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茶文化的起源
我国茶事起于何时,据我国第一部也是世界的第一部茶文化的专著,距今1200多年前的唐陆羽撰《茶经》说,“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陶宗仪等编:《说郛三种·茶经》卷83,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二版,第1172页。神农是中国史前时期的一个传说人物,距今至少有6000年左右。据陈祖椝等考证,神农并非是一个人,而是生活在南方的一个氏族部落,他原是被辱称的“三苗”、“九黎”。根据三苗的活动范围,认为神农这部族或部落,最早可能生息在川东和鄂西山区,他们首先在这里发现茶的药用,并进一步当成了采食对象,后来西南一支或其后裔分散在四川更广泛的地区生活,在茶的食用基础上,首先发明了茶的饮用。陈祖椝、朱自振编:《中国茶叶历史资料选辑》,农业出版社1981年版。陆羽《茶经》又说:“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其树如瓜芦,叶如栀子,花如白蔷薇,实如拼榈,如丁香,根如胡桃”。从《茶经》这条记载,及神农这个部族或部落最早生息在川东和鄂西山区无误,与陆羽《茶经》说:“茶……在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其地理位置,均在今三峡区域及周边地区。再根据三国魏张揖著《广雅》记:“荆巴间采茶作饼,成以米膏出之,欲煮茗饮,先炙令赤色,捣末,置瓷器中。以汤浇覆之,用葱姜橘子芼之,其饮醒酒,令人不眠”张揖:《广雅》,载《太平御览》卷7876,中华书局1958年影印版,第3834页。此荆巴也是属三峡区域,若把以上三条记载联系一起,不难看出三峡既产茶,更会制茶,知道如何饮茶,及茶的好处能醒酒,提神等等,故说三峡是茶文化的摇篮。但多数专家认为中国茶文化的摇篮是巴蜀,此我并不反对,可我认为太笼统,摇篮应该是最早的、时代持续最长与最多的地方。故当以三峡之地,更为确切。
(二)茶文化的拓展
众所周知,巴人的祖先廪君最早就是生息在鄂西的清江流域,发祥于川东。而三峡地域既有鄂西,亦有川东。巴人在发展与迁徙中,与蜀与楚常互相攻伐,时好时坏,特别是与蜀的关系更密切,茶文化即传到蜀地,其后蜀与楚亦先后学会种植与享用茶,发展了茶文化。关于巴人茶文化见诸文字记载较详细的是晋人常璩所著的《华阳国志·巴志》,该处记载:“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巴人勇锐顽强,“歌舞以凌殷人”,迫使纣王的军队“前徒倒戈”。为周灭商立下了战马功劳,巴人被周王室正式册封为诸侯,爵以子,其首领称巴子。巴国向周王朝的纳贡物有“桑、蚕、麻、纻、鱼、盐、铜、铁、丹、漆、茶、蜜”等物,茶为其中之一。在巴国境内“园有芳蒻、香茗”。芳蒻即魔芋,香茗为茶叶。这些记载,说明巴人在西周初年不仅能加工出可为贡品的茶叶,还出现了栽培的茶园,这不是一月一日能取得的,说明巴人饮茶和茶业的历史十分悠久,远应推到商以前。
至迟从商末周初,巴国与蜀国交往不断,文化互为渗透,蜀国也很快有茶的种植。据《华阳国志·蜀志》载,“蜀王别封弟葭萌于汉中,号苴侯,命其邑曰葭萌焉”。明人杨慎著《郡国外夷传》说:“葭萌,《汉志》葭萌,蜀郡名,萌音芒,方言,蜀人谓茶曰葭萌,盖以茶氏郡也”。葭萌在今四川广元市内,是古蜀国的一个城邑,秦灭蜀置葭萌县。葭萌是以茶命名,即证明在战国以前是出产茶叶的地方。巴与楚连界,在春秋战国仍是时友时敌,或错居,无疑巴的茶文化对楚有极大的影响:如湖南的“茶陵”,据《茶陵图经》载,“茶陵者,所谓陵谷生茶茗焉”。南宋蜀人魏了翁《邛州先茶记》考证说:“茶陵《汉志》书荼陵,陆颜诸人虽已转入茶音,而未敢撤易字文”。“从荼陵”汉时才改读“茶陵”这一点,可以推知,荼陵当在战国以前就生产茶了。史念书:《中国茶叶史略》,载《农业考古》1983年第2期,第268页。
