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感叹号——南昌起义全景式记录

贺龙接过暴动指挥棒，他向弟兄们宣告：这次是革命暴动，不是反水兵变

　　贺龙的心情极其激动。

　　他很早就知道周恩来，也很尊敬他。今天周逸群告诉他，周恩来要来军部。贺龙早早就在军部门口等待。

　　“贺龙同志。”

　　周恩来打老远就朝贺龙喊着、挥着手。贺龙兴奋得几步上前，紧紧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双手。

　　“里面请！里面请！”贺龙笑容可掬地请周恩来进去。进门是一座不大的三层楼。外面礼堂、教室住满了司令部参谋副官、后勤工作人员及卫队。贺龙住在后面的那栋小楼。楼上住着牧师一家子，楼下三间腾出给了贺龙。向西的一间，内有房主的书桌、书柜、椅子、文具箱等，贺龙在里面放了一张行军床，作为他的卧室。向南的一间，原有圆桌、长背椅、茶几、沙发以及火炉架上的座钟、花瓶、洋瓷灯、字画等陈设；靠东南角墙上安装了一架军用电话，成了会客室。向北的一间，原是房主的餐室，有一张西餐台子，十把靠椅及碗柜、茶具架等，也就成了贺龙和军官们的餐室。

　　周恩来落座之后，贺龙亲自倒水递给他。三人围坐着，谈得十分融洽。

　　“贺龙同志，在汪精卫举刀屠杀共产党人的时候，你保护了我们不少党员，真要好好谢谢你呀。”

　　周逸群笑着插话说：“从武汉到南昌，贺军长往少说也收留了300来个‘红帽子’！这还不算护送走的‘红帽子’呢！”

　　贺龙摇头说：“说这话就见外了。自从和你们共产党接近以来，我贺龙心里明亮了许多。我是从枪杆子打出来的，是个直筒筒，这些年来，我把国民党和共产党许许多多的事一比较，硬觉得还是共产党的主张对！”

　　“共产党相信我，我也很愿意同共产党一起做事。国民党就不同了，对我贺龙这号人，信都信不过。”

　　贺龙很高兴，他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他掏出了心爱的烟斗，笑盈盈地装上烟，点燃后，乐滋滋地抽了几口，然后，感慨万分地说：“就说那年我们歼灭太极军那一战吧，我在前线督战，一口气消灭了敌人190多。我们把战况报上去，武汉政府却不相信，还要派人来验收。五月里天气也蛮热哩，打死的敌人又不好收，过了五六天，验尸的人才到，但尸体已经腐烂，臭气冲天，到这个时候，国民党才相信了真有这么回事。”说完，贺龙把话题转到了暴动的事上，“上次平山同志已跟我说起过，共产党想在南昌搞暴动，这么大的事告诉我，相信我，我就是愿意同共产党一起做事，但只怕做得不好。”

　　周恩来笑着说：“在共产党背时倒霉的时候，你能与我们共产党共事，更难能可贵呀。”说到这，周恩来敛起笑容，脸上慢慢转入了严肃。他两眼定定地望着贺龙，直抒胸臆地说：“贺军长，现在革命已到了紧急关头，你有什么打算？”

　　“我完全听共产党的，共产党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贺龙马上斩钉截铁地回答了周恩来。

　　“谢谢你，贺军长，你早已多次要求参加中国共产党，眼下你虽然不是，可我们十分相信你。这次，党的前敌委员会已经决定，你和叶挺同志的部队就在南昌暴动，同时，决定由你担任起义军的总指挥，由叶挺同志担任起义军的前敌总指挥……”

　　贺龙没等周恩来说完，惶恐地说：“恩来同志，这么重大的责任，共产党要我来担任，我谢谢共产党对我的信任。但我怕承担不起，我要求党重新考虑，派别人担任总指挥，我一定服从共产党的指挥。”

　　周恩来恳切地对贺龙说：“前敌委员会已经考虑好了，认为总指挥一职，目前只有你担任最恰当。请不要推辞了。有什么困难和问题，我们一起商量，一起克服。——就这样定吧。”

　　贺龙捏着烟斗，低头沉思了一会，他猛然抬头，眼里闪着泪花儿，深情地望着周恩来，说：“好，我干！无论南昌暴动成功还是失败，我都干！失败了，我就上山！”

　　……

　　起义战斗的各项准备在顺利进行。

　　7月31日下午2时，叶挺在心远中学召集全师营以上军官会议。会议室是临时布置的，远处有不少的卫兵警戒，使会议显得严肃而又机密。

　　叶挺首先在会上传达了党的决定，指出：“宁汉合流已成定局，国民革命遭到了严重的危机。中央决定，实行武装起义来挽救目前的危局，粉碎反革命的阴谋。这次行动的任务，就是占领南昌城，彻底消灭南昌城内外的反革命军队。”

　　接着，师参谋长徐光英作战斗计划报告，他说：“我们和第二十军一起行动，胜利是有绝对把握的。但是敌人有增援部队，快的一两天就可到达。如果让敌人增援部队到达，战局就复杂了，下一步行动就有困难。因此，要求在一个夜晚全部解决战斗。这次起义的口令是‘山河统一’。”

　　到会军官听了，精神十分振奋，一致拥护共产党的英明决策。为了争取时间，顺利完成战斗任务，叶挺再次对有关战术问题作了指示。接着，到会军官们对起义前的准备工作，作了详细而具体的研究。

