噜声才吐了口气,可心怦怦直跳,还有一点美滋滋的欣喜。果不出所料,我的手机响起,他还没有离去,要上来见我。
那一夜,伴着房东的鼾声我们共度了一整夜。期间我一直提心吊胆,生怕惊醒了房东,背上不检点的骂名。就像偷情,在惊慌失措的同时却拥有了一丝惩罚自己的快感,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变态”房东的简陋房子里。在他那张惟一值钱的席梦思床上,我像一个玩偶似的被另一个玩偶撕扯游戏着。可他毕竟是个匠人,内心和肢体都不够丰富,带着已婚男人特有的极其规律的气息同我的身体纠结着。这使我感到失望。那一刻,我认为我不是我自己。
过后,我们断绝了来往,因为他开始不断地对我讲起他的妻子,一个问题一大堆的女人。我讨厌男人抱怨自己的女人。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根本不想知道那个女人的任何事情。琐碎开始从我和他之间出现。一天下午,我去他的团里找他,无意间看到了他的宿舍,一副无暇顾及的简陋模样。我知道他是一个乏味的男人,他同他所抱怨的妻子是一路人,他所演奏的交响乐仅仅是为了演奏而演奏,用文艺粉饰平庸。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