关于全国饮茶之始,据清初学者顾炎武著《日知录》说,“自秦人取蜀后,始有茗饮之事”。说明全国各地对茶文化的种植享用,是在秦国吞并巴、蜀以后才慢慢传播开来的,也就是说中国和世界的茶文化,最初是在巴蜀茶文化的传播启迪下发展起来的。
(三)茶文化的普及
西汉时期司马相如的《凡将篇》称茶为“荈”,将茶列为23种药物之一,是我国历史上把茶作为药物的最早文字记载。茶为文学歌咏之始,是西汉成帝时王褒《僮约》:“脍鱼炰鳖,烹茶尽具”、“牵犬贩鹅,武阳买茶”。第一句反映出西汉时成都附近不仅饮茶成风,而且富豪人家已有专门的烹饮茶具。后一句说明由于茶的消费和贸易的需要,茶叶已经商品化了,故出现“武阳”一类的茶叶市场。三国魏张揖《广雅》说:“荆巴间采茶做饼,成以米膏出之”,即是说将茶压成饼,以便保存和运输,这显然是为适应茶贸而作的一大改进。在长江下游,吴国的孙皓,因韦曜酒量小,吴主孙皓给他特殊照顾,“密赐茶荈以代酒”陈寿:《三国志·吴·韦曜传》,载《二十五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117页。西晋初傅咸著《司隶教》说:“闻南方有蜀妪作茶粥卖,为廉事打破其器具。后又卖饼于市,而禁茶粥,以困蜀姥,何哉?”又《广陵耆老传》说:“晋元帝时有老姥,每旦独提一器茗,往市鬻之,市人竞贾,自旦至夕,其茶不减”。以上记载说明街市穷人卖茶遭到迫害,同时还反映了饮茶习俗已由上层人士普及到一般市民。与此同时,南方茶叶开始大量输入北方,如《刘琨与兄子南兖州刺史演书》说:“前得安州干茶二斤,姜一斤、桂一斤,皆所须也,吾体烦闷,恒假真茶,汝可信致之”。刘琨是西晋将领和诗人。这封信与茶有关的,主要是“真茶”二字,所谓真茶,是针对假茶而言,也就是说市场上常常有假充市,这正说明北方已有茶市贸易了。据《洛阳伽蓝记》,王肃自南齐奔逃北魏,在洛阳不习惯食羊肉及酪浆,仍“常饭鲫鱼羹,渴饮茗汁”。北魏给事中“刘缟也慕刘肃之风,专习茗饮”范祥雍:《洛阳伽蓝记校注》,古典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147页、第148页。说明当时洛阳已有茶茗供应了。在南朝时,茶还为祭祀所用,如梁武帝临终前,嘱:“我灵上,勿以牲为祭,唯设饼、茶、干饭、酒脯而已,天下贵贱,咸同此制。”南朝梁·萧子显:《南齐书》卷三,载《二十五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62页。茶树也遍及东南各地,据《续搜神记》:“晋武帝时,宣城人秦精,常入武昌山采茗,忽见一人,身长一丈,通体皆毛,精见之大怖,毛人径牵其臂,将至山曲大丛茗处,放之便去,须臾复来,乃探怀中桔与精,精甚怖,负茗而归”;杜育《荈赋》说:“灵山为岳,奇产所钟”,“厥生荈草,弥谷被冈”,足证种茶之盛。
(四)茶文化的繁荣
唐朝是中国封建社会最强盛的一个王朝,也是中国茶文化获得发展的新兴时代。自盛唐末至中唐时期,茶业已发展为全国性的生产事业,并进一步融入中国政治、经济、文化诸多领域:有茶书、茶税、茶边销与外销。
中国第一部茶书,也是世界的第一部茶书,是唐时陆羽著的《茶经》,陆羽博采众书,广做调查,亲身实验,于中唐德宗元年(公元780年)刊发,这是我国茶文化历史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正如《新唐书·陆羽传》称《茶经》:“言茶之源、之法、之具优备;天下益知饮茶矣”。在《茶经》未面市以前,茶之名称,因地域语音、方言的差异,名目繁多,有称茶为槚、茗、荈、蔎、搽、葭萌、荼、苦荼、阜芦、过罗、物罗、酪奴等。自《茶经》始,才统称为“茶”。此后,茶文化大兴,不仅民间饮茶成风,文人墨客、寺庙僧道都喜茶嗜茶,出现了大量咏茶颂茶的文学作品,茶文化发展到了一个新阶段。
1.神州南北,饮茶成俗
据唐《封氏闻见记》载,“茶……南人好饮之,北人初不多饮。开元中,泰山灵岩寺,有降魔禅师,大兴禅教,学禅务于不寐,又不夕食,皆许饮茶。人自怀挟,到处煮饮,以此转相效仿,遂成风俗。自邹、齐、沧、棣渐至京邑城市,城市多开店铺,煎茶卖之,不问道俗,投钱取饮……王公朝士无不饮者。按古人亦饮茶耳,但不如今人溺之甚,穷日尽夜,殆成风俗。”唐李钰《论王播增榷茶疏》:“茶为食物,无异米盐。人之所资,远近同俗,既蠲渴之,难舍斯须。至于天闾之间,嗜好尤切。”
