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找的人得具备两个特征,第一是高智商,第二是我迫切需要。——马克·扎克伯格
越来越多的硅谷高管们开始相信,社交网络会成为一片很大的盈利市场,肖恩也是这类管理者之一。2003年秋,硅谷的风险投资者们将总金额3600万美元的资金投向四家刚成立的当红社交网络公司——Friendster, Linkedin, Spoke和Tribe。
2004年3月底,就在Facebook在几天之内横扫斯坦福校园后不久,肖恩给马克发了一封邮件。邮件中,他着重介绍了自己曾经效力的Napster网站,并主动提出将马克介绍给旧金山那些对社交网络基本常识有所了解的投资方。他提到自己认识Linkedin和Tribe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那两位高管联合购买了于社交网络而言极为重要的关键专利。肖恩建议与他们开会,以此帮助确认应用那项专利并非对Facebook不利。爱德华多回复了肖恩,然后他们在纽约安排了一次晚宴。
4月初,肖恩飞到纽约赴宴,和他一起参加的还有马克的女友普丽西拉·陈、爱德华多和爱德华多的女友。所有人齐聚纽约翠贝卡区66号一家新开的华人餐厅,那里是当时流行的聚会地。遇到Napster的创始人让马克兴奋不已,因为他将该网站的创建视为互联网历史上最重要的事件之一。
马克描绘了自己对Facebook未来前景的构想,它甚至比肖恩预计的更为远大。“他没有想着‘让我们一起来赚些钱就收手吧’,”肖恩说:“这不是那种一夜暴富的主题,这是‘让我们共同建立持久的文化价值,并且为了从前人手中接管这个世界而全力以赴’。但他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还是个大学生,接管世界相当于接管学校。”肖恩记得马克那时雄心勃勃,“他有王者风范。”为了支付那天晚餐的费用,肖恩不得不透支账户,但他认为值得。
两个月后,马克在帕洛阿尔托的街边跑向肖恩时,还清晰地记得纽约会面的美好情景。肖恩看来就是真正了解Facebook运作意义的那类人。
在帕洛阿尔托共进晚餐的过程中,马克目睹了肖恩与Plaxo投资方那持续数月的战争是如何收场的。6个年轻人走进一间附近的餐馆,马克约肖恩在那里向他介绍了Facebook的近况,也让肖恩更充分地了解了他的哈佛好友们。就在一行人坐在餐馆时,肖恩接到自己律师打来的一个重要电话,律师带来了坏消息。Plaxo董事会决定,肖恩留在Plaxo的一半股份将不会授予他本人。换言之,肖恩被自己的公司逐出了门外,假如公司今后上市或出售,他将不可能从中获得收益。
肖恩得知消息后恼羞成怒,他当时已经喝醉了。Facebook的成员们听到肖恩的遭遇后,既惊惧又失望,这成为当晚谈话的主题。虽然从3月左右就时常有投资人接触马克,想分享Facebook的成长收益,但他没有多少和这些人打交道的经验。肖恩的教训能让他引以为戒。马克回忆说:“风险投资听起来有些恐怖。”这是个迈向成熟的时刻,对Facebook的未来发展有重要意义。马克既出于为朋友打算,又觉得可以向肖恩学到更多经验,于是邀请肖恩与自己同住。到了9月,他开始将肖恩称为公司的总裁。
尽管没有接受正式教育,对商业模式也不够重视,但肖恩仍然拥有非凡的商业头脑。假如商界与艺术家两个词可以相提并论,那么他也许就该被称为商界艺术家。肖恩在Facebook的个人简介中说自己是“一个拧脾气的双面人:一个理性的唯美主义者”。他的身上结合了对企业史、经济学细致入微的了解和艺术家的烦躁、冲动以及对更美好世界的设想。可他的视力反倒一点也不好。如果忘记戴隐形眼镜或重度眼镜,他的视线就很模糊。他的性子飘忽不定,好像他会像彼得潘那样飞来飞去,身边总会有漂亮的女朋友。
