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闲忙跟随着,见两乘轿子没走多远,却发现又有一乘大轿从里面出来。静闲又侧立路边,见大轿没有跟班,觉得比较奇怪,而这三乘大轿都往东走,然后北上,又往西去。静闲正自猜疑他们要往哪里去,却突然看见绍兴年间新建的恭州府文庙出现在眼前。
恭州府文庙建筑仿皇宫之制,共分九进庭院,贯穿在一条南北中轴线上,左右对称排列。整个建筑群包括五殿、一阁、一坛、两庑、两堂、十七座碑亭,共三百间房屋,占地约一百五十余亩,南北长达一里多。四周围以高墙,配以门坊、角楼。黄瓦红墙,雕梁画栋,碑碣如林,古木参天。
静闲没想到这三乘轿子都抬进了文庙,就跃上墙去看后,跟到庙内。静闲见那大轿里出来的却是清鹤子,先前眼熟的人却是静虚,想这几人确实是叛徒无疑了。见他们过了棂星门,进到大成殿左侧的尊经阁里,静闲很快跃上尊经阁楼顶,听见三人进去后,却没做声。静闲心想,这又奇了,难道三人都哑了。约过了片刻,只听静虚道:“静闲那厮听说又在万军中走脱,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他拿住。”清鹤子道:“似清一真传的功夫,谁拿得住,除非下毒。”静虚道:“我现在都不明白,静一大师兄是为什么要下手害师傅?”清鹤子道:“他不是一直想当住持道长么?还说高宗皇帝英明,自做太上皇。”静虚道:“但他却引狼入室毁了道观,也没当上道长。”另一个道:“你两个怎天都是谈这些事,又理不出个头绪,现在你那静一师兄干起巡检的公差,你两个跟着他享福就行了。”清鹤子道:“我说你唐节级,我们沾他的光,每日偷偷摸摸来帮他处理公干,却不知他在哪里玩乐?”唐节级道:“大神仙,人家静一巡检爷把他的大轿都让你坐,你还有空话?”清鹤子道:“我坐他的大轿,莫不是他有意识的安排,等遇到静闲师侄把我当他一剑刺了,才是有苦说不出。”静虚道:“我劝你还是像我一样,出了衙门再坐,人家要杀我,看清楚了也不冤枉。”清鹤子道:“他特别交待我每日从里面进轿,让人抬出来,我岂敢有违。”唐节级道:“不要说了,我们睡吧。每日在衙门里好酒好菜,有什么不好。就说你静虚道长吧,人家静一巡检爷知道你挨了贼静闲的打,便着我亲自接到衙门里来侍候,你还唉声叹气什么。”静虚道:“我一直都受他蒙骗,现在确实是死有余辜。也不知这种日子要过多久?”唐节级道:“不说了,吹灯睡了。”静闲见没有声音了,本来准备下去擒了来问,却听了这么多话,但不是很明白,想着静虚说自己很冤,心里也觉念在同门,就没有起心去杀他们,也在旁边的魁星阁里寻个打坐之处就休息了。只睡得三个时辰,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此时天还未亮。静闲想,不如到金刚寺里去一遭来,看那清觉是否真如星际长老所说。刚想动身,就听见屋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忙仔细听着,却是尊经阁里有人出去。静闲忙从楼上跳下,跟踪走出去那人。只见那人直往大成殿里来,静闲又走进大成殿。却见这人进去后,摸火石取火,把烛台点了,殿内顿时亮了起来。又见他在香案上做清洁,心想是个做工的人,就轻声走在他身后,把哑穴点了,拉在跟前,又解了穴问道:“你那尊经阁里怎么住了三个公人?”