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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嘿!今夜不许说鬼!

  薄荷香气的刮胡泡泡冰冷地贴在脖子和双颊上,锋利的刮胡刀顺着殷坚的脖子慢慢地滑下,镜中的灰色瞳孔时不时地瞟向角落,帅气的双眉终于忍不住聚拢。

  “何同学……在马桶上看报纸很香吗?”殷坚没好气,何弼学的生活态度对他而言简直奇怪到家了,叼着牙刷,翻着报纸,坐在马桶上,你永远不知道他究竟想干哪一件事。

  “至计有细力(这叫有效率)!”何弼学含着牙膏泡泡辛苦地回应,殷坚忍无可忍地将他拎到洗脸台前,盯着他将自己弄干净。

  “拜托你把胡渣刮干净再出门……”殷坚厌恶地瞥了何弼学一眼,然后整理好衬衫,熟练地打好领带,他不论何时看起来都活像个走T台的模特儿。

  何弼学挤出薄荷香气的刮胡泡泡,在脸上抹着的同时,用大眼睛的余光瞄了瞄身旁那人,接着上上下下不断地打量起来,审视的目光弄得殷坚开始不自在起来。

  “坚哥……我一直很好奇,你明明没心跳也不用呼吸,那干吗还刮胡子?”何弼学随便划个两刀后就泼水洗脸,他本来就不是满脸胡子的那种男人,自然也不用太费心,倒是殷坚很出乎他的意料,这家伙真的一晚不刮,隔天就会像流浪汉哩!

  “这是很复杂的事情,我用浅显一点的方式解释,你知道有汽电共生车吧?”殷坚坐在浴缸边缘,何弼学从镜子中望着他,点点头。这一阵子两人研究新款车研究得不亦乐乎,只可惜两人户头中的钱加起来还不够换一辆新车,真是一贫如洗的难兄难弟。

  “一般情况下车子是靠汽油,起动、慢速时则靠电,不管是哪种方式都能让车子跑动,你不会因为它不是用油就说它不是车子吧?”殷坚很满意自己的解释,何弼学难得地露出“他听懂了”的表情。

  “哦……吃电的啊……那你现在呢?还会不舒服吗?我看你烟丝都用完了耶!要call小姑姑回来吗?虽然我觉得你打扰她度蜜月会遭到天谴……”何弼学边说边笑,两人联手将小茶几搬到阳台上,悠闲地在微风里吃着早餐。

  “我最近在练打坐,暂时还能控制得住,反正饿昏了身边还有你这个灵异雷达嘛!把你推出去招鬼上身我不就不用愁了?”殷坚低声笑着,何弼学呵呵地假笑两声。

  “倒是你,最近老是窝在这里,干吗?职业倦怠?”殷坚倒了两杯热咖啡,何弼学开了电视,就算不看,把新闻报道当背景音乐也好。

  “唉……我是副制作,副制作啊!节目的走向我不能控制,学姐跟我的理念相差太远,唉……”何弼学伸伸懒腰,也许他该考虑换个工作了,像这样每天早睡早起的正常人的生活过起来也不错。

  “也好,反正那份工作危险性太高!平凡人就该有平凡人的样子。”殷坚也跟着伸伸懒腰。暖暖的太阳,凉爽的微风,舒服得让人不想睁开眼睛。

  两人悠闲地喝着咖啡、啃着吐司,客厅里的新闻报道音效一变,何弼学不由得拉长耳朵注意听。这是特别新闻插播的音效,女主播用焦急的嗓音报道着地铁站的意外,目前伤亡人数有多少,警方、消防队正在抢救中。

  “老天……在电视台附近!”何弼学“咚咚咚”地冲回房间,跟着斜背着包包又冲了出来。

  “我回电视台,现在一定很乱!”何弼学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在门外了,殷坚只得对着他的背影随便地摆摆手,这个工作狂果然还是放不下啊!

  十八分钟前,陈湘慈急急忙忙地冲进地铁站。她其实可以选择自己开车上下班,只是在这个城市里,如果不想被堵在马路上,最好还是认命地搭乘大众交通工具。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陈湘慈在车门关上前一秒挤进车厢里,早晨的地铁里全都是学生、上班族,陈湘慈像只游鱼似的熟练地蹭到门边。列车的速度忽快忽慢,车厢内的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和前车的距离过近,不得已只能降速调节。

  车厢进入隧道里,陈湘慈神情严肃。每当经过隧道时,她总会不自在地想起颜书宇惨死在黑暗的角落里,微微叹了口气,她在车窗倒影中看到自己摆脱不了的伤心表情。正当此时,刺耳的刹车声传出,列车毫无预警地停住,车厢内的旅客还来不及反应,便纷纷往前扑倒,陈湘慈也碰伤了手臂。

  “呃……你们还好吗?”陈湘慈揉着自己的手臂,她身旁的女孩子就没这么幸运了,额头磕伤,血流如注。

  “发生了什么事?”一名西装笔挺的上班族好心地扶起陈湘慈,车厢内弥漫着恐惧,低低的哭泣声不断传出,紧急照明灯幽绿色的光芒让气氛更加诡异。

  “不知道!可能前面那辆车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们才会紧急刹车吧。别紧张!”不知是谁在角落里回答着那个上班族,陈湘慈下意识地点点头同意。

  车厢内的喇叭果然广播着下一站发生了旅客跌下站台的意外,所以前车紧急停止进站,而紧连的列车也通通停驶,他们才会被卡在隧道里。

  “原来是这样,别担心,很快就会解决问题的。”陈湘慈安慰着那个碰伤额头的年轻女性,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其他人也开始放松心情。

  “嘿……那是什么?”那个角落的声音再次吸引了陈湘慈的注意力。他们正巧在最后一节车厢,那个男子贴紧车窗,注视着黑漆漆的隧道。

  “是人吗?看不清楚!”那个西装笔挺的男子挤到他身旁,昏暗的隧道里,隐隐约约有个人向他们走来,从外形来看,的确像个人。

  “别……别太靠近窗户!”陈湘慈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砰”的一声,车窗玻璃突然碎裂,在众人的惊叫声中,陈湘慈眼睁睁地看着两只惨白、细长、上头有尖刺倒钩、像是爪子般的手臂,将那个上班族和另一个男子扯了出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听见那两人凄厉的惨叫声,隧道内弥漫着血腥味……

  电视台里闹哄哄一片,何弼学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太平洋会议室,正巧赶上卢晓惠主持的会议,不仅仅是他的制作小组,就连新闻组的同仁都被叫进来参加。

  “你来得正好,节目交还给你制作,同时支持新闻组的同仁。陈湘慈是记者出身,把她借我,我要接手另一个节目,第一个企划就是这次的地铁事故,所有人给我打起精神来!英男,把小湘call回来,我要她过来帮忙!”卢晓惠交代完后,带着那票新闻组的同仁离开,其间还在嘀嘀咕咕什么离奇命案、安全事件等等。何弼学扬了扬眉毛,用眼神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最近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件,弄得社会上人心惶惶,上头打算开个新节目好好探讨这些事情,用项目新闻的手法报道背后隐藏的故事。学姐对这种模式很擅长,所以就被‘请’过去主持大局。至于我们的灵异节目还是照样制播,有你这位王牌在,不怕没有收视率。”张正杰大力地拍了拍何弼学的肩膀。这位节目制作人实在运气好得没话说,前不久人工智能岳岚菁事件,他竟然将啥都没拍到、仅仅是夜视镜头照出来的充满暗绿色光芒的画面随便剪辑一下就拿来播了,搭配上耸人听闻的标题,选对时机插播预告,这样竟然也能让他冲高收视率,现在的观众不知道是太白痴还是太容易买账了。

