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不易

Chapter33

　　就像一张信用卡，按时借贷还款，额度越涨越高；生活如此，你能在现实的重压下苟延残喘却按部就班，就总会等来机遇和奇迹，哪怕它们充满人性的恶臭。

　　――摘自《桑狼语录》

　　春熙路商圈是成都的财富象征，通知我面试的销售公司处于该商圈核心位置：蓝光大厦。对方从中华英才网搜索到我的简历信息，主动邀我面试。无奈打电话的文员语速太快，公司全称又太长，我只记了楼层和门牌号。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的发挥，毕业四年，参加大小面试数十次，心头自有分寸。

　　几番周折找到浩源国际贸易，文员将我带进一间会议室，说面试官正忙，让我稍等。一般说来，会议室大小决定贸易公司的规模大小，牛逼的企业有足够的办公空间任你发挥。环视四周，会议室气势恢弘，真皮座椅、实木圆桌、超大液晶电视、麦克风、音响……一应俱全，心下暗自称奇。

　　文员为我沏了花茶，劳力士时针足足走了一圈，却无人问津。心头遂犯嘀咕：将我遗忘还是考验我的耐性。思忖当下困境，忍一时风平浪静，不论面试是否成功，首先把它当成敌人，敌静我静，敌动我动。过了片刻，三人翩翩而来，领头一位少妇，三十五岁上下，性感妖娆，丰姿绰约；走在其中的是一位男中年，面带猪相，龅牙秃头；落伍者乃精壮人士，西装革履，全身黑。我递了一个微笑，三人在我面前依次落座，那架势就像审讯一个跨国特工。

　　“黑西装”首先做自我介绍，他是这家公司的运营总监，统筹该公司多个品牌的市场运作，秃头是陈副总，少妇叫刘总。介绍完毕，“黑西装”轻车熟路地描述公司概况，目前公司引进都彭强化地板，意欲在西南三省大展拳脚，销售总监一职虚位以待，此次招人，他们从数千份网络简历中筛选出十名精英初试。

　　基于对建材行业的了解，我从产品定价策略、市场拓展计划、成本控制、人员管理等方面阐述观点和看法，秃头和少妇听得春风满面，唯“黑西装”板着脸一言不发。假使面试成功，今后要在这等鸟人手下干活，当下甚觉不悦。面试持续半小时，我自认表现不俗，而“黑西装”表象不善，我揣摩有多方面原因，一是担心下属日后功高盖主，二是觉得我牙尖嘴利，不好管制。但我并未收敛作为销售精英应有的戾气，“黑西装”不过是高级打工仔，我能否加入公司团队，秃头和少妇说了算。

　　我挖肝掏肺，目的只为博取高薪，当下的处境，没有什么比金钱更重要。聊了很久，刘总问我在待遇方面有什么要求，此时面试接近尾声，这也是给面试官美好印象的关键时刻，便说得模棱两可：人性化底薪+常规提成。

　　若不出所料，此次面试应该十拿九稳，回到出租房，突觉如释重负，窗外华灯初上，成都的夜景如此美丽。也就在今天才有心情欣赏朦胧夜色，我到楼下买了三瓶啤酒，独坐阳台慢品细饮，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喝下两瓶已显醉意。掏出手机，赵晴的裸体香痕仍在，只是人走茶凉，喜怒哀乐无人分享。我给赵晴发去一条短信，问她最近过得开不开心。其实我是明知故问，中秋节赵晴抽泣着挂断电话，就知她心有难言之隐。赵晴曾在我面前郑重其事地说过，一个人心事过重，就算她笑，也是强装笑颜。

　　哪怕强装笑颜，死妮子为什么不在电话里对我笑笑，偏偏留下泪水，让我臆测，让我难受。我以为赵晴会一如既往坚持不闻不问的作风，我已习惯她的冷漠，“穷则独善其身，达则牛气哄哄”，这是当年寝室兄弟们铁定的生活哲学。

　　喝完最后一瓶雪花啤酒，赵晴醉醺醺地打来电话：“汪凡，我确定回不了成都。”问及缘由，死妮子答非所问，看似醉得不轻，反复地说：“黄董，别倒酒了，这次我是真醉了！”

　　我歇斯底里地吼：“赵晴，我是汪凡，不是黄董！”

　　不知赵晴有没有听到我喉管里的怒吼，感受我心中怒火的温度。夜凉如水，我心如刀割，或许赵晴因公醉酒，又或她和黄董真有一腿。赵晴从广州回蓉，曾提及她们公司的总经理姓黄，根据赵晴描述，这厮乃真真实实的王老五。我不敢再往下想，强烈的痛楚涌上心头，感觉头上被扣了一顶硕大的绿帽子。这么多年，无论心里还是嘴里从未骂过赵晴一句，此刻牙齿缝恨不得将这几个字挤出来让全世界人听：“赵晴，你个贱人！”

　　我在大学QQ群里诉说失恋的痛苦，很多人叫我坚强一点，再坚强一点。也有人说“旧鞋不丢，新鞋不来”。往事如幕静止，定格在赵晴的某个笑脸和某个部位。

　　辣妹不停地宽慰我，说失恋了有她在，只要我够胆，重庆成都，处处都有温柔乡。这话真假难辨，又暗藏昧机，我悻悻地说：“你是有老公的人了，应该收敛。”辣妹避重就虚，敲来一串字：感情的伤害在所难免，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我苦笑着回了一个“亲嘴”的表情，这世界人人都是哲学家，倘若每人身临我的处境，又会是怎样的感受。我忍住悲伤对辣妹说：“乖乖晚安。”辣妹兴奋得又是拥抱又是飞吻，退出QQ，我从酷狗音乐里找出王强的《秋天不回来》，一遍又一遍地听：初秋的天冰冷的夜/回忆慢慢袭来/真心的爱就像落叶/为何却要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