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那张干净的容颜,此刻注视着她的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眸闪着耀眼的光泽,时间的沙在他平滑的脸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纹路,诉说着岁月的无情,却丝毫不会影响他的俊朗儒雅,反而添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黄初三年九月,曹丕册封郭�为后。
同年十月,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停在了曹植的王府前。司马懿先下了马车,他身后还跟着下来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可惜的是,女子脸上蒙着厚厚的一层纱,让人看不清她的容颜。
二人进了王府,在厅中候着。
出来接待二人的是崔罘。崔罘乍看到那蒙面的女子,全身呆滞,优雅的微笑也僵在唇边,脑中闪过三个字:不可能!
司马懿的声音适时响起:“下官见过王妃!”那女子也微微低了低身子。
崔罘回过神来,有礼地回着:“司马大人客气了!”眼神却还是无法离开那女子。
司马懿见她疑惑,便解释道:“王妃,这是下官的表妹,司马霜,她天生不会说话,左脸颊又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故以纱覆面。失礼之处,还请王妃海涵!”
崔罘深知司马懿现在是曹丕身边的红人,正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虽名位在自己之下,可大权在握,不可得罪的,忙笑着掩饰:“司马大人言重了,是我失礼了。”
“此次我送表妹回乡,正好路过此地,想起与王爷许久未见,便来府上叨扰,探望王爷,不会打扰到王爷和王妃吧?”
“怎么会呢?我和王爷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们路上也累了,且先去梳洗休息吧。我也要去准备下,晚上好好款待二位!”崔罘端庄得体,转头吩咐道:“来人,带司马大人和司马小姐去客房休息。”
“有劳王妃!”司马懿二人转身随下人离开。
崔罘却仍盯着那女子窈窕的背影出神,真的……太像了!
夜晚,王府灯火通明,仿若白昼。
“王爷?”崔罘不知是第几次叫他了,可他整个晚上都好似心不在焉,眼睛也总是向那司马小姐所在的地方瞄。崔罘深知他不是一个好女色的人,难道……他也跟自己有一样的想法?
怀疑地看向那女子,却见那女子正专注于歌舞表演,眼中很是陶醉,对二人投去的目光毫无反应,心想自己是多虑了。
接着道:“王爷,我们敬司马大人和司马小姐一杯。”
曹植闻言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的失态,和崔罘一起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心却还在微微震撼着,那女子举止风度,身形体态,太像了!可是,他心中的伊人已经香消玉殒,从此天人两隔,再不能相见!
想及此,心头好似被利器刺狠狠刺入,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压下心头的灼烧之痛。
一杯接一杯的酒,曹植很快就醉了!崔罘好似对此习以为常了,歉然地对司马懿笑笑,便吩咐下人将他扶下去休息。
曹植一离开,司马懿笑着对崔罘道:“王妃,微臣的表妹霜儿身子一向娇弱,连日赶路已是疲惫不堪,又不胜酒力,还请王妃允许她先行告退。”
“当然,当然!”崔罘开口唤下人送司马霜回房。
司马懿道:“王妃不必客气,霜儿认得回房的路!”
女子起身,向崔罘点了点头,以示谢意,走出了大厅。她并未回房,而是朝前面隐隐可见的身影走去。
下人本欲扶他回房,谁知他却突然出声:“扶我到神仙居。”
快到的时候,曹植对那人挥挥手:“你下去吧!我自己去!”
下人不敢违抗,只好退下了。神仙居是王府里最雅致一处,建在湖泊中央,仅凭一条蜿蜒水榭和陆地相连,景色怡人。可这里也是王府最神秘的地方,就只有王爷一人能来,甚至王妃都不能来此地。
女子远远地跟着身影来到了这个地方,看着曹植遣走了下人,独自踉踉跄跄地朝湖中间的屋子走去。
女子迟疑着,缓缓跟了上去,她步履轻轻,唯恐发出一点声音,悄然走进了神仙居。
屋子不大,布置成书房模样,一眼即可望全。屋内没有烛火,但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在这不大的屋内,所见之处皆是一女子的画像,或天真娇憨、或冷若冰霜、或笑靥如花……
虽神情各异,但却张张传神,若不是对画中人倾注了极深的感情,又怎能将她的一颦一笑印入心中。
女子动容,纤纤素手抬起,揭下了自己的面纱,正是画中人。
宓儿向桌案上面伏着的那个人走去,看着曹植清俊的容颜,忆起刚刚宴席之上那忧郁哀伤的眼眸,手忍不住向那苍白的脸伸去,却在将要触及的那一刻,生生地顿了下来。
不!就这样就好了!宓儿微闭双目,忍下心中的渴望,收回自己的手。
“宓儿……”轻若蚊鸣的一声,紧闭的双眼毫无预警地睁开,看到眼前伫立的人儿,曹植冲她笑着,一如他们初见时的腼腆,“宓儿,是你么?你来看我了么?”
随即,那眼又复闭合,却仍喃喃自语:“如果,这梦是真的,该有多好!”
从惊恐的僵立状态中恢复过来,宓儿再不敢多做停留,转身匆匆离去,却没留意,她覆面的纱巾已然飘落在地。
宓儿向前跑着,不敢回头。
第二日午时,曹植异常激动地问崔罘,司马懿兄妹二人何在,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急于确认,崔罘如实告诉他二人天一亮就离府了。
曹植听毕,一脸失落,摇摇晃晃地走了。
一个月后,《感甄赋》从王府传出,一时间,当世文人才子无不竞相传抄,敬仰曹植的惊世之才!
半年后,崔罘郁郁而终。
马车上,司马懿问:“你打算去哪里?”
“邺城……医馆。”宓儿笑了笑,感觉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沉默半晌,司马懿带着一丝期盼问道:“何不……”可话未问完就被宓儿打断。
“不!”宓儿微笑着拒绝,语气温柔却坚定,“宓儿感谢司马大人为我所做的一切,可宓儿能做的,终究只是能向司马大人道一句谢谢而已!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她已经承受不起任何感情了。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这个女人,从来就不属于自己,以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司马懿很快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