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吁……停!”在一处湖畔,我拉紧缰绳,让飞驰的马儿停了下来,我飞身从马背上跃下,“好马儿……”我的手轻轻地摸着它长长的鬃毛,安抚着它,它转过头来,伸出温暖的舌头舔着我的脸撒娇,“呵……好乖!”它舔得我好痒,我忍不住轻笑起来。
自从李元霸把这追风神兽送给我之后,我就想方设法要驯服它。于是我天天骑着它到城外,由着马的性子跑上整整一天,直到人困马乏才回来歇息一宿。第二天骑上它接着出去跑,如此这般,到了第十天,这马终于和我混熟了,乖乖地让我骑着它,已经认我是它的主人了,且只听得懂我的话,除了我,谁骑它也不行。
我将追风拴在树上,放眼望去,绿意葱翠的草地,清澈碧绿的湖水,婆娑袅娜的树影,群峰连绵,湖光山色浑然一体,好美的景色。“明,等等我!”李元霸这时候也骑着马从后头赶了上来,他翻身下马,气呼呼地说道,“今天又输给你了!真不甘心!”“呵……谁让你要把追风送给我,我想这世上很少有马能追得上它。”我得意地笑着。李元霸不服气地顶了回来:“二哥的马也是百里挑一的好马,应该可以和追风不相上下。”“你二哥的马?那我倒是没见过,不过,秦大哥的黄骠马跑起来倒也是风驰电掣般。”我顿了顿,想起了秦琼的黄骠马。唉,已经有半年多没有见到秦琼了,我真的有些想他。他一直像哥哥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守护着我。在我最低落的时候听我倾诉,轻轻抚慰我;在我得意的时候任我撒娇、蛮横。对着他,我总是有种被宠的满足感,他是这个时空中唯一让我感觉像亲人的人……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那日我们两人就那样匆匆分散了,他一定很担心我,也许该想办法捎个信给他。
“明,你在想什么呢?”李元霸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好不容易求二哥让我们出来玩,你怎么反而闷闷不乐的?”“没有。”我拉下他的手,随意问道,“你二哥这次怎么会同意让我们出来玩的?”
前不久,北方刚发生了一桩大事,马邑富豪隋鹰扬府校尉刘武周,杀死马邑太守王仁恭,集兵万余人,自称太守,领兵攻占汾阳宫,后勾结突厥,被始毕可汗封为“定杨天子”,其势直逼太原,成了李家父子一个不大不小的心腹之患,一时晋阳形势变得有些紧张。而李世民居然会同意这时让我和李元霸出门游玩,倒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哦,那日我遇见二哥,他说刘武周此时立足未稳,不会轻易来攻打太原的,所以目前晋阳城还是很安全的。前几日,刘先生说什么杨广要东征高丽,爹和二哥他们现在只管招募兵士就行了。”李元霸猛眨着眼睛,努力回想着,“而且二哥一定会派人暗中跟着我们,他做事一向沉稳,从不出纰漏,所以你可以放心。”
“派人暗中跟着我们?”我环顾四周,“怎么我都没看见有人?”李元霸笑了:“如果被你看见了,那还叫暗中?”“你说得也有道理。”我在脑中串联起李元霸的话,有些明白了。看来李家父子头脑很清晰,借着刘武周占据汾阳宫的事件,谎称隋炀帝要东征高丽,趁机扩军,只要百姓入李渊的兵营就可免去征伐高丽,百姓当然宁愿守卫乡土而不愿远征辽东,如此一来,李渊只要数日就可募集十万士兵以供己用。此举不但能扩充军队,而且还能加剧太原一带百姓对隋炀帝的怨恨,他们起兵就又多了一分胜算,这确实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呵……如此损人利己的主意,一定是李世民和刘文静这两个狡诈的家伙想出来的。“嗯,好累!”我打了个呵欠,拉了拉身上的长袍,席地坐下,闭上眼睛,靠着身后的树,准备打个盹,休息一下。“明,你这是干吗?”李元霸看我坐下,忙问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不会是想躺在这里睡觉吧?”“是啊,有何不可?”我懒洋洋地应道。今天的阳光晒得人好舒服,这样的午后,在野外睡个觉,可是人生一大乐事。
“不要!明!快起来,我们去打打猎,要不就去赛赛马,总之不要在这里睡觉啦!”李元霸抓着我左摇右晃,我只好闭着眼睛装睡,根本不理他。过了好一会儿,他觉得没趣了,于是扔下我,一个人骑上马往前奔去了。