  “不管怎么样,学长能重新领导我们真的很棒啊!灵异节目就要有灵异节目的样子嘛!不吓人还搞什么灵异节目呢?”摄影师小四朗声笑着,他会跑来这里当摄影师,为的就是希望能跟何弼学上山下海去拍鬼。卢晓惠太讲求实事求是,有她在,不管做什么都绑手绑脚,还是何弼学这个人疯狂得多。

  “是是是……马屁精!小湘呢?竟然有胆子比我还晚到?”何弼学东张西望。既然已经“柳暗花明又一村”,节目重新回到了他的怀抱,做人要懂得感恩,学姐想借用陈湘慈,那当然就借给她啊!送她都没问题。事实上,何弼学也觉得陈湘慈适合待在新闻组,她认真又敏锐,留在这里制作灵异节目有些大材小用。

  “塞车吧?外面现在一定乱成一团,楼下有好几辆消防车呢!”张正杰随口回答,虽然他们的会议室处在较高楼层,但仍能听得见底下不时传出的警笛声。

  “发生什么事?”何弼学好奇的问,紧急插播的新闻报得不清不楚,还是询问电视台工作人员比较容易明白。

  “有对男女朋友在站台上吵架,好像拉扯中男方跌下站台,听说还被电伤哩!因为列车尚未进站,所以通知他们紧急刹车,幸好还来得及,现在救护人员正忙着将人救上来,只是有一辆列车完全被卡在隧道里,那些乘客还蛮不幸的!”张英男好心地解释着,充分地发挥她身为女性擅长打听消息的本性。

  “希望大家都能平安无事……”

  漆黑的隧道里,失去电力的列车内仅靠紧急照明灯提供着幽暗的绿光,玻璃碎裂一地,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渗了进来。乘客们害怕地缩在角落里啜泣,几名较为大胆的男性则随手抓住雨伞之类的东西当成武器,所有人都紧盯着那扇像怪兽张开的大口般的车窗。

  陈湘慈同样也缩在车门旁,冰冷的液体不断滴落到她手臂上,她没有意识到从刚刚开始她就止不住地流泪。她默然地哭泣着,那两个好心的男子惨死之后,她就不禁联想到,当初颜书宇是不是也那么痛苦?他也遇到了今天这种情况吗?

  “老天……那……那是什么?”其中一名似乎是睡过头的高中生用颤抖不已的声音询问。

  “嘘!不要出声,你会把那东西引回来的!”一名妇人厉声制止,但她却没注意到其实她的嗓门大过那个高中男生。

  “我们……我们也许……应该往前面的车厢移动……”不知道是谁提议的,车厢内的人开始纷纷往前走。原本还有点秩序,可不知怎么搞的,所有人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争先恐后地往前挤,老人、小孩开始惊叫,于是,诡异的振翅声再度响起。

  “一个一个慢慢走,不要急……”站台边的工作人员拿着扩音器指示。救护人员正在救治跌下站台遭到电击的男子。由于一时半刻无法恢复电力,他们只好采用人工的方式,将困在列车上的旅客安全地疏散。第一辆列车还算简单,毕竟它已经有一半进站了,第二辆则完全停在隧道内,没有电,又闷又暗,他们担心车上的老人跟小孩可能会吃不消。

  “我跟阿德各带一个小队进去,准备急救工具,可能会用得上!”小组长梁君豪亮开手电筒,率先跃下站台,消失在隧道里。

  “情况有点不对……”另一名小组长阿德沉声提醒,前来援救的队员心底也泛起不好的感觉,他们原本预测会遭遇到混乱的场面,或者是破口大骂的旅客,但越接近第二辆列车,气氛越显得诡异,太安静了。

  “噢……Shit!”梁君豪嗅到了血腥味,想也不想便冲上前去,他最担心的莫过于此:因为无预警地紧急刹车而造成大量伤亡。

  “快!快联络站台,说第二辆列车需要急救小组,请求支持!”阿德从另一个方向跟着跑过去,协助梁君豪拉开车门,突然间血腥味冲了出来,一名下半身像是被利爪撕裂的男子跌下列车,肠子流了一地。

  “老天!”一名较年轻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恶心地转身呕吐,其余人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还活着,快!将肠子包起来,送他出去急救!快!”梁君豪摸了摸那人的颈动脉,快速地命令着。与此同时,阿德爬进列车,里头的状况惨不忍睹,乘客们纷纷倒在血泊里,好几扇车窗碎裂一地,甚至有一名倒在窗边的乘客,头颅被削去了一半。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随后爬进车厢的梁君豪张口结舌,他见过更惨烈的连环车祸,但……但这绝不可能是车祸造成的伤亡。

  “救……救我……”微弱的呼救声从角落里传来,阿德目光一扫,找到了被压在尸体底下的陈湘慈,也是因为那位上班族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所以她才能躲过一劫,只是那个男的却没这么幸运,背部被抓烂,内脏竟然离奇地消失了……

  “君豪!这里有人受伤!”阿德急叫,伸手扶起陈湘慈,她的手臂血流如注,脸色吓得惨白。

  “小姐,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梁君豪简单地包扎着陈湘慈的手臂,阿德则继续寻找其他生还者,车厢内血红一地,这绝不是紧急刹车造成的。

  “啊……啊啊啊……”陈湘慈先是茫然地看了他一眼,跟着开始抱头尖叫,其他人不由得背脊发寒,看她这种状态,肯定是遇上了什么太过恐怖而不能接受的事情。

  “老天……他们该不会碰上了什么杀人犯吧?”刚刚呕吐完,脸色仍显得惨白的小队员爬了上来,害怕地问道,这绝对是有可能的,不然情况不会这样惨。

  “总之……小心点!先把受伤的人送出去。”梁君豪指示,阿德点点头,带着两名年轻力壮的队员往更里面走去,后面几节车厢或许还有受困的伤员。

  “等等!别去……”陈湘慈捉紧梁君豪的手臂,空洞的眼睛瞪着漆黑的隧道,微微的颤抖让后者跟着战栗起来。她的恐惧已经到达临界点,再不将她送离这里,他怕这位小姐会就此发疯。

  “阿德,你自己小心!”梁君豪抱起陈湘慈,转身再次提醒。阿德白了他一眼,觉得他像只老母鸡似的啰唆个没完。这一眼却是阿德在这个人世的最后一眼……

  跨进另一节车厢,阿德跟他的队员们不禁皱起浓眉。除了血渍之外,整个车厢空无一人,以人数来说,这很不正常,上班时分,只有这么点人搭乘地铁是非常不合理的。

  “德哥!”一名小队员叫了一声。虽然车厢内空无一人,但他可以明显感觉到有东西在外面,那种细小的拍击声就好像虫子在振动翅膀。

  “谁?谁在那里?”阿德也听见了那个声音,强力手电筒照了过去,一道黑影快速地闪躲到黑暗中。

  “不要害怕,我们是来帮忙的,你受伤了吗?”另一名队员拎着急救箱走近,阿德心里闪出不好的预感,连忙拉住人不让他再往前走。

  “啪啪”的振翅声再次传来,阿德紧张地盯着窗外。那种细小的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跟着又有种像是尖锐的物体在地板上拖动的声音一步一步靠近。阿德他们瞪着车厢末端,一道黑影慢慢向他们走来,从外形上来说,隐隐约约像是个身高超过两米的男人,秃头,四肢跟身体瘦得不成比例,那发出令人不舒服的声音的尖锐物体像是用来平衡动作的工具,拖在他身后。

  “先生,你受伤了……吗?”那名好心的队员再次询问,只是最后的话语哽在了喉咙里。

  那人慢慢走进手电筒光芒可及的范围里,越是靠近,阿德三人越是怀疑他还算不算是人:巨大的秃头上有着两只碗大的眼睛,但眼睛里却塞满了一个个独立的瞳仁,细瘦的身体有些透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皮肤的绿色血管,四肢同样也是细瘦得夸张,手指四长一短,短的那只感觉像是息肉,拖在身后的那截尖锐物体,从尾椎部位开始一直变窄,末端弯起,像个倒钩。阿德可以肯定,这……这个生物绝不是人类!

