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万象》杂志执行主编刘一秀兄一行,从沈阳来到北京天下盐吃饭,我作陪,一席都是美食美酒的话题。当吃到一道“酸盐菜蒸扣肉”的时候,一秀兄突然提到:“好久好久没吃到过大头菜了,还是小时候吃过母亲做的大头菜汤,那股醇厚中带点酸的清香,我好几次在梦里都在想那一口。”
“两口子一头睡,扳开屁儿闻盐味”这是小时候常常打一道菜的猜谜。这就是大头菜,因为买它的时候需要把它从中间扳开,闻一闻腌的好坏程度。
我顿时感到找到了一个真正知味的人,不是对山珍海味的共同赞美,而是对民间几近失传的大头菜的相同感悟。于是我当即表态一定给他搞到这一口,并立马打电话请我老家的妹妹牟鸿燕,从大西南的武陵山区快递大头菜到辽宁的沈阳,以解一秀兄相思成痴的那一馋。
大头菜,身份证名为芜菁,诨名有芥疙瘩、玉根、水苏等,是原产于我国的特产菜之一,属十字花科,举国上下皆有种植,多用作腌制菜品,并且各地的腌制方法各有不同,其味道也差别很大。
小时候我记得母亲是这样做的:将买回来的大捆大头菜去老黄叶并削去根尖,洗净沥干;将根叶相连的大头菜,每5~6棵菜叶片用细绳扎成一个小捆,挂在晾衣竿上晾干。晒到只剩三分之一重量时,解开细绳,把菜头切十字刀成四瓣,但菜头顶端仍应连在一起,放进簸箕里,然后用炒过的粗盐和花椒及红糖撒在大头菜上揉搓进味,把每个大头菜的菜叶分别打结成小团放入坛内层层摁实,上面用干包谷壳压紧,再用竹篾条沿坛一圈圈地圈紧之后,倒扣进盛有水的盆子里密封(盆里水下降时应立即补充水分)。
当一个月以后开坛取菜的那一刻,隔壁邻居便开始自言自语(那时几家人的厨房往往只隔一层相互通风透气的木板壁):“是哪家的大头菜好香哦!”接下来母亲把大头菜切成片,先把半斤左右的肥瘦肉生炒出油,放干辣椒节炒至咖啡色时,下大头菜翻炒至香,再加蒜苗节炒至香上加香起锅。这时,又从隔壁传来叫喊声:“毛老把把(我母亲的诨名)你是炒的哪样哦?你让我们流口水把脚背都打肿了呢!”
记得当时我就守在灶旁边,不时假装给母亲加柴烧水,眼睛却从来没离开过锅里的嘎嘎(肉),并一边吞口水心里一边想,今晚一定要拿一个大碗吃饭!
以后我也学着母亲的做法做这道“大头菜炒肉片”下饭,特别是前一天喝醉酒了,第二天什么都不想吃的时候,此菜定能给你的胃口打开,并保证你迅速送下半斤米的白米饭。
有味道的是,有一次回成都,由《成都晚报》副刊主编卢泽明兄弟开车,与画家春晓及《四川烹饪》杂志编辑周思君一道,除了在成都的大街小巷到处寻找好吃的包子以外,也到处找那种夹大头菜的祸魁(许多店只卖夹卤肉、肺片等荤菜的祸魁)。当坐在车上想起那热腾腾的祸魁夹着红艳艳辣乎乎的大头时,口水就牵起线线地流了出来。结果我们打包了一大堆包子和大头菜祸魁。大家实在忍不住在车上便吃了起来,只见我们开车的卢老师用余光不停地瞄着我们,同时其喉结也上下抽动个不停。
以前我从未见过大头菜登过大雅之堂,直到有一次在一高档会所吃到“鲍鱼丝炒大头菜丝”,我由此感慨贫下中农的大头菜女儿,如今终于高攀上了资本家的鲍鱼公子,从而实现了烹饪面前食材平等!其实两百多年前的诗人美食家袁枚,就已把不起眼的大头菜收进了他著名的《随园食单》:“大头菜出自南京承恩寺,愈陈愈佳。入荤菜中,最能发鲜。”
根据袁老先生关于大头菜“入荤菜中,最能发鲜”的指示,我曾用大头菜煮过肉圆汤,先将大头菜切片和姜、葱节一起入油锅炒香,加水煮出大头菜的咸酸鲜味,加点糖和胡椒粉,然后捏肉圆下锅煮熟(肉末里加醪糟汁及姜米和葱末),盛进瓷钵后撒一把葱花就可以上桌了。我敢说这是我做的所有肉圆菜中最下酒下饭的,特别是用最后剩下的一口饭再泡半碗汤呼噜下肚,那一刻我不知道人生是否还有比这更完美结局的了。
幸福菜谱
大头菜
1.将买回来的大捆大头菜去老黄叶并削去根尖,洗净沥干。
2.将根叶相连的大头菜,每5~6棵菜叶片用细绳扎成一个小捆,挂在晾衣竿上晾干。晒到只剩三分之一重量时,解开细绳,把菜头切十字刀成四瓣,但菜头顶端仍应连在一起,放进簸箕里。
3.用炒过的粗盐和花椒及红糖撒在大头菜上揉搓进味,把每个大头菜的菜叶分别打结成小团放入坛内层层摁实,上面用干包谷壳压紧,再用竹篾条沿坛一圈圈地圈紧之后,倒扣进盛有水的盆子里密封(盆里水下降时应立即补充水分)。一个月以后,即可开坛取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