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克虏伯,就有了关于克虏伯的文学;
这些书或讲述克虏伯公司、克虏伯家族和公司所有者;或讲述德国的权贵们,在这个国家中克虏伯是个经济巨人,甚至连权贵们也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在战后几年中,克虏伯题材的文章、书籍和著述潮水般涌现出来,在社会上引起极大反响。大部分著述可以分为两大类:克虏伯憎恨者和克虏伯崇敬者,这是历史发展中逐渐形成的。他们一个认为克虏伯是带有瑕疵的天使,另一个认为克虏伯是稍有人味的魔鬼。几乎没有一部著作不带有个人感情色彩,或者怨恨。特别是那些写最近一段历史的书,那些描写阿尔弗里德克虏伯、他的康采恩和贝托尔特拜茨的作者,更是如此。
对我的这本书也不能要求它完全客观。尽管如此,我不希望这本书只是在长长的克虏伯出版物名单中又增加了一本。我努力要写成一本客观的书。凡在作者眼里透明的、没有隐瞒的内容,书中都得到了诚实的描述。这本书书写的角度也是新颖的。
之所以正好在这个时候写这本书,是有它的现实意义的。1987年底,我随便打开一张报纸,克虏伯的名字就跳进我的眼帘,一般都不太光彩,文字中透露出批评和埋怨,“莱茵浩森”就是格言,这格言象一条红线贯穿所有的文章:莱茵浩森的克虏伯冶炼厂计划要关闭,克虏伯公司董事会和企业工会委员会的行动和反应,克虏伯人和工会的抗议,相关与不相关的人对这件事的关心。所有这些都使人们不禁要问:在今天这样的时代,克虏伯这个如此大的康采恩如何运作?这件事情有什么危险?
这危险对鲁尔区这样的工业区又会意味着什么?
以钢铁产品为导向的康采恩政策今天是否还有前途?在我们今天的经济生活中,政治家、雇主和雇员应怎样相处?对历来有社会福利传统的克虏伯公司来说,最后这个问题尤为重要。
我试图将产生这些问题的背景描述出来,但我并没有总在努力去回答这些问题,因为这本书无论如何不仅仅是传统意义上的历史研究。我所讲述的主要是两个人的历史,他们曾经,或者的确拥有权力,并且行使权力。我讲述,他们是如何对付各种局面的。我本人对这段历史有着浓厚的兴趣。
通过讲述阿尔弗里德克虏伯和贝托尔特拜茨的故事,我在努力描写我自己家族的一段历史,凡有关克虏伯和二战以后的历史,就无法将我本人与他们分开。尽管克虏伯这个姓氏绝后了,但克虏伯这个家族尚在。作为阿尔弗里德克虏伯最小的妹妹瓦尔特劳特的长女,我本人也是这个家族的一部分。本来,我家这一支与克虏伯康采恩没有一点关系,但是,我却亲身经历了克虏伯家族的许多历史。
而凡了解克虏伯公司的人都知道,克虏伯公司与克虏伯家族,特别是与我舅舅阿尔弗里德克虏伯的历史是如何紧密地相联的。
我是阿尔弗里德克虏伯的外甥女,属于战后年轻的一代,没有经历过第三帝国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因此,与我的前辈相比,我会相对客观、不带感情地去看待一些问题。尽管如此,我不能保证完全客观。因为,对自己家族史的意识已经深深扎根于我的家庭中,它肯定会影响我的看法,或者迷惑我的双眼。所以在追求忠实历史的同时,这本书也深受我个人观点的影响,离我所处的历史越近,这种影响就越重。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我不必完全依赖于文件和历史记载,而且,还可以将家庭所保存的材料和自己的亲身经历写进去。最重要的是,我与书中两位主角阿尔弗里德克虏伯和贝托尔特
拜茨进行过谈话。与我的舅舅阿尔弗里德克虏伯的谈话我可以一点一点地回忆起来,但与贝托尔特拜茨的谈话确实经过一番努力才成行的。因为写这样一本书的想法完全来自于我,把这一点说清楚,对我来说很重要。贝托尔特拜茨从一开始就反对这个做法。直到他认识到他无法阻止这本书以后,他才肯与我进行交谈。他强调,他本人没有参与这本书的写作,对描写他的那一部分也不负责任。
尽管如此,我想借此机会向贝托尔特拜茨表示感谢,感谢他最终还是同意与我谈话。正因为他一开始拒绝了我的计划,我才更加重视与他的谈话。尽管我们的谈话没有总是在和谐的气氛中进行,但我所经历的确实非常引人入胜,就这一点我非常感谢他。在很多问题上我与“贝贝”观点不同,家里和公司里都这样称呼他,毫无不敬之意。这一点我丝毫不想隐瞒。因此可以这么说,这本书不仅有作者兼历史学家的观点,同时也打上了一个认为与之相关的人的烙印。
但这本书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这个原因本身也深藏着一段历史:一部手稿的历史。
七十年代末,贝托尔特拜茨曾委托历史学家高勒曼,写一本关于阿尔弗里德克虏伯生平的书。这就涉及到德国1907至1967年的这段历史,从威廉二世皇帝到魏玛共和国,从第三帝国到联邦德国,包括两次世界大战,两次世界经济危机和两次经济繁荣时期,德国经济的衰退和复苏。这是一段值得回忆的历史,高勒曼本来想以一个经历这段历史的人为例来描写德国的历史,这个人就是阿尔弗里德克虏伯。
但这个手稿从来没有发表过,其中原因我以后再做介绍。
因为我本人非常重视这个手稿,所以我非常感谢高勒曼和贝托尔特拜茨,允许我至少将手稿的一部分摘录发表。我的感谢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至少高勒曼的一部分文章可以完成其本来的目标,即发表,并最终让克虏伯家族之外的读者看到;另一方面,在描述那段我没有经历过的历史时,我总可以参考高勒曼的作品,而且不用怀疑他的客观性。而我自己从来不怕承认自己有偏见,除了高勒曼手稿中所涉及的第三帝国的历史。这是无法避免的,虽然我力求客观和正确的判断,特别是对贝托尔特拜茨的看法,克虏伯家族后来与他很难相处。克虏伯这个名字,不仅在我心中,而且在那些与之间接相关的人心中,都能掀起感情波澜。
这本书手稿刚一写完,阿尔弗里德克虏伯和贝托尔特拜茨这两个名字就成了报刊杂志的醒目标题,象原来一样,或褒或贬。与此同时,人们又可以在同样的报刊杂志上读到更多关于克虏伯的文章。但这一次,他们没有出现在经济专栏中,而是出现在副刊中,关于在威拉山庄举办的最新展览“布拉格1600”。阿尔弗里德克虏伯和贝托尔特
拜茨两个名字总会是好的标题和好消息,这一点是不会很快发生变化的。
阿罗尔森,1988年7月戴安娜玛利亚弗里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