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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永别的印记

  第二天晚上,阿宁再一次被嘉齐送去看急诊,不过伏笔是在中午就打好的。

  那时他们边看电视边喝啤酒,娱乐节目正在播出那次海选进入前五十的结果。苏眉是第五十名,而阿宁,非常不幸地,第五十一。

  “那小丫头在作秀。”阿宁愤愤不平地灌下一大口啤酒,“早有内线告诉我,论唱功我比她强,可是评委们一合计,认为她关键时刻放弃比赛送你去医院,事件本身具有可炒作性,她能继续走下去,就把我给废了。”

  “啧啧,这年头好人难做啊,下次你出事我可千万不能送你去医院,不然就是自我炒作。”嘉齐讽刺他。

  “我看人向来很准的。”

  几分钟后,另一条新闻中再次出现苏眉。她站在游乐园的高空自行车前接受采访。

  “等下会有我出镜!”嘉齐没法保持低调。

  “被困在上面,紧张吗?”记者问。

  “还好。因为我经常接受采访,比较习惯这样被人围观。”

  “哦?请问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护士。但现在是××节目的参赛选手,刚刚接到通知入了前五十。我希望我能在接下来的比赛中……”

  嘉齐换台。

  阿宁郁闷地又灌了五罐啤酒。嘉齐心知他不仅是为了没进前五十,而是这么漂亮,本可一追的女孩子,居然如此恶俗。

  之后,不幸发生。阿宁开始以每5~6秒一次的频率打起了嗝。他们尝试了种种偏方,例如惊吓、大口灌白水、憋气、喝醋,但无一奏效。到了凌晨一两点,他的嗝依然绵绵无绝期。

  眼看一夜难眠,而第二天公司有大项目投标,他作为技术人员必须现场答疑,若以“呃”作为发言时的标点符号,这投标注定泡汤。

  他们挂了急诊。

  没想到子夜时分医院依然人满为患,据说是附近的学校发生集体食物中毒事件。分诊台护士询问病情,随手撕给他一张绿色单。再看说明,哦,颜色依病情轻重而划分,红色单五分钟内就诊,黄色单十五至二十分钟,至于绿色单,三十分钟或以上,建议转诊。

  两个大小伙子,郁闷地坐在一堆候诊的老弱病残中间,阿宁每5-6秒一次的“呃”,如广告,插播在此起彼伏的呻吟中。打嗝的间隙,他便咒骂苏眉:“这个虚荣的女子,若不是她,我怎会空腹喝下那么多啤酒,怎会半夜出此洋相!”

  嘉齐皱眉:“打住!这样说一个女生,忒不像个爷们儿!”

  这时却有一个柔和的女声传来:“谁在替我说话呢?”

  他们回头看。是苏眉,身着便装,准备下班的样子。

  接下来的事情反倒好办了。她把他们带到急诊室,给阿宁打了一针。

  嘉齐问:“你打的什么玩意儿?”

  “阿托品,能够解除平缓肌痉挛。”

  “怎么听起来感觉跟海洛因差不多?”

  苏眉被逗笑:“那么贵重的东西,我可舍不得打给他。”

  阿宁依然皱着眉头:“管用吗?”

  苏眉说:“你说呢?”

  嘉齐说:“咦,这半天了,还真没见你打嗝。”

  之后,嘉齐和阿宁陪着苏眉在医院门口等车。现在已是五月,白日晴热,但是到了夜晚,凉爽得如同初春。洒水车刚刚经过,地面微潮,如同雨后。这样的夜晚,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以为生命中只剩下美好的事,像是一个假日即将开始的前夜,工作、考试,一切的不愉快,统统打包交给别的时间段。

  城市如被催眠,许久不见出租车来。嘉齐便问:“平常你怎么回家?”

  “医院有班车。”

  阿宁便自责:“今天是被我耽误了。”

  “这么好的夜晚,走回去也不错。反正也不远,三四站地的样子。”苏眉说。

  嘉齐和阿宁对视一眼。这夜晚同样催眠了他们,走就走,怕什么明天?