2.产茶之广,名茶之多
据陆羽《茶经·八之出》把我国产茶区划分为八大区,山南、淮南、浙西、剑南、浙东、黔中、江南、岭南共43州《封氏闻见记校正》下册卷6,北京哈佛燕京社,1933年铅印本,第1页。再结合唐代其他文献记载来看,唐代茶叶产区已遍及今四川、陕西、湖北、云南、广西、贵州、湖南、广东、福建、江西、浙江、江苏、安徽、河南等14个省区,基本与现代产茶区相当。陈宗懋主编:《中国茶经·茶史篇》,上海文化出版社1993年版,第15页。
据唐人李肇《唐国史补》载,“风俗贵茶,茶之名品益众。剑南有蒙顶石花,或小方,或散牙,号为第一。湖州有顾渚之紫笋,东川有神泉、小团、昌明、兽目,峡州有碧润、明月、芳蕋、茱萸蓼,福州有方山之露牙,夔州有香山,江陵有南木,湖南有衡山,岳州有邕湖之含膏,常州有义兴之紫笋,婺州有东白,睦州有鸠坈,洪州有西山之白鹭,寿州有霍山之黄牙,蕲州有蕲门之团黄,而浮梁之商货不在焉。”足见名茶之多。
3.茶贸兴旺,达于边陬
唐代由于饮茶者众多,消费量大,有力地促进了茶叶生产和贸易的发展。据唐《封氏闻见记》,“茶自江淮而来,舟车相继,所在集山,色额甚多”。诗人许浑《送人归吴兴》:“绿水棹云月,洞庭归路长。春桥悬酒幔,夜栅集茶樯”。所谓“茶樯”,是指专门运输茶叶的船只,其“洞庭”是指苏州洞庭东、西山。诗中描写的是运河两岸新兴的茶船码头。王建《寄汴州令狐相公》“水门向晚茶商闹,桥市通宵酒客迎”。以及白居易《琵琶行》“老大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去来江口守空船”。以上不难看到,唐代内地茶叶贸易有了巨大发展,对社会经济的促进作用也突显出来。
唐代的边茶贸易也很兴盛,据《唐国史补》,“常鲁公使西蕃,烹茶帐中。赞普问曰,此何物?鲁公曰,涤烦疗渴,所谓茶也。赞普曰,我此亦有,遂命出之,以指曰:此寿州者,此舒州者,此顾渚者,此蕲门者,此昌明者,此浥湖者。”这些都是唐时浙江东、西,与安徽、湖南、江西、四川等地的名茶,当然能够享用这些美茶的,只能是赞普之类的上层统治者。又据《封氏闻见记》,唐代中期以后,饮茶风盛行南北,“穷日尽夜,殆成风俗,始自中地,流于塞外,往年回鹘入朝,大驱名马,市茶而归”。这些记载,充分反映了唐时茶贸兴旺之景象。
4.茶库林立,茶神显位
随着茶贸易和消费量的增加,在一些乡镇城市,出现了蓄茶仓库。《唐国史补》载:“江南有驿吏,以干事自任。典都者初至,吏白曰:‘驿中已理,请一阅之。’刺史乃往,初见一室,署云‘酒库’,诸酝毕熟,其外画一神。刺史问:‘何也?’答曰:‘杜康。’刺史曰:‘公有余也。’又一室,署云‘茶库’,诸名毕贮,复有一神。问曰:‘何也?’曰:‘陆鸿渐也。’刺史益善之。”从这段记述可知,一个小小的驿站都设有茶库,在城镇就自不待言了。同时,该书所记为唐开元至长庆(713—842年)事,而陆羽卒于贞元末(804年),世人在陆羽去世后不足二十年,即把他奉上“茶神”尊位。李肇、赵璘著:《唐国史补·因话录》,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34页。可知人们对陆羽的崇拜之情。
5.茶情诗意,流芳千古
唐代饮茶蔚然成风,成为当时人们的风雅韵事之一。当时的诗人骚客把茶作为创作题材和吟咏对象,茶助诗,诗颂茶,据统计,唐诗中的茶文化诗略约500余首。现选数首名人咏茶诗如下:
盛唐时:
李白《答族侄僧中孚赠玉泉仙人掌茶并序》:
“余闻荆州玉泉寺近清溪诸山,山洞往往有乳窟,窟中多玉泉流……其水边处处有茗草罗生,枝叶如碧玉。惟玉泉真公常采而饮之,年八十余岁,颜色如桃李。而此茗清香滑熟,异于他者,所以能还童振枯,扶人寿也。”
尝闻玉泉山,山洞多乳窟。
仙鼠白如鸦,倒悬清溪月。
茗生此中石,玉泉流不歇。
根柯洒芳津,采服润肌骨。
杜甫《巳上人茅斋》:
“巳公茅屋下,可以赋新诗。枕簟入林僻,茶瓜留客迟。”
中晚唐时:
卢仝《走笔谢孟谏议寄来新茶》:
“蛰虫惊动春风起,天子须尝阳羡茶。……一碗喉吻润,两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五碗肌骨轻。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蓬莱山。”
元稹《茶》一字至七字诗:
“茶,香叶,嫩芽。慕诗客,爱僧家。”
《茶琴》
“自抛官后春多醉,不读书来更觉闲。琴里知间唯绿水,茶中故旧是蒙山。穷通行止长相伴,谁道吾今无往还。”
道释名家咏茶诗:
皎然《饮茶歌送郑容》:
“丹丘羽人轻玉食,采茶饮之生羽翼。名藏仙府世空之,骨化云宫人不识。云山童子调金铛,楚人茶经虚得名。尝君此茶去我疾,使人胸中荡忧栗。”
贯休《赠灵鹫山道润禅师院》:
“常恨烟波隔,闻名二十年。结为清气引,来到法堂前。薪拾纷纷叶,茶烹滴滴泉。”
从以上各诗人对茶的赞颂,无不闪射出他们对茶之深爱与需求。白居易是唐代作茶诗最多的人,他的茶诗计50余首,占全唐茶诗十分之一,曾自称是“别茶人”白居易:《谢李六郎中寄新蜀茶》,《全唐诗》卷440,第1093页。咏茶诗体现了诗人以茶助诗兴,以茶破睡魔、除疾忧、以茶待客、与茶常相伴的高雅情趣,茶也成为诗人墨客高僧之间的友谊与文化交往的纽带。
(五)茶文化的鼎盛
宋代是我国封建社会继续发展的阶段,出现了市民阶层,市井文化发达,带动茶文化的进一步发展,使之达到了鼎盛时期。茶具的发展更是百花齐放,百花争艳,而以黑釉瓷独领风骚。
1.茶文化的社会化
两宋时,饮茶之风更盛于唐,以茶待客成为一种社会风尚,以茶坊会友进行娱乐,以茶肆进行商贸极为普及,凡闹市和居民集中地,茶坊鳞次栉比。据北宋朱彧著《萍洲可谈》记,“今世俗,客至则必啜茶……此俗遍天下”王文浑辑:《说库·萍洲可谈卷八》上册,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东京梦华录》记:“出朱雀门东壁,亦人家,东去大街……以南东西两教坊,余皆居民或茶坊,街心市井,至夜尤盛”。又“潘楼东去十字街,谓之土市子,又谓之竹竿市。又东十字大街,曰从巷裹角,茶坊每至五更点灯,博易买卖衣服图画花环领抹之类,至晓即散,即谓之‘鬼市子’……又投东,归曹门街,北山子茶坊,内有仙洞、仙桥、仕女夜游吃茶于彼”。这些记载,说明了北宋时的汴京(今河南开封),除有白天营业的茶馆外,还有商贩拂晓前进行交易的早茶馆,以及一种专供仕女们夜游饮茶之茶馆。
至南宋时,茶文化有新的发展,临安城(今杭州)茶坊名目繁多,装饰各异,可以满足不同群体的需要。灌圃耐得翁《都城记胜》记:“大茶坊张挂名人书画,在京师只熟食店挂画,所以消遣待久也,今茶坊皆然……茶楼多都人子弟占此会聚。”吴自牧《梦梁录》说:“今之茶肆,列花架,安顿奇松异桧等物其上,装饰门面,敲打响盏歌卖,止用瓷盏漆托供卖,则无银盂物也……大凡茶楼多有富室子弟诸司直下会聚……大街有三五家开茶肆,楼上专安著妓女,名曰花茶坊”宋·吴自牧:《梦梁录》,浙江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140页。此外还有人员不清、嘈杂不息的俞七郎茶坊、朱骷髅茶坊、郭四郎茶坊、张七相干茶坊等,为士大夫期朋约友会聚的蹴球茶坊、一窟鬼茶坊、车儿茶肆、蒋检阅茶肆等等。总之在杭州各类不同的群体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茶馆,人们既在茶肆中尽情享受到茶文化的乐趣,同时,又可利用这一场所开展各种各样的社交活动。
除茶馆外,还有一批其他卖茶形式。据《梦梁录》记,“夜市于大街,有车担设浮铺,点茶汤以便游观之人”;“杭州大街,买卖昼夜不绝……冬月虽大雪,亦有夜市盘卖。至三更后,方有提瓶卖茶。冬间,担架子卖茶”。综上所记,南宋时杭州各类茶坊、茶肆、茶摊、茶担,提瓶卖茶的多种形式,反映了宋时嗜茶习俗的盛行情形。
此外《梦梁录》还记:凡官府春宴、乡会等宴席及富豪士庶吉筵凶席,多设茶酒司,官府称宾客司,“专掌管客过茶汤,斟酒、上食,喝揖而已,民庶家俱用茶酒司掌管筵席”。这些记载表明,宋时无论是官府或庶民百姓均请用“茶酒司”掌席,已把茶文化上升为礼仪程式了。