自学成才的肖恩是一位求知若渴的读者,深深地沉迷于政治书籍。他会在对当前形势的分析中加上些“筹划者意图”的参考说法。他在Facebook的个人简介中引用了艾略特、伯特兰·罗素和阿尔伯特.加缪的名言。肖恩喜欢像“做生意的外行人”那样交谈,只要听者对谈话内容表现出丁点兴趣,他就会急切地讲起自己那套可以追溯到古登堡时代的传媒历史理论。关键在于,他喜欢讲话,语速很快,态度热情,而且谈的都是创新想法。肖恩熟悉并了解商界的现实,爱好哲学思辨,这些都被他带入了Facebook。这样的辩论也促使马克完善了自己对公司前景的设想。与肖恩交流就和与那些哈佛宿舍里的同学谈天说地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之处是,现在对话时讲的都是关于如何让Facebook走向成功。
男生们很快养成了每天固定的生活习惯—起得很晚,走入餐厅然后开始工作。餐桌上高高地堆着电脑、线缆、调制解调器、相机,在它们的间隙里还挤满了垃圾和日常用的瓶子、罐头和杯子。马克是起得最迟的—他几乎都是下午才去工作,经常忙到深夜。在这个办公室里他最常穿搭的一套就是上身一件T恤,下身一条睡裤。在那间出租屋里,当这些男生都围着餐桌坐在各自的手提电脑面前时,整个屋子就鸦雀无声了,这是因为他们即使是坐在对方身边,想谈话的两个人也都是通过网上的即时信息交谈,这样就不会妨碍其他人集中精力做事。像马克和莫斯科维茨这样的网虫在编写代码时容易陷入忘我的入神状态,那时他们不会在意周围的背景音乐和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只是受不了被人中途打扰。
无论莫斯科维茨和肖恩的加盟是否马克有意为之,他都借此组建起了一支理想的团队,由此可以发挥他个人的才华。莫斯科维茨具有的特质是每家创业公司都需要的—勤劳肯干、脚踏实地、多才多艺又注重实效。他负责维护网站服务的运作,为新入网的学校建立数据,必要时他会工作整晚,保证系统运行。
肖恩则正相反,他创建公司的经验丰富,熟悉运作的方法手段,善于建立现实世界的人际关系,在硅谷人脉很广,了解怎样得到硅谷的信息。他懂得享受生活—只要手里有余钱,就会去品尝美食、理时髦的发式、买新潮的衣服。他可能偶尔会因为参加前一晚的聚会筋疲力尽而突然取消第二天的会议,却还是最适合站在前台宣传Facebook的人,毕竟这种能力正是网站所需要的。在硅谷,那些听说过Facebook的人大都认为这个网站愚不可及,只是迎合了一群性饥渴的大学生而已。而肖恩勾画的宏伟蓝图有助于为Facebook赢得业内尊重。
这两个人在团队中各司其职能让马克发挥所长,思考Facebook应该变成怎样的面貌以及为此要怎样发展,或者是依他的性子腾出精力做自己想做的事,开发Wirehog。颇为讽刺的是,马克不是Facebook的资深用户。事实上,其他网站的创始人和早期的成员也同样如此。2004年的夏天,莫斯科维茨带领着网站的实习生们开始收集数据,了解用户使用网站服务的真实情况。他们发现,有些用户每天浏览数百甚至数千份个人简历。他们的设计正是为这些用户服务的。
在还没有致力于Wirehog的时候,马克为Facebook的一项特色服务编写了一款程序,他认为这个功能很出彩—是一种利用手机短消息(SMS)获取信息的方式。此前已经有iPhone和黑毒手机先于Facebook应用了这一技术,这是Facebook与手机的接口。操作时,用户要以一个人名为内容编写信息,发送到m@The facebook。com这个地址,还要把朋友的手机号码或其他回发至自己手机的信息同特殊代码一起发送到同一地址。这项服务的唯一缺陷就是用户通常用起来不够灵便,需要随身带着一张纸记住怎样使用。尽管创意很好,但没多久这项服务就停止了。
