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阿史那燕就以游玩为名,带了几十名随从出门。我们也混入其中,一行人便正大光明地往中原进发了。
我跨着追风,不紧不慢地往前行着,仔细地欣赏着道旁的风光。此时已是冬末春初,沿途都是薄薄的白雪轻覆着远山。虽然大片草地经不起严寒,已有些枯黄,但仍有小片的小草依然顽强地守住一分苍绿,为大地平添了些许春意。
“好美的景色啊!”阿史那燕欢呼雀跃地策马追了上来,“明,你看,那有条小河!”
“确实是美……”我微笑着点头。那些流过草原的河流,有的波涛滚滚,极有气势;有的水流细细,温柔流淌。它们在草原上曲折盘旋,如同一条条闪亮的大小缎带飘在草原上,让单调枯燥的草原变得生动活泼起来。
我和阿史那燕并驾齐驱。我不时地向她指点着沿途的美丽景色,两人说说笑笑地走了好长一段路。
“啊!”阿史那燕突然惊叫了一声。她胯下的马儿不知为何发起了脾气,撒开蹄子,上蹿下跳,不受控制地朝前急速冲去。
“停!停!快停!”阿史那燕没料到马儿会突然发癫,慌忙叫道。她吓得花容失色,死死地拉着缰绳,想要勒住马匹,却无济于事。那马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急叫长嘶着,马头乱摆,企图将阿史那燕甩下来。
阿史那燕此时已经拉不住缰绳了。她伏下身,死命地抱住马脖子,朝我喊着:“明,救我呀!”
“燕儿!”我大惊,准备催动追风赶上前去。身后的萧然却突然驱马拦住了我的去路:“大哥,不可!”
“呃?”我愣了一下,连忙问道,“这是为何?”
“大哥,不要去管她了,自会有人去救她的。正是因为她一路缠着你,你才无法分身走脱。”萧然急切地说道,“我们还是趁这机会,尽早脱身吧。”
“尽早脱身?”我转头四顾,周围的人都奔跑着前去解救阿史那燕,并无人注意到我们,这确实是逃走的好时机。我不由得眯起眼睛,“难道说,燕儿的马失控是你做的手脚?”
“没错,今早我在公主的马鞍下放置了银针。”萧然老实地承认了,“她骑乘了一段时间后,银针便慢慢刺入马背,所以马匹才会负痛发狂,撒蹄狂奔的。”
“你……”我怔怔地望着萧然,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原来我并不了解他,这个才十几岁的少年,心机却深得吓人。
“公主!公主!”前方传来焦急的叫声,我抬眼看去,阿史那燕的马受痛狂奔,速度快得惊人,众人的马根本就无法追上她,情况愈发危急。
我已利用了阿史那燕一次,本就对她心怀愧疚,倘若她再有任何闪失,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然,你带着兄弟们趁这机会先走,在前方二十里的地方等我,我随后便赶上。”我望着萧然,坚决地说道。然后,我伏身摸了摸追风的耳朵,柔声说道,“好马儿,这次全靠你了!驾!”
“大哥!”萧然在我身后急叫。我却已顾不上他,脚下一蹬,追风便风驰电掣般朝前奔去。
“燕儿,别怕,有我在!”只一会儿工夫,我已追上了阿史那燕,但她的马狂奔乱跳,令我无法接近,“你尽量安抚它,千万别再刺激它!”
阿史那燕咬紧牙关,死死抱着马脖子:“我的手好痛,我快要抓不住了!”
冷静,冷静,我要冷静!事关人命,我非冷静行事不可。我放慢速度,小心地接近阿史那燕,口里叫道:“燕儿,快把手伸过来,别害怕,我会抓住你的!快!”
“我,不行,我不能放手……”阿史那燕试着想伸手,无奈马儿颠簸得太厉害,她根本没办法松手。
“别怕,只一下就行,我会抓住你的!”我再次驱动追风靠近,向阿史那燕伸出手,“快!”
“我……”阿史那燕刚一抬头,她胯下的马儿猛地一跳,她惊叫一声,手一松,整个人被高高抛起。
“公主!”身后众人齐声惊呼。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也顾不得许多,上半身探出,全凭双腿驭马,双手抓住了阿史那燕,猛一使劲,用力将她拉向自己。
而那匹疯狂的马甩掉了阿史那燕后冲得更加凶猛了,居然朝追风撞了过来。
我正想松口气,不料追风为了躲避疯马,猛地长鸣一声,整个前蹄腾空,上半身立了起来。
我双手还抱着阿史那燕,根本来不及抓住缰绳,哪经得起这一下,两人立刻被甩了出去。
我在坠地时下意识地将惊叫连连的阿史那燕搂紧,而自己则当了肉垫。
“砰”的一声闷响,我只觉自己的肩膀先着了地,而后我抱着阿史那燕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这才停了下来。
“燕儿,燕儿!”我费力地撑起身,轻轻拍了拍阿史那燕的脸,“你没事吧?我们安全了!”