2.斗茶与分茶
宋继唐,饮茶并不仅是一种解酒、提神、除疾、益寿延年的物质享受,而且已升华到精神享受的高层面。其突出表现是在上层社会中盛行的斗茶、分茶活动。
斗茶,又名茗战,最初是一项促进茶叶生产的农事评比活动。唐末宋初,贡茶日繁,为选优纳贡,需品茶、试茶,后逐渐在此基础上升华为斗茶。斗茶被视为一件极有趣而高雅之乐事,是比茶质、比技术、斗输赢的品评活动。
斗茶最流行于士大夫阶层,王公贵族、文人雅士更莫不乐于此道。如苏轼就有斗茶的爱好,“看分香饼,黄金缕、密云龙,斗赢一水,功敌千钟。”宋·苏轼:《行香子》,载唐圭章主编《全宋词》,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303页。“君不见,斗茶公子不忍斗小团”宋·苏轼:《玉兔茶》,载北京大学古文献所编《全宋诗》卷792,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第9175页。蔡襄任福建转运使时,监制贡茶,于皇祐三年(1051年)著《茶录》,其中也载斗茶之事。唐庚著《斗茶记》亦言:“政和三年壬戌,二三君子相与斗茶于寄傲斋。”宋徽宗赵佶在他的《大观茶论》中也说:“天下之士励志清白,竟为闲暇修索之玩,莫不碎玉锵金,啜英咀华,较箧之精,争鉴裁之别。”关于斗茶的方式,蔡襄在《茶录》中记:斗茶先要斗色,茶色贵白,“黄白者受水昏重,青白者受水鲜明,故建安人斗试,以青白胜黄白”。又说:茶盏,“茶色白宜黑盏,建安新建者绀黑,纹如兔毫,其坯微厚,燲之久热难冷,最为要用。出他处者或薄或色紫,皆不及也。其青白盏斗试家自不用。”据冯先铭先生研究,“当时斗茶,是把茶制成半发酵的膏饼碾成细末,放在茶碗内,再沏以初沸之开水,水面即浮起一层白色的沫,自然是以黑色茶盏为宜。斗茶的胜负是以青白胜黄白;其次是茶汤,以茶汤水痕先退为负,耐久者为胜。”冯先铭:《从文献看唐宋以来饮茶风尚及陶瓷茶具的演变》,载《文物》1963年第1期,第12页。
分茶,是取用团饼茶末,以沸水冲点搅动,使茶乳变幻出各种花鸟鱼虫图纹,甚至幻出文字。这是一种茶游艺,两宋时流行。据《东京梦华录》记,“御街一直南去,过州桥,两边皆居民。街东有车家炭、张家酒店,次则王楼山洞梅花包子、李家香铺、曹婆婆肉饼、李四分茶……街北薛家分茶、羊饭、热羊肉铺,向西去皆妓女铺舍,都人谓之‘院街’。御廊西即鹿家包子,余皆羹店、分茶、酒店、香药铺、居民。”这段记载,表明开封设分茶店之多,及玩分茶游艺之普及,茶店已成为一种娱乐场所。据宋初陶谷著《荈茗录》记,“茶至唐始盛,近世有下汤运匕,别施妙诀,使汤纹水脉成物象者,禽兽虫鱼花草之属,纤巧如画,但须臾即灭,此茶之变也,时人谓茶百戏。”宋杨万里《澹庵坐上观显人分茶》诗:“分茶何似煎茶好,煎茶不似分茶巧。蒸水老禅异泉手,隆兴元春新王爪。二者相遭兔瓯面,怪怪奇奇真善幻。”这是让茶水在兔毫纹碗中产生奇奇怪怪的画面,以争奇斗幻。四川蒲江人魏了翁,亦有赞颂分茶碗的诗,他在《鲁提干献子以诗惠分茶碗用韵为谢》中写道:“禿尽春窗千兔毫,形容不尽意陶陶。可人两碗春风焙,涤我三升玉色醪。”陆游亦爱玩“分茶”,在他的《临安春雨初霁》诗有“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之句。
为了便于在斗茶和分茶中观尝茶面上的白沫变化,品尝者对茶具之选用更加考究,故多选用黑釉瓷,以黑衬白,黑白分明,由于这种特殊的茶文化风尚盛行,使黑釉瓷得到极大的发展。
(六)茶文化与茶具
1.唐代茶具,青瓷为贵
中国人饮茶,十分讲究盛茶之具,因此瓷器与饮茶密不可分,成为中国茶文化的组成部分。唐代诗人在咏茶时,也没有忘记对茶具的欣赏与研究,这使我们更全面地领略到唐人的茶文化精髓。笔者花了大量时间阅览了《全唐诗》,将其中与茶具相关的诗辑录了出来,现摘录相关诗句如下:
杜甫《又于韦处乞大邑瓷碗》:
“大邑烧瓷轻且坚,扣如哀玉锦城传。君家白碗胜霜雪,急送茅斋也可怜。”
白居易《睡后茶兴忆杨同州》:
“此处置绳床,傍边洗茶器。白瓷瓯甚洁,红炉炭方炽。”