这人道:“我们这文庙都是属重庆府管,他既是公人,当然就住得。”静闲听他说得很在理,就对他说:“你们也算是公人?”这人道:“我们不是,但我们的庙主是重庆府任命的。”静闲道:“你们庙主是谁,住在什么地方?”这人道:“我们的庙主姓陈,住在哪里我不知道。”静闲道:“你们庙主多大年纪?”这人道:“庙主我只见过一次,大概有三十岁吧,平常都是庙监在此打理。”静闲听后道:“人称你们庙主叫陈公子吗?”这人道:“我可不清楚,不过庙主对经史子集易理都很精通,听说许多人都很服他。”
“今天之事,你不可对任何人说,否则定取你命。”静闲说后,又拿了他的晕厥穴。然后往尊经阁而来,想把清鹤子提了来问话,于是进屋。听见三人的气声,便往三个的穴位点去,见三个都没有做声,就拿火石把灯点了,看清楚了清鹤子睡在中间的床上,就把他拉了起来,然后解了穴,眼睛死死地恨着他说道:“我知你没有参与谋害我师傅,但你后来是知道的。”清鹤子被这突然出现的静闲差点吓晕了过去,眼睛哪里敢来看静闲愤怒的眼神。听见静闲如此说,才稍为放了点心道:“师侄明查,这一切都是你大师兄所为。”静闲道:“你是何时知道的?”清鹤子道:“上清宫被毁后,我们各自东西,后来静一到各道观找到我们,让我们陆续回来,说是要重修上清宫。又说是你毒害了师傅,偷了扳指。他们向朝廷进言,朝廷要拿阳都监问刑,你却与阳都监的贼党到处解救他。我们后来打听,也确实如此。”静闲道:“那你们为什么都到官府去了?”清鹤子说:“静一对我们说,要重修上清宫,必须得到官府的支持,而且还要配合官府一起来拿你问罪。”静闲又问:“那静虚是何时跟你们在一起的?”清鹤子道:“我们从宜宾、泸州等地回来后,得知静虚一直在跟踪你,还诱导你打伤了阳都监之女。”静闲听后,心里非常生气,然后又问道:“金刚寺那清觉是静一他们一伙的吗?”清鹤子道:“静一、清觉都是陈大人身边的红人。”静闲听后道:“陈大人,那个陈大人?是陈公子那贼吗?”清鹤子道:“陈大人就是钦差相公,陈公子是他儿子。”静闲听后,心里突然觉得无相和清一两位师傅被陈贼骗得太苦,两位临死都还在担心陈贼的安危,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心想自己一定要弄清他们的行踪。就问道:“陈贼一伙现在什么地方。”清鹤子道:“陈钦差倒是回京去了,陈公子在此操办重庆府事宜。他们住在哪里,我实在不知。”静闲道:“你现在衙门里做什么?”清鹤子道:“每日只汇集多方关于你,还有巫教的谭教主,以及金竹社的情况。当然最主要的是你。前一月,我们每天还在上清宫的废墟上召开声讨大会,等你来,但你却没有出现。”静闲道:“为什么?”清鹤子道:“静一曾说,你不仅是武功好,且最有可能起来反抗朝廷,走王小波、李顺反贼之路。”静闲听后,虽是不解,但想到自己拥有如兵符一样的宝物。这个宝物的重要性,陈贼、静一和清觉他们肯定是知道的。静闲道:“静一这叛徒毒害师傅的目的是什么?”清鹤子说:“清一师兄准备反朝廷,投降金国,后来都是有证据的。”静闲道:“都是有证据的?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清鹤子道:“现在看来都是假的。”静闲道:“你却不知实情,你知道清一师傅是全川道观的领袖?朝廷怕的是这个。”清鹤子道:“他们说清一师兄的谋逆之罪时说过这一条,看来是真的。”静闲听后,甩了甩头道:“你怎么这么没见识,是领袖就是谋逆?