“没,没事了?明,我……”阿史那燕睁大了眼睛瞪着我,长出了一口气后,头一歪,便昏倒在我的臂弯中。
“公主,公主!”这时众人才赶了上来,“你没事吧?”
“她没事,大概是惊吓过度,所以晕了过去。”我连忙说道,“快找个大夫来为她诊治。”
“是。”几个随从立刻上来从我手中接过阿史那燕。
我勉强站起身,这时才觉得左肩一阵剧痛,想来方才那一下跌得不轻。
我也顾不得这伤了,摇摇晃晃地跨上追风。趁众人忙于救治阿史那燕之时,神不知鬼不觉地策马离开了。
行了二十余里,终于见到萧然红儿他们正在前方草地上休憩。
“公子,你没事吧?”红儿赶忙跑上来扶住我,“你受伤了?”
“无妨。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我摇了摇头,“他们很快便会发现我们不见了,随时会追上来的。”
“是。”众人听我这么一说,也不敢再耽搁,立即飞身上马,继续赶路。
“大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呢?”萧然策马与我并肩前行。
我叹了一声,而后坚定地说道:“回中原。”
回中原-原来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一个回答。因为期待这个回答太久了,又惧怕这个回答不是我所希望的答案,所以我只能选择不停地逃。我曾经为我和李世民幻想过许多种结局,却发现,无论我做出何种选择,我们都会走得很艰难。眼前看得见的阻碍已很难逾越,更何况我们的内心世界格格不入。我们之所以纠缠至今,靠的不过是各自对爱的坚持而已。因为这份感情,我放纵过,疯狂过,流浪过……但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我不想也不能再逃避了。
“我们真的要回中原了?”众人又惊又喜,“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回家?我连回家的路在哪里都不知道,又该怎么回去呢?我自嘲地笑了。兄弟们的兴奋让我觉得愧疚,我不由得说道:“抱歉,因为我的任性,害你们也跟着我颠沛流离……”
“大哥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欧阳炎打断了我的话,“我们既认了你做大哥,便会一心一意地跟着你。无论你做出何种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的,绝无怨言!”
“是啊,大哥。”众人都点头附和。
“谢谢你们。”我忍不住笑了。我也不是一无所有,还有这么多忠肝义胆的弟兄呢!
萧然忽然沉了脸色:“大哥,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此时天已经慢慢变黑了,月亮出来了。整个草原一片寂静,阴风忽起,阵阵寒意袭来。
“嗷……”我侧耳一听,前方传来一阵奇怪的叫声。那声音有些凄凉,听了让人觉得若有所失,内心被深深地触动,几乎要流下泪来。
“这声音……”我忽然打了个寒战,这该不会是狼嚎吧?
才想着,朦胧的夜色中忽然无声无息地冒出一匹灰色的狼来,而后又出现一匹、两匹、三匹……慢慢地,数百匹野狼围成一个圈,慢慢地朝着我们这边来了。
我心中不由暗暗叫苦。我们这群人运气也实在太背了,上次是蛇群,这次居然被狼群包围了。
“公子,这,这要怎么办呢?”红儿吓得面无人色,骑在马上瑟瑟发抖。
“别怕,那狼群不一定会攻击我们。”我强自镇定,忽然想起先前突利对我说过的话,“草原上到处是兔子、狐狸和鹿,狼群没有笨到要吃人,它们也知道人是不好惹的,除非我们先招惹了它们,使得它们必须复仇,否则它们是不会轻易攻击人类的。”
“真的么?”欧阳炎咽了口口水,“大哥,你,你确定它们不会攻击我们么?”
