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公司的圈子里,人们称一个经常更换董事会成员的康采恩为:“那里面生虫子了”。在克虏伯,直到阿尔弗里德去世,都没有提出这个问题。在康采恩的最高领导层,自五世以来,总有一个克虏伯。支持帮助这个克虏伯的,有时是较强的董事会,有时又是较弱的董事会,这要看当时的唯一所有者给了他们多少活动余地。董事会的成员一直都比较稳定,而这一点又经常招致人们的批评。所以,阿尔弗里德希望能给官僚化的董事会带来一股新风,这是他从外面请来拜茨的原因之一。拜茨没有被任命为董事会成员,而是有意被安排在董事会之外工作。拜茨作为唯一所有者的全权总代理,这一职位是在公司内部所有级别之上的。这才使他有可能独断专行,他只受阿尔弗里德的监督控制。
他可以在公司的组织问题上实施自己的想法。这里他也是作为一个董事会以外的人。
实际上,拜茨从来都不是克虏伯的职员。实际上,在他整个充满传奇色彩、充满幸运的职业生涯中,他从来就没有机会,与他的同事们进行伙伴式合作,没有机会学会有团队精神。他来的时候是独来独往的人,他也一直独行独往。
他根本没有必要象其他人那样为了往上爬而与别人竞争。
从一开始,阿尔弗里德就把他放在特别特别高的职位上了。
他从来都没有认识到同事间友谊的价值,他也从来没有认识到,在准备妥协和决不让步的强硬之间要达到良好的平衡,而这正是成功的集体管理体制的特点。阿尔弗里德把他当作董事会以外的人聘到康采恩来的,他的位置又在所有公司领导之上。直到今天他在那些与他一起工作的人中,仍然是外面的人。
甚至他作为一家重要康采恩的监事会主席,一个“一般”的监事会主席是不能与这个职位相比的,因为,他不仅代表着股东的很重要的股权,而且,他就是股东,或者说,至少到1976年,他就是股东。1976年以后,仍然还有将近四分之三的产权在克虏伯康采恩这一家手里,在基金会手里。
即在贝托尔特拜茨的基金会手里。
贝托尔特拜茨,弗里得里希克虏伯有限公司监事会主席,阿尔弗里德克虏伯冯伯伦和哈尔巴赫基金会理事会主席,是一个大权在握的人,他照在地上的影子很深,范围也很大。特别是克虏伯总公司董事会的主席们,他们必须清楚这一点,他们要使克虏伯重新兴旺发达起来,要领导克虏伯成功地度过这最近20年的风风雨雨。
在短短的23年时间里,克虏伯董事会主席已换了6位。其中首推贡特福格桑,在他就职的时候,他坚信,直到自己职业生涯结束,他都是康采恩的仆人,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个这样想的人。他这样做,与阿尔弗里德的亲自委任有关,关于康采恩转变成股份公司以后的上层领导,他是这样设想的:作为阿尔弗里德的全权总代理,拜茨应主要通过领导即将成立的基金会,来代表所有者的权力。他应该负责,将基金会分到的利润部分按照阿尔弗里德的想法来使用,从而保持克虏伯承担社会义务的传统。另一方面,要有一个强有力的独立的人带领康采恩走向未来,就象阿尔弗里德所想的那样,这个人应该长期在康采恩工作,并在经营管理中继承发展克虏伯传统。至少这就是当时的方案,福格桑1967年加入克虏伯就是基于这个方案。但这个方案恰恰是拜茨无法真心同意的。他在康采恩的领导地位不是他自愿放弃的,而是被迫的,这个他无法忍受的痛苦折磨着他。
我们知道,所有的事情都不象阿尔弗里德想象的那样。
克虏伯最后一位继承人阿尔弗里德过早去世。贝托尔特拜茨,这位遗嘱执行人,立即穿上了阿尔弗里德死后遗留下来的衣服。在他与贡特福格桑的权力斗争中,他游戏玩得技术很高,但他输了。阿尔弗里德对福格桑的终生任命刚刚过去5年,这位老克虏伯兼新克虏伯就离开了康采恩。