这领袖还是他四川宣抚使十多年前封的,清一恩师并未大肆宣扬,只一心等候朝廷之命,成为王师的一员,北定中原,收拾山河,何罪之有?”清鹤子听后,便不敢做声。静闲又说:“我也不要你们的命,如有静一他们的消息,你多留心,我自会找你取。”清鹤子道:“前段时间已调了四川路的军队和重庆府衙的捕快,全部扑金佛山围剿你,说是活要见人……”清鹤子说到此却不敢说出死要见尸的话来。静闲问道:“这些事都是谁在指挥?”“当然是陈公子和静一”静鹤子说。静闲道:“这么说来,他们真在大军之中?”清鹤子说:“大军自有将军指挥,他们代钦差管好将军就行了。有次陈公子在府衙里主持开会说,各施其职,各负其责,他等候各位的捷报。由此看来,他并不亲去。”清鹤子说完却问静闲道:“你真打死了阳都监?”静闲道:“应该是吧,难道你有疑问?”清鹤子道:“我们问静一他们,可他们不置可否,所以一直猜测。现在经你证实,就是真的了。”静闲见阳光已射进尊经阁了,就对清鹤子说:“你好自为之。”说时轻点了他的耳门穴,见他倒在床上睡去,就从里面出来,往三圣殿方向走来。
走得几步,想到昨天与彭天云约的是中午到三圣殿,若现在去还太早,还不一定逢得到他们,于是往金刚寺里来。此时的金刚寺,与往昔来时又不一般,门庭整洁,已有香客在里面进出。静闲本来一副公子打扮,径直来到大雄宝殿。见殿前执事僧人也不认识,想是随清觉出去的那些人已陆续回来了,就来找清思和清心,结果殿前执事称,寺里没有这两个僧人。静闲听后,心里非常难过,想这清觉既然当了叛徒,哪里还有这些人存在的道理。静闲又问道:“且请问无失、希有在吗?”执事僧点头道:“自到后院禅房去,他们应该都在。”静闲听后,心里确觉无奈,想找的两个人却不在,不想见的两个人却还在。心想,自己现在武功修为已经不怕这一寺之人,便径直往后院而来,走在禅房外就大声喊道:“无失、希有快出来相见。”静闲喊了一会儿,只见两间禅房里奔出八个人来。站在前面的希有望着静闲,想起上次静闲到金刚寺来拿出手珠后,自己急报陈公子,从此官府开始重兵追杀他,怎么他还敢来此?就大声说道:“贼道士,大呼小叫什么,还不快把我寺宝物还来,饶你命走路。”静闲见这些人中,除只认识希有和无失外,其余一个不识。只听无失道:“大胆贼道,寺监长老问你,却不回话做甚?”静闲想来,果然是这伙人谋害了无相恩师。便道:“像你这些败类,叛徒,还在此窃居僧位,不如死了干净。过去说我害了无相恩师,现在你们的罪恶暴露了还理直气壮,你们还是到地狱里去修炼吧。”说时,就对准希有一指挥去,这无失见状,却伸手来袭,静闲反手一个光浪,把八个人一下掀翻在地,刚好大雄宝殿的执事僧来到后院门前,见状说了声:“阿弥陀佛。施主敢在佛门大开杀戒?”静闲听后,心里一震道:“这些人欺师灭祖,应当处万劫之难灭他万世,倒还解脱了他们。”执事僧道:“他们造业,自受业报,只不知施主来此出什么手?”静闲道:“我自替师门清理叛徒,乃分内之事。”执事僧道:“施主乃红尘之人,管空门之事,怎地说是分内之事,莫是在此滋事,而强词夺理?”静闲见希有他们倒在地上痛苦不已,又找不出证词说赢这执事僧,心里自愧吃了语言的亏。忽然想到,自己有一串手珠,就可证明自己是清理门户,便伸手往怀里一摸,见这执事僧满脸正气地平视着自己,就把手珠取出道:“我有手珠,就要为师傅报仇。”执事僧道:“有手珠就可打杀僧人?天下手珠无数,不会说成是个个和尚该死?”静闲心想,这执事僧伶牙利齿,现在这寺里的僧人也许都是他们一伙的。便说道:“你这恶僧休要胡言,定是参与谋害无相恩师的歹人。”说时,伸手一击,这执事僧很快回手接招。静闲在出手时,想他们毕竟是金刚寺的僧人,无相的弟子,只要不是罪魁祸首,一般都点到为止,施以惩戒罢了。因而发功也很轻,只是想扫了他的威风,没有想到他能接住。才知道他是个功力深厚之人,而且这功夫不像是金刚寺里的路数。