皮日休《茶瓯》:
“邢客与越人,皆能造瓷器,圆似月魂堕,轻如云魄起。”
顾况《茶赋》:
“舒铁如金之鼎,越泥似玉瓯。”
刘言史《与孟郊洛北野泉上煎茶》:
“湘瓷泛轻花,涤尽昏渴神。”
李群玉《答友人寄新茗》:
“满火芳香碾曲尘,吴瓯湘水绿茶新。”
陆龟蒙《奉和袭美茶具十咏·茶瓯》:
“岂如珪璧姿,又有烟岚色。光参筠席上,韵雅金罍侧。直使于阗君,从来未尝试。”
韩偓《横塘》:
“蜀纸麝煤沾笔兴,越瓯犀月发茶香。”
以上所咏茶具都是瓷器,其中提到的白瓷,有四川的大邑窑、河北的邢窑所产,青瓷有越窑、吴窑、湘瓷所产,而以越窑所产最多。关于吴窑是今什么窑,产于何地,不知其详,但古时以地域命名,吴窑当在江苏一带。对于“湘瓷”,笔者认为就是著名的“长沙窑”。长沙窑的地望就在湖南的湘江东岸,既烧造青瓷,又烧高温的釉下彩绘瓷湖南文物考古所、湖南省博物馆、长沙市文物工作队:《长沙窑》,紫禁城出版社1996年版。据周世荣先生考证研究,长沙窑也烧制茶具,有书铭“茶埦”的瓷碗周世荣:《从唐诗中的饮茶用器看长沙窑出土的茶具》,载《农业考古》1995年第2期。根据考古发掘出土物与传世品,结合文献考证,唐时饮茶之盛具,既称碗,也称瓯,其形多敞口,斜直壁或微弧,瘦底,底足以玉璧底为主。
唐代瓷器的发展已形成南青北白的主要格局,但至迟于中唐时,南方的湖南长沙窑已大量烧制青釉高温釉下彩瓷,因此唐中期后,应是青瓷、白瓷、青釉彩绘瓷三大类品种,在茶具中这三类瓷器又为不同阶层与不同情趣的饮茶爱好者所择用。唐人李肇《唐国史补》所记:“内邱白瓷瓯,端溪紫石砚,天下无贵贱通用之”。无论是白瓷还是青瓷,唐代文人常以玉比颂,体现了中国儒家思想“君子以玉比德”的高尚情操。
陆羽在《茶经》中说:“碗:越州上,鼎州次,婺州次;岳州上,寿州、洪州次。或以邢州处越州上,殊为不然。若邢瓷类银,越瓷类玉,邢不如越……越瓷青而茶色绿,邢不如越……瓯;越州上,口唇不卷,底卷而浅,受半升以下,越州瓷、岳州瓷皆青,青则益茶。”由此可见唐人茶碗用瓷的色泽,虽然有喜欢邢窑白瓷的,也有爱好越窑青瓷的,但在陆羽看来,越窑青瓷类玉,瓷青茶绿,更能增添茶的韵味。
唐时盛茶之具,除茶碗之外,还有茶瓶、茶托。
茶瓶:唐人李济翁《资暇录》记:“元和初,酌酒犹用樽杓……。居无何,稍用注子,其形若罃,而盖嘴,柄皆具。太和九年后,中贵人恶其名同郑注,乃去柄安系,若茗瓶而小异,目之曰偏提。”茗瓶即茶瓶。从陕西西安太和三年(829年)王明哲墓出土的青瓷短嘴器,底墨书:“老寻家茶社瓶,七月一日买。壹。”孙机:《唐宋时代的茶具与酒具》,载《中国历史博物馆刊》1982年总第4期,第115页,老寻家茶社瓶。此瓶之形,喇叭口,长颈,丰肩,肩设短流,把手连接与肩,深腹,饼足,足壁微外撇。类似造型的器物,越窑有宁波出土的唐大中二年(848年)墓的青瓷短嘴壶林士民:《越窑与青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彩版74.定窑有1965年河北曲阳许城出土的白釉执壶穆青编:《定窑艺术》,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74页。邛窑有青釉绘釉下蓝绿斑彩短嘴壶陈丽琼:《邛窑古陶瓷发展概述》,载《邛窑古陶瓷研究》,中国科技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105页,照27.长沙窑有青釉绘釉下彩叶状纹壶湖南省文物考古所等编著:《长沙窑》,彩版41,紫禁城出版社1996年版。在三峡出土器物中,亦有不少类似的茶瓶,其中较多的属邛窑与长沙窑,它们与典型器物如长沙窑短嘴壶青釉书褐彩行草铭文“镇国茶瓶”极似田申:《壶·瓶与盖》,载《长沙窑研究》创刊号,青釉褐彩题记壶“镇国茶瓶”,长沙窑研究会2006年印,第41页。。