  “嘶……嘶嘶……”那生物的嘴是向左右分开的,两边的小息肉快速颤动发出“嘶嘶”声,隧道内振翅声大响。阿德觉得这种情况很不妙。

  “快走!君豪……快走……”阿德带着另外两人转身就跑,在他被身后那个生物扑倒前,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的警告。

  站台上,救护人员忙进忙出,虽然有些紊乱,但乘客们的情绪还算稳定。他们依照着指示一个一个慢慢自列车上爬下,再依次回到站台上,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惊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在此时,嘈杂的尖叫声阵阵传来,梁君豪抱着陈湘慈自隧道中冲出,大声嚷着要所有人赶快离开。原本平静的人们突然间变得骚动不已。在站台上指挥的救护人员非常不满,正想责备梁君豪几句,才发现他的队员们身上染满血迹,最可怕的是,阿德那个小队的成员根本没有回来。

  “快!快离开这里!”梁君豪将陈湘慈交给救护人员,大声地指挥着乘客跟工作人员远离隧道附近。

  “怎么了?”原本在指挥的阿家不解,梁家豪还来不及解释,振翅声就已经逼近了。

  “那是什么?”阿家尖叫,他眼睁睁地看见几名走得慢的乘客被拖回黑暗中。那一瞬间他看见一个细长、惨白、貌似手臂的东西勾住了他们,跟着他们皮开肉绽、鲜血飞溅地被拖了进去。

  “不知道,总之快离开!”梁君豪丝毫不敢停歇地将乘客一个一个拉上站台,同时神情紧张地盯着黑漆漆的隧道。振翅声仍不断响着,但始终不见那些生物出来。

  “也许……也许它们怕光……”阿家喃喃自语。

  等何弼学赶到医院,已经是事件发生两小时之后的事了。这期间整个城市陷入一片混乱,原本单纯的意外事故竟然演变成多起命案,别说是新闻组了,整个电视台都乱了。

  “请问陈湘慈在几号房?”何弼学跟张正杰两人礼貌地询问着前台的护士,突然间有近百人拥进医院,她们忙碌得都顾不得表情是不是亲切友善了。

  “116,前面直走左转!”护士连头都来不及抬,边忙着接电话边指示,何弼学理解地点点头,拉着张正杰就赶去探望陈湘慈。

  “你是病患家属?”两人才刚到病房外,就遇上了诊治完毕的医生,后者打量着张正杰。

  “不!我们是她的同事,她的家人在加拿大。请问……她怎样了?”何弼学咽咽口水,从门边望进去,陈湘慈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空洞的双眼盯着天花板,情况看起来糟透了。

  “她惊吓过度,现在需要休息……对了!她的私人物品在桌上,麻烦你们替她带回去。”医生交代了几句后便离开了,何弼学跟张正杰对看一眼后进入病房。

  “嗯……小湘她正在休息还没醒,医生说她惊吓过度……嗯……不用啦!我自己会回去,你自己也要小心!”何弼学站到阳台外低声讲着电话。电话那头的殷坚看了新闻之后十分担心他们的安危。

  “坚哥的电话?”张正杰专注地看着陈湘慈,头也不抬地询问,何弼学低低地应了一句。

  “小湘怎么样了?”何弼学长叹口气,张正杰摇摇头。陈湘慈的状况一直很不好,制作小组这票人的感情像亲人一般,现在小妹出事了,这些做大哥的心情自然不愉快。

  “对了……这是小湘的DV,你应该看一下。”张正杰将一台同样也具有夜视功能的高性能DV塞到何弼学手里。不愧是结拜的两兄妹,随时准备拍摄不可思议的事件是他们灵异节目制作小组的专业表现。

  何弼学皱皱眉接过DV。他实在没心情理会这些,不过基于职业习惯,他还是按开了电源,暗绿色的画面说明拍摄的时间正是陈湘慈被困在隧道内的时候。何弼学莫名地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画面的背景声响是陈湘慈浓重的喘息,听得出来她掩饰不了的恐惧,跟着是个男人的声音在画面外头说了句“那是什么”,紧接着就是超乎何弼学想象的场景:形容不出的生物撞破车窗飞了进来,挥舞着利爪攻击乘客,DV重重地撞击到地面,拍摄的角度变成倾斜的,陈湘慈吃痛地尖叫,然后又有个男人哀号、惨叫……画面就停在这里,要不是隐隐约约传来的哭泣声,何弼学会以为影像已经停止播放了。

  这种令人不舒服的静止画面维持了数分钟后,几道手电筒的光芒直射进车厢内,有个沉稳的声音关心地询问陈湘慈的状况,然后又叫唤别人前来帮忙。何弼学的心忍不住提了起来,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短短几秒内,又是另一波攻击,陈湘慈何其幸运才能逃过这一劫……

  “老天……那些是什么?”张正杰脸色发白。攻击陈湘慈他们的那种生物移动速度太快,虽然DV具有夜视功能,但拍摄出来的画面仍不够清楚,他们只能粗略地看出那种生物的外形,从比例来看,绝对高于何弼学这种成年男子。

  “不管是什么,这些都该通知学姐跟警方,你留在这里陪小湘,我回去处理。”何弼学将DV放进自己包包里,张正杰理解地点点头。这已经不是什么冲高收视率的问题了,现在有种攻击性强的奇怪生物侵袭这个城市,他们有责任通知所有人注意自身安全。

  插播的新闻不断地提醒着市民不要落单,尽量不要到僻静的场所,虽然没有明确的消息,但整个城市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中。殷坚借用了吴进的图书馆,吴家的古籍、记录比任何地方的都更详尽,他怀疑在隧道里出现的是《山海经》中记载过的妖怪。

  “该死……”殷坚的俊眉纠结在一起,这些古籍非要用这种艰涩的文字来书写吗?吴进身为学者竟然不将它们翻译成通俗白话本,实在太过分了。

  “你这样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查,是想查到老死吗?”浑厚的男中音突然从虚空中冒了出来,一个身形修长、穿白西装配白帽子的年轻男子在空中翻了一圈后轻巧地落地,他深褐色的长发随意地扎了个马尾,随着不同角度反射出不同的光芒,时黑时棕,有时甚至泛出淡淡的金光。

  五官完美得挑不出任何缺陷,嘴角挂着顽皮的笑,深黑色的瞳孔倒映着殷坚的身影,这个完全陌生的年轻男子却有着一种熟悉的气息。

  “管彤?”殷坚狐疑地问道。火光过后,四只冒着金光的鹫突然出现,保镖似的紧绕着他。

  “殷坚……你真的认得出我?真不枉我这么爱你!”管彤兴奋地扑到殷坚身边,紧紧地拥着他。管彤变得更高了些,浑身上下的肌肉令他像头豹子似的充满力量。他本打算在殷坚来不及反应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发狠地去吻对方,但令他意外的是,对方竟然完全没想要反抗或挣扎,他有些好奇、有些狐疑地松开了手。

  “怎么了?被我太过俊美的样貌吓呆啦?”管彤咯咯笑着,他不再是年幼的狐仙了,现在的他可是完全成年了,是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大仙了哟!

