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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方济会灰衣修士

  “怎么了?难道修士不能去找犹太人吗?”法蒂玛质问道。

  本衲定诺一听到法蒂玛想请他带他们去找犹太人,就连连摇头,他听到了这句质问,头还是不停地摇,“当然不是不能,实在是犹太人……哎!”

  “犹太人有什么不好?因为他们不信教吗?”法蒂玛说,“我们也是异教徒,你就来找我们。”

  “这是因为犹太人专放高利贷,做贱买贵卖的黑心生意。想当初十字军,志士们倾家荡产,以筹军费,犹太人却乘机贷放高利贷,日后志士们无力还款,就侵占他们的财产,”本衲定诺说,“天主是禁止高利贷的。于是许多善人们就质疑:如果在我们的家乡就有天主的敌人,那么何必远赴异地和天主的敌人战斗呢?”

  “话不能这么说吧!”法蒂玛瞪着眼睛说,“是你们不做高利贷,所以只好犹太人来做,怎么能怪他们?再说,你们那些十字军,专门烧杀掳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修士听了女孩的反驳,一时回应不了,只好说,“姑娘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而且说到贱买贵卖,你们威尼斯人不是最擅长了吗?还敢怪犹太人?”

  “唉,姑娘你真是明理,这威尼斯骄奢淫逸,的确是腐败的根源啊!威尼斯人不耕地、不播种、不采摘葡萄,别说耕种了,威尼斯根本连地都没有,它是一座建在海上的城市,用木梁木棍在淤泥上撑架起来的,别奢求有半块葡萄园和耕地了,所有的居民都不事生产,生活的一切都经由那可耻的贸易取得,啊!我宁愿赤着脚,在纯朴清新的乡野间漫游,也不愿意在这威尼斯多待上一时片刻啊!”

  “啊?”法蒂玛愣了愣,“那其他的城市也是这样吗?”

  “别说威尼斯,全意大利都如此,哎!”本衲定诺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吟道:“哦,意大利,你比其他地方都还要污秽不堪!去问那些日耳曼人吧,听听他们是怎么称赞意大利人的!他们说意大利人是全世界最爱肛交的人!”

  一旁的宋慕听不懂两人在谈论什么,插嘴道:“麦子,我们至少得在这威尼斯待上几天,可是我们没钱住店,你说该怎么办?”

  法蒂玛笑了起来,然后说:“呦!你这乡巴佬终于想起钱啦?别担心,我有的是钱。”

  “你哪来的钱?”宋慕奇道。

  “我的嫁妆,”法蒂玛说,“还有卖骆驼的所得,你瞧!”她先从内袋拿出了一袋宝石,然后解开外套,腰上绑满了一大包一大包的物事,她解开其中一个,里头都是胡椒。

  “这不是胡椒吗?”

  “不是,”法蒂玛说,“在东方,它只是胡椒,在这边,它跟钱一样好用。”说完就转头向修士说,“你刚说到日耳曼,日耳曼货栈在哪?”

  “哦,就那对面。你要去那边做什么?”

  “如你所见,卖胡椒啊!我知道日耳曼人都被限制在日耳曼货栈,被迫高价买货,去跟他们做笔小生意,他们一定很高兴。”

  “这可不成,我们修士岂可……”

  “啰唆!”法蒂玛把本衲定诺直往前拖去,宋慕跟叶华看得直愣愣的,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们回来之后,本衲定诺叹口气道:“唉!上帝给人一张嘴巴和两只耳朵,就是要你多听少说。今日我就是说得太多了,才遭此劫难,慎之,慎之。”

  “你说我是劫难?”

  “不是的,姑娘,圣方济会的会规第八条明言:勿接受金钱。我们弟兄们无论如何不得亲自或通过他人接受或乞求金钱;也不得和乞求金钱的人同行。对于金钱,我们弟兄们总是十分小心,更别说去参与买卖,牵涉到可耻的利润了,啊……”

  “那难道你们都不用生活吗?”法蒂玛追问道。

  “我们会从事服务和工作啊,会工作的弟兄要按自己熟悉的手艺工作,只要不妨碍救灵的大事,并能诚实无欺地工作即可。因为《诗篇》第一百二十七章第二节说:‘你若吃你手赚来的,你便有福,且事事顺遂。’《彼得后书》第十章第三节也说:‘谁若不愿工作,就不应吃饭。’每人工作的代价可能是一切必需品,但金钱除外。”

  “这样的话,你就当做在为我工作就好了嘛!你担任通译的工作,代价是我供应你的食宿,这不妨碍你救灵的大事吧?”