肖恩搬进来和男孩们一起住,他那个房间里只摆了张床垫。马克后来说,除了他的车以外,肖恩给自己印象最深的东西就是一双“很帅气的运动鞋”。据肖恩回忆,马克请他担任总裁时是这样说的:“你能帮我们建立起这个公司吗?我们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作为对委以如此重任的回报,肖恩会跟大家住在同一个屋子,马克与他的朋友也可以使用肖恩的宝马车。
不止一位顾问劝阻马克聘请肖恩,认为他懒散的态度和奢侈的生活方式会影响整个公司。一位比马克经验更老道的好友评价肖恩说:“他生活放荡,没有节制。”但马克没有打消这个念头。他说自己已有耳闻,但肖恩的经验和头脑远远比其个人作风给公司带来负面影响的风险重要,毕竟肖恩曾经为Napster起步时期的发展助了一臂之力。不仅如此,他还是Friendster公司的一个小额投资人和该公司创立者的朋友。
暑假时大学生大部分离开学校,Facebook的流量也就降下来了。但马克与莫斯科维茨还在为秋季学期的到来强化网站建设,他们坚定地认为到那时就会回复增长。一些访客将他们的自信视为哈佛这种高等学府培养出的傲气。其中一位在最初拜访后有些惊异地说:“即使还在夏季,当时他们讲话的口气就像已经知道秋季会发生什么,他们觉得自己的网站是世上最棒的,而且它会压倒一切。谈话中他们一直在用‘压倒’这个词。”他们说,Facebook会压倒对手。实际上,这些话中大部分都是夸夸其谈和一些青年人无忧无虑的冲动。
尽管生来一张娃娃脸,又总是腼腆羞涩,马克却无疑牢牢占据着负责人的席位。在介绍服务的网页上,他的名字下面罗列着这样的称呼:“创立者、主宰者、指挥官与全州公敌。”相形之下,莫斯科维茨的称号就不那么光彩照人了:“不再当炮灰的编程员、职业杀手。”爱德华多的工作内容被描述成:“经营事务、公司事务、巴西人私事。”
马克时不时地开始显示出天生的领袖气质。肖恩说:“一家公司的领导者需要在脑海中有一棵决策树—如果它在这里生长,我们就向这个方向走,而如果它在这里绝迹,我们就往另一条路去。马克凭本能就做到了这点。”他和网站的同仁一样好玩—他本人其实有点喜剧细胞,但他也能坚定不移地让公司这艘大船向前航行。做船长不只是让他体会到了乐趣。
实际上,马克常常会表现得像一艘海盗船的船长。在为一件事绞尽脑汁或与其他人讨论一种想法时,他经常是一跃而起,双手交叉背在身后,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他随身带来的少数行李中有些是击剑用品,就堆放在房里不远处。踱步时,马克会习惯性地走过去拔出自己的剑,一只手开始在空中挥剑,一只手就放在背后,向前送出剑时说着:“好吧,我们要来谈谈。”莫斯科维茨此时就会发作了。“我这种人受不了这么干,”他说,“那个房间很小,我就像个提心吊胆的妈妈,跟他说‘你会把东西弄坏的’,可他一进入状态就连续好几小时都会那样。”于是,莫斯科维茨和其他人后来都禁止马克在屋里击剑。
屋后有一个池塘,还有一块三角形的院子,那里的地面几乎都铺得很平整。一天晚上,马克与肖恩站在屋外绕着池塘和院子走了几小时,一边散步一边谈话。马克手上握的剑挥舞得离肖恩的脸太近,让他觉得很不自在。肖恩很难集中精神,因为有把剑每隔几秒钟就在自己面前几厘米的地方晃来晃去。“你看这个网站是不是真的能做下去?”在刺出剑的间隙马克这样问道。我看行,”肖恩边退后边回答,“除非别人取代了我们,或者我们出了差错、像其他网站那样让用户失望了,否则没有理由做不下去。”
