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中,喜娘仿佛又回到了中原,回到了满城柳烟轻罩的扬州城。
是谁在说话?
一把苍老的嗓音,牵出了面颊上的红,宛若洒满襟的花白长须都已不见,那一年正是纶巾年少,郎本情深——
——“那一年我领了皇命,行八府巡按之职,代天子巡视江南。为了揭发一桩舞弊案件,不得不微服私访。途中巧遇喜娘的母亲,心生爱慕,于是私定终身,生下了喜娘。”张阁老的眼睛,仿佛隔着重重屋檐,回望进幽幽的岁月里。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宛若当年初见。
——“说来,都是老夫的错。为了完成案件,老夫始终没有在案件终结之前,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喜娘的母亲。待得终于可以功成返京,喜娘的母亲才发现我早已有了妻室。烈性如火的她,认定是我刻意隐瞒,于是在喜娘未满两岁的时候,便投江自尽了……”张阁老老泪纵横。
——“更加让老夫难过的是,她临去之前还给老夫留书一封,严词要求老夫不许将喜娘认祖归宗,她不希望喜娘成为我的女儿。所以,我只能将喜娘送出去抚养,每个月定时给了钱粮,只说是在佛前收养的孤儿……”
是耶?非耶?
情与爱,是否真的,在那个被政治野心湮灭神智的男人生命中,扮演过如他所言一般的重要角色?还是,女子、情爱都只不过是他政治生命背后的一抹配饰,只待权倾天下时,偶尔翻出,寻一脉心痛的感觉以冲淡生活的无聊?
母亲,艾依古丽,那个被称为月亮花儿的、西域最美的女子,为什么不安适地在大草原上绽放她独具的美丽,却会沦落中原,最终成了一个权臣把玩的一朵花儿?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那样的男人?为什么偏偏是那样的命运!
眼前,场景又是变幻;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腾起一团纯白的轻雾,娉婷窈窕,韵致玲珑……渐至集束成为一个人形。纵是一个背影,已是风情万种。心中若有所动,喜娘忽地挺身向前,拼命想要看清眼前之人。那身形仿佛感知到了喜娘的心意,缓缓、缓缓转过身来,面目依旧笼罩在层层轻雾之中,只露出一双妙目,碧漪盈盈,直朝喜娘望来,“我的孩子,不是你以为的样子。你是被真挚的爱带来的孩子,与他无关……无论何时何地,永远记得,你是烙印着爱来到人间的孩子……”那人的嗓音,遥远缥缈如团团的白雾,言毕,身形渐渐涣散,重新弥漫成为轻雾,再不可见。喜娘又是不明了那言语中的含义,又是心痛母亲的迅即离去,她禁不住大声喊出,“不要走,娘——”
“喜,醒醒,醒醒!别哭,有我在,万事都有我,别哭……”云开焦虑而干哑的嗓音传入耳鼓,喜娘才发觉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
入眼,白色的毡房顶,圆润而腾高;身边并无中原习用的床帐,宽阔的榻上铺着厚厚的毛毡,自己身上压着一张轻暖的小羊羔皮。
见喜娘醒来,早在床边守候多时的米尔扎克力大叔趋步上前,“孩子,你终于醒了!别难过,从此后你再也不是孤身一人。这里就是你的家,阿萨族人都是你的家人!”喜娘昏晕之时,云开已经将喜娘的身世粗略地告知了米尔扎克力大叔。
喜娘抓住米尔扎克力大叔宽厚的手掌,“舅舅,米尔扎克力舅舅!”
米尔扎克力大叔一把将喜娘搂入怀中,“孩子,我的小艾依古丽,你们终于回来了!”
良久,喜娘才红着脸颊从米尔扎克力大叔宽厚温暖的臂弯中抬起头来。经过了这一场痛快的哭泣,喜娘心中郁结的大喜大悲终于悄然释放。从来没曾跟亲人这般地撒娇过,喜娘这一番也是放纵了自己,让自己的脆弱在亲人怀抱中找到了寄托的地方。
喜娘身畔的云开,终于宽心微笑,心下不禁暗忖:这一回她的情怀也是直白了好多呢,不知道是受了阿萨族人的影响,还是自己血脉中深藏的阿萨族人的特质终于显现出来了呢?
