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虚构越真实,越真实就越假打。我说我仰头走路闯进了女厕所,人们说我在吹牛;我说闭上眼睛中了三等彩,他们就向我竖起大拇指:小子你真行。所以我开始遇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真话却藏在心里,无聊的时候就说给自己听。
――摘自《桑狼语录》
凌晨一点,我和辣妹刚在QQ上聊完天互道晚安,吴间道十万火急打来电话:“大事不妙,万达广场见。”我还未回过神,话筒里已是一阵嘟嘟声。我随手拿了件T恤夺门而出,招来一辆的士,司机将车停在跟前,将我上下打量,以为是十恶之徒,抱歉地笑着说:“师兄,我马上交班,您拦下一辆吧。”我慌忙套上衣服,说人命关天耽误不得,话说着拉开车门,P股一甩就坐了进去。
行至成仁路,大小车辆堵成一条长龙,远远看见万达广场上空火光冲天,这时出租车里的交通台正播报一则新闻:半小时前万达广场某KTV遭一伙不明青年砸场放火,目前120、110和119已相继赶往现场参与抢救……容不及细想,我丢给司机十块钱,等不及找钱便匆忙下车,撒腿直奔出事地。
广场上人声鼎沸,警车、消防车、救护车摆了一排。穿过人墙,眼前的情景让我一下子软弱无力,紫煌KTV浓烟滚滚火光喷涌,招牌和玻璃噼里啪啦爆裂一片。我努力撑撑身子,向警戒线艰难靠去。那时只有一个念头:獐头鼠目的杨总千万别葬身火海,人死债无主,货款找谁结去。
荷枪实弹的武警将我挡在警戒线以外,我拼命挣扎,吼叫着老板还欠我钱,我必须得进去。我歇斯底里,武警仍无动于衷。忽然想起吴间道,打他手机,响了几声无人接听,倒是身旁的人群中谁的手机响个不停,铃声颇为熟悉,侧首而视,吴间道正对火海呆若木鸡。
我冲过去拍了他几下,这厮抖抖身子,转过头对我说:“他娘的全完蛋了,紫煌KTV出事了!”我险些再次瘫软,问他知不知晓内情。这厮耷拉着脑袋,立了半晌才道出事由,原来杨总和黑道上的一位老大结下梁子,此人心如铁石手段毒辣,人称铁老三。铁老三吃不得一点亏,谁要招惹,必定怀恨于心寻机报复。半小时前紫煌KTV遭数十名恶棍砸场焚烧,正是这厮所为。
我肯定不相信这是事实,我挥舞双手,吼叫着说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吴间道横眉冷对,说杨总不知所终,铁老三刚被抓进看守所,真亦假假亦真。如此说来,货款已似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便彻底泄气,蹲在地上大骂杨总这厮,人家欺负到头上却做缩头乌龟。
在面目全非的紫煌KTV面前怔了很久,吴间道潇洒地拍拍身上的粉尘,面无表情地说:“港版电影谢幕,该回家睡觉了。”我将收货单揉成纸团扔进垃圾桶,胸口一阵麻木,却无疼痛。那晚我选择步行回家,走着走着都有死的念头,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回响:二十年后老子仍是条好汉。
其实也才亏进去七千五,不够有钱人吃一次银杏大酒楼,更不够暴发户到五星级玩一次吹拉弹唱。我在建设银行门前停了下来,透过落地窗玻璃,我看见一个佝偻的影子在夜风中摇摇欲坠。我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去,这七千五百块钱还有赵晴的融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挣回无数个七千五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赵晴。
此后数日梦魇不断,有时梦见赵晴,呼叫着我的小名从一条隧道里跑出来,我激动相迎,赵晴却像一缕丝绸,轻轻地穿过我的身体,向着城市深处越行越远。我在身后嘶声竭力地叫她:“老婆回来,老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