  “啊?嗯,”本衲定诺想了想,“姑娘说的倒也有理。”

  “怎么样?”宋慕问,“他答应要带我们去找人了吗?”

  “别急,跟我们走吧!”法蒂玛信心满满地微笑着说。

  宋慕看着本衲定诺心不甘情不愿地领路,心想:麦子到底是怎么说服他的?他和叶华一起跟在他们身后,穿过水道和街道,有的城区有着高耸、方正的建筑物,法蒂玛转述说那些叫“罗马斯克”,一路上四处都在施工,街道铺上了石板,木桥改建成石桥,有船在清除水道内的污泥,但是也有的街区是混着砖造和木造低矮建筑物,有着古老的夯土街道,又臭又脏,无论如何整个城市似乎正经历翻天覆地的大改造,尤其是大运河沿岸,许多建筑物都被夷平了,正盖起更华丽样式的别墅。

  “这是怎么回事?”宋慕好奇道。

  法蒂玛问了修士之后,转述道:“他说三十四年前,威尼斯跟热那亚打了一场大仗,得了胜利,夺下了整个地中海地区的主导权,之后财富累积的速度倍增,所以到处都在大兴土木,盖一些豪宅和公共设施。”

  当他们走过一个小广场,有个人正在对一小群群众演说,法蒂玛停下来听了一阵子,然后问本衲定诺他在说什么。

  “哦,他在转述总督的演说,老总督说:不要让好战的人上台,如果打起仗来,有一万金杜加收入的就会只剩一千,有十栋房子的会只剩一栋,有十件衣服的会只剩一件,但是如果维持和平的话,不用靠武力,就可以让基督徒的黄金都归你们所有。”

  “你一定反对这种说法吧,”法蒂玛笑道,“你这个反对赚钱的修士。”

  “我支持这种说法哟,”修士说,“和平是最大的利益!没有比和平更宝贵、更值得交换的!相对的,最无利可图的就是战争!”

  法蒂玛“哦”了一声,然后又继续在威尼斯里头绕,他们走到一处岸边,看到海的对面有一片岛屿。

  “我们是不是也该过去那边看看?”女孩问。

  “如果你们想找的是犹太人,那就不用,”修士笑道,“那是慕拉诺岛,岛上都是玻璃工厂,以前,威尼斯还都是木造建筑的时候,为了怕失火,所以把玻璃工厂都迁到那个岛上去。”

  宋慕和叶华则是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交谈,在城市内各处走了一整天,最后才到一家客店歇息,宋慕问:“怎样?有问到建文帝的消息吗?”

  法蒂玛摇摇头:“大部分的犹太人都不大愿意和我们透露弟兄的事,有几个证实他们是威尼斯的犹太人,但是说他们已经又外出经商去了,也没有人看到他们身边带着外地人。”

  “哦。”

  “我说我是不是学错话了,因为要跟犹太人打交道,搞不好应该学犹太话才对,不过本衲定诺说:犹太话也是有很多种,光是欧罗巴就分北意第绪话,和南意第绪话,其中小方言也是天差地别,有的根本无法互通,所以我学拉丁话还是对的,”法蒂玛苦笑了一下,“他还补充说,拉丁话是最适合赞颂天主的语言之一。”

  “噗。”宋慕笑了出来,“你跟他打了一整天交道,真是难为你了。”

  法蒂玛却往后瞧,宋慕跟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只见叶华正落寞地铺着床。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宋慕问。

  “本衲定诺说,他原本就要在各城市间巡回,为乡民们服务,”法蒂玛看了看正在祷告的修士,“我想我们可以跟着他,到各处去打探,或许会有那些犹太人或丝国皇帝的消息。”

  “也只能这样了。”