喜娘娇俏着一张绯红的小脸,“舅舅,既然我娘是草原的月亮花儿,是整个西域最美的姑娘,那么她怎么会流落到中原去呢?”
米尔扎克力大叔闻言正色,黧红的脸颊上挂上几分凝重,“其实,你娘她本来不该流落到中原去的。我们的月亮花儿在中原,根本找不到尽情绽放的土壤,找不到自由呼吸的空气。她本来是嫁给了南诏国皇孙异牟寻,如果她还活着,她现在应该贵为南诏国母才是!”
南诏国!云开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个西南国家,本分为六诏,后来被蒙舍诏的首领皮罗阁统一。目下,西北刚安,但是朝堂之上早已涌来了这样的消息:南诏国与吐蕃之间往来密切,疑有异动……身为将领的本能,促使云开对这个名字格外地敏感。
可是,南诏国对于喜娘而言,却只是一个巨大的问号,“那么,我娘她为什么没有好好地呆在南诏国,却会到了中原呢?”
米尔扎克力大叔悠悠叹气,“这个答案,就不是舅舅我能回答你的了。我不知道,当年乌孙王将你娘送去南诏国成亲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从乌孙王后来的勃然大怒中知道,你娘她竟然抗命,在成婚的前夜逃走!是后来,才听得去中原经商的人偶然提起,说是在中原邂逅过你的母亲……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正是我想知道的啊!我一直等着她能够回到草原来,却没想到只等到她的死讯……感谢上苍,我终于等到了孩子你的到来,我的等待也算没有落空吧……”
喜娘刚想继续追问,毡房外有人通禀,说可汗下赐了牛羊和金刀给一对新人,米尔扎克力大叔忙起身向外走去。在临出毡房门口的刹那,老人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却并未回头,自言自语一般,“如果她不愿意留在南诏,那也尽可以回来啊,何必要去那么遥远又陌生的中原……”
南诏国,遥远的异族之邦,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母亲抛弃了即将拥有的皇妃之尊,抛弃了她熟悉的所有的一切,流落到了中原?喜娘伸颈遥望西南的方向,眸子里流过片片浮云。听说,那个地方,远在彩云之南啊……
如果想知道母亲在那里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那么只有远赴彩云之南,亲身去南诏国一探究竟了。
喜娘仰首望入云开深邃的眸子,并不意外地找到了栖息于那眸子深处的包容与准许。尽管,此行要重重关山,要穿越吐蕃之地,艰难险阻必定无可避免;但是云开知道,只有解开喜娘心底那个关于身世的谜团,才能够释放她的心,让她能够坦然拥抱尘世的幸福。
只要能给喜娘幸福,就算再多的艰难险阻又有何惧!