两人迅速拼斗起来,静闲见他处处要拿自己之手及手胫或托肘,而招架之下,手法连贯。一霎步,随机应变,左右腿冲敌连珠。雁翅势侧身挨进,快脚来闪不停留。心想他这套太祖长拳,舞得非常精当。静闲很快觉得此人处处紧逼,猛攻的不是自己的软肋,而是怀中的手珠。心想,这人是想先把我怀里手珠毁掉。立即断定,他不是金刚寺僧人,便突施重手,立即几个光浪掀来,光剑齐发,双手剑指,直逼他大穴,只见他一会儿就大汗淋漓,满脸通红,眼睛发黑,喉闭失色,不能自主。静闲见已打中了他涌泉穴,知他此时腹肋胀痛,气功在消失,才一把提了来问道:“何方妖僧,敢鸠占鹊巢。”原来这僧人名叫铜坤,曾在金人统治后的大相国寺出家。不堪忍受金人的淫威,逃难到了灵隐寺挂单。自幼学得太祖长拳,但在灵隐寺挂单时一直不得志,就外出云游,结识了太子门下侍卫官通直郎李尔登。这李尔登把他引见给太子妃后,虽还了俗,还是一身和尚打扮,就在东宫当起一名侍卫。这次受命先行来重庆,在此单等静闲,定要取回手珠。静闲问他话,他至死不答,原来是把他喉封住了。
希有此时才见静闲手法之高,自是得了无相师傅真传,也才大声干嚎起来道:“果如清觉所言,无相只把功夫尽传给顿觉和你了,却让他自己受到报应。”静闲听后,不解地问道:“你胡说什么?你们这些败类,无相恩师临终前才传我几招,我只不过用心习练而已,哪得他老人家的一二,似你等心术不正之徒,一心只想持功傲物,莫以为师傅他老人家不知。”希有说:“无相与我无得、无失自称师兄弟,本是非常感谢他的。后来才知,他是老谋深算,让他后面收的弟子接任他做住持。又说庙小,不宜收徒过多,让我们一个弟子都不能收。就是这清觉,还是我们去寻来养在寺里。先时他都把他当做大弟子使唤,后来他又收了顿觉,就一心放在顿觉身上。我们看在眼里多年,清觉也是知道的,他无相被害是他自己太偏心眼的业报。”静闲听到此,真是欲哭无泪,想这些人枉在佛门,却斤斤计较于这些琐事,而最终铸成大错。便突然说道:“清觉贼人因师而瞎,而你徒存希有之名,不知实相,即是非相。”希有和无失,听得此言,如闻妙音。特别是希有,深感这满腹忧虑,一心要让清觉早日做上住持,断了顿觉的念头,此时都是无妄和虚幻。
实际上这希有是无相收的第一个弟子,年岁比无相小一岁,也是在寺里的唯一弟子。因而取名希有,又望其闻《金刚经》不惊不怖不畏。来时无相就叫他小师弟,他也叫无相法师师兄。由于进来就负责膳食,直到现在都如此。虽然一直跟无相练习大力金刚指,但是没有领会通《金刚经》的精义心法,否则这静闲是很难取胜的。这希有对清觉特别关爱,因而也抽空把自己所学尽传于他。一次希有听清觉说,京城来了个陈公子,经常拜访无相师傅,每次来都在方丈禅房里深谈通宵,几个月来都是清觉去接送。一次清觉送陈公子到上清宫去,陈公子对清觉说,你与上清宫那静一大师兄,都没有得到自己师傅的真传,但你们两个都有个相同而可悲的地方。他说到此,就不再言语,任凭清觉怎么追问,这陈公子就是不说。