  “我只是在考虑……我很饿……”殷坚平静地回答,管彤愣了一下,随后触电似的后往弹。难怪殷坚会撤走这房子四周的结界,他正巴望着有不长眼的鬼灵妖怪闯入,这样才能明正言顺地填饱肚子。

  “殷坚,你怎么了?”管彤关心地询问。虽然还是那个英俊帅气的殷坚,不过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体内力量的变化,他现在像个无底洞,饥渴地想要吸收大量的灵力。

  “说来话长,你呢?怎么完全变样了?”殷坚挑了挑眉,管彤现在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着吸引别人目光的神秘力量,狐狸精生来就是勾引人的嘛!只是他长得再俊美、再好看,也不关殷坚的事,殷坚偏好可爱型的。

  “哟哟哟!我成年喽!以后‘大哥哥’可以教你好多事喽!”管彤顽皮地眨眨眼。殷坚仍是冷淡地回望着他,空狐本该生性淡泊,管彤大概是他见过的唯一一只这么热情如火的空狐吧。

  “谢了!我已经过了求知若渴的年纪了。突然跑回来干吗?你不是应该陪在丛云身边吗,还是她出事了?”殷坚微拧起眉,他知道从云跟何弼学的感情也不错,而且这位人狐混血美女个性善良又可爱,如果她有什么意外,任谁都会不开心。

  “别紧张,小云修行得很好,只是现在在紧要关头,不方便离开。我之所以会出现……嗯……你应该也有发现,人间善恶的平衡已经被破坏了,这不单是人界的事,这也影响到我们,所以我们打算聚集起来开个会,讨论一下该不该插手这件事。”管彤认真地回答,严肃的神情说明了这个会议的重要性。

  “妖怪们打算插手人界的事?”殷坚冷哼,嘴角勾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哇……好怀念你冷言冷语的神情哦!什么叫妖怪们啊?没有礼貌!我们想‘帮忙’,这样可以吗?只是现在遇到一个问题,并不是所有……妖怪都站在凡人这一方的,你知道的嘛……蛇啊,都是冷血的嘛……她们极度反对,主张让凡人自生自灭。”管彤摇头叹气,他也不是不能理解那两位大美人的心情,让个男人欺骗了感情,差点白白葬送了千年道行,是他也会对凡人很反感。

  “妖怪们开讨论会?这不是你突然出现的主要原因吧?”殷坚再次挑挑眉,四只冒着火光的鹫机警地盯着管彤,狐狸跟鹫可能是因为天性关系,所以怎样都相处不好吧?

  “聪明!空狐对凡人很有好感,我们自然是站在凡人这一边,而蛇精他们则是反对方,这一次的会议自然不能由我们或是蛇精主持,姐姐的意思是……找个不在三界五行内,但是会替凡人说话的来主持比较好一些啊!”管彤咯咯笑。他当然心情愉快,本来被打回原形的小芸,除了还无法幻化成人形之外,其他的法力差不多都恢复了,也许再过个三五百年,她就能出关了。

  “姐姐?我以为小芸是公的……”

  “习惯了嘛!”

  “所以,你们打算找我主持,因为我不属于三界五行之内?”殷坚沉吟,这的确是非常合理的选择,他既非生,亦非死,不属于凡人又不是妖怪,天上天下他完全被摒除在外。

  “是的!而且,你一定会帮凡人说话。”管彤肯定地回答。也许在过去,他会考虑到殷坚的心情,尽量不去刺激他那种被疏离的感受,而现在,他相信殷坚够坚强,就算这世上只有他一人如此,他也不会孤独。

  “嗯……我同意!不过……你知道人界最近发生的事吗?那些……那些究竟是什么?”殷坚看了看手抄本的《山海经》,上面见鬼的密密麻麻的小字,就算配了图他还是看不明白。

  “我看了新闻,不过我没见过像那种样子的妖怪,我可以肯定那不是魑魅魍魉,也绝不会是山魈,你见过山魈的嘛!总之,你翻烂这本《山海经》也不可能找得到。”管彤凑到殷坚身边摇摇头。

  “你都几百岁了,竟然没见过那东西?一句话,你白活了,就算你能躲过天人五衰,蠢也能把你蠢死!”殷坚哼哼两声。管彤望着他露出了一个极度灿烂的微笑,他就爱殷坚那种尖酸刻薄的调调,配上那个不屑的神情,真是要多帅就有多帅!

  “啧啧啧……那些东西一开始都出现在隧道里吧?隧道,可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媒介哦!”

  “我以为水才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媒介。”

  “错啦!让大哥哥好好教你,水是通往阴间的媒介!”

  望着管彤那种笑得十分欠揍的表情,殷坚不由得皱起眉,通往另一个世界?看着殷坚明明就不是很懂,但还是嘴硬,死不肯认输的表情,管彤笑得更开心了,殷坚那个扭曲的自大个性实在好可爱。

  “三千大千世界啊!”管彤双手合十,淘气的神情没有半分诚意。

  “除了人界、阴间之外,这世上还有数不清的其他空间,不管你做些什么或者不做什么,都会彼此影响,所以,要谨言慎行啊!小子!”管彤用跟表情不搭调的严肃语气说着。殷坚理解地点点头,他开始怀疑会不会是由于殷司动不动就使出那招穿越空间,最后让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通过裂缝溜到这里来了。

  “怎么样?决定来主持会议了吗?”管彤诚心地问着,殷坚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后,点点头。

  “我留张纸条给何同学。”

  将DV交到新闻组之后,又是一团混乱,里头的信息果然是太过震撼了。不过卢晓惠认为市民都有被告知的权利,当机立断地马上插播新闻,同时再将处理清晰的影像交给警方,一堆专家、学者开始讨论该如何解决这个事件。

  “学姐他们竟然要去追踪报道耶!标哥觉得太危险了,可是没人拦得住学姐啊!学长,你去劝劝她啦!”太平洋会议室内,张正杰啧啧有声地猛摇头。是谁说何弼学是疯子,老是顾前不顾后地冲锋陷阵,卢晓惠比他更夸张吧?至少何弼学是不知道有危险性,而卢晓惠是明知有危险还要硬闯啊!

  “太乱来了!”何弼学皱皱眉,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身体却动都没动一下。

  “学长……”张正杰没好气,两人对望数十秒。他们太了解对方的想法了,都知道有危险,却没人敢去劝卢晓惠,因为去劝那位学姐也是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自杀行为啊!

  “学姐会有分寸的啦!倒是你们,别轻举妄动,我去找坚哥商量一下,看他清不清楚究竟是何方妖孽在大闹本市!”何弼学夸张地指手划脚,接着背起包包又溜了出去。张正杰翻了翻白眼,他的宝贝制作人最近翘班的记录是越来越多了。

  “我跟管彤去处理一些事情,自己照顾自己,坚。”留言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纸条贴在冰箱上,冰箱里面还贴心地准备了些微波食品,何弼学“切”的一声拿出一盒意大利肉酱面,他就这么容易搪塞啊?殷坚也是越来越懒了,连下厨煮个菜都嫌麻烦。

  一边哼着不成调子的流行歌曲,一边开了瓶啤酒,何弼学窝在茶几前看着新闻。SNG车、摄影机跟收音Mic快把地铁站搞得跟战场一样了,一拨又一拨的警员、消防员分成好几队进入,甚至还借调了兵力支持。从新闻画面来看,紧张的气氛让人禁不住地有些期待,何弼学虽不愿承认,但私底下却颇羡慕卢晓惠有这个机会参与,这可能是本世纪的一大发现啊!