昏暗中,只见闪烁着绿色光芒的无数狼眼越来越近,群狼仰起头,森冷的目光望向天空,发出凄厉恐怖的嚎叫。
“狼群在白天或者捕猎时是很少发出叫声的,但到了夜晚,它们却喜欢仰着头对着天空嚎叫。”我拉紧缰绳,驾着追风,慢慢地从狼群旁边走过,“很显然,它们只是一群路过的野狼,并不打算将我们当成猎物。大家跟着我慢慢地往前走,千万不要转身逃命或是擅自出手攻击狼群。”
我们一行人小心翼翼地策马走着,狼群果然没有阻拦我们。眼看着双方就要擦身而过了,红儿不知道是太害怕还是太紧张了,居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她惊叫一声,正压在一头小狼身上。
“嗷!”一旁的母狼护子心切,见狼崽被压,咆哮了一声便冲了上来。
一道白光闪过,雪亮的大刀横劈了过去,那母狼被劈中右眼,惨嚎一声跌在地上。
“红儿!”欧阳炎一手握住大刀,一手将红儿拉上了马。
随着欧阳炎的这一刀,狼群原本无意识的嚎叫陡然变了节奏,从悠长缓慢变为短促尖锐。群狼纷纷回头,大口中露出锋利的泛着寒光的牙齿,将我们团团包围住。蓦地一股腥风掠过,有几匹狼已经扑了上来。
“大家小心!”此时我们已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应战了!我“刷”地抽出长剑,将一匹凌空扑来的狼劈成了两半。那狼的半边身躯“呼”地飞了出去,鲜血泼洒在草地上。
在这浓烈的血腥味的刺激下,立即有几匹更加凶狠的狼向我围扑过来。我猛一提气,长啸一声,从追风背上跃下,长剑连展。那几只野狼均被我的剑锋划破咽喉,一击致命,倒在草地上。
群狼似乎是被我强悍的剑气震慑住,一时之间居然不再朝前冲来。
“大家跟我来!”我没有丝毫犹豫,策马冲入狼群中去。在草原上,即使是猎豹,在如此庞大的狼群面前都只能选择转身逃跑,所以群狼也没料到我们居然会挥舞着兵刃朝它们冲了过去,一时间受惊纷纷散开。但仍有几匹恶狼扑了上来,都被我的长剑干脆利落地刺中咽喉,或是削去利爪。而我胯下的追风不愧是宝驹,在群狼面前毫不胆怯,一路飞驰,几匹受伤躲闪不及的野狼哀嚎着被卷进了它的铁蹄下。
前头有我开路,后面有弟兄们压阵,不多时,几骑马已冲出狼群的包围,向东疾驰而去。
狼群当然不会放弃,迅猛地追了上来。
幸运的是我们的这几匹马都是良驹,奔跑速度比狼快得多,转眼之间就把狼群远远地抛在了后头。
“大伙都跟上来了么?”此时我才抽空回头问道,“红儿,欧阳,然……”
“大哥,不好了!”欧阳炎惊慌地叫道,“萧然、小六还有阿大不见了!”
“什么?”我心中一冷。我们一共有十人,我、萧然、欧阳炎、红儿,还有小五、小六、小七三兄弟,以及阿大、阿二、阿三哥几个。如今只剩七人,不见了萧然、小六与阿大。
我皱紧眉头:“他们一定还陷在狼群中,没有逃出来……”
“大哥,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救他们!”我话还未说完,众人都已跳下马,跪在了地上。
“傻瓜,你们以为我会放弃他们,独自逃生么?我们虽然没有歃血为盟,结拜为兄弟,但我们都在心底认同了这分情义,这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分量。”我理理鬓边的乱发,沉声说道,“你们既然叫了我一声大哥,那我们就是一生一世的兄弟了。如今兄弟有难,我绝不会苟且偷生,我愿意与你们同生共死,不会丢下其中任何一个。”
“大哥……”众人都动容地看着我。
“可是红儿她……”欧阳炎支吾着想说什么,但又忍住了。
我策马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欧阳,你保护红儿,先行离去。其余的兄弟和我回去救萧然他们。”
“大哥,红儿是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你留下她是应该的。”欧阳炎急了,“可我堂堂七尺男儿,兄弟有难,我怎能独自逃命?”
“你也说了,红儿是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你放心让她一人上路么?必须有人保护她。欧阳,红儿便交托于你了。”我凑到欧阳炎耳边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喜欢红儿,天亮之前倘若我们还没回来,你便和红儿两人回中原,好好过日子吧!”
说罢,我便一勒缰绳,掉转马头,向众人喊道:“我们走!”