  我忽然开始不安:上帝频频安排嘉齐与苏眉相见。

  死亡天使说得对:为何不让爱情有尊严地死去?苟延残喘必定会发生种种的不堪,戛然而止的爱才能变成供人瞻仰的标本。就像以低温保存人体,若是突降到78绝对温度,尚有复活的可能;若是一点点从冰点下降,它唯有死得难看。

  第一次,我怀疑自己做错了。

  而翅膀比我更不安,在夜风中鼓动,频率如心跳。我只有把它紧紧地裹在身上。

  走了一站地,他们兴致来了,开始飚歌。那六罐啤酒此时才显示出它们积极的一面,没有了时时插播的“呃”,阿宁很快把苏眉和嘉齐全部压倒。

  此时他们已步入小区,苏眉竖起手指:“嘘,吵到邻居事小,被人泼洗脚水事大。”

  嘉齐就笑:“原来你也挺坏的。”

  “比你们想象的要坏很多。要不要上楼坐坐?我一个人住,不会吵到别人。”

  嘉齐正待婉拒,却听阿宁说:“也好,现在四点多,走回去差不多五点,睡不到一小时就得起来,还不如在这里聊天等天亮。”

  三个人便找了一家7-11店,买了一堆果汁、灯影牛肉丝、鱼蛋之类的东西,只是没有啤酒。

  阿宁自嘲:“没想到就这样戒了啤酒。以后只能喝白的了。”

  苏眉家在十七层,精致的海景房,推开阳台上的门就能听到潮声。房间布置清雅,蓝白两色主调,透着一股森森细细的幽冷之气。

  阿宁各个房间走动,感慨道:“做梦都想有一套这样的房子。可是工作了两三年,赚的钱连个卫生间的瓷砖都买不下。你这是租的,还是自己买的?”

  “算是父母留下的吧。本来是这个地段的老房子,恰好赶上拆迁,折价之后,勉勉强强换来这一套的首付,贷款这两年也快还清了。”

  阳台直扑向大海,苏眉拖来茶几,放上食品,又铺了小羊皮垫,三个人席地而坐。

  “下周五是五十进二十。你们要是能来捧场,我就太高兴了。”苏眉说。

  “一直有传闻,第五十名应该是我。”阿宁闷声闷气地说。

  “阿宁,怎么还没喝你就多了?”嘉齐制止他。

  “是宿醉,”阿宁说,“我就是想借宿醉一问——你是不是想成名想疯了?什么机会都要利用?我尊重有理想的人,为成全你牺牲一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就是想死得明白。”

  三人全部愣住,嘉齐重重放下筷子,没想到筷子反跳起来,戳在苏眉虎口部位——一块红色的胎记上面。

  “哎哟。”苏眉叫起来。

  嘉齐望着她:“你不是说自己没有痛觉吗?”

  苏眉放下杯筷,淡然道:“是没有痛觉,但是这里除外。”她指着手、脚、臂上的几块红印记,“还有这里、这里、这里……”

  最终,她挑衅地拉拉衣领:“胸口还有一块,你们有没有兴趣看?”

  两个男生全部呆住:“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不如我替你们直说,在你们心里,我就是一个虚荣、浅薄,为了成名不择手段的女人,对不对?”

  “我但愿你不是这样。”阿宁说。

  细细辨来,一句话,似乎可以分出好几层意思:

  我以为你是这样。

  可是我希望你不是。

  因此,说点什么吧,证明你不是。

  苏眉开了音乐,取出一支冰酒,注入水晶杯中,轻轻晃动着,酒色如琥珀。她瞥了两人一眼:“这里没有你们的杯子,我一个人住惯了。本来我这人是最懒得跟别人解释什么的,可是今天,反正是要等到天亮的,少不了也得说点什么,你们就只当听故事好了。

  “我猜你们都出生在特别正常的家庭里,不管家境如何,父母恩爱。”

  “也不是,我小时候,父母经常吵架的。”嘉齐说。

  “为柴米油盐?家务活谁做多了,谁做少了;小金库贴婆家还是贴娘家。床头吵架床尾和,即便冷战也不会超过一星期,对不对?”苏眉一口气把杯中酒喝干,又加了一杯。

  嘉齐轻轻把酒瓶放到自己一边:“你这种喝法,不如买啤酒算了。”