  电话铃声骤响,吓得何弼学差点打翻了热腾腾的肉酱面,嘴里嘀嘀咕咕地咒骂着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是张英男的声音,她负责在医院照顾陈湘慈。

  “学长,小湘醒了!她要我通知你一声,请你不要担心。”张英男的话语中充满欢喜。陈湘慈恢复意识后,众人心里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

  “哦!好的!你们饿不饿?我等会儿过去看你们,顺便带些吃的喝的。”何弼学跟着开心起来,掩饰不住喜悦地回答。

  “不用啦!正杰跟小四正赶过来,学长你休息好了!太晚了,不用特地跑一趟。”

  “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考虑到味道太重的臭豆腐不适合夹带进医院,何弼学多走了两条街,海鲜粥会是不错的选择。所谓的夜市正是越夜越美丽,人来人往,你挤我蹭,在这里逗留、闲逛的人们丝毫没有被新闻影响兴致,就好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也许那些会攻击人的生物很可怕,但是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新闻就像电视剧一样,看过就算了,不需要多费心留意。

  “先生,探病的时间到八点。”服务台的护士好心提醒,何弼学送出一个可爱的笑脸作为答谢,惹得那些小护士们“咯咯咯”地笑个没完。她们值班已经很累了,何弼学不介意能逗她们开心。

  敲了敲门,小四急急忙忙地将热粥接了过去,这票工作人员全都挤到病房内,活像要在这里开个party。

  “怎么样?好点了吗?”何弼学理理陈湘慈的头发,她气色好多了。

  “嗯……让你们担心了。”陈湘慈虚弱地微微一笑,她的眼眶微红。何弼学看了张英男几眼,后者打了几个手势,这个小姑娘刚刚大哭过一场。

  “坚哥呢?他没有一起来?”张正杰故意装得很惊讶,其实也真的有些不适应,这两人多半一起行动,尤其是现在外头还有怪物没被收拾掉,殷坚怎么会放心让何弼学一个人在外头乱跑?

  “管彤来找他,应该是有很要紧的事吧?说不定真的是为了那些、那些……”因为怕惊吓到陈湘慈,何弼学用大眼睛夸张地瞪啊瞪,希望张正杰能听懂他的意思。张正杰懂不懂他不清楚,倒是陈湘慈突然变白的脸色说明她懂了,何弼学抱歉地看她一眼。

  “我没事……小哥……你们查出那是什么了吗?”陈湘慈细眉轻轻一皱,眼眶又红了,何弼学难过地看着她,她真的被吓得不轻。

  “你把我当成什么啦?名侦探何弼学吗?这事警方去调查了,你不要担心,好好休息。”何弼学温柔地回答,陈湘慈却拼命摇头,她知道事情绝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若不赶快解决,她怕他们再也没机会解决了。

  “怎么了?你还知道什么?”张正杰询问。他知道陈湘慈是个坚强的年轻女孩,在受到极大惊吓的同时,她竟还本能地拿出DV拍摄,换个角度来看,说不定他自己还没那个胆识,所以他有理由相信陈湘慈可能观察到更多不一样的事情。

  “那些……那些生物……一开始是怕光的,它不敢靠近车厢是因为紧急照明灯的亮光。可是……可是当它第二次攻击我们时,它已经敢站在手电筒前,虽然电筒光不是很亮,但它渐渐适应了……我担心……我担心最后那些生物会离开隧道……”陈湘慈害怕地闭紧双眼,其余人的心凉了半截。这种推测非常合理,事件发生后,所有列车都停驶,自然不会有人进入隧道内,除了警员、消防员跟那些既白目又不怕死的记者,假定那些生物攻击人是为了食物,那很快地,它们将因为缺乏食物而死亡,又或者……冲出隧道……

  除了张英男留下来陪伴陈湘慈,何弼学一行人又返回电视台。经过地铁站时,众人心里不由得毛毛的,虽然入口拉起了黄色警戒线,四周打亮了探照灯,但电扶梯黑洞洞的入口就好像是通往一个不知名的世界,又或者是一只怪兽正张大的嘴。

  “好了啦!四周探照灯这么亮,就算那些东西真的想冲出来也要三思,小湘不是说过它们怕光?”张正杰用力地拍了拍何弼学的肩膀。一行人回到电视台。

  “不晓得学姐他们怎么样了?”何弼学担忧地问道,一整天都没有卢晓惠的消息,虽然知道他们就算能够进入隧道里,也不一定那么好运会遇上那些东西,但没联络上人,心里总是不踏实。

  “应该没那么快吧?你也知道,地铁坐起来好像很快,但实际上线路不短,他们要边走边搜索,没那么简单的。学姐好不容易争取到进入隧道跟拍的机会,她绝不会允许搞砸的!”张正杰摇摇头。说到疯狂,卢晓惠才是第一人,她身上根本就是流着战地记者的热血嘛!

  “而且还有大量警力、兵力保护,Miss Lu不会有事的!他们是要去扫荡那些东西耶!动用的兵力应该不小吧?”小四说得兴奋起来,他多希望自己现在正扛着摄影机在隧道内奔跑,那种紧张感肯定不是逛鬼屋所能相比的。

  “反正所有节目都停播了,我们趁机整理整理母带,该剪接的剪接,该打马赛克的打马赛克,不要浑水摸鱼!”何弼学哼哼两声,拎了两罐啤酒晃进剪接室里。

  “什么?你现在在哪座山上?听不清楚!”何弼学将手机贴紧耳朵。忙里偷闲地拨个电话给殷坚,天知道这家伙云游到哪去了,手机信号会这么不清楚。

  “现在?现在什么事都没有,警察他们还在找那些东西,不过似乎瞎忙了一场,完全没有收获……小湘?小湘她已经醒了。嗯!我知道,不要随便乱跑嘛!你很啰唆耶……”何弼学压低音量,咯咯地笑着,一旁的工作人员瞟了他一眼,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期还能笑得出来,真不愧是灵异节目的王牌制作人。

  “我看他们可能也没什么收获……呃……坚哥……”何弼学倒吸了一口冷气,睁大眼却伸手不见五指。

  “停……停电了……”何弼学无意识地喃喃自语,为什么会在这该死的紧要关头停电?

  “制……制作?”一旁的工作人员显得不知所措。

  “母带还在机器里面?恢复电力后赶快退出检查!”何弼学拧亮手电筒,简单地交代一声后就冲了出去。

  “只有我们这栋楼还是其他地方都停电了?”何弼学在走廊上遇上张正杰,对方手里也握着一支强力手电筒,这可是他们灵异节目制作小组的必备工具。

  “这整个区。”张正杰扔下一句话,接着便跟何弼学冲到窗户前。大楼四周黑漆漆一片,到处是汽车的喇叭声,大楼内也是嘈杂一片,不少人忙着解救困在电梯里的人。

  “学长,你觉得会是那些东西造成停电吗?”张正杰咽咽口水。

  “我希望不是……”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管彤关心地询问。殷坚盯着自己的手机面色凝重,他没听错吧?何弼学刚刚挂他电话?

  “我要回去了。”殷坚说走便走,管彤急忙将人拉住。与会者就快到齐了,这个主持会议的家伙竟然想临阵脱逃。

  “阿学那里一定出事了,不然他不会挂我电话。”殷坚平焦急地解释,管彤扬扬眉毛,只要提到何弼学,殷坚这人就会失去冷静,真是一物克一物啊!