　　7月31日下午4时，贺龙在军部召集团以上军官传达了起义决定。

　　贺龙见人都到齐了，把手中扇着的大蒲扇扔在一边，收敛了笑容，双手按着桌子，站起身，严肃地说：“弟兄们，今天召集大家来做什么，想必大家也明白八九分。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眼下的形势明明白白地摆着，国民党叛变革命，已经死了，靠死了的国民党是没有希望了。靠谁呢？今天的革命只有靠共产党来领导，只有共产党才是穷人的党，中华大多数人欢迎、拥护的党。我们就是要靠共产党，听共产党的，重新树立起旗帜，反对反动的政府，打倒蒋介石，打倒汪精卫。”

　　军官们听说后，初时惊愕得合不拢嘴，接着纷纷议论开了。

　　“静静，大家先装哑巴听我说。”贺龙朝四下挥了挥手。

　　军官们静了，吸烟的悄悄地把烟头掐灭，打扇的也停住了手，心情颇为激动地望着贺龙。

　　贺龙激昂地说：“如今，暴动总指挥部已经成立，由我担任暴动总指挥。这次暴动不是反水，也不是兵变，是一次完完全全的革命的暴动。到时，我们还要向外界发表宣言，成立革命委员会，举行万人大会。我们跟着国民党，跟着汪精卫、张发奎，是可以升官发财的，但今天我们又要脱离他们，这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贺龙炯炯的目光对着在座的军官们，逐一扫视了一遍，军官们都十分激动地大瞪着眼睛，静静地望着他们熟悉的军长。

　　贺龙亮开嗓门接着说：“为了寻求我们的真正出路，跟着死去的国民党，我也要死，你们也要死，我们整个军都要死。我贺龙的脾气就是这样，跟定了共产党，不管今后会是怎样的困难和危险，就是刀架在我贺龙的脖子上，也要跟到底！”

　　“当然。”贺龙坐了下来，边说边掏出烟斗，用潇洒利索的动作装上烟丝，点着了火，含着笑抽了一口。他将烟斗嘴儿靠在下唇边，笑眼望着军官们，语调和缓地说，“兄弟们跟我在一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愿意跟我干的，我欢迎；不愿意的，也没么子要紧，可以走，我送给你盘缠钱，回到家乡替我问你娘老子好，但是，队伍不能拉走。”

　　贺龙说罢最后一句话，握着烟斗的手往边上一拨，烟斗那道缓缓升腾的烟雾被拨得纷纷乱乱。此时会场上寂静异常。

　　一师师长贺锦斋定了定神，倏地站起来说：“军长，你决定怎么办就怎么办，跟着共产党干革命，做鬼也做个英雄鬼。”

　　“听军长的！我们都听军长的！”

　　贺龙脸上流露出一种满意的微笑。他把衬衣衣扣全解开，把衣服往两旁一拨。接着，信手拿起扔在桌上的大蒲扇，连连扇了几下，快人快语说：“好，既然大家愿意跟我贺龙一道革命，那就不单单是听我的，我们今后都要听共产党的领导，绝对服从共产党的命令！”

　　“我看这样吧，抓紧时间。现在，把我们军的作战计划宣布一下。”

　　贺龙重新又站起身来，让作战参谋在桌上铺开一张南昌地区地图。正要开口讲，见有些军官正在掏小本子，便略停顿了一会儿后，开始宣布：

　　“当前，驻南昌的敌军有第五方面军警卫团，第三军第二十三团、第二十四团，第六军第五十七团，第九军第七十九团、第八十团，共约6000人。”

　　“而我方兵力却有2万余人，我们和叶挺率领的第十一军第二十四师、朱德率领的第三军军官教育团，还有第十一军第十师、第四军第二十五师，在一起行动。从兵力上看，我们占绝对优势，胜利是完全有把握的。”

　　“我们军攻击的目标是省政府、第五方面军总指挥部及警卫团，还有第九军第七十九团等。明天凌晨4点，以三声枪响为信号，全线统一打响。”

　　贺龙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戳点着地图上的位置。

　　“傅团长！”

　　“到！”六团傅团长起身，响亮地回答。

　　贺龙说：“你们团负责解决小营房敌七十九团！”

　　教导团侯团长立马站起来说：“报告军长，七十九团是敌人主力团，还是交给我们团去啃吧。六团是新建的，大多是新兵，没经过大阵势。我们团有战斗经验的老兵多。”

　　贺龙俯向地图，想了想说：“好吧，那七十九团交给你们去啃。娘的，这个团是他们的王牌，这回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消灭七十九团，你们有把握吗？”

　　“报告军长，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好，不过你们不可轻敌，这个团都是新式武器，是块难啃的骨头，你们一定要用突然的动作，一下将其收拾干净。”

　　贺龙接着说：“消灭小营房七十九团的任务，改由教导团执行，你们立即换防，及早做好战斗准备。”

　　贺龙又对其他团的战斗任务分别作了交待。稍停，他把烟斗轻轻在桌面上磕了磕，望着军官们意味深长地说：

　　“这次战斗不同以往，吃掉眼前的敌人，我们有把握，但是敌人有增援部队，快的24小时就可以赶到。如果让敌人增援部队赶来，战局就复杂了，我们也将非常被动。因此，8月1日天亮之前，各团要全部解决战斗。！——看看，大家有什么补充没有？”

　　贺龙环视了一下，见大家摇头，没有什么意见，即宣布说：“好，就这样吧，大家马上分头行动！”

　　贺龙的结束语简短、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