出于礼貌,清觉也就不再追问,整日为此事而心焦,便与希有一起分析此话,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两个都不是自己师傅最信任的人。清觉听后,倒还很虔城地对待无相的所有示下和安排,更加勤勉地做事,而希有听后,就开始监视起无相的情况,特别是他与陈公子的谈话。这陈公子与无相所谈,总是引经据典,从佛学、道家,然后忧国忧民,直至抒发要救民于水火,与朝廷同力北伐。先期无相记起虞公被害之事,还是有些忌讳,后得知高宗太上皇已故,孝宗帝已退位,当上太上皇,以为孝宗太上皇又要践行前言,雪靖康之耻。谈话多次,无相一口承诺,就慢慢地开始准备起来,只待朝廷一旨诏书,便点起全川武僧,随军北伐。却没有想到希有得知此事后,已为清觉打算起来。当得知可用手珠号令全川僧人时,希有念头就更加膨胀,发誓要把清觉扶上方丈之位。就立即找陈公子说明意图,并保证只要清觉当上方丈,定让他按陈公子的意思办事。是年十月,南宋光宗皇帝派钦差到了重庆府后,发了一道密令给时任路分都监的阳威。在重庆辖内的佛、道和金竹社等帮会,是一支危害朝廷的力量,望火速分化、瓦解,并列出了重点和要求。这阳都监并不在意,只让田其宝来组织实施。
这陈公子为何而来?其实是淳熙十五年(1188年)五月乙巳,四川成都大火,烧得惨烈,举国毕惊。六月接四川路奏报后,孝宗方才心安。而太上皇在德寿宫闻知此事后,更为不乐,原来是奏报让高宗太上皇心忧。当日宣诏四川制置使兼知成都府赵汝愚赴京述职。赵汝愚来京后,高宗太上皇召至德寿宫,时同知枢密院事留正在旁。高宗问民间自救一事,赵汝愚道:“四川义士之制,使官民一心,留正大人是知道的。且本次火灾,朝廷赈灾款未到,而川内善款先至,完全是大宋之幸。”赵汝愚还在吹嘘制内百姓与官府同心,却见高宗太上皇打断他的话说:“你这民间善款筹集,是各地官府下令还是?”赵汝愚道:“非各地官府所为,乃民间自动行为,真是值得褒举。”高宗太上皇道:“是民间何方神圣号召?”赵汝愚道:“是川内佛、道在民间募化而来。”太上皇道:“四川内佛、道由何寺、何观统管?”赵汝愚道:“各自为政,互不隶属。”高宗太上皇道:“这又奇了,定是谁牵头办来?”赵汝愚听后,没有搞清太上皇意思,不敢再回答。此时留正接话说:“臣任四川制置使兼知成都府时听说,雍国公在时,曾给四川内的佛、道以及帮会立过规距。我在任内时查知过统领全川佛教的僧人是恭州金刚寺的无相长老。但那金刚寺全寺只有十几个和尚,庙宇很小,资财自然没得多少,让他统领,能够做什么大事,所以认为雍国公高明,统御有术,就没再过细深究此事。”高宗太上皇道:“莫看他小,今次之事,就显了他大的一方。这件事必要深化下去,不可掉以轻心,查清他们以什么方式通知,暗中用了什么令牌让各地寺庙执行。”赵汝愚听后,才感到事情的严重,忙拜伏在地上道:“太上皇明鉴,罪臣汝愚愚钝该死,这就回去散了他佛、道及诸帮的庙会。”高宗太上皇道:“子直,直汝愚也,此事机密,可徐图之。”然后对他俩说:“留正、赵汝愚接旨。以同知枢密院事留正负责,四川制置使赵汝愚承办,密图川内祸首,祸源,收缴其召令之物,如遇反抗,毁寺灭庙,就地正法。切记,密密图之为要。”两人听旨谢恩后,太上皇又说:“二位都是朝廷栋梁,此事机密,暂不告今上,朕自以密诏降汝等。”