贝托尔特拜茨没有料到这个结果,他必须尽快寻找一位新的董事会主席。在克虏伯领导层谣言四起。有人诋毁他,说他要寻找一位唯命是从的主席,他极为愤怒地制止这个猜想,他声明,“我不想要稻草人,”而且监事会成员、克虏伯信贷银行的银行家庞托也补充道:“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应该能够独立自主地工作,能全权负责康采恩的领导。”或者,就如《资本》周刊所描述的那样,“要找的是第二个福格桑。”拜茨在康采恩内部找到了一位。尤根克拉考接替了福格桑,他创了一个悲伤的纪录:他在任只有66天,然后,他也走了,据他自己讲是自愿卸任。
拜茨又开始寻找新的董事会主席。他成了人们的话柄,不管对与不对,那些可能的候选人都已经很怀疑,拜茨是很难相处的。克虏伯虽然已经整顿,但仍然很不景气,对那些候选人来说,说服自己,担任这个康采恩的领导,这是一回事,而将来要与监事会主席发生争执,这是另外一回事。在克虏伯上层领导中,还有一个年轻的克虏伯人,他是福格桑一手提拔上来的,而且做得很成功,拜茨决定给他一个机会。但他也认为监事会主席、遗嘱执行者和基金会主席的地位太高了,太压人了,而拜茨这个人也太不让人信任了、太变化无常了。他不可能有真正的事业成功的机会。
于是,拜茨只能再从外面找一个人来,就象他自己一样。这个人差不多已接近退休年龄,他以其守规矩和沉稳而著名,他在政治的艰难学校里已经学会了如何对待敏感的自我。这个人叫恩斯特沃尔夫毛姆森。他在蒂森做得很成功,后来与汉斯贡特佐尔发生冲突,因而离开了蒂森,
1970年,他听从他的朋友赫尔穆特施密特的召唤去了波恩。他的工作是名誉职务,没有薪水。他帮助施密特在德国政府执政,有3年之久。先是在国防部任国务秘书,后来在经济与财政部。1973年1月1日,拜茨又把他调回了经济界,担任康采恩领导,这个康采恩仍然在联邦德国大企业中占第13位。
开始一切都顺利。毛姆森得到一份合同,合同一直持续到他65周岁。现在他63岁了,在合同期结束后,他自然会离开康采恩。贝托尔特拜茨不必害怕会有人指责他,说他应为此次董事会主席的离任负责任。克虏伯的人员变换象走马灯似的,似乎可以随便调换。
毛姆森确实是拜茨的帮手,他的爱好与拜茨一样。不仅如此,新任联邦总理赫尔穆特施密特与毛姆森的私人关系比与贝贝的关系好。他特别在行的政治领域,恰恰是贝贝从一开始就认为是自己的政治领域:东方。在这方面毛姆森超过了拜茨。陪同施密特到莫斯科拜见勃列日涅夫的是他,而拜茨只陪经济部长弗里德里希去了次苏联。在那些贝贝认为有损公司形象的场合,毛姆森也敢于表现其政治特色:职工参与决策本是有争议的题目,在就这个话题进行讨论时,毛姆森恰恰由工会推举为领导,让别人谈论自己,这是失礼。他甚至也非常懂得高谈阔论,这在克虏伯原本只是贝贝的特点,毛姆森成了贝贝的内部竞争对手。考夫钢铁股份公司监事会曾讽刺道,弗里得里希克虏伯钢铁股份公司(沙阿当时参股时,该公司叫弗里得里希克虏伯冶炼厂)还是应该叫弗里得里希克虏伯沙阿。对此,毛姆森回击道:“你们的P股是凉的,而我们还坐在暖融融的波斯地毯上。”如果毛姆森能够成功地领导康采恩,这类对贝贝虚荣心的攻击会把毛姆森惯坏的。(由于命运的安排)他没有成功地领导康采恩。在第二次克虏伯危机发生之前,贝贝与毛姆森在公开场合吵了起来。克虏伯高层人士写了一篇不署名文章,文章中所描写的事实使《明镜》杂志十分震惊,它愤怒地写道:“康采恩目前陷入停滞不前状态,而克虏伯的两个头儿,两个势均力敌的‘精神病’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是对付他们自己。”拜茨必须又得发泄他的怒气。有谣言说,毛姆森与拜茨之间已经危机四伏,他反驳道:“这类东西,每年都在报纸上重新出现。”尽管如此,不久歌就唱完了,毛姆森65岁一过,就离开了康采恩。又有人开始在拜茨背后指指点点,他又开始寻找一个新的克虏伯首领。