  连续几天,本衲定诺都在乡野间穿梭,离开威尼斯越远,市镇就越少,也越朴实,而修士看起来也越开心,他赤着的脚连日来走在土壤上、泥巴里,早成了一双土脚,他也不以为意,每到一处乡镇,他就会讲道,祈福,为镇民们处理婚丧喜庆,为小孩命名、受洗,倾听他们的告解。镇民或村民们会给予他回礼,如果是金钱,他一概婉谢,但礼物则会收下,之后到下一个村子时,布施给其中的穷人,所以他经常是两袖清风。

  “修士,您不就是席耶那的本衲定诺修士吗?”在土埂路上,迎面而来的一小队旅人喊住他。

  “是的,小兄弟就是本衲定诺,请问有什么指教吗?”修士说。

  “噢!您真的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席耶那的本衲定诺!您施展的神迹我们都听说了!”旅人兴奋了起来,他把马车内的伙伴和女眷唤醒,所有人都围上前来和修士聊天、握手。

  “这是怎么回事啊?”法蒂玛在他们离去后问。

  “噢,小事一桩,”本衲定诺说,“年中的时候,我在席耶那为一名妓女驱魔,大概事情传了出去吧,”修士不以为意地说,“我们修道人只求为人服务,不讲求这些虚名……啊!日课的时间又到了。”

  “天啊!”法蒂玛抱怨道,“你们基督教修士怎么比我们穆斯林还麻烦啊!”

  修士不理会她的抱怨,开始诵起经文、祷文和赞词来,“……我主,愿您因万物而受赞颂,尤其是因太阳哥哥,它使白天出现,以它的光照耀我们。它是美丽的,光辉灿烂,并向我们谈及,至高的上主。我主,愿您因水妹妹而受赞颂,它很有用、谦虚、宝贵,和纯洁……我主,愿您因我们的母亲大地而受赞颂,她负载我们,滋养我们,出产许多果实及色彩缤纷的花草……请你们歌颂和赞美我的天主,并谦虚地称谢和事奉他……”修士直到念完了赞颂词之后,才起身说,“姑娘,对一个修士来说,每天的日课是必需的。”

  “是是,”法蒂玛说,接着又疑问道,“那你这个虔诚的好修士,为什么会想和我们这些异教徒混在一起?”

  “姑娘,《马太福音》第十章第十六节,主说:看,我派遣你们好像羊进入狼群,所以你们要机警如蛇,纯朴如鸽。弟兄们如得天主的感召,愿意到回教以及教外地区去时,他们可以去,但要有会长的准许。所以能跟教外的人们宣扬天主的真理,是无上的光荣啊!”修士说,“再说,我也想多得知一点来自阿拉伯的知识。”

  “你想知道什么阿拉伯的知识?”法蒂玛好奇道。

  “譬如说:数学。”

  “数学?”

  “对,数学,”本衲定诺说,“上帝是可以用数学来证明的,这表示了:信仰是一种理智的行为,在意志受到天主恩宠的推动下,对天主的真理表示同意。所以,你说数学是不是很重要呢?虽然最早提出这个看法的诺斯底派被视为异端,不过,对这方面的研究,从来没有停止过。”

  “数学怎么可能证明有没有上帝,你在说笑吗?”法蒂玛嗤之以鼻。

  “姑娘,你这样就太不敬了。你得先懂得古犹太人所用的古希伯来文,因为《旧约圣经》是以古希伯来文写成的原典,”修士说,“而古希伯来文的字母,也是他们的数字符号,因此,每一个字,都会有一个相应的数字。譬如说上帝‘耶和华’,就是十、五、六、五,加起来等于二十六。”

  “然后呢?”

  “‘爱’则是一、五、二、五,加起来等于十三,而‘唯一’是一、八、四,加起来也等于十三。十三加十三正是二十六,”修士露出微笑,“所以,你说,这是不是就证明了:‘上帝是慈爱且唯一’的呢?”

  “啊?”法蒂玛嘟起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还有,姑娘你应该知道上帝造人的故事吧?”