5、梦徊木卡姆
天山脚下的阿萨族婚宴还在热烈地进行中,欢声笑语不时从各个毡房和木屋中传出。喜娘留恋地回眸凝望着那渐渐从视野中远去的部落,心下丝丝缕缕缠绕起伤感的薄凉。
感受到怀中喜娘的异样,云开勒住马,掉转马头,让喜娘再仔仔细细地回望一眼那片洋溢着欢乐的地方。
那里,已然不再是来时的陌生;那里,已然是喜娘的亲族之乡。
刚刚与米尔扎克力舅舅相认,喜娘却又这般急匆匆地决定起身,就算没有问出口,云开也自是知晓喜娘的心意。
亲情,尤其是盼望了多年而终于得到的亲情,真的是会让人不舍再次失去的;甚至,为了赢得这片真情的久远,人们会不惜放弃自己的许多梦想——甘愿不再去远行,甘愿放弃远方曾经恋慕多时的风景。可是,喜娘却不可以容许自己这般贪恋温暖,不能容许自己现在就在亲情中沉沦。她的母亲,那位被称为月亮花儿的草原上最美丽的姑娘,在二十年前,把一个谜题留在了遥远的彩云之南,留在了那神秘而又危机四伏的南诏国,如今成为了解开喜娘心中疑惑的关键。远行,势在必行,所以喜娘只能硬下心肠来扬起利剑,斩断自己心中对于红尘亲情的贪恋。
另外,还有一层原因。喜娘母亲的族人,今日的阿萨族,正是当时的乌孙,几乎可以说是被喜娘亲手毁掉了的民族……尽管情有可原,尽管事关国家,但是喜娘心底里,怎么可能没有万般挣扎与无法摆脱的迷惘?在这一切还无法顺利地梳理清晰之前,在更深厚的感情还没有生根发芽之前,远远地逃离,只留下一个寒凉的背影,该是所有人遇到困难时都会选择的方式吧……
云开垂下眼帘,深深地凝望自己身前,缩起肩胛以抵御寒凉的喜娘,心里涌起万般的疼——她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啊,同年龄的女子都被养在深闺不识人间愁苦之时,她却要用自己瘦弱的双肩扛起这么多的苦难与责任!她总是挺直了脊背,独自强撑,从来没有在云开面前展示过自己的软弱。软弱,其实该是女子天赋的权利啊……
云开长长地吸进天山脚下寒凉的空气,莫名而深沉的情感鼓荡在胸臆之间,他伸出自己的双臂暖暖地拥住了喜娘,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坚定的下颌,缓缓在喜娘发顶摩擦。
此时此境,千言万语都已经化为了心意的相通,即便无言,两人心下已然是有汩汩暖流涌动。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喜娘仰头,眸子里已经恢复了天空一般的清朗,“在去南诏之前,我还想去一个地方。”
云开的眸子里漾着暖暖的清波,并未开言问喜娘去哪里,只是微微颔首,提缰纵马踏着草原的辽阔,飞驰而去!
云开胯下的大宛名驹“追月”,像一道白色的闪电,闪耀在西域的碧草蓝天之间。日上三竿之时,已然来到了一片浩渺水波之前。
云开闪身下马,用手托住喜娘的腰肢,下得马来。
此时的喜娘,面对着汤汤水波,早已经深深陷入自己的思绪,行动宛如木雕的人偶。
喜娘强自压抑着眼眶里滚烫的泪水,一步一步,走向那浩渺水波。
不忍打扰喜娘,云开轻轻拍着追月,带着它安静地在一边吃草,只用眼睛柔柔地跟随着喜娘的身影。
水面千顷,一望无际,水边不知名的芦苇荻花已经高高地摇曳在风中。谁能想到,这里,数月之前,还曾经只是一片干涸的戈壁?
就是在这片戈壁上,曾经险险将喜娘和云开二人化为风干的骷髅。
就是在这片戈壁上,喜娘睁开眼,第一次看到了西域的天空。
就是在这片戈壁上,喜娘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如神祗般俊美的男子。
就是在这片戈壁上,喜娘被大声地宣布为他人的奴隶!
时光悠悠,瞬间流转。那已经远去的时空,宛然重来,就围绕在自己身边,喜娘甚至忍不住轻轻微笑。
这片戈壁啊,喜娘曾经以为这是荒芜的天堂。
那个白衣卷发的男子啊,喜娘曾经冒冒失失地称呼他为“上仙”。
那男子冲口而出的爆笑仿佛刚刚在耳畔炸响,他蔚蓝的眸子远比天空更加漂亮。
可是……喜娘凝望着那烟波千里的浩渺水面——可是这水,怎么可以、怎么忍心就那般生生地夺走了那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空余下冷冷的悔恨,在自己胸膛间游荡!
该如何,幽蓝忆从头?那段撕心裂肺的场景,一直一直鲜活在自己的梦境中,垂眸便是锥心刺骨的痛!
