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将我的玉佩,大方地送给了张曼瑶?”云开摇头,失笑地望着喜娘,眼底不觉氤氲起怒意。
喜娘望着云开本来盈满笑意的眼,忽然氤氲起的不豫之色,不觉一怔,嗫嚅着小小的声音试图给自己解释——
“呃……是啊……张家二小姐,那可是江南排名第一的美女加才女哦……”
“云老爷也说过……那块玉是要送给你未来的正室妻子的……还说要送给能给云家和你带来吉祥的女子……整个江南,难道张二小姐不是最好的人选么……”
“再说……你不是也很是仰慕张二小姐吗……所以……把玉佩送给她……难道不也是遂了你的心愿……不也是对你们两家都好吗……”
喜娘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看到云开眼底的怒意愈益加深,到后来几乎是火焰一般在翻腾了!
喜娘不敢继续望向云开,只好把两只眼睛集中地望向自己的鼻尖,手心汗涔涔地抓紧自己的衣襟,强撑着说完,“所以,所以你不但不应该生气,更是应该感谢我才是!”
云开突地用双手攫住喜娘的两条胳膊,将喜娘拉近自己;
云开的眼,紧紧地盯住喜娘,灼热的眼神在喜娘眉眼间逡巡。
喜娘被云开突来的动作,惊得不知该如何动作,只好闭了双眼,惊心动魄地感受着云开的目光如两颗烙铁一般印在自己脸上。
云开,这是怎么了?
喜娘心下暗自打鼓:看来这块玉佩的确非同小可,羊脂玉果然价值连城啊。
一定是因为这块玉太贵了,所以云开才会生气我轻易地将玉佩送给张家二小姐!
是的,一定是的,除了这个原因,还能有什么理由呢!
感受着云开指间加紧的力度,喜娘微眯着双眸,等着听云开雷霆般的嗓音小响起。
为了尽量自保,喜娘微微地侧开头,羽扇一般的睫毛紧张地微微颤抖。
千钧一发之时!
忽听得云开长叹一声,松开了喜娘的手臂,转而用自己长而有力的手指,轻轻为喜娘拂去被春风吹乱了的几径发丝——
云开粗砾的指腹,不经意间从喜娘颊上划过,轻似春风,却让云开与喜娘两个人同时心头一震!
那份酥麻感瞬间植入胸臆,引发的竟然是心底莫名的甜蜜与眷恋!
还是云开率先打破幻境,他喑哑着嗓音说,“你是不是从没想过,为何张阁老带着张家二小姐离开我家后好几日,都不见我家任何的动静?”
喜娘蓦地抬起晶亮的眼神——
是啊,这正是喜娘心底找不到答案的一个问号呢,正待刚刚奇妙的尴尬过后,好开口向云开求证呢。
却不等喜娘开口,云开继续说,“你是不是也从没想过,为何我归府月半,谢绝了所有的邀约,却早早地来赴这本不相干的绸缎庄开业的邀请呢?”
喜娘微微愣怔。
望着喜娘写满小小脸颊的不解,云开再度叹气,“那你就更没有想过,为何我会将玉佩托付于你保管,又为何会众目睽睽之下拿走你的汗巾吧!”
宛若有一根发丝粗细、琉璃做就的弦,
在太阳为底色的金色光晕中,
“啪”地一声脆生生地断裂。
喜娘的心底,蓦地有灵光闪过!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一定是自己误会了吧。
云开说的怎么可能是那个意思!
喜娘努力摇头,似要摇去头脑中那不切实际的念头,摇去心中摇摇晃晃的莫名的幸福感觉。
却没想到,喜娘这一个下意识的摇头动作,却激怒了刚刚平静下来的云开!
云开再次攫住喜娘的双臂,并腾出一只手来定住喜娘想要闪躲的脸颊,眼睛更是直直地望住喜娘不容她闪躲,“你真的不明白吗?聪明如你,真的可能不明白吗?”
喜娘被云开眼底灼热的感情烫到,她心底乱如麻绪,震惊、感动、快乐、尴尬、无力、慌乱,全都搅合在一起,让她的心跃跳如亟欲脱逃的小鹿。
云开抓住喜娘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之上。喜娘手掌下,是云开同样炙烈的心跳。
云开的眼,如暗夜里独放光华的明星,“你感觉到了吗?这里,是因为你而跳动,这里早已经都是你的身影!”
“我怎么还可能去在意什么张家的二小姐?我现在每天睁开眼睛,最想做的,便是整个世界地去寻找那一抹红色,那抹穿在你身上的红色!”
喜娘惊讶地张开小嘴——
眼前仿佛四季瞬间流转,春柳、夏荷、秋月、冬雪,次第飞快地在眼前更迭;
身旁的假山石也仿佛刹那间记经历了昼夜的更替,晨曦、清雾、朝阳、正午、黄昏、深夜,宛若动画般将不同亮色的光影轮流投射在山石之上……
保定了人间六十桩美满姻缘,喜娘自己却从不知,情之一字,竟有这般日月天光!
可是,又怎么可能?
他是扬州云家三代单传的公子,他是扬威朝堂的震远将军,他是当朝天子得意的门生,他是高贵如天女的张曼瑶都心仪的男子……
而自己呢,母亲早亡,勉强长大成人,便以市井间保媒为业。识不得多少字,也不通晓女子该有的礼仪;只想早早完成一百桩姻缘,了却了对于母亲的承诺,却从没想过自己的情缘婚事啊……
俗世的幸福,近在自己身边,仿佛伸手便可获得;
却又距离自己那般遥远,远若天边银河啊……
这般的自己,如何能接受云开的感情,如何能带给云开姻缘的幸福?
见喜娘久久愣怔,不发一言,云开忽地长叹一声,夹着无尽的遗憾和凄怆,“我懂了,喜娘。”
“我终于懂了,为何你会把玉佩轻易送人;为何从没想过我之前所做的种种;为何你一直对我摇头……”
“我终于懂了,喜娘!你,本,对我无意,对吧?”
“是我自作多情,是我扰了你的独处!”
说到最后,云开清朗的嗓音,已经满是破碎,“既然如此,我告退便是!就当我今日从未说过此言,就当你我从未相逢!”
云开说罢,转身而去,空留下院落间回旋的清风,吹凉喜娘颊上默默流下的泪。
心,怎地会这般地疼?
§§第三章 合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