  “这我知道。”

  “上帝创造的第一个男人,叫作亚当。亚当的数字是四十五。第一个女人是夏娃,正好这个名字的数字就是十九。四十五减二十六等于十九,上帝的数字既然正是二十六,这不就证明了《创世记》上面写的:上帝从亚当身上取下肋骨做成了夏娃?”

  “不对吧!”法蒂玛抗议道,“减掉的应该是肋骨才对,肋骨的数字是多少?”

  “呃……是九十、三十、七十、六、四百,加起来五百九十六,”修士停顿了一下,“不,你不能这样看,你要晓得这是上帝施行的奇迹,必须减去的应该是上帝,而不是肋骨。不,不对,这样讲好像又……”

  “所以就是说不通嘛!”法蒂玛高声说,“真是的,不过,你说第一个女人是夏娃,这跟叶华的名字听起来好像啊……”

  “嗯!没错啊,”修士说,“叶华就是夏娃的转音,她的父母亲一定是很虔诚的基督徒。”

  “你们在说些什么啊?”宋慕问道。

  “法蒂玛,你为什么提到我的名字?”叶华则质问道。

  “噢,没有啊,我们在讨论数学问题。”接着法蒂玛就把方才的话都转述了一遍,“所以叶华你是基督徒?”

  “不用你管,”叶华冰冷地说,“倒是你认真点好吗?只顾着谈天说地,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找皇上啊!”

  “什么啊!”法蒂玛被这话激怒了,“你以为你是谁啊!认真学拉丁话的是谁,只能在旁边像摆饰一样的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样说话!”

  “我当然有资格,我和宋慕是同一个皇上,你又是谁?有什么资格?”叶华脸上红了起来。

  “呦!”法蒂玛抬高了下巴说,“我可是看过宋慕全身,每一寸都看过了,连那话儿也是。”

  叶华先是僵住了,然后转头,用汉话向宋慕说:“她说的是真的吗?”

  “啊?”宋慕先是满脸通红,被汉话一问,也用汉话答,“是有这件事,不过跟你想象的不一样,那是在我洗澡的时候,她拿着刀闯进来。”

  “所以是真的啰?”叶华问。

  “是真的。”

  “那你呢?”叶华追问道,“你有没有看过她的身体?”

  “啊……这,”宋慕脸红到了脖子根,他只好承认,“我也看过,那是在沙漠里……”

  法蒂玛突然打断他:“你们在说什么?”

  宋慕这才连忙用天方话说:“我们没有在说什么。”

  叶华又用汉话问:“你看过她身体?”

  “你们为什么要故意用丝国话让我听不懂?别以为我不晓得那是丝国话!”法蒂玛涨红着脸说。

  “对啊?叶华,你为什么要……”

  “我就是要让她听不懂。”叶华唐突地说。

  “过分!”法蒂玛急得哭了,“你以为我喜欢在船上辛苦地学拉丁话,跟这糟老头子缠着聊,好让你们两个在后头独处吗?”

  “麦子……”宋慕拉住她的手,但是女孩甩脱了他,然后回过头来,给了他清脆的一个巴掌,宋慕只觉脸颊一阵火热,女孩已经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宋慕想追上去,但他回头看到叶华眼里也带着一点泪光,踌躇了起来。

  修士讲了一串话,好像是说:让我来吧。他正打算往法蒂玛跑走的方向追过去,却听到一声尖叫:“啊!”

  “法蒂玛!”宋慕、修士都往女孩的方向奔去,叶华也跟在后头,法蒂玛循着原路飞奔回来,一头撞在宋慕身上,她后头传来两个意大利男人的喊叫声,宋慕连忙把她和叶华掩在身后,示意修士照顾她们,然后往前走去。

  一个约三十出头的男子拿着一把铁剑追了过来,他一头乱发,身上穿着皮制护喉和锁子甲背心,他一看到宋慕,就停下脚步,然后吐出一连串的意大利话。

  “修士,他说什么?”宋慕用天方话问。

  “他叫你别想轻举妄动。”法蒂玛转述修士的话道。

  “他们要什么?”

