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不易

Chapter30

　　假如生活背叛了你，提起裤子勒紧腰带，重头再来！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拒绝颓废重拾信仰，未来处处阳光！

　　――摘自《桑狼语录》

　　奔驰司机赔了两千，除却尝海鲜用去的二百五，谢骨干分了我八百八，我很过意不去，说你受了伤，得补身子，这钱无论如何我不能要。谢骨干暴跳如雷：“你小子怎么如此庸俗，想当年一个馒头两人啃，一条内裤打伙穿，这钱无论如何也要平分。你要是过意不去，买包红塔山，咱俩扯平。”

　　谢骨干言辞灼灼，感动的泪花在肚里涌动翻滚，我说这可是黑钱，不道德也不和谐。嘴上惭愧，心头却不停地自我安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然而谢骨干为此擦伤的小腿却是罪证，我本善良，暗暗发誓必须赶在这几百元花光之前找到好工作。

　　夜凉如水，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小区，门卫张大爷叫住我，说有我的一封信。

　　在小区住了两年，和门卫早已混得脸熟，张大爷喜好抽二块五一包的大前门，平日里散几支好烟就拉近了关系。这几年各社区流行收取夜间开门费，由于和张大爷建立“人脉”关系，数次午夜归家，张大爷都免费放行。

　　在小自然地板公司担任销售总监时接受过一次专业培训，营销成功，25%靠能力，75%靠人脉。我深知其理，不过想起张大爷这样的“人脉”，倍感心酸。拆开信封，是银行信用卡的对账单，上面清晰记载着我的透支记录，连本带利一万三。这个数据令我头晕目眩，我将对账单狠狠撕碎，就像撕碎硬板床上的黄粱美梦。古人言红颜祸水，佛又说一切皆有因果，赵晴无疑成了债根。

　　“没有个人利益的牺牲，哪来爱情的天长地久。”如此自慰，却仍有醉酒冲动，抬腿迈进朝阳饭馆，买了一碟花生、一盘凉拌黄瓜、一壶老酒，就将七尺之躯弄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世界在酒精的作用下天旋地转，回到出租房，泪水湿了脸颊床单，往事如云，赵晴在A大南门外的幸福旅馆说过一句话：汪凡你要是骗我，你不得好死。那晚我们相拥而泣，赵晴买了翌日上午去广州的火车票，公司催她尽快办理入职手续。

　　其实我不想赵晴走，但好工作实在难找，那时我刚入销售行道，底薪六百，供两人开销，日子捉襟见肘。赵晴纵然厨艺胜过御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十分担忧地说：“照此下去，压力将会越来越重，不如去广州搏一搏，待事业更上一层楼另做打算。”每忆往事，悲自心来：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忧郁，也不要愤慨

　　不顺心时暂且克制自己

　　快乐的日子就会到来

　　我们的心儿憧憬未来

　　现今总是令人悲哀

　　一切都是暂时的，转瞬即逝

　　而那逝去的将变为可爱

　　我将普希金名作发给谢骨干，说一切都应短暂，包括生命和爱情。这厮问我是不是患了流感发高烧。我悲戚地说忘不了赵晴！这厮便打来电话一阵谩骂：“没了女人你就活不下去？老子当年被王静骗钱骗色，照样活到现在。”

　　赵晴遮遮掩掩，不把话往明处说，如今仍觉一切只是揣测，或许她真遭遇人生难事，不愿说出事情真相，省去我的担忧。谢骨干说无私体现在某些细节，只是我们不善于发现。我和赵晴五年爱情长跑，点点滴滴的生活琐碎，早可写成一本书。其实每个人的回忆就是一本书，何况我和赵晴加在一起。

　　大四那年我发高烧，烧到三十九度八仍赖着不上医院，赵晴差不多跪在我床前，哭丧着说求求你了汪凡，再不打点滴你非被烧死无疑，你死了我咋办？我撑起虚弱的身体，说我是国防身体，忍一忍自然痊愈。后来赵晴央求谢骨干等人将我扛到空军医院，输了一晚上的液才退烧，治疗费是赵晴给的，她说她妈多给了300元生活费。我以为赵晴说的真话，直到她瘦了一圈才知晓实情，死妮子为垫付医药费吃了一个月方便粉丝。

　　深秋的早晨凉意葱茏，窗外热闹非凡，脚步声、车流声、刹车声、公交车报站声不绝于耳，我慵懒地翻翻身，打算一觉睡到中午，早餐当做午饭吃，以此节约口粮。岂料手机骤然响起，点开看是一条短信，由一个陌生号码发出：打开窗户，你总能与一丝阳光不期而遇。

　　将信将疑地拉开窗帘，晴空万里白云高挂，心想是谁胆敢扰我睡眠。上网查询手机号码归属地，来自广州。我猜想是赵晴，打过去却不在服务区。心头当即一阵失落，但念及短信内容，精神又为之一振。

　　下午吴间道约我到红瓦寺喝茶，声称有几个朋友介绍我认识。我欣然前往，再次路过九眼桥，碰见蹲在地上打扑克的民工，丧失已久的自信蓬勃燃起。暗想再落魄也不至于沦落至民工的境地，很想凑上去和他们玩几把，却又拘泥于面子，只好远远地驻足观望。两民工注意到我的存在，年长者对我一番打量，几缕羡慕从他血红的眼神里轻轻飘过，他对年少者说：“大学生就是拽，西装革履，一副老板派头。”

　　年少者看也不看我一眼，十分不屑：“大学生算什么！你没看报纸？今年几百万大学生失业，别看他们人模人样，很多人连民工都不如！”两人由此展开激烈争辩：“大学生的生活层次比我们高，我们住工棚，人家住洋房；我们抽天下秀，人家再穷也抽红河。”

　　“那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们的声音很小，但我的耳朵很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