“呵……”终于走了,耳根清净了,我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泥土味和草木香,将手枕在头下,惬意地躺在大树下,享受这难得的悠闲与宁静。我梦见一个花的世界,漫天花瓣飞舞,像无数绯红的雪片从天空落下,很快就把我全身覆盖住。有一瓣顽皮的花还落在我的唇上,甜甜的、柔柔的,像一支羽毛轻轻刷过我的唇。灼热的气息细滑地拂在脸上,痒痒的、麻麻的、酥酥的,我的身体仿佛被蛛网缠住了,扯也扯不断,拈也拈不掉。“呃……”好难受,我呻吟了一声,感觉有个重物压在身上,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我不顾一切拼命挣扎着,却依然摆脱不掉胸口上的沉重感,我奋力睁开眼睛看去。他……靠得太近了,近得能让我清楚地看见他深蓝眼眸中疯狂、晶亮的光芒,是李世民……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我仍在梦中么?我昏昏沉沉地看着他,他的唇轻滑过我的脸颊,在我的唇边慢慢游走。“明……你是我的……是我的……”他的声音低沉而魅惑。是梦吧?正因为是梦,所以我完全无法动弹,只能无助地瘫在他的怀里。他湿濡的舌尖正轻舔着我的双唇,细细地描绘着唇形,温热的感觉透过敏感的唇袭遍全身。我已经可以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全身血脉贲张,渐渐热起来的血液快速流动着,就如春天解冻的河流,冰破、冰沉、冰融,春潮涨起来了。鼻间似乎还闻到熟悉的淡淡麝香,这真的是梦么?梦里也能闻到香味么?我觉得脑中一片晕沉,不由嘤咛了一声,他的舌趁势钻入我的唇内,湿滑的舌灵蛇一般卷住我来不及退缩的舌,毫无顾忌地翻搅、吸吮了起来,如狂风般温热灼烫地在我唇内卷动,恣意探索着……
侵略而狂野的气息犹如狂涛骇浪,让我快要窒息了,这一切……都是梦吧?我恍惚地想着,越来越炽烈的火焰向我席卷而来,灼烧着我的身子,全身软绵绵的,我再也无力负荷这样的激情,眼皮渐渐垂下,我选择了不去抗拒,让本就模糊的意识缓缓滑进更幽暗的世界里,任凭黑暗再度接管了一切……
等我恢复意识醒来的时候,晕红的夕阳已缓缓从天际落下。
“唔……”我缓缓坐起,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蓦地,我拍了拍头,记起了刚才梦里所发生的一切,在梦里,李世民疯狂地吻着我。虽然他曾亲过我,但是也只是吻在脸颊、额头……从来没有吻过我的唇,而且还是像这样火辣辣的热吻……
难道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承认这些日子我确实不时会想起他,但也不至于会做出这么香艳的梦吧?天啊!青天白日的,我居然发起了春梦!我羞愤得恨不能一头撞死在树上。丢人!风明,你真丢人啊!我紧紧捂着发烫的脸,不停地在心里唾弃自己。但这梦也太真实了吧?脑中浮起一个大大的问号,直到现在,我还是可以嗅到隐隐约约的麝香味,他吻我的感觉也还未从唇上完全消失……
春分过后就是清明,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绵绵细雨,天终于又开始放晴了,天气也逐渐热了起来,夏天到了。就在这时,突厥发数万骑兵准备袭击太原,其轻骑兵在晋阳城外往来驰骋,气焰十分嚣张。一时之间,晋阳城内人心惶惶,李渊下令暂闭城门,李世民则忙于和一干文武商议应敌之策。突厥人攻来这事可大可小,有很久没见着李世民了,我有些放心不下,这日傍晚就去他屋里找他。“世民?”我推开房门,屋里一片寂静,看来他还没回来。就在这等他回来吧,拿定了主意,我在桌案前坐了下来,随意翻看着案上的书。咦?那是什么?无意中一瞥,我望见李世民床头挂的那两幅画。这画怎么看着这么熟悉?我立刻就想起来了,这是那天晚上我和李世民逛市集时,我画的那两幅梅花图,可是怎么会在这里呢?“明?你怎么来了?”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看去,李世民和刘文静正踏进门来。“这画是我从那摊主手里买的。”李世民见我一直盯着那两幅画,立刻开口解释。“你从他手里买的?”我一愣,为什么要买呢,这不是浪费钱么?我知道他不稀罕那几个钱,可是……算了,虽然心里仍有疑问,但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和他商量,我就没再追问。我转而问道:“听说突厥的兵马已经到了晋阳城下?”“是,他们此番是有备而来,且来势汹汹,恐怕不好抵挡。”李世民皱了皱眉,“如今晋阳城内的兵马依然不足,这些兵马原本是用于起义的,倘若和突厥兵正面交锋,只怕会损兵折将,破坏起义的计划,所以此次应敌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呵……”我笑了起来,幸亏我对隋唐这段历史比较熟悉,否则还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了,“孙子兵法云:‘虚者虚之,疑中生疑;刚柔之际,奇而复奇。’这指的就是三十六计中的第三十二计——空城计。”我本来想举诸葛孔明智退司马懿的例子,可转念一想,这是《三国演义》里罗贯中写的,李世民他们现在还看不见呢,于是转口说道,“春秋战国时,郑国智退楚军,用的就是这空城计。”
刘文静缓缓开口说道:“楚成王六年,楚国的丞相公子元亲率兵车六百乘去攻打郑国,楚军一路连下几城,直逼郑国国都,郑国都城内兵力空虚,无力抵抗,于是郑国大夫叔詹就献空城计智退楚军。风公子所说的可是这个?”