自两人奉了密旨后,也密谋多日,然后赵汝愚才回川施行。赵汝愚计分其势,把边患和内忧正做得有井有条,刚把目标锁定之后,却被孝宗认为有文武威风招回京师。不久高宗驾崩,此事暂停。待第二年光宗受禅,时留正为相,赵汝愚又知福州。留正想恭王已为皇上,才问及此事进展。赵汝愚才说:“此事全仗留相施手。”留正无奈,只得交给分管复审地方的奏刻和疑狱大案的大理寺左寺少卿陈少德密办。这陈少德已五十岁,自己大儿子陈悉却满腹经纶、风度翩翩,琴棋书画,武功修为,都让自己引为骄傲。没想到生不逢时,南渡后小朝廷庙小人多,官位奇缺,为他弄个一官半职费尽思量。此时接到留正右相密令之事,正好让他一显身手,当即谢恩回来,与陈悉密议。这陈悉确实算个人物,孤身一人,根据赵汝愚在四川时收集的些许线索,将重点放在恭州,把金刚寺、上清寺、巫教等摸得清清楚楚。因为不能暴露自己的官家身份,就不能近距离地与官府接触,所以一直没有摸清这些寺庙与恭州的官府有何瓜葛,正为此犯愁。
这日陈悉刚与上清寺清一道长谈了出来,却看见一个英姿飒爽手持短枪的姑娘在上清寺里,正看得出神时,一个英俊少年郎直奔过来道:“尔枪动,我枪拿。尔枪不动,我枪发。”说时已取了那姑娘的短枪,在她的头、脚、手、身上缠、拦。陈悉看后,正要施手来救,却听那女子说:“小姐快别玩了,别玩了。”陈悉听后,心想明明是个少年郎,哪是什么小姐?难道是男扮女装,便对那女子说:“他法行,随法行。”这两人一听,都停下手来。陈悉看清这少年郎装扮的人却更比那女子眉目清秀,心里不禁一阵欢喜。当陈悉知道少年郎原是阳都监之女阳凤,更是满心狂喜,经常与她们结伴而游,说枪、论棒。阳凤到一些寺、观,又见许多长老、道长对陈悉以礼相待,心里也是激情萦绕。而陈悉通过阳凤倒是了解了阳都监不少事情,并且报知父亲陈少德说,阳都监在四川境内,特别是在南蛮之地,威振一方,系吴璘旧部,并不把恭州知府放在眼里,必须予以除之,否则为患不浅。他父亲陈少德才把此情,报知留正。留正想起光宗即位初,召对四川安抚制置使兼成都知府丘崈时,崈素以吴氏世掌兵为虑而奏曰:“臣入蜀后,吴挺如死亡,兵权不可复付其子。臣请得便宜抚定诸军,以俟朝命。”而挺死后,崈即奏:“乞选他将代之,仍置副帅,别差兴州守臣,并利州西路帅司归兴元,以杀其权。挺长子曦勿令奔丧,起复知和州,属总领杨辅就近节制诸军,檄利路提刑杨虞仲往摄兴州。”朝廷命张诏代挺,以李仁广副之,遂革世将之患。留正想到此,也认为可以除之。其实他识得阳都监,也知此人的武功,心想最好是一箭双雕。因而宋光宗要将恭州升格为重庆府,就奏请光宗帝首任重庆知府要选德高望重者,如一时没有后选之人,也可暂缺,说毕竟皇上封过恭王。宋光宗准奏后,留正就与陈少德议定,让阳都监来执行,并以抓捕反贼为借口,抓捕上清寺和金刚寺的道士、僧人,收缴其召令器物。这样,上清宫和金刚寺的人势必与阳都监为敌。如阳都监没有抓到两个贼首,就以私放反贼捕之,送进京处。若吴挺着人救援阳都监,丘崈正好下手除之。陈悉见这一石二鸟之计甚妙,很快就让上清寺静一实施,金刚寺里也联系上了希有,但阳都监笃性佛教,却没有派兵到金刚寺捕僧毁庙,而直接导致其就以私放反贼,被陈钦差下药捕之,送到成都拟处。后来吴挺上书孝宗太上皇,才恢复阳威都监一职,这些事情静闲哪里知晓。
此时,静闲见希有满脸悔罪之情,便问道:“顿觉师兄也是你们谋害了?”希有不答话,却听见无失道:“都是我们因贪造业,对不起无相师兄,也对不起顿觉师侄。”静闲听到此,突然又想到清思、清心他们。无失道:“他们已逃走多时。”静闲听后,稍觉心安。然后站起身来,把眼向禅房里看了一遍,然后含悲走出寺庙来。