“马克确实非常理性,他考虑过把公司建成真正的业内帝国可能性不大,”肖恩认为,“他有些疑虑,比如这是不是一时的狂热?这会不会一去不返?他喜欢Facebook这个创意,也愿意毫不动摇地坚持到最后。可是,他和那些最杰出的帝国建立者一样,信心十足也疑虑重重。就像英特尔前首席执行官安迪·格普夫所说,只有多疑的人才能生存。”,
从加州理工学院南下来到帕洛阿尔托的亚当·德安杰罗是团队中最有天赋也是最有成就的编程员,但他还在为自己的项目工作。Facebook运用的网络编程.语言是PHP, JavaScript和HTML,相对都比较简单,这些既不是德安杰罗的专长,也不是他的兴趣所在。他有很严重的计算机腕管综合征,敲打键盘会让双手和双臂受伤,因此他在努力寻找一种替代方式—发明一种摄像镜头能辨识的方式,只需要手在空中挥动就可以改变显示器上的文本内容。这是个很有挑战性的项目,也许因为挑战的难度太大,所以整个暑假他花在那上面的时间都不多,更多时候是在为麦克科伦和马克的Wirehog项目帮忙。
在一群年轻人着力于网站的技术支持和完善服务特色时,肖恩开始考虑Facebook作为一家公司需要采取的措施。他聘请了帮自己处理Plaxo纷争的那位律师,并且着手寻找管理“网站运行”的人。这是网络公司需要的基本工作,它的任务是确保数据中心和服务器正常运行。而一直以来,所有这方面的工作都外包给了第三方公司,不过Facebook现在规模太大,这样做已经无法满足需要。肖恩发现自己的同事们连基本的网络管理知识都不了解,甚至不知道什么是路由。为此他请来坦纳·哈利奇奥格卢,这位工程师曾经在eBay工作,此后在圣何塞的家中为Facebook效力。
肖恩成为网站对外的形象人物,与投资者打交道时尤其如此。在马克他们的屋前,常常可以看到豪华轿车开进街道尽头,停在掩映着房屋的大树下。驱车前来拜访的人都有意寻找投资对象。这些人中有的来自Benchmark风险资本公司,他们想明确知道是否有机会对Facebook进行股权投资。而当时他们得到的回答是:不行。但是,Facebook在不久以后需要更多的融资,所以肖恩要让这些人相信这一点并乐意来电询问或者登门拜访。
Google的一些主管上门了解有无可能与Facebook合作甚至将其收购。即使在这个网站萌芽之初,Google就已充分意识到在帕洛阿尔托进行的这个项目有投资价值。不过马克与肖恩都很戒备,因为的确存在被硅谷的这家网络巨头吞并的风险。他们认为,假如要自己做主,就必须保持独立经营。无论如何,他们为之努力的与Google截然不同。他们的网站与人息息相关,而 Google关注的是数据。
对于Wirehog的继续开发,肖恩与马克持有不同看法。新上任的总裁肖恩认为,这项研究很大程度上偏离了Facebook的发展轨道。在Napster的经历使他怀有戒心,不愿卷入与音乐和传媒界公司的纷争。在肖恩看来,那些公司会起诉Wirehog和提供这项服务的Facebook,会认定这种技术是在帮助用户窃取有版权保护的内容,就像音乐产业的公司对Napster提起诉讼那样。肖恩与开发Wirehog的工程师麦克科伦一道飞去了洛杉矶,在那里与华纳音乐集团首席执行官小埃德加·布朗夫受和管理华纳唱片公司的汤姆·惠利会面。肖恩在创建Napster时与他们结识。不出意料,这两人都极力反时推出Wirehog。尽管肖恩担心万一Wirehog输了官司会连累Facebook由此一蹶不振,但他没有说服执著的马克放弃Wirehog。
肖恩认为真正杰出的领袖,尤其是公司初创时期的领导者知道在何时说不—能够清晰地勾勒出前景,让所有人为之热血沸腾,但也知道哪里是底线,这底线对产品而言尤为重要。人不可能面面俱到。马克还不了解这点,这是他得到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