那双蔚蓝的眼睛,隔着浩渺的水波,仿佛藏着千年的等待与留恋,缓缓、缓缓,沉入烟波,那温柔的嗓音却一直在空气中娓娓诉说:
“这次五百年的相见,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暂了。”
“都怪你,总是躲着我,总是不了解我的心意。”
“下一次,下一个五百年,你可不许再淘气了,乖乖地守在我身边,心里再也不许藏着别的男人了……”
那幽蓝的,如月光下潋滟湖水的眸子,终于,终于,淹入水波,滔滔而去。
远方,晨星升起。
黎明已经到来。
只是这世界,还会是,从前的模样吗?
喜娘终于压抑不住心底喷发而出的情感,匍匐于牢兰海之畔,遥望浩渺水波,放声地哭出来,“雅丹,雅丹——对不起,对不起——”
空荡而酸涩的嗓音如西域上空寒凉的风,云开也不禁仰首努力抑制住眼里的泪。他知道,喜娘的这声哭喊已经整整压抑了数百个日夜,如果不让她发泄出来,喜娘将永远无法走出那道幽蓝的阴影。看着她这样地哭泣,总比看着她强自地压抑要好上太多。
云开心底默念,“雅丹,你放心,今生今世我一定会拼尽自己的性命,保护好她,给她所有的幸福。来生,如果有缘,我愿意亲自将她托付给你。我只要此生,我只要一生一世拼尽我的爱。未来的生生世世,我愿意做你们的挚友、亲族,亲眼看着你们重聚,看着你们得到幸福……”
水波涟涟,秋风呜咽,白色的荻花在寒凉的风中萧索地摆动。喜娘止住了哭声,抬手从襦衣颈子处拉出一串红色的珠串。
天空异常地晴朗,那晶亮的湛蓝宛若纯粹而又透明的蓝宝石,金色的阳光挥洒而下,映着涟涟水波,一同辉映在那红色的珠串之上。
那一瞬,仿佛日月天光、山灵水色,都被集结起来,独独只为了照亮喜娘手中的红色珠串——
那珠串,正是当日雅丹送给喜娘的血胆玛瑙;
那珠串,每一颗里都藏着一滴颜色妖艳的血;
那珠串,便是唤醒牢兰海水的密钥……
喜娘凝眸望着艳光潋滟的血胆玛瑙,手指细细地从每一颗玛瑙上婆娑而过,那一颗颗红得耀眼的玛瑙,仿佛都是雅丹那片毫不遮拦、红到潋滟的心。
喜娘转眸凝望水波,仿似低低呓语,“为什么?为什么你把它给了我?为什么,你会说我们五百年会有一次的相见?你究竟是谁?而我,又该是谁?”
忽地,水波深处忽然传来人语声。喜娘不觉一惊,紧紧将血胆玛瑙按压在心口,站起身来,极力向远方眺望——来人,难道说,可能是……?
喜娘的心嘣嘣紧跳,她霍地起身,蓦然回首——
远远地,远远地,在涟涟水波与湛蓝的天空交汇的地方,缓缓地驶来一艘小船,悠悠荡荡,一直漂进了喜娘的视野。那是一只白色的羊皮伴以支撑的木骨搭建而成的小舟,船头立着一个三岁大小的男孩儿,船尾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缓地摇动着木橹。
看清眼前的一舟二人,喜娘的眸子不禁一黯,她悄然地收起了血胆玛瑙,转身准备向云开走去。
那男孩儿操着稚嫩的童音,舌尖打着柔柔的卷儿,满含疑惑地问老者,“爷爷,您说为什么我的眼睛会是蓝色的?”
老者依然慢条斯理地摇动着木橹,“因为,这是上天给你的使命啊……”
男孩不解,重复着老者的话,“上天的使命?爷爷,什么是上天的使命啊?”
老者仿佛压根儿就没有看到岸边的喜娘和云开二人,一径暖暖地望着自己眼前的男孩儿,“上天给我们的使命,就是要……”一阵风吹来,吹散了老者后边的话语。
喜娘却忽地转过头来!冥冥之中似有牵引,那陌生的一老一小的谈话,似乎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干系!
