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璇
三十年前,邓小平对美国进行了一次访问,这是中国最高领导对美国的第一次正式访问,引起了全世界的瞩目。三十年过去了,当年的一些真实的细节渐渐浮出了水面,由华裔美籍作家陈天璇写的《邓小平访美那九天》(新华出版社出版)一书,逐天记录了这九天发生的一件一件往事。在这九天行程中出现过的最危险的一刻是有人明显地企图在邓小平当时正在进行活动的近距离内,意图采取一项含恶意的攻击行动。说时迟,那时快,保安人员就在同一瞬间作出反应,及时化解了这宗突如其来的人身偷袭。现将此事摘录如下——
那是邓小平访美的第六天,有人曾意图袭击邓小平,但被保安及时制止。事发城市是休斯敦。已经接近傍晚时分,邓小平正要出行去参加活动。他是应邀前去休斯敦外一个牧场小镇,出席晚餐并观看表演的。
他下榻的酒店是在市中心的一个繁华地段。那是豪华而著名的海厄特·瑞金斯(HyattRegecyHotel,又译“凯悦”)大酒店。这一天曾在酒店外面发生过拥护台湾蒋家政府的人士举牌示威抗议的游行活动,又有支持台湾独立的另一支队伍在隔街声援,整天吵吵闹闹,目的是引人注意,只是声势有限。不过,第二天因为发生了意图偷袭事件,而加派了大量武装防暴警员,森严地把整幢酒店的四面街道全围了起来。
让我们先读一读当年随团负责保安的中国公安部副部长凌云先生的有关忆述,据报纸说,他是这样写的:“二月二日下午十八时许,邓小平应邀去西蒙顿市竞技场晚餐并观看竞技表演。当他从旅馆楼上下到楼下大厅准备出门乘车时,中方警卫人员在前面和两侧,后面相距数米跟进的是美方安全警卫人员凯利。突然有一个人插到凯利的前面奔向邓小平,只见凯利急步抢上前去,胳膊一挥把那个人击倒了,在附近的警卫人员一拥而上把那个人捉住了。邓小平在中方警卫人员的护卫下安然出门上车走了。瞬息之间,化险为夷。”
从事件的整体过程来说,我当时所见的和凌云先生的回忆大致吻合。不过,有三点相关描述细节却稍为有些出入。大概是因为所处角度不同,能看到的整体过程遂有差别。首先我想说明,事件的时间和地点基本上是一样的,只是事件发生的地点不是在酒店楼下的大堂,而是在酒店花园的走廊内。此其一。
让我稍加描绘,那道花园走廊,是贯通酒店大堂与停车场的一条步行通道。它位于酒店大堂前面出口的左边,是一道有遮盖的半露天的开放式木栅型长廊建筑。感觉上它是大堂向外延伸的一部分,但它是一排独立结构, 因为它的上盖只是一块篷。全长大约有一百多步。人若是从大堂走出,沿左步行,它的右侧是一道实墙,左侧则是完全开放的,之间毫无障碍物,直接连接花园,而连接处就是走廊顶上露天与不露天的分界。
在事件发生的那段时间之前,因为传闻邓小平将从那里经过,保安人员先在整条长廊过道清场,把所有在场的围观者转移至花园内。所以,在邓小平出现的方向,右侧依然是一道实墙,左侧却聚成一道人墙。那里不分男女老少站满了人,有支持者,有记者,有保安,也有看热闹的。我当时也在场,站在第一排,相当于走廊全长的中间地段。那位不轨之人处身在我左边,相隔有三两人,也是在第一排,我们面对着整条长廊的过道。
终于等到邓小平及其陪同出来了,明显看到前后左右都有中美护卫。美方的护卫先行,中方护卫傍着邓小平走,后面还有中美护卫。他们整体上略靠有墙的那边前行,与人群的距离不足十尺。在场的人看见他后热烈地鼓掌,邓小平也边行边鼓掌回应,并且将脸稍为朝向人群。他右边的人一直保护他前进。
在队伍快到我面前那段路程之际,那个站在我再左侧的人突然发难。他看来是一名中年男子,逾六英尺高,身体硕健,应该至少有两百磅以上。我看见他右手持有大条纸卷,像是包住了什么东西,或者只是一束报纸,突然向前猛冲而出。我和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喊出声来。但马上有一人伸手在后面拉住他。可是那名发难者再次拼力前冲,连同抓住他的人一齐拖向前去。至少又前进了一小步,才被其他后援者赶上击倒。
与此同时我注意到,中方左右护卫的回应是当即把邓小平扶移一步,更贴近墙,但继续前行。这时,就在我的面前,已堆起一座人山。因为在那发难者被击倒的同时,有数不清的男女保安齐压上去,如同美式足球一般,少说有十多人重叠,将那名意图袭击者埋在核心内。观众与邓小平依然鼓着掌,直至全队安稳镇静地远去。当然,那名意图不轨的人也被保安当场扣押。大家随即又为保安人员鼓掌。
所以,从我所见,那人是被一人从后抓住,然后再被其他赶上的人击倒,又被一堆人重重压在地上,直至邓小平一行通过后才被扣押的。此其二。
那人的右手持有东西,是不是件凶器当时不得而知,过后也没有多作透露。因为连凌云先生的回忆录中都没有特别提及。此其三。
不管如何,这类事件总是防不胜防。
由于美国社会的开放,上述意外随时有机会发生。这不是保安的漏洞,但是对保安的考验。
就邓小平访美期间可能遇到的安全问题,美方和中方都作了准备。据凌云先生透露,经过先遣组的研究,并按照邓小平的主意,在美国的全盘保安都由美方负责;中方对近身的护卫,则决定不假手于人。就当时以上的情景,根据凌云先生复述,事前是依照原定保安计划默契安排的。当邓小平从酒店电梯出来后,步行至停车场。美方人员开路,中方人员护住两侧,殿后又是美方负责。其间还安插了制服及便衣的联邦警卫在沿途的关键位置上监视和把守,想必是希望前后配合,做到有事首尾呼应。
果然,这布置很有效。当那名狂徒突然冲出时,混在人群中的密探立即反应,并且第一时间跃出从后面把那个不法者拉住,并试图阻止他前进。但那人力大,仍想往前冲,在瞬间甚至拖着那名密探一起移动,只是速度减缓了。其他的保安扑过来,据凌云先生说,是负责人凯利急速上前把那个人击倒的。与此同时,更多的保安赶到,才把那人制服。
我注意到,当时有男有女一齐先后跃出压到那人上面,但是没有中方保安人员参加这一行动,他们只是护着邓小平镇定地一同离去。
后来,警方及各报纸报道,那个意图偷袭者是一名美国“3K”(KuKluxKlan)党党徒。他的名字叫做路易斯·比姆(LouisBeam)。他被捕后的第二天有其他同党到法院门口举牌游行要求将他释放。后来他被监禁了几周。
在访美结束前,邓小平为表示感激,曾给美方这位保安负责人凯利先生赠送了一张有他签名的个人照;另外,还与美方当日那批保安人员一起合影留念。
由此可见,那天发生的事,不是制造紧张空气,也非空穴来风,它的确是一宗可大可小的、千钧一发的危险场面。虽是及时化解,毕竟也是尴尬,这就是为什么中美双方都尽量避免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