“公子!不要丢下我!”红儿哭喊着想追上来,却被欧阳炎拦住了。
“欧阳,好好照顾红儿!驾!”我一狠心,转头不再看她,策马狂奔而去。
不久,凄厉愤怒的狼嚎声、撕咬声、刀剑声、人的叫喊声便从前方传来,我定睛一看,萧然他们果然仍被困在狼群中!他们满身是血,艰难地拼杀着,似乎都已筋疲力尽,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
“啊!”一声吼叫传来,萧然已被野狼扑倒。他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刺中了扑在他身上的野狼。可还没等他推开那狼的尸体,边上又蹿上来一匹野狼,张口便咬住他的左腿。
“然!”我飞身下马,长剑破空划过,剁下狼头。狼血随即喷了我一身,将我的白袍染成红色。
“大哥!”萧然见我赶来救他,奋力从地上跃起,激动地说,“你不是逃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我是不会丢下兄弟不管的!”我转身,与他背靠着背,同时右手挥出一剑,顿时将冲来的一匹狼劈成了两半,“我愿意与你们同生共死,绝不会丢下其中任何一个。”
“大哥……”萧然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刚一开口,立刻有几匹张着大口、露出锋利牙齿的野狼扑了上来,打断了他的话。
此时我们已经顾不上说话了,黑压压的狼群将我们团团围住,且数量越来越多。它们一拨又一拨地向我们扑了过来,似乎要将我们撕成碎片才甘心。
我们杀得天昏地暗,躺在草地上的狼尸已堆积成山,而狼的数量却丝毫不见减少!
天已完全暗了下来,血腥味弥漫了草原,阴风刮得愈发凛冽了,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我脚下的草地已经被狼血染成了红色,几具已无生息但仍带着些许热气的狼尸就伏在我的脚下,浓重而可怕的死亡气息层层笼罩在四周。
草原的夜晚本就很冷,可我觉得今夜的风更是格外地刺骨,除了心脏还在微微地跳动外,冰冷的全身似已麻木。
人的力量再强大也会有力竭的一刻,很快,众人都已两腿发软,力不从心。
我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出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身上、脸上已被抓出道道伤痕,鲜血慢慢地流了下来,视线开始模糊……莫非,我真的要死在这里?
恍惚中,我忽然觉得左腿一阵疼痛,低头一看,原来有匹野狼已蹿到身前,张嘴咬住了我的左小腿。
我顿时立足不稳,整个人摔倒在地。立即又有匹恶狼扑了上来,一口咬向我的右手,我就地一滚,它却不放过我,张口又咬住我的左肩。我吃痛,长剑一挥,斩下狼头。才一抬头,又一匹野狼扑了过来,那锋利的牙齿即将咬向我的脖子!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长刀挡了过来,割开了那狼的胸膛。野狼的内脏散了出来,鲜血四处喷溅。
“大哥!”萧然挡在我身前。我已完全不能动弹,全靠他保护,才能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浑蛋!”萧然疯狂地用长刀砍向四周的群狼,但很快他就两臂脱力,连刀都拿不住了!情急之下他劈出一刀,劈飞了扑向他前胸的一匹狼,但是另一匹野狼却对准他的大腿狠狠地咬了下去。
“啊!”萧然痛苦地大吼一声,也摔倒在地。他此时已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却张开双臂,将我搂住,用自己的身躯护住我。
“然!”我惊叫。他的两腿和后背正在被群狼残忍地撕咬着,但他的手臂仍是死死地抱着我,一直没有放开。
正在恶狼的利齿将要咬穿萧然的咽喉之际,一道银色的亮光划破长空,直接钻进了那狼的身体里,将它挑飞起来,而后再甩向地面,牢牢地钉在了草地上。
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突地响起,直冲耳膜,有如利锥,令人感到头痛欲裂。
很奇异地,那声音出现后,原本不断攻击我们的狼群如同被烈火所灼一般,在地上不断地翻滚打转,随后逃难似的仓皇退走。
这景象诡异极了!那尖锐的声音一直持续着,那些狼纷纷四下逃窜。没过一会儿,除了地上那些血肉模糊的狼的尸体外,四周所有的狼都逃走了。
我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后费力地转动脖颈望去,只见一名黑衣男子骑着匹黑马渐渐靠近。
那男子飞身下马,徐徐走近。只见他脸上蒙着黑色的布巾,只露出一双漆黑锐利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我轻推开压在身上的萧然,见他虽然大小伤口无数,但性命无忧,再回头看看众兄弟,他们虽然受了伤,但也都还活着,便放下了悬着的心。
“是你……”我这才抬眼仔细看着那个黑衣人。
“哦?你知道我是谁?”那人挑了挑眉,显然很意外我认得他。
“你是库摩。”我定定地望着他,“我虽然不认得你的人,却认得你的刀,你的气,你的声音。”
他轻轻一笑,伸出手来扶我:“原来你不只胆识过人,还很机灵。”
“你为何要救我?”在他温热的大掌碰到我肩头的那一刻,我下意识地躲开,“我记得你是颉利手下的刺客,是来取我性命的。”
“说你机灵也不对,你还很傻。居然为了这几个人跑回来送死。”库摩收回手,不回答我的话,兀自说着,“陪他们一起送死,这就是你所谓的兄弟义气么?”