“嘿嘿……”我只隐约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哪能记得如此详细,只得干笑两声,“刘先生果然博古通今,我说的就是这个。”
“果然是好计,我们只需派兵分头埋伏,令守城将士都躲在城墙后面,再将四面城门大开,将城墙旗帜统统收起,唱一出空城计,以迷惑突厥。”李世民轻拍了下桌案,“如此一来,突厥以为城中有重兵埋伏,定立即引兵退去。我们关上城门,调兵遣将,再谋对策。”
“空城计毕竟是空城计,倘若突厥莽撞地强攻进来,那就糟了。”刘文静补充道,“所以,为防不测,再派一支精锐骑兵,乘黑夜悄悄出城,占据城外险要地势,一旦晋阳城遭遇袭击,就立刻从背后突袭突厥,也好有个照应。”
“文静说得是,我想突厥兵也不会如此简单地就撤退。”李世民伸手摸了摸额头,“等突厥兵稍退,我们再派遣千余名将士,命他们连夜潜行出城,等到天明再入城,大张旗鼓、呐喊前行装作是援军的样子。如此一来,突厥兵必定以为这是别路来的救兵,便会转身退去,那晋阳城就能转危为安了。”
我只是稍微提示了一下,李世民和刘文静却在转瞬之间就能想出这么精妙的计策。我是因为白占了一千多年历史的便宜,所以才如此清楚形势,但他们两人身在当局,却也能想得如此透彻,确实是睿智过人,令人佩服。
“哦,对了,二公子,还有一事,”刘文静站起身,从衣袖中取出一份文书递于李世民,“这是瓦岗寨李密声讨炀帝的檄文,历数杨广十大罪状,号召天下百姓同心除暴。”
“哦?”李世民伸手接过,他边低头看着边说道,“这一篇檄文洋洋洒洒,长达数千言,痛斥时弊,文辞凿凿,笔风犀利,精彩绝伦啊,看来瓦岗寨这群人确实不同于一般草寇。”说罢,将那文书递给我看。
我接过仔细一看,上头列举了隋炀帝十大罪状:“弑父杀兄,乱伦兽行,沉溺酒色,广营宫榭,苛税繁杂,游幸劳民,征伐高丽,拒谏嫉能,贿政鬻狱,言而无信,”罪状罗列得确实很详尽,再往后看,“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这文笔确实是好,而且还留下了一句成语“罄竹难书”。
瓦岗寨……秦琼和王伯当如今应该都在那里吧?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李密已取河洛,瓦岗寨大盗翟又将奉他为盟主,自称魏国公,如今掌握中原六大粮仓其四,连续两次开仓济民,颇得民心,有兵马数十万,声势极盛。”刘文静眼睛一瞥,顿了下,“依二公子之见……”
“李密如今手握重兵四十万,中原起义军又纷纷前往投靠,他虽然已是天下最有实力的义军,但另有王世充镇守洛阳,对抗瓦岗,双方僵持不下,一时之间谁也拿不下谁,我们可以不用去蹚这浑水。”李世民稍一沉吟,开口说道,“他如今发出这样的檄文,无非是想师出有名,我们不如暂时修书一封,与他交好,结为同盟,如此一来,也可免去我们东顾之忧。”
“是,那我回去后立刻修书一封,明日就派人送去给李密。”刘文静说完后,便起身道别,“天色已晚,我也不打扰二公子歇息了,先行别过。”
“那我也告辞了。”我原本还想留下和李世民说说话,可是脑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也立刻起身告辞。
“好,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李世民摆了摆手。
我和刘文静就一起退了出去。
“刘先生,请留步。”到了门外,我叫住了刘文静。
“哦,风公子有事?”刘文静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
“是。”我点点头,“你刚才说要修书给李密,明日即刻派人送去,是么?”刘文静颔首:“是啊。”“那可不可以也帮我送一封信呢?”我顿了一下,才说道“那封信是给瓦岗寨秦叔宝的。”,“秦叔宝?”刘文静怔了怔,“你和他有何关系?”“他是我的义兄。我与他失散了,一直很惦记他,如今知道他在瓦岗寨,所以想修书一封,报个平安。”我犹豫了一下才说,“不知刘先生可否帮我这个忙?”“原来如此……”刘文静应了声,但是没有立刻回答我。“不许。”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我一惊,回头看去,是李世民,他两眼直直地望着我,脸色已经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