这一次他不想再找一个与他势均力敌的人。贝贝认为:“内部的人要比外面的人好,”而他本人就曾经是一个“外面的人”。他提拔克虏伯的海因茨裴特利填补了董事长的空位。其他监事会成员都对裴特利不很信任,尽管如此,在拜茨与沙阿的帮助下,他必须带领康采恩度过第二次克虏伯危机。在他执政期间,克虏伯在联邦德国大企业排名中的位置又往下滑了一两位。他执政期间,也没有能够解决康采恩的老问题。克虏伯的生产项目仍然没有紧缩,自有资本仍然太少,仍然只能期望,从中长期来看,克虏伯会有赢利。裴特利也没有能够在他的董事长职位上呆满,三年半以后,他也离开了康采恩。
贝托尔特拜茨又必须第五次重新寻找企业管理人才。
尽管报纸上整页整页地是有关他的反面报道,他现在也不生气。新闻媒体的报道中,将克虏伯与其他同样大小的康采恩进行恶意的比较。他们提出的董事长人选有佐尔先生、施帕特曼先生、查恩先生和麦克勒先生等。但所有这些人贝贝都不喜欢。他现在必须要让克虏伯内部安静下来,拜茨对这一点是很清楚的。
这一次,他仍然不想从外面聘任一个好的管理人才。
他又想在克虏伯内部寻找一个新的董事长。但这一次,他挑的比较对。这位1980年上任的董事长名叫威廉沙伊德,他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呆到1989年初,共9年,这个纪录他的前任中没有一个曾打破过。
现在,克虏伯康采恩的董事长威廉沙伊德是一位纯粹的钢铁专家。他是国民经济学博士,获得学位后,他就职于煤钢联营高级部门,在那里,他是煤钢工业经济统一联络处处长,随后他任职于轧钢厂办事处,并担任新教堂钢铁厂董事。1973年,他开始在克虏伯工作,平步青云。不到几年,他就从波鸿的克虏伯冶炼厂的副厂长升为董事长。1980年,贝托尔特拜茨提拔这位克虏伯头号公爵担任克虏伯总不断有人造谣说,拜茨要取代他,而沙伊德已经学会在谣言中生活了。他与他的监事会主席也妥协了,有人问及他与拜茨的关系,他回答:“我们相互已经很适应了。”而拜茨坐在旁边,制止道:“我知道,沙伊德对付我是不那么容易的。”但他也说,“有些人认为,因为我总是很轻松的样子,我可能不会做出强硬的决定,那他们就错了。”这是事实。
这次谈话表面上的确很和睦,可是,没过几个月,威廉
沙伊德就在其合同期满之前,离开了克虏伯的董事长之职。
这一决定得到了真正贵族式的补偿,使他的痛苦镀了一层金:贝贝同意给他三年年薪,他可以继续免费住在他任职时的房子里直到1995年,共6年,而且有人照顾他的生活,有车供他使用。而他所住的房子是贝塔克虏伯生前一直居住的地方,贝塔克虏伯死后,她的儿子哈拉德冯伯伦居住在此。沙伊德上任时,花了大笔钱将这所房子装修一番,他已经习惯了这房子。他仍然担任克虏伯钢铁股份公司和克虏伯一劳诺公司监事会成员,这样的安排应该使他继续保持与康采恩的内心联结,尽管他已经离开康采恩了。
因为,贝托尔特拜茨已经学会了一点:自从福格桑谢任以来,他都使用这种形式的金嚼子来堵他们的嘴,他在这方面一路顺风,有关人士都保持铁一般的沉默。他一手拿着甜面包,另一只手则拿着鞭子,但他做得很有风度,很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