  苏眉一笑:“你爸爸是不是习惯这样哄你妈妈?可我从出生起就没怎么见过爸爸呢。传说他在外地,搞什么工程,一年只回来一两次。从上幼儿园起,一旦我不乖,妈妈就会说:‘再这样爸爸就不要你了。’我就拼命读书。

  “可是,七岁那年,我刚上小学,有一天正在上音乐课,我还记得那天学的是《骊歌》。那个音乐教师是个老姑婆吧,也真变态得可以,哪有教一丁点大的孩子唱《骊歌》的?忽然就听到有人‘嘭嘭’敲窗子,扭头看,是爸爸。我没跟老师打招呼就跑出去了,问他怎么来了。他说,突然想坐过山车,可是他工作的那个城市没有,就飞了回来,让我陪他一起坐。

  “我就逃了课跟他去。现在我还记得那时游乐园的票价,四十五元,但是恰逢过山车检修,就便宜了五元,四十。就和前两天你们去游乐园一样,他带我玩了海盗船、旋转木马、摩天轮、高空自行车。不管玩什么项目,都把我抱在怀里。问他为什么,他说,爸爸晕车,这些颠来颠去的玩意儿,他受不了。抱着我,才觉得安慰。

  “真的,他晕车,只要不是自己开车,就吐得一塌糊涂,最厉害时,第二天见到司机,就条件反射般想吐。

  “当天他送我回家,却没有进家门,只是像跟大人一样,非常认真地对我挥手说‘再见’。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妈妈开始酗酒,应该有大半年的样子,就拿那种56度的红星二锅头,把自己往死里灌。据她说,有一天夜里,她突然醒来,看到我光脚站在地上,为她清理秽物。一地的碎玻璃渣子,扎得我脚上鲜血直流,我却毫无知觉的样子。从此她就把酒戒了。”

  “那时你就没有痛觉了?”嘉齐说。

  “应该是更早一点的时候吧。我一直以为爸爸妈妈是离婚了,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对我说:‘不对,你妈妈根本就是你爸爸的二奶,你是个私生女。’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撼了,以至于我只记住了这句话,却根本不记得说话的人。

  “你肯定没有体会过这种感受,天大的委屈,只要能找到伤害你的人,明争也好,暗斗也好,咬着牙关等自己出人头地,把他踩在脚底下的那一天也好,你总有个发泄的渠道。但这种屈辱,根本就只能自己忍着,要是还有痛觉的话,我早就心痛致死。

  “可是,老天爷也许是觉得,一点肉体的痛都不给我,太便宜我了吧。上五年级时的一天早晨,我醒来,忽然就发现虎口上多了这么一块红色印记,椭圆形,边缘光滑,摸上去微微有点痛,是那种——被烫伤后过了多日,伤口已然愈合,然而新生的皮肤还残留着的——痛的印痕。

  “到了晚上我才知道,这就是所谓‘永别的印记’, 当你爱过或爱过你的人和你作别,今生再难见到,这印记就会生出。”

  “有这样的传说?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嘉齐说。

  “这个传说从我身上开始流传。”苏眉说,“当天晚上,妈妈忽然说,好久没回老家看你姥姥了。当她说起‘姥姥’两个字时,那块红印猛然就是一阵剧痛。紧接着,有电话打过来,说姥姥走了。

  “本来以为,我和姥姥之间,无所谓爱不爱的,因为她是个疯子。小时候她是全村人的噩梦,谁家的小孩子夜哭,当妈的才不会讲大灰狼之类的故事,只说:‘再哭,村头的疯子把你抱走。’