“我知道你为何要救我了。你们突厥最重武力,你又是东突厥第一高手,所以在此处便拥有神一般的超然地位。倘若颉利没有你的支持,也不可能坐稳可汗之位。”我挑起眉看着他,“你本身便拥有着权力与地位,若肯出手帮助突利,也能让他登上大汗的宝座。你很有眼光,料到下任的掌权者是突利,助他无疑对你自己最有利,所以你救我,不过是卖突利一个人情罢了。”
库摩淡淡一笑,声音却带着威胁:“你很聪明,但是,聪明的人通常都很短命。”他忽地俯下身,修长的手指轻划过我的脸颊,拨开我鬓边的乱发。隔着面巾,他突然轻吻我沾血的脸颊,小声说道,“丫头,不过你还是猜错了,我不单是为了卖突利一个人情……”
“你!”完全料不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我又惊又怒,随即一掌拍出。
他侧身一滑,轻而易举地闪开:“呵呵,后会有期了……”话音未落,就见他足不点地地往后掠去,跃上马背。马匹撒蹄飞奔,转眼一人一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这时才完全放松下来,长出一口气,抬头凝视着夜空,满天耀眼的群星仿佛触手可及。
“大哥……”众兄弟踉跄着来到我身边,人人满身血污,狼狈不堪。大伙对看了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
劫后余生的众人此时真是说不出的轻松,每个人都长长地舒了口气,相视着露出会心的笑容。
“小六,你伤得重么?”萧然问边上的小六。才一开口,他的脸就因为疼痛而扭曲变形,其实他才是伤得最重的那个人。
“你的伤最重,”一旁的阿大不客气地拍了下萧然的肩膀,“就别再说话了。”
阿大当然是关心萧然,但他这无心的一拍可够狠的,萧然顿时痛得两眼翻白,险些晕厥过去。
“喂,喂,你可别死啊!”阿大随即慌了,赶忙抓着萧然的肩膀左摇右晃。
萧然痛得龇牙咧嘴:“放手!臭小子,我快被你的粗鲁害死了!”
“啊,抱歉啊,我帮你疗伤!”阿大连忙伸手去解萧然的衣服,要查看他的伤势。
“喂喂,不要脱我的裤子!”萧然却不领情,大叫着,“你小子有病啊,居然脱男人的衣服!”
“我哪里脱你裤子,我是要看你的伤!”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让你别乱摸,你还摸!”
……
“大哥,我们找间客栈好好吃一顿吧?”欧阳炎回头看我。
“嗯?”我一愣。
“是啊,大哥。我们在突厥的时候,整日吃那些半生不熟的肉,”阿二也说道,“回来的路上也都是吃干粮喝冷水,如今回到了中原,可否吃顿好的呢?”
“当然可以了。”我忍不住笑了,“说得好像我在刻薄你们似的。”
路边正好有个小酒店,赶路的人都坐在里头喝烧酒,吃小菜。萧然看后就提议道:“我们便去那间吧。”
众人都赞成,纷纷下马入店。
坐定后,我便四周打量了一下,发现旁边一桌几个在啃烧鸡的男人正滔滔不绝地说着如今各方的局势。
“喂,听说了么?罗艺也归降了大唐,并且为唐军守御北方,正与窦建德相抗衡呢!”
“当然听说了。好像是秦王出面说服了罗艺。”
“说起那秦王,正是威不可挡呢!”
“可不是……”
那几人津津有味地谈论着,不一会儿又转了话题。
“听说如今各路人马纷纷出动,他们都在找一个人。”
“找谁?”
“听说是一个叫风明的少年。”
“风明?没听说过,他是做什么的?”
“知道杨广留下的宝藏么?”
“当然知道了。现今人人都说,谁得到了那宝藏,谁就等于赢得了半壁江山。”
“听说那藏宝图如今就在风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