刚一抬头,居然看见一人往旁边一闪,看这身影,不是清觉是谁?静闲心想,这一带自己不熟悉,小心为妙。直往大路上走来,却听见前面一阵打斗声。静闲心里一震,想这等打斗,非常人所为,而且武功几乎都在自己之上,便悄悄退进金刚寺来。真是冤家路窄,进门就看见清觉也从外墙翻进来,两人一见,举手都扑将上来。
静闲知他的功力,便硬接他一掌,然后便反手点了他穴。没想到此时的清觉却是如此不堪一击,使静闲大出其意料之外,甚至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清觉。清觉被静闲一把提了起来,走进后院,把他放在希有身边,此时才发现希有已经坐化。
无失见后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静闲没有心思听这些话,却闻得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静闲怕他们或许受连累,立即帮他们都解了穴。只是铜坤受伤较重,几个僧人把他抬在床上躺着。静闲见后说:“你们不可出来,外面是一场恶战,我自在大雄宝殿护卫。”说时,已驰往前院来,一会儿又听见后院里无失却在诵《金刚经》超度希有。
静闲听见前面的打斗更加激烈,显然是旗鼓相当,势均力敌。并且听得出是二比二,而且寺里已感到有震抖。静闲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想这种高手相逢,自己应该去一睹精彩。打定主意,正要把山门打开,却听见空中发出飞腾之声,忙寻声望去,才看见上面金光闪烁,只是不见人影,想这些人身手之快。正在惊诧间,忽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天而降。静闲一见,高兴万分,原来是功极皇帝和段安成。忙向他们问安,又问道:“你们怎么来此?”功极皇帝道:“小子自恃功夫了得,且不知天外有天,你可知先前与我们交手的两人是谁吗?”静闲道:“并未看见人影。”功极皇帝道:“我们一直在你这大雄宝殿对面奔腾,你却没有看见。”静闲听后,惊奇不已,想自己的功夫的确还在皮毛之间,如不是他们来此,自己这命定是早已不在。就问:“且不知皇上与谁人交手?”功极皇帝道:“你大宋的通直郎,光宗皇帝身边的红人李尔登,就是天下无隐拳第一传人。另一个是老神仙皇甫仙翁,其自创的太极阴柔掌也是天下一绝,我们有幸一起切磋,方才各自散开。”这李尔登现在已经是侍卫司统领,掌控侍卫亲军(皇帝的禁卫军),功极皇帝道还只知道李尔登过去通直郎的衔,故如此说。
静闲听见是皇甫仙翁,心里自是一怔,心想当年也许是他将阳凤掳了去,就对段安成道:“爷爷见识皇甫仙翁的拳道如何?”段安成道:“岂是你能知晓的,我不是叫你练个三十年你不听。这些都是受朝廷之命来拿你,看你能跑得掉,我们都才战个平手。今晚我们还将一战,如果我们输了,你要把你收藏的两样东西毁掉。你知道是哪两样吗?”静闲道:“知道了。”段安成道:“你知道了,怎不发起千军万马跟他们干,至今还单打独斗,只知逞匹夫之勇。”静闲道:“我也是才知道的,想这两样东西让朝廷这么可怕,不如拿给他们毁了,倒也清静。”功极皇帝道:“小子看来真是良善之人,罢了罢了,今晚我们也不再战了,你当着他们的面,自己毁掉。”