  修士没有转述,而是说了一长串话,法蒂玛说:“修士说:‘我们不要抵抗恶人,有人打我们的脸,把另一边也转给他;有人拿走我们的东西,就别再要回来。我们没带什么,如果有需要的话,请向我们索取即可,不要动武伤人。’”

  “真是岂有此理。”宋慕正想回话,却看到第二个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把上了弦的弩,型式和宋慕在北边从军时使用过的足张弩很像,只是前头多了一个方便施力的踏环,那名男子也约三十几,微胖,一脸胡楂,身上没穿护甲,倒是戴了顶皮盔,他一看到宋慕一行人,就高声大喊,然后吐出了一连串意大利话,持剑男子听了以后也突然紧张起来,然后对着宋慕吼了几句。

  “他对同伴说:‘修士!他们是跟那些法兰西人一党的!’他同伴要你放下武器马上投降,不然就要我们全部人的命!”法蒂玛转述。

  宋慕担心弩手向女孩们射击,连忙把倭刀解了下来,双手平持,作势要把刀交出去。持剑男子讲了几声,宋慕不需要翻译也知道对方是要他别耍花样、慢慢来。

  他平举倭刀缓缓前行,当他看起来即将把刀递给对方的前一刻,趁对方戒心放松了些,宋慕立即右手往刀柄一握,连刀带鞘猛推,重击持剑男子的下巴,同时倭刀以落雷般的去势奔腾出鞘,鲜血从男子的右腕喷出,铁剑打了两个转落向一旁。

  宋慕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滞,提着刀往那名弩手急奔,弩手心慌之下朝他扣下扳机,宋慕看准来向一格,“当”,倭刀发出清脆的声响,把弩箭格向一旁,弩手眼看宋慕就要来到眼前,来不及再引箭上弦,把箭袋和弩一抛,就没命地往后跑。

  宋慕正要追,后头传来女孩的尖叫声,连忙回头,只见第三个男子不知何时潜到修士和女孩们附近,猛然蹿出,把修士撞倒在地,推倒叶华,掳住法蒂玛,高叫着一大串意大利话。不需翻译,宋慕也看得出他在威胁:如果不投降就杀了女孩。修士似乎要和对方解释宋慕听不懂意大利话,还一面劝说对方放下武器,但是对方转头向他破口大骂,就在这一刻,叶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往他头上猛砸,男子一怒之下甩开法蒂玛,改勒住叶华的颈子,一面向宋慕和修士大叫着些什么。

  他没料到法蒂玛扑了上来,手上还多了一把匕首,水钢在阳光下耀眼地闪了一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切进男子的护颈和脖子,连法蒂玛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她往后退缩,男子的鲜血立刻从那一长道伤口喷了出来,洒得法蒂玛半张脸都是,鲜血从她的头发上、脸上往下滴,男子痛苦地握住颈子,直到他倒地之后,女孩才“啊!”的尖叫了起来。

  叶华看到法蒂玛脚步颠了一颠,她迟疑了一下,然后马上趋前扶住她,修士起身,到死者的身边,为他祈祷。宋慕赶了过来,只见法蒂玛的半张脸染着鲜红,另一半却苍白得像纸一样,显然是吓坏了,“没事了,麦子,别怕,”宋慕安慰她,“没事了。”

  正当他这么说,远方连续传来男子的高叫声,那是方才的弩手,他喊叫后,紧接着又传来一大片喊叫声,接着是刀剑相击声、马嘶声,和此起彼落的叫喊声。

  “这是怎么回事?”宋慕讶异道,他看了看地上昏过去的剑士,“难道他们不是普通的强盗吗?”

  “不是!”法蒂玛还躺在叶华怀里,发着抖,她又接着说,“普通的强盗不会有这么好的装备。”

  “嗯?”

  女孩用手背把脸上的血擦掉一些,然后继续说:“他们刚才说了‘跟法兰西人一党’。他们一定是要在路上伏击法兰西国的要人,这三个人只是拦路把风的。”

  宋慕点点头,“那我们快避开吧!”