  “她原本不疯的,文革开始时,她也就是三十多岁的样子,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的,姥爷还是村里的会计。可是有一天,姥爷失手摔了主席像,那个年代,就是死罪。他们连夜把碎片毁尸灭迹一般埋在外面的水渠旁边,可还是被人发现了。一来二去查到姥姥家,姥姥就说,是我干的。她进了监狱,姥爷托人带话给他,让她装疯。姥爷说精神病院有熟人,进去后还有人照顾。她就装疯,可等她进了精神病院,那个医生却被打成右派,关进干校了。她和一大堆真疯子关在一起,每天吃药。这时,再接到姥爷的离婚诉述书,就真疯了。

  “妈妈判给了姥爷,后来他们去了城里。姥爷良心还未完全泯灭,等文革过后,把姥姥接回老家养着,一直都有寄钱。小时候我跟妈妈回过一次老家,跟着一大群孩子路过姥姥独居的小屋时,他们都尖叫着飞跑。只有我,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她从屋子里向我招手,小指头上面吊着一个好复杂的纸花篮。你不知道那天的阳光有多好,有着厚度和重量一般,屋子里其他地方都黑洞洞的,只有她,和那只花篮,又明亮又温暖,盛着阳光。我接过花篮,撒腿就跑。

  “听说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一屋子纸叠的小花篮,应该叠了有十几年,最下面的一层都脆了,手指一碰就变成碎屑。

  “只有我知道,她是为我叠的。这个女人,有满满一腔子的爱吧,可是给谁,谁都不要。姥爷另娶了政治清白的女人;妈妈宁可在城里守着那个要了她身体,却忘记留下爱的男人。只有我,接了她的一只小花篮。也许你们会说,我这是被她需要,不是被爱。可是,她半辈子念我的名字,不是爱也是爱了。

  “之后,那些印记就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了。第二个,是在我上高一的时候。那时妈妈已经换过好几个男友,最新的一个,有谈婚论嫁的意思吧,她经常夜不归宿。和我同桌的是个干干净净的小男生,我对他的那种信任,几乎是把他当作同性一样。你们别见怪,女生之间的那种友谊,男生永远也不会懂。有时我会对闺密说,要是哪个男人,能有你懂我的一半,不,1/4,我就毫不犹豫地嫁了。

  “我对他无话不谈,有次突然来潮,白裙子上弄脏了一块,离开座位就会被人看见,只有向他求援。他就脱下上衣,让我系在腰间,用自行车带我回家。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半年,他家人办移民,加拿大蒙特利尔,法语区。之前他一直在学法语,但我没想到这跟我会有什么关系。可是,他确定要走的那几天,偶尔从电视上听到法语,我会心痛。

  “他们一家人走的那天,我去机场送别,但是去晚了,他们早已过了安检。也许我是故意去晚的,因为害怕那种生离死别的场面。我也搞不清停机坪上哪架是飞往加拿大的,估摸着过了起飞时间,就慢慢往回走。可是一低头,一块红印正在我的脚踝上慢慢生长,喊他的名字,会痛。

  “你们可知道我有多恐慌?难道他就此和我永别?我猜想那架飞机会出事故,就找工作人员,让他们立即通知返航,可他们只以为我过度紧张。我越来越失控,最终被强行打了一针镇定剂。

  “一直到第二天,我都没听到任何空难的报道;一周后,我接到了他打来的国际长途;一个月后,全班同学收到了他寄来的信,最后一段,单独提到了我。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所谓永别,并不一定是阴阳永隔,最伤心的是两人缘分已尽,哪怕同在人世,甚至同在一个城市,却再也无法相见了。”

  不知不觉,她喝光了一瓶冰酒,嘉齐都不知道酒瓶何时又回到她手上的。她并没有多少醉意,只是眼眶下面微微有些发红。她把空瓶子顺着栏杆丢下去,喤啷喤啷的声音过后,只有一声闷响。

  “下面是草坪,有点残酒长得更好。”她说。嘉齐怔怔地看着她,忽而觉得她饱经沧桑,忽而又觉得她充满孩子气。

  “高二那年,母亲到底是结婚了,那个男人还有一个男孩,长我一岁。他看我的眼神,我在同班男生那里见多了。我打死也不愿意和他们同住,宁可退学,考外地的一家卫校。母亲觉得歉疚,就瞒着那个男人,把原来住的房子过户到我的名下。那时拆迁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为此那个男人险些和母亲离婚,他本想留给他儿子做婚房呢。