这时,却听见皇甫坦在金刚塔上道:“既是一个至纯之人拿着,也就无所谓了,老夫告辞了。”段安成给静闲说起此人就是皇甫坦时,静闲立即喊道:“皇甫仙翁请留步,晚辈有话要问。”说时腾上金刚塔顶,但见浮云空碧,哪有人影。此时功极皇帝和段安成也站上金刚塔顶来,功极皇帝道:“看来只有无隐拳还要研究。”段安成道:“皇上可带他走了,我在此足矣。”静闲心想,你留下来也是对的,这无相恩师与你同姓,就道:“我那无相恩师俗家姓段,是大理国先皇段正淳之弟段正珠的儿子。”功极皇帝听后,忙问了一句静闲,静闲就把这个故事一一禀报。静闲说完,突然一声:“哎呀。”让功极皇帝和段安成一愣,盯着静闲。静闲忙接着说:“我与人家有约在三圣殿,现在时间已快到了,看已来不及了。”静闲说完,就要腾身而去。段安成道:“请皇上在此稍歇,我送送他去了便来。”功极皇帝道:“稍歇什么,这弹丸大的地方,瞬间去来。说时已持了静闲之手,奔腾飞升。静闲只感觉风声一响,抬眼看时,已进了城里,忙对功极皇帝说,眼下前方那金殿便是三圣殿。”两人落脚殿顶,却还听见下面也有拼打之声。功极皇帝道:“你不是有约,怎地还不下去。”静闲道:“皇上保重。”然后腾身下来。哪知他这一落地,把打斗的双方都分在两边。
原来是谭教主带的人与排护法的人在对拼,但没有看见谭教主,只有昨日与谭教主随行的巫教丰都堂主杜兴,见是静闲,就大声道:“且请公子在旁休息,小的们清理了门户再说。”静闲道:“请问谭教主在何处?”杜兴道:“听说排护法在重庆府衙门里面养伤,教主他们已经往那去了。”静闲听后说道;“这些人如是受排护法所蒙骗,就饶了他们的命。”那边的人见静闲从天而降,想其功夫之高,有认得他是上清寺道士的,有在城门口上见过他画像的,心里也是有所惊恐。但听静闲如此说,非常感激。这杜兴听后想那天谭教主都对他很敬佩,便道:“既然公子所言,我们照办就是。”静闲道:“既如此,我到重庆府衙门去。”这时,突然一阵马蹄声响,原来是谭教主和彭天云等人来到三圣殿前面。谭教主一见静闲,早已下马来说道:“差一点就是午时。”静闲道:“我正想到重庆府衙来寻找你们。”谭教主道:“一切非常顺利,借一步说话。”静闲跟着谭教主走进正殿,静闲见这殿里供奉的却是刘、关、张的塑像,心里顿生敬意。想这三人桃园结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几乎在同年为义而死。想到清一恩师曾说,蜀后主刘备做了皇帝,也非常念这兄弟情结。而对为恢复汉室出生入死的将士,倍加珍视。对其追随的人民,自己在当阳长板坡身处绝境都不愿放弃,并说出了影响后世仁者的至理明言,君欲成大事业者,必以人为本!因而想这现在,大宋朝廷,经常是君臣猜忌,又爱戮杀忠良,自毁长城。静闲想到此,心里非常气愤。
这时,听谭教主说:“这排贼已被我们控制,现在已答应立功赎罪。只是我们要谋划清楚,把朝内来的钦差父子,一同消灭,然后与他们干。”静闲道:“这怎么能行,想你巫教只这些人。”谭教主道:“这朝廷着实让人可恨,公子可号令全川僧、道,我们再去联合金竹社等帮会,杀向临安,废了宋朝,然后与蒙古联合挥师北上,恢复中原。”静闲听后,想这朝廷确实有些可恶,心情也有些激动,但却拿不定主意。这时却突然听见功极皇帝道:“小子们太过狂妄,这等非想也敢动念。不说你们没有把大宋推翻,倒做了金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