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不易

Chapter31

　　既然猪肉的价格会变，那么人性的善恶也会变。世上只有记忆永恒，只是记忆不会重演。所以还是朝前走吧，相信猪肉和金钱都会有，以及爱情。

　　――摘自《桑狼语录》

　　吴间道介绍的两个朋友做保健品推销，我赶到时三人正在茶楼酣战“斗地主”，这厮简单做完介绍，其中一人说：“既然汪哥来了，咱们凑成一桌打麻将如何？”我捏捏钱夹，说你们打，我买几匹马，下午还有事，聊会儿天就走。

　　那两人都是牛客，谈及保健品行业，前景可观，遍地黄金。吴间道在一旁撮合，说老汪你也去试试，保健品多半卖给中老年人，现在生活有所改观，谁不想健健康康地活在世上逍遥几年？

　　“是啊，亚健康逼得人们尿频尿急，人人怕死。”坐我旁边的另一人接过话茬。

　　媒体一直都在揭露保健品行业的操作内幕，商家将产品功能无限放大，纯粹欺骗消费者。我当然深知无奸不商的道理，但这种短期圈钱行为，绝非长远发展大计。几圈“地主”斗下来，我买的“马”几乎百发百中，估摸赢了一百元左右，谢骨干打来电话，说有喜事相告，我借口有事，趁机和吴间道等人告别。

　　刻骨铭心的经历往往成为人生的转折，荒唐的“刻章办证”事件之后，谢骨干找到新的奋斗方向。这厮的设计得到策道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认可，被聘为首席设计师。瑶瑶为庆祝老谢重杀职场，转了三趟公交车到大面镇买回一只土鸡，炖白果，特邀我共进午餐。

　　这顿丰盛晚宴使我垂涎欲滴，正拿着一只鸡腿啃得起劲，银行小姐打来电话，声音柔软而湿润：“汪先生您再不缴纳欠款，后果将不堪设想……”今天是谢骨干喜日，我不想在这时候和银行小姐吵得鸡飞狗跳，便走到窗前和颜悦色地承诺钱一定尽快存进银行，就在这星期，不，最迟明天。

　　银行小姐轻轻挂断电话，想起吴间道自当上销售副总后，无论本职销售还是兼职卖假都搞得如火如荼，事业如日中天，便一个急电过去，兜了半天圈子，说起借钱周济的事，这厮表面作菩萨心肠：“老汪要是你早几天开口，这事绝对不成问题，昨天才给家里寄了五千。”

　　我嗫嚅道：“若非遇到这等鸟事，也不会为难于你。”

　　吴间道哽了一下：“只有过一段时间再说了，我的出差费用都还未审批……”

　　事又凑巧，礼拜天我从晶蓝半岛售楼中心门前路过，出于对新楼盘的好奇，无意中朝里瞟了几眼，却见吴间道和售楼小姐聊得火热。怀着一肚子不悦，回家我拨通吴间道的手机，阴阳怪气地说你小子中了七星彩也不给兄弟说一声啊，如今东门的房子寸土寸金你也买得起。

　　吴间道反应迟钝，不知话中有诈，张嘴来一句：“老汪什么时候见我买房？都不打声招呼。”话毕慌忙改口，打嗝似的说：“哪里买得起？那天我只是帮黄家芸作参考……”

　　心头立刻沉了一下：“你别紧张，老子不是找你借钱。”

　　吴间道苦笑不迭：“都是兄弟，看你把话说到哪去了，你若不介意，考虑考虑转行卖酒的事。何况我们这销售公司漏洞百出，兄弟齐心没有钻不了的空子，到年底还可串几批行货到东北大赚一笔。”人情冷暖，变幻无常，忽然有些感动，默了几秒，我说工作已有眉目，先做做看。吴间道连声称好，说等我敲定工作，换个地方请我吃饭！

　　中秋转眼及至，赵晴发来短信，意味深长：“月圆知故里，花残留余香。”

　　我躺在床上运用毕生所学解析最后那句“花残留余香”，直到月圆之时也得不出答案。我向赵晴讨教“花残留余香”的含义，赵晴不冷不热：“你别多想，我只是随意感叹。”我异常气恼，说老子能不多想么，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

　　赵晴收到短信立马打来电话，刚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一阵异响，是赵晴在哭：“亲爱的……你要照顾好自己，听话，照顾好自己……好好工作，我希望你过得比我好。”我将这话重复叨念十遍，平日罕见的软话，腾感成了赵晴的分手词。我压住火气问赵晴是不是想就此摊牌，你走阳关道我过独木桥？赵晴什么也没说，抽泣几下默默挂断电话。

　　我握着手机和天花板对视良久，一首脍炙人口的《只要你过得比我好》萦绕耳边：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偶而是不是也感觉有些老/像个大人般地恋爱/有时心情糟/请你相信我在你身边别忘了……

　　同窗们相继发来祝福短信，内容千篇一律，不是“中秋快乐”就是“快乐中秋”。夜空浩瀚，明月高悬，就读A大后的第二个中秋节，我从有限的生活费里挤出两百“大洋”，为赵晴订了一盒天伦月饼，搜词寻句附庸风雅，在卡片上题了两句颇具朦胧味的诗：

　　我们在

　　上弦月下喝酒

　　月亮渐渐变亮变圆

　　赵晴说她才疏学浅，看不懂上弦月，但看懂了我的心。赵晴被感动的样子楚楚可人，让我有了非分之想，借赏月名义将其骗到校园广场吃露天烧烤。从不喝酒的赵晴，那天因感动抱着虽死犹荣的情操陪我喝了一打精致雪花。喝至老板打烊，终因不敌酒力醉倒在我怀里。

　　莽莽撞撞行使了赵晴的初夜权，赵晴眼泪汪汪地说：“以后，从今往后，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A大校园广场和幸福旅馆至此永留在心底，快乐时像赵晴的处女红，悲伤时像一顶绿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