  “不!”法蒂玛刚擦掉的血又流了下来,看起来有些可怖,“你不是要找皇帝吗?我们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找,永远也找不到,何况谁知道那些犹太人是到哪一国做生意?要是能结交上法兰西国的要人,请对方帮忙搜寻,那就事半功倍了。”

  “不要去,宋慕,”叶华却说,“太危险了。”

  “可是……”

  “别去了,我求你,”叶华说,“找不到皇上就算了,真的,别去了。”

  法蒂玛惊讶地转头看向叶华,宋慕也是。

  他自己也好几次想过,“就这样过日子下去吧!”别管远在天边、渺茫不可知的皇上了。他可以理解叶华的心情,但是不能理解叶华的决定——不是在此时,在此刻。他看了看法蒂玛,这个无辜卷入这一切的小女孩,如果是为了她,或许应该放弃这一切,不过他又看了看叶华……这是他们两人之间共同的羁绊,他不会就此放弃。他捏了捏手中的倭刀:“我去。”

  “宋慕……”叶华苦苦地说,但宋慕打断她。

  “你们在这附近找地方躲起来,我会回来找你们。”

  然后宋慕就回头,他路过昏厥在地的那名男子,转头看到叶华正扶着法蒂玛,和修士一起往草丛里去,叶华向他看了一眼。这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要是留这个男子一命,可能反而会害了叶华和法蒂玛,他确定两个女孩没在看这边,就一刀捅进对方的心窝。

  他又走到弩手丢弃弩和箭的地方,心想也许会派上用场,于是捡起弩,踏住踏环上了一箭,便往喊杀声而去。

  当他走上林木错落的小缓丘,喊杀声已经停了下来,下方的道路上,停着一列车队,有几辆车已经翻覆,车上钉着几支箭,车队旁有一些受伤或死去的人,有人中箭在地上哀嚎,分不清是哪一方的,几个衣着金碧辉煌、头上戴着华丽冠冕的人正在祈祷,看样子他们也是修士,不过他们的衣着和神色都因方才的袭击显得十分狼狈。几个骑在马上、看样子是贵族阶级的人,正绕着圈子巡视还有没有漏网之鱼,而攻击方要不是已经倒在地上,就是已经逃之夭夭。

  有一位身穿染血长衣的骑士似乎正在发号施令,他头上戴着头盔,手上握着一把看起来像是戟,但是戈部却是一把斧头的长武器,骑士身上并没有穿上重甲,或许是突然遭到攻击,来不及披甲。另一名骑士的穿着更为华贵,身披锦绣长袍,但他没有戴上头盔,两人带着一小队人扫荡攻击者的残党,往林子边骑了过来。

  宋慕却看到有一名弩手躲在树上,正瞄准他们,宋慕冲出林子,对他们大叫:“危险!”又用天方话大叫:“危险!”

  但是他们听不懂汉话,也听不懂天方话,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远听不清楚。对方以为宋慕是攻击者的残党,分成两路包抄了过来,这反而让那名衣着最华贵的骑士离树上的弩手更近,宋慕往那名弩手冲了过去,对方一时拿不定主意要射向宋慕还是那名骑士,等他下定决心要瞄准骑士,宋慕已经抢先出手,“飕”的一声,弩箭直贯穿弩手的颈子,他丢了弩,两手抓住箭痛苦地挣扎了一会儿,然后从树上掉了下来。

  而那名身穿染血长衣的骑士也同时冲到了宋慕身前,宋慕一时以为他要用戟刺向自己,结果对方是猛力地把戟往地上一插,然后勒马在宋慕前头打旋,接着大声说了一长串没听过的话。

  宋慕听不懂。于是,对方重复了一次,又用意大利话重复了一次,最后似乎是用拉丁话重复了一次。但是宋慕还是只能摇摇头。

  那名身披锦绣长袍的骑士骑了过来,他的头上除了头顶之外的头发都剃光,看来就像是顶着一个褐色的大碗在头上似的,十分滑稽,宋慕想起本衲定诺的头发也剃成类似的样子,只不过修士头顶中心也剃光,骑士则没有,这位骑士看来上了年纪,但两眼之中透露出威严坚毅的神情,似乎身经百战,他拍拍另一个骑士,然后开口,那是天方话:

  “我是法兰西元帅,金·黎·曼葛·卜锡考,这位是洛林公爵,‘勇猛的’查理,”他说,“他刚才问你的是:你知道你救了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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