  “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个够公正的会议主持?”缥缈而有些不真切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一名美艳得带着股妖气的女人站在殷坚、管彤身后,穿着坠着流苏的亮绿色背心、长裤,用细长的眼睛打量着殷坚。突然间,这女人神情一变,五官像全部移位般纠结在一起,殷坚从没见过有人的面部表情能狰狞成这样。

  “是你!”愤恨的嗓音夹杂着嘶嘶声,那个女人一个箭步跨到殷坚面前。有一瞬间,殷坚肯定自己看见她的舌尖是有分岔的。

  “不是他……”又一个女人轻柔地说道。不像前一位那样浑身妖气,她有种类似于狐仙小芸的宝相庄严的气质,殷坚知道修行到她们这种境界便快要位列仙班了,只是她又跟狐仙小芸不同,小芸充满空灵的气质,而这个女人双瞳中流露出的是疲惫,一种对世事无常早已习惯的平淡。

  “姐姐,你又帮他说话!”先前那个美艳的女子脚一跺,语气微嗔,令殷坚觉得奇妙的是,这一瞬间她的神情竟然有些天真。

  “他真的不是他……虽然很像……但真的不是他……”那个宝相庄严的女子望着殷坚喃喃地说,那种想接近又害怕梦醒的神情,让人不禁同情这个女子,她究竟受过什么样的情伤?

  “白姐,你来啦!我们可以开始了吗?”管彤亲昵地挽着那名宝相庄严的女子,很难想象这家伙在不久前还在那里狂批那些蛇精们有多不讲信用。

  “不必开始了!我们还是不想插手,凡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想办法,哼!”那个美艳女子推开管彤,护卫似的拦在那名宝相庄严的女子身前。

  “小彤……很抱歉……”姓白的女子用轻轻柔柔的嗓音道歉,虽然是拒绝,但她的神态、语气温柔得让人无法再争辩。

  “白姐,你心地那么善良,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念在那段情的份上……”管彤不死心地劝说。殷坚觉得很有意思,这两个女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除了狐仙小芸之外谁都不服的管彤低声下气。

  “情?你说什么情?你还敢提那段情?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男人,姐姐会这么凄惨?我们早该位列仙班了,若不是为了那个男人,姐姐会耗去千年功力,最后困在塔里重新修行?”那名美艳女子愤怒地推了管彤一把,秀眉倒竖,杏眼圆睁,殷坚不得不说,她真的是越怒越美、越张狂越漂亮。

  “要我们帮忙也行,把那个男人找出来,让我捅他两刀出出气!”那美艳女子转身就走,霸道得不许那名宝相庄严的女子再多说什么,管彤只能愣愣地望着她们俩的背影扬起一白一青的烟雾后消失不见。

  “现在该怎么办?”管彤苦笑着看了殷坚一眼,这家伙从一开始就像没事人一般完全不吭声,会议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和我很像,但是又不一样的人……你想到谁?”殷坚微微皱起俊眉,和管彤对望一眼,两人的眼神说明了彼此有着共同的想法。

  漆黑的逃生梯上,何弼学扬着强力手电筒四处观察,原本很熟悉的场所一旦失去了光亮,看上去分外陌生。

  “学长……现在你打算怎样?”小四扛着摄影机跟在何弼学身后,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这种感觉导致他肾上腺素飙升。

  “先离开这里再说,整区黑漆麻乌的,没事发生才有鬼咧……”何弼学吐吐舌头。目前看来,大楼里除了突然断电导致有人困在电梯里之外,一时间还算平静,只是这种风平浪静仅仅是紧张的气氛下的一种错觉,稍微有一点点差错,随时可能失控。

  “等等……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最后掩上门的张正杰突然停了下来,侧着头倾听。何弼学的心紧抽了一下,如果他没听错,刚刚确实有一声凄厉的尖叫,只是声音太过急促、短暂,如果不是张正杰提醒,可能他也不会注意到。

  “好像……好像是从外面传来的。”何弼学皱皱眉。现在的大楼隔音效果都不差,换句话说,假如你在建筑物内被杀,外头的人未必听得见,反之亦然。

  何弼学狐疑地走近窗户,里头、外头全是一片漆黑,大眼睛注视半天,才看见楼底下一片混乱,小小的人影四处逃窜,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

  “会不会是……”小四扛着摄影机走近。由于对着玻璃窗拍摄会有倒影干扰,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推开窗。

  “喂!你在干吗?”何弼学机警地拍开他的手,小四不解地回望着他。就在此时,微小的啪啪声传来,两人同时回头,正巧对上那对碗大的眼睛,眼睛里还有着数百只瞳孔。

  左右裂开的嘴,细小的息肉颤动着,何弼学发现自己无法将视线从那恶心的躯体上移开。虽然有着接近人的外表,可是仔细一看,它更像只放大数百倍的蜻蜓,薄得透明的翅膀高速地拍打着,有着巨大的头颅跟不成比例的细长的身体,尾巴从肥大逐渐变为窄小,末端还有弯钩。何弼学用力地眨了眨眼,这真的不是他的幻觉,那个恶心的生物确确实实地出现在他眼前。

  “学……学长……”张正杰咽咽口水,他从刚才就开始呼吸困难,所以喉咙有点干哑。

  “怎么没有人说快逃?”何弼学干笑两声,脸颊因为太过震惊而有些僵硬。

  “快逃……”小四呜咽着喊道,他还年轻,不想英年早逝啊!

  “啊啊……”三个大男人一路尖叫着连滚带爬地跑下楼,几秒后,玻璃碎裂,“啪啪”的振翅声追了过来。

  心脏开始失控地狂跳,何弼学每两步就跨下一个楼层,这种速度是他这辈子从没有过的,他几乎可以感觉到风刮过双颊的疼痛,只是他跑得再快,身后那个啪啪声仍旧如影随形。

  “学长!”小四拐了一下,整个人差点栽倒滚下楼梯,何弼学跟张正杰两人一边一个连忙拦住他。

  “白痴!你还扛着摄影机干吗?”何弼学骂了一句,扯起小四继续拉着他下楼,只是这么一耽搁,啪啪声追得更近了。

  脑后突然传来嘶嘶声,何弼学略为侧头,眼角的余光恰巧瞄到那个东西“嗖”的一声出现在小四身后。何弼学情急之下一咬牙,猛一转身扑倒小四,惊险地避过那个东西尾巴上的弯钩的攻击。不幸的是,何弼学跟小四两人失去平衡,摔了一跤,跟着便随着惯性滚下楼去。在一旁的张正杰本能地想拉住何弼学,只是他原本就重心向前,加上何弼学下跌的力道,完全无法控制地也跟着滚下楼去。

  三人撞得青一块、紫一块,但却因此加快了下楼的速度,意外地避过那个东西的攻击。只是好不容易摔到底以后,何弼学已经痛得爬不起来了,脑袋又痛又晕,身体像是快要散架了。

  “喂……别装死,快起来!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何弼学吃力地靠着墙慢慢站起来,右腿一阵剧痛,同时还嗅到了血腥味。完全不想检查自己受了什么伤,他现在只想欺骗自己,只是轻伤而已,只是轻伤而已,他还走得动,没什么了不起。说起来也很奇妙,当你这样安慰自己时,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许多。

  “学长,我的手好像断了。”张正杰龇牙咧嘴,现在他浑身都痛,分不出哪个部位更痛些,冷汗直冒,弄不清是因为冷还是怕得发抖。

  “小四?小四,你还好吗?”何弼学甩甩头,一直有液体流到眼睛里,视线变得模糊,无奈却等不到小四的回应,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有呼吸,至少还活着。

  “我们没办法带着他,还是先想办法求救吧!”张正杰咬咬牙,虽然能平安离开这一区的几率不大,但如果现在放弃,那就真的没希望了。

  “嗯!你还撑得住吗?”何弼学点点头,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

  “还可以,但是我的手电筒摔坏了,你的呢?”