  “第三块红印,就是我上卫校那年生出来的。那是在新生入学的迎新晚会上,我扮成天使,坐在秋千上唱歌。回去冲凉时,眼睁睁看着,一块红印就在胸口生出。这么重要的位置,一定是最爱我,或者我最爱的人,可是,会是谁呢?我一遍遍呼唤那些曾互有好感的男生的名字,红印没有回答。这世界上常常有这样的事——我明明爱你,自己却不知道;或者,我爱你如此之深,却只当是好感。还是古人说的简洁: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几天后,晚会当天的照片冲出来,我才发现,第三排的观众席中,坐着我的爸爸。之后我翻看自小学三年级以来每一次登台演出的照片,观众席中,大多能找到他。原来他也一直爱着我,只要有我的演出,必定会出现。只是为了他的身家地位,永不能相认。

  “我不知道上帝是怎么安排的,也许他手里的幸福太少,只能用非一般的痛苦来反衬;也许他怕高浓度的幸福会让我承受不起,总是拿痛苦调和了才和盘托出。那几天我一直痴痴傻傻的,他爱我,但是等我发现了,我们已成永别。

  “我铁了心要找到他,我想,要是我去找父亲,难道命运果真要欺我到底,立时阻拦?我打听到他的公司地址,可那里已经换了新的租户,物业说他发达了,租了更大的写字楼。我想尽种种办法,要来他的手机号,可是打通后,接听的是个年轻妖媚的女子,不知是他的第几任情人,充满警觉地盘问我。我给他留言,撒谎说自己得了脑瘤,将不久于人世,他答应来看我,却在最后一刻发觉真相。他不怪我,他只是太忙,不到生离死别的关头,就吝惜他的时间。就这样,我们总是擦肩而过。

  “这样煎熬的日子过了快一年,忽然想到,既然他已不可能和我面对面,那么,就让我变得无处不在好了,我要成名,让他无论搬到哪里,总能听到我的名字。好像是从一本日本小说中看到的故事吧,一人一鬼,因笛结下友情。鬼就要求那人,每年七月的满月夜,在朱雀大街上漫步吹笛,传说那是人间与鬼界相交的地方,它能听到笛声。电视就是我的朱雀大街。我拍过几条广告,要是你们哪天得闲,拿了遥控器从早到晚换台,单挑广告看,没准就能看到我。有些地铁站上的平面广告也有我,不过那是没用的,父亲这种人怎么可能坐地铁呢?我参加全民选秀这种节目,无非是因为收视率高,尽可能地赖在舞台上不走,不过是想让我的朱雀大街延长一点罢了。”

  苏眉一口气说完这么多,嘉齐和阿宁竟不知说些什么接应好,一不小心就会显得虚伪。好在天色已亮,两人帮苏眉收拾好阳台,道别离去。

  此时小区已醒,沿海的林荫道上,断断续续出现晨练的人们。一个高个女孩牵着一条大型犬,第二次从他们面前跑过时,阿宁终于开口了:

  “我想追苏眉。”

  嘉齐“哦”了一声,意料之中的样子。

  “你得帮我,”阿宁说,“时不我待,万一她进了前二十,追她的人十个手指头就数不完了。”

  “你以为,像她那种经历的女孩子,你能降得住?她的故事不知道比你我复杂多少倍,你看她房间里的那些摆设,是一个护士能赚出来的吗?”

  嘉齐这话,与其说是告诫阿宁,倒不如说是告诫自己。我在他们头顶的树梢上行走,看得见淡蓝色粉红色的小火花在他们心中“嗞嗞”迸射,还不到爱的地步,但至少是喜欢。

  “我不想降住她,只是心疼她。”

  开口的是阿宁,可我真有一刻恍惚,不知此话由谁说出,阿宁,还是嘉齐。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堆积,成了伤痛。

  借着一阵风,我用唯一的翅膀歪歪斜斜地滑翔到海上空,然后一头栽到水中。

  我第一次知道,海水是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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