男孩儿又问,“爷爷,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完成上天给我的使命呢?”
老者悠悠仰首,眼光遥遥地望进湛蓝的天际,“孩子,等你长大成人,比爷爷还要高大时候,你就会遇到你心爱的姑娘。当你的蓝色终于与她的红色重逢,那么上天交给你的使命就将达成……”
喜娘闻言,心下忽然激跳!她拼命地向小舟上的一老一小挥手,“老人家,老人家,请停下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教!”
老人与孩子却浑然不觉。仿似在喜娘与小舟之间隔着一层帷幕,透明,却永远可望不可即。
孩子依然在问着老者,“爷爷,那么为什么上天会选中我,让我去完成这个使命呢?”
老人微笑,“因为,你是你妈妈、爸爸的孩子啊……”
又是一阵清风吹过,岸边的芦苇荻花沙沙地摇动,它们摇摆着长长的身子,一直一直欺满喜娘的整个视野,遮住了小舟上的一老一小……
良久,终于风定,芦苇荻花静静地肃立一边,宛若含羞的处子。可是喜娘却已经找不见了刚刚波上的那一叶轻舟,找不见了刚刚还在耳边言语的一老一小。
刚刚,真的有小舟在波上划过吗?
刚刚,真的有人曾经说了什么听得不是十分分明,却又是十分重要的话了吗?
喜娘茫然回望,身后只有云开,静静地喂着追月,似乎对于刚才的一切毫无察觉。
喜娘喃喃地念着那老者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你是你妈妈、爸爸的孩子啊……”心中蓦地一动!
自己的身世,宛若层层迷雾包裹着的谜团,一切的一切都紧紧缠绕在母亲曾经的过往之上。如果,能够揭开母亲身上那一道道的谜题,是不是,为什么自己会拥有唤醒牢兰海之水的秘密,自然也就会迎刃而解呢?
血胆玛瑙中包藏着的血滴,正是由自己的鲜血所唤醒,而自己的血,正是来自于自己的父母双亲!
而一旦揭开了自己的身世之谜,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将有可能实现雅丹所说的“五百年之后的再见”……
喜娘心中腾起闪亮的热望,赶走了所有的悲伤,她的脸颊也瞬间被天光水波照亮,一丝微笑绽开在喜娘嘴角——云开抬头望去时,恰好看到这样的场景,一身红衣的喜娘,盈盈立于水波之滨,面如春花盛放,眸似星辰闪亮!
喜娘姗姗走来,主动将自己的柔荑放入云开掌中,“云,请你,带我,去,南诏!”
云开欣喜地看到喜娘颊边绯红的笑容,他拥住喜娘,倾身一吻,旋即飞身上马,追月白色的身影在湛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原和潋滟的水波之间,宛若白色的闪电。
远方,随着风儿,传来了鄯善国中居住的回鹘歌手吟唱的《十二木卡姆》,灵动酣畅的歌声,随着清风,宛若跳跃着的快乐,陪伴着喜娘和云开二人,跃马驰骋在辽阔的西域大草原上——
你给我的安慰如同爹娘,
你是玫瑰酿成的蜜糖;
我要遨游,我要飞翔,
你就是我心灵的翅膀。
如果我的父母还在世上,
我也不会如此孤独彷惶;
可惜父母早早弃我而去,
我的生活从此像枯萎的花儿一样。
我的情人好象鲜花一样鲜艳,
这美好的感觉和就像我的爹娘;
情人是我心中最大的快乐,
她的爱情使从此幸福安详。
……
向南,策马彩云之南,那里有苍山洱海的旖旎,那里有香格里拉的圣洁。
那里,流传着数不清的神奇故事;那里埋藏着艾依古丽——草原上的月亮花儿的秘密。
追月凌空,南方以南……
(重回西域卷,完。)
§§第八章 康藏香巴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