  “掉了,手机也不见了。”

  漆黑中,何弼学跟张正杰两人相对无语。外头的情形无法得知,后面又有个可怕的生物虎视眈眈,失去手机、手电筒,他们完完全全被困死在这里了。

  “正杰,你带着小四找个地方躲起来,我想办法出去求救!”何弼学深吸口气。外头的情况恐怕更糟,但他有责任保护他的组员。

  “学长,你带小四去躲,你的腿受伤了!”张正杰摇摇头,他只是手断了,由他出去求救才比较合理。

  “不要再争了,就这样!”何弼学拉开紧急逃生门,一拐一拐地跑了出去。

  车子高速行驶在山路上,管彤一边驾着车子,一边拿眼睛偷瞄殷坚。他实在没办法跟殷坚解释,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拉着对方的手,跟着“砰”的一声就到达目的地。如果可以,他当然也想这么做,只是自从天地间的气氛转变后,不少妖怪在穿越空间的过程中消失不见,他自己当然不要紧,但是带着殷坚,他害怕会发生意外,他不像狐仙小芸那样对自己的法力充满自信。

  “想说什么?不要一直偷瞄我,我不喜欢。”殷坚看着窗外头也不回,他从刚开始就一直心神不宁。在这个世上,他只剩殷琳、何弼学两个亲人,殷琳自然不用他担心,他就害怕何弼学会出事。

  “我只是想解释,并不是故意拖延时间……”管彤微微叹口气。他上辈子欠了殷坚什么?堂堂的狐仙大人竟然被殷坚这个毛头小子搞得心情七上八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知道,我也不建议使用法术穿越空间,我猜想那些奇怪的生物正是从这些裂缝溜过来的。”殷坚点点头表示同意。管彤眼睛亮了起来,不愧是他的殷坚,思维就是这么清楚、有条理。

  “你觉得,让白姐怨了一辈子的那个负心人会是谁?”管彤脚一踩、手一转,车子帅气地转个弯,继续向前高速驶去。

  “除了那个阴险的殷铣还会是谁?”殷坚扭开收音机,信号虽然不好,但仍能勉勉强强收到新闻。

  “真的很难想象啊!殷铣那么无趣。”管彤啧啧有声。那个收妖收得红了眼的小伙子竟然是蛇精白姐前世的情人,还是个负心人,真是怎么想怎么不搭边。不过也可能是物极必反,这家伙今世无趣成这样,搞不好他前辈子确实是个风流潇洒、口甜舌滑的负心汉。

  “管他是不是,如果让人捅两刀,进而能得到另一大势力的帮助,我想他会死得瞑目了。”殷坚嘿嘿两声,管彤让他逗得大笑出来,这对堂兄弟真是以互相伤害为乐啊!

  “快!快开回市区去,我真的有不好的预感。”殷坚皱皱俊眉,原本不会跳动的心脏刚才突然紧抽一下,他可以肯定绝对出事了。

  “你要不要先放式神?除非车子能飞啊,不然一时半刻我们也到不了。”管彤好意地提醒。虽然他常跟何弼学吵吵闹闹,不过他们却不是仇人,相反还有点友谊,如果对方发生什么意外,他也会不开心的。

  “还是你聪明!”殷坚难得地笑了笑,嘴角扬起浅浅笑意,这让他看上去更加帅气,管彤被赞得心花怒放,油门踩得更勤。

  殷坚手捏符纸,口中念念有词,接着伸手往窗外一弹,一只冒着火光的鹫直冲云霄,在车顶上盘旋一阵后便往市区方向飞去。

  漆黑的大厅空空荡荡,何弼学倚着墙,一拐一拐吃力地走着。额头冒着冷汗,不知是因为身体上的剧痛还是因为内心的恐惧。他神情紧张地东张西望,耳朵里时不时听见短暂的尖叫,心情沉重、郁闷得想狂叫。他想帮助他的工作伙伴,可是现在除了自救之外,他实在无能为力,甚至他连自救的几率都愈渐微小。

  “嘘……嘘……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一旦开始紧张、害怕,他那个喃喃自语的毛病便又犯了。

  “差几步,差几步就到大门了。”看着电视台入口的旋转门,何弼学咬着牙朝它走去。其实他的心里七上八下,平安离开这栋大楼又如何?他平日都是步行到电视台的,现在整区都失去电力,外头漆黑一片,别说那些东西可能在外头飞来飞去,就算没有任何潜藏的危机,以他现在这种头也痛、脚也痛的状态,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那个能力走过两个街口去求救。

  “别想太多,我可以的,我可以的……”何弼学继续自言自语地往前走。

  “警方跟那些尚未命名的生物有了第一次接触,相对于XX站的大批警力,那些生物选择自YY站脱逃,并且趁机以自杀式的攻击破坏电箱,造成部分地区跳电。有专家学者指出,该生物的表现充分表明它们具有智能。警方则表示,该生物害怕光线,所以请市民们不要外出,并且尽量待在光亮的地方,若你所处的地区刚好断电,请赶紧通知警方或者拨打电话到电台,我们将立刻进行疏散……”

  “那些到底是什么?”殷坚握紧拳头,指节泛白,他的鹫放出去之后就失去了音信,他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重点不是它们是什么,而是我们该怎么对付它们!怕光很容易,你的鹫属火,理论上它们不会是你的敌手,我担心的是它们开始适应光线了……”听完广播,管彤跟着皱紧眉头。所谓的三千大千世界,原本是互不干涉的空间,如今平衡被打破了,他们这个世界很有可能就因为这些生物而完全覆灭。

  “不止这样。我们离开时情况似乎还没这么严重,现在听起来,它们在数量上也有优势。”殷坚倒吸了一口冷气,管彤不情愿但仍是同意地点点头。这也解释了那些东西的行为模式—数量稀少时潜伏,吸收力量后繁衍,通过杀戮获取更多的食物,孕育出下一代,增加数量,又掀起另一波攻势。

  “你这是关心则乱。现在你最重要的是趁机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对付那些东西,不然等你赶到,除了手忙脚乱或者无能为力之外,你还能干吗?”管彤用前辈的口吻教训着,他虽然有法力,但比起攻击性,还是殷家的道术更厉害。

  殷坚咬咬下唇,平日没事时,殷司那些莫名其妙的咒语会自动自发地冒出来,偏偏现在他需要用时,却一句都想不起来,越急他的脑袋越空白。前前后后深吸了好几口气,殷坚的思绪渐渐明朗,脑海里自然浮现出一句咒语。不同于以往的模糊感觉,这一次他很肯定自己见过这一句咒语,当初劈得固伦和静公主变成一团焦黑小球,还差点把自己电死的咒语—殷家的天打雷劈。

  啪啪声突然在转角处响起,何弼学的一颗心差点从口里跳出来。此起彼落的嘶嘶声东一句西一句,就好像它们在交谈着。何弼学憋着口气,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晕眩的脑袋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仅差一点点他就走到电视台的大门口了,绝不能在这时前功尽弃。

  砰砰声从逃生门那里传出,跟着是张正杰凄惨的哀号。何弼学心一凉,想也不想就转身往回跑。吃痛的右腿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就这一声,让转角处的嘶嘶声骤停,何弼学顿时僵直在那里。

  “Shit!”眼角余光瞄到那些东西从转角处探出头来,左右裂开的大嘴,息肉快速颤抖着,数百颗瞳孔全看向何弼学。

  距离逃生门五十米,转角处三十米,大门十米,何弼学大眼睛一扫,做出最快的判断。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说什么也要拼一拼,他猛吸一口气顾不得疼痛拔腿就跑,十米、八米、五米、两米……就在快要伸手触及旋转门的那一瞬间,“砰”的一声,另一只生物从大楼外头撞破旋转门冲进来。何弼学来不及刹车,撞上它的胸口,黏黏滑滑的触感让他忍不住一阵恶心。

  “嘶嘶……嘶嘶嘶……”那只生物手一挥,带着尖刺的利爪抓得何弼学手臂皮开肉绽,高举的尾巴朝着他刺来。

  “不要……”何弼学本能地向旁边一闪,倒霉地撞上了另一只生物的翅膀。那薄而透明的翅膀却格外地坚硬,高速振动下将何弼学扫飞,跌在一旁不醒人事。

  从转角处追上前来的那些生物迅速地围了上去,高举尾巴打算刺下去时,一声尖锐的啸声划过天际,冒着火光的鹫自碎裂的旋转门处冲了进来,刺眼的火光让那些生物不断发出嘶嘶声闪躲。

  鹫在何弼学身旁不断盘旋,护卫着何弼学,那些东西则害怕得远远闪避,嘶嘶声此起彼落。不一会儿振翅声大响,两只生物朝鹫冲过去,遮挡了大部分的火光,第三、第四只生物则趁机围上。电视台大厅上方开始了一场惨烈的空战。

  双拳难敌四手,原本冒着火光的鹫让其中一只生物自杀式的攻击扑倒在地,其余几只毫不犹豫地俯冲下来,高举的尾巴拼命地刺向鹫,利爪无情地将它撕得粉碎,鹫鲜血飞溅,最后化成片片纸屑……

  “扑……”殷坚突然呕出一大口鲜血。

  “殷坚!”管彤惊叫,车子差点打滑翻下山谷。

  “阿学……”

  “哗哗哗……叭叭叭……”通往市中心的道路上挤满了车子,路中央的交警猛吹着警笛,摇着指挥棒,乱中有序地疏导着交通。凡是开向电视台方向的车子都不准进入,另外一个方向则驶来好几辆军卡,他们的任务是进入“黑区”将里面受困的市民平安地接出来。

  殷坚心急如焚,焦急不已地看着窗外,探照灯亮得刺眼,把四周照得宛如白昼。相较之下,电视台那附近则一片黑暗。车上广播不断说着请市民不要再接近市中心,政府已调派警力、兵力,随时准备反攻“黑区”。

  “管彤,你有办法让我们进去吗?”殷坚沉声疑问。必要时他不排除会使用武力,只是殷家家规森严,动用武力、道术对付普通人,他可能得面对殷铣乐此不疲的追杀。

  “别小看狐仙啊!”管彤眨眨眼,“咯咯”地笑了几声,跟着神情一变,四周慢慢聚起薄烟,这可是能让旅人迷失在山中数十年的狐烟哩!

  车子神不知鬼不觉地驶过警方架起的封锁线,封锁线两边天差地别,外头是灯火通明,里头却是漆黑一片。

  “你知道何弼学在哪吗?”管彤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问道。这种感觉好特别,他从没见过如此冷清的市中心。

  “式神是在电视台前被攻击的,我可以肯定阿学在那里。”殷坚抽出几张符纸捏在手里。他知道天打雷劈的威力很强大,但是以他目前的状况,又或许这是这道咒语的限制,总之,每使一次天打雷劈这个道术,就得休息好一阵子才能恢复,所以他只有一次机会,一次杀光那些生物的机会,否则他也没有得胜的把握。

  车子慢慢滑进电视台停车场,殷坚手指一弹,又一只冒着火光的式神蹿出,让原本漆黑的停车场被染上一抹诡异的光芒。

  “殷坚,记得要看准时机才能使用天打雷劈,否则会前功尽弃的!”

  “嗯!分头找,自己小心!”

  耳边不断传来恼人的嘶嘶声,何弼学浑身痛得张不开眼睛,脑袋晕晕乎乎的,无法集中精神,可是他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在移动。得救了?可是身上的疼痛丝毫没有减轻,如果是救护人员在搬动他,没理由不先帮他止痛。一想到这一点,又听见耳边那些令人毛骨惊然的嘶嘶声,何弼学坠入恐惧的深渊里,拼了命地想挣扎,可是身体里没有任何一个细胞听他的指挥。就在此时,嘶嘶声大响,跟着一道利器狠狠刺进他的背脊里,让他跌入痛彻心肺的黑暗中。

  “阿学!”殷坚才走近电视台大门,就看见令他怒不可遏的一幕。那些丑恶的生物打算抬走何弼学,可是这个家伙仍在挣扎,于是其中一只将它的尾椎毫不留情地扎进何弼学的背脊里,只见何弼学颤抖了一会儿,跟着便失去生气地垂下双手。那一瞬间,殷坚以为自己要炸开了。每回何弼学遇到危险、濒临死亡之际,他总会因此大受刺激而爆发灵力,这一次也不例外。原本在殷坚身前开路的鹫,突然怒啸一声冲上前去,跟着一阵翻滚,在火光之中一分为二,两只鹫猛烈地攻向那些生物。

  “阿学!阿学!”殷坚急忙扑到何弼学身边,对方紧闭双眼毫无生气,可是微弱的脉搏让殷坚略松了口气。

  两只鹫在殷坚、何弼学身旁盘旋护卫,四周的那些生物越聚越多。殷坚担忧地抱紧何弼学,他必须赶快将人送出去治疗,可是他也明白,这是他一击必杀的最好时机,他必须沉住气,一定要一次将那些生物全部消灭,否则他跟何弼学就死定了。

  啪啪声越来越响,那些围困殷坚的生物越聚越多,只是殷坚在等待着时机。它们似乎也在打量着殷坚,嘶嘶声此起彼落,跟着它们打转的速度加快,迫使殷坚的式神跟着越飞越快,突然间其中一只生物俯冲下来,自杀式地扑倒一只式神,其余的生物趁机一拥而上,一瞬间淹没了殷坚跟何弼学。

  “殷坚……不要!时机未到!”从旁赶来的管彤尖叫,身后有数只生物追赶着他。

  嘶嘶声、啪啪声交错地响着,包围圈的正中央此时冒出刺目的亮光,突然间原本嘈杂的声响像是被按了静音似的消失了,跟着漆黑的夜空降下一道闪电,不偏不倚地劈中中心,然后银蛇似的火光向四周飞蹿而出,爆炸产生的巨大压力向四面扩散,“砰”的一声震碎附近所有的玻璃,也连带着将管彤震飞,电视台前的广场上布满令人作呕的墨绿色血迹和肉屑。

  “嘶……嘶……”规律的嘶嘶声在耳边响着,何弼学浑身痛得快要散了似的,脑袋也快裂了。他挣扎着想睁开眼睛,再听见嘶嘶声时,他突然记起发生了什么事,惊吓得弹了起来。

  “阿学!阿学!”CK压着仍在挣扎的何弼学,后者总算惊醒,吓出一身冷汗。何弼学茫然地望了望四周,张正杰躺在他身旁的病床上,嘶嘶声则是装在一旁的呼吸器发出的。

  “C……CK?”何弼学愣愣地望着手上绑着绷带的火辣美女,后者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回望着他,脸上写满关心。

  “CK?”何弼学惊吓得往后一退,因动作过大而摔下了病床。

  “阿学!你怎么了?”CK也被他吓了好大一跳。随后她连忙扑到床边扶起何弼学。

  “你……你不是……不是死了吗?”何弼学结结巴巴地问,一时间口不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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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君和韦晓晴成为情人时,并不知道马萍早已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其实马萍和别的男人好上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马萍从生理到心理是有一系列变化的,只因文君没有感觉到,如果在平时,文君是能感觉到的,因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