茶托:《资暇录》又载:“茶托子,始建中(780—783年),蜀相崔宁之女以茶杯无衬,病其熨指,取褋子承之,既啜而杯倾,乃以蜡环襟子之央,其杯遂定,即命匠以漆环代蜡。进于蜀相,蜀相奇之,为制名而话于宾亲。人人称便,用于代,是后传者更环其底,愈新其制,以至百状焉。”据此,茶托似是唐人发明,但在东吴晚期墓中,就出土有成套的茶具,其中包括青瓷盏托、镭钵、带盖钵等;1975年江西吉安南齐永明十一年(439年)墓就出土了一件青瓷莲瓣纹盏托罗劲松:《江西出土六朝青瓷所蕴涵的社会文化习俗》,载《南方文物》2005年第4期,第77页。浙江梁天监九年(510年)和普通四年(523年)出土的托盘;三峡库区万州晒网坝南朝砖室墓亦出有青瓷五盅盘托肖贵田:《晒网坝的考古与传说》,载《文物天地·三峡文物抢救重庆篇》,中国文物出版社2003年版,第57页。,这种五盅茶具在江西、福建等南朝墓中均有出土陈宗懋等主编:《中国茶经》,上海文化出版社1993年版,彩版4页,古代茶具、茶碗、茶托。从上可知茶托的发明与使用早在三国和南朝时期就已经有了。
三峡出土的唐代瓷茶具,其产地有越窑、长沙窑、邛窑、邢窑、定窑等,其品种有茶碗、茶托、茶瓶,又以茶碗数量最多。
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在三峡库区云阳明月坝唐代集镇、寺庙遗址中,出土了较多的越窑、邢窑、长沙窑、邛窑等窑口茶具。据发掘者记,“在寺庙的踏跺石下,清理出上下相扣的邢窑白瓷碗和白瓷盘各一件,碗盘均为五葵口,胎质细腻,釉色均匀,是唐代白瓷的佳品,应是当初举行奠基仪式,有意识放置的祭祀品。”李映福:《明月照耀千年古镇——云阳明月坝唐代集镇遗址发掘记》,载《永不逝落的文明——三峡文物抢救纪实》,山东画报出版社2003年版。以茶具奠基,表明茶在佛家修炼过程中具有重要作用,这是因为茶能能驱眠、清心、陶情,唐代佛道二教是茶业的主要消费者之一。唐时佛教盛行,信徒众多,直接推动了茶业的发展。据统计,在《全唐诗》中提及茶事活动的诗词,僧道写作竟占总数的2/10.他们不单是嗜茶的鼓吹者,还是种茶技术与茶道、茶艺的实践家和创造者。
2.宋代茶具,黑釉最佳
宋时由于饮茶风的改变,茶碗的体形皆小于唐,名曰盏,口多弇口,其次是敛口、侈口,以弇口为主,器壁为斜弧,底小多矮圈或平足。在四川广元窑、重庆涂山窑还有玉璧底,除盏外,还有各式盏托等。
两宋五大名窑(定、汝、官、哥、钧)皆烧制茶具,其他如越窑、龙泉窑、耀州窑、景德镇窑、建窑、磁州窑均有烧造,真可谓百花盛放,艳丽多姿,各竞其美。而在斗茶、分茶用瓷中其独领风骚的是黑釉纹茶盏。各地制瓷大师们利用釉的物理化学特征及火焰的艺术,创造千变万化、神奇莫测的窑变纹,如兔毫、鹧鸪斑、玳瑁、油滴、虹彩与精美绝伦的曜变纹等,以及借鉴中国传统艺术中的剪纸,移植于黑釉瓷上,创造了剪纸贴花纹饰。而这些雅俗共赏、意境蕴涵深邃的纹样,绝大部分装饰于茶盏上。制造这类纹饰的窑口,以福建建窑为主,其次是重庆涂山窑,江西吉州窑,全国其他地区多根据自身特点仿效发挥,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黑釉瓷窑系。
两宋时,文人高士吟咏黑釉纹茶盏之名篇不乏其例:
陶谷《清异录》:
“闽中造盏,花纹鹧鸪斑点,试茶家珍之”。
祝穆《方舆胜览》:
“兔毫盏出瓯宁之水吉”。
范仲淹《和章岷从事斗茶歌》:
“黄金碾畔绿尘飞,紫玉瓯心雪涛起”。
梅尧臣《依韵和杜相公谢蔡君谟寄茶》:
“小石冷泉留早味,紫泥新品泛春华”。
欧阳修《和梅公仪尝茶》至和二年:
“喜共紫瓯吟且酌,羡君潇洒有余清”。
蔡襄《北苑十咏·试茶》:
“兔毫紫瓯新,蟹眼清泉煮”。
苏轼《送南屏谦师》:
“道人晓出南屏山,来试点茶三昧手,忽惊午盏兔毛斑,打作春瓮鹅儿酒。”
黄庭坚《和答梅子明王杨休点密云龙》:
“建安瓮碗鹧鸪斑,谷帘水与月共色”。
《西江月·茶》:
“兔毫金丝宝碗,松风蟹眼新汤”。
秦观《满庭芳·其三茶词》:
“香生玉尘,雪溅紫瓯圆”。
宋徽宗赵佶《大观茶论》:
“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
惠洪《与客作茶戏成》:
“金鼎浪翻螃蟹眼,玉瓯绞刷鹧鸪斑”。
陆游《试茶》:
“北窗高卧鼾如雷,谁遗香茶挽梦回。绿地毫瓯雪花乳,不妨也道入闽来。”
杨万里《陈蹇叔郎中出闽漕别送新茶,李圣俞郎中出手分似》:
“鹧鸪碗面云萦字,兔褐瓯心雪作泓。”
葛长庚《水调歌头·咏茶》:
“汲新茶,烹活水,试将来。放下兔毫瓯,滋味舌头回。”
三峡地区出土的宋代茶具,有青瓷、青白瓷、黑釉瓷,而以黑釉瓷为主。黑釉瓷中的窑变纹,如兔毫、玳瑁、油滴最常见,其鹧鸪斑、虹彩、曜变最珍贵。
这里特别要提及四川本地的瓷窑产品。宋代由于商品经济的发展,茶文化的流行和东部瓷器的大量输入,刺激了四川黑釉瓷的烧造与发展,重庆涂山窑异军突起,并成为瓷器百花园中的一枝奇葩。黑釉瓷原料在四川地区来源广,其产品价廉物美,深得峡区先民的青睐,消费量巨大,现在峡江两岸遗址多有出土。
(七)三峡地区唐宋茶具众多的原因
三峡地区的历代瓷器,丰富多彩,绚丽多姿,涉及品种和窑口众多。经初步统计,其能识别的主要瓷窑多达30余个,来自全国各地。在重庆地区有重庆涂山窑、巴县清溪窑、荣昌拱桥坝窑、合川盐井窑。在四川地区有成都市青羊宫窑、琉璃厂窑,双流牧马山窑,灌县金凤窑、玉堂窑,蒲江东北窑,邛崃市邛窑,彭州的彭县窑,乐山市的苏稽窑、西坝窑,广元瓷窑,达县的达州窑,江油的青莲窑。在长江中游的有湖南青竹寺窑、湘阴窑、岳州窑、长沙窑、衡山窑,江西的洪州窑、景德镇的湖田窑、安徽的繁昌窑。属长江下游的有浙江的越窑、瓯窑、婺州窑、龙泉窑、德清窑。属于北方地区的有河北的邢窑、定窑,陕西的耀州窑,河南的临汝窑、钧窑、磁州窑、当阳峪窑等。在这些出土于三峡一带的瓷器中,最美最多的是唐宋时代的茶具,有碗、盏、盏托、瓶、茶碾、擂钵、臼杵,最多且最具代表性的是茶碗、茶瓶、茶盏、盏托等。出土如此之多的茶具,其原因归纳起来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1.历史因素
唐宋时期,中国商品经济有了长足的发展,因而唐中期茶文化有了新的突破,以及陆羽《茶经》的问世,对茶文化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在《茶经》中,概括了茶的自然和人文科学的双重内容,及饮茶的艺术与儒、释、道三教的饮茶情况,在评比各地所产茶碗等茶具上,亦促进了瓷业的发展,唐时瓷业的发展与饮茶习俗的发展相互作用。茶与瓷均是商品经济中重要商品之一,商品的流通是无孔不入的,尽管峡路险滩水恶,入蜀难出蜀险,并有“五月下峡,死而不吊”之惨状,但至中唐时是“五月下峡,官船千艘,不损一只”,杜甫于760年至765年寓成都,有诗“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的诗句,在夔州也有“蜀麻吴盐自古通,万斛之舟行若风”、“白牓千家邑,清秋万估船”的句子所引诗句见《全唐诗》卷229、卷230、卷229、卷222,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版,第563页、第567页、第566页、第536页。这些说明东南沿海与蜀地有广泛的商道联系。唐五代以及两宋,我国各个窑系的茶具正是通过这个通道源源不断地流入巴蜀地区,并影响了巴蜀大地瓷器的生产与消费。所以这一带出土的茶具品种丰富、数量众多,也就不足为奇了。
2.产地因素
三峡地区多高山峡谷,气候温暖,湿润多雾,适于茶树生长,至唐时名茶甚多,有的还被列入贡品。三峡的开州的紫牙、忠州的芳饼、夔州的香山、涪州的多陵,峡州有碧润、明月、芳蕋、茱萸蓼等等;宋时则有合州的水南茶、夔州的香山茶、涪州的宾化茶,都是有名的佳品。峡区既是产茶区,又兼茶质优良,其茶文化之盛,茶具遗存之多,也就不难理解。
3.文人的倡导
唐宋时期,士大夫中多嗜茶之人,由于他们社会地位高,社会声望大,因此饮茶风气也明显受到他们的影响。唐时刘禹锡、白居易被贬官夔州、忠州,其间就写过不少与茶有关的诗。如刘禹锡《秋日过鸿举法师寺院便送归江陵》:“客至茶烟起,禽归讲席收”;《酬乐天闲卧见寄》:“诗情茶助爽,药力酒能宣”;以及《西山兰若试茶歌》等。白居易有《琴茶》诗:“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谢李六郎中寄新蜀茶》则以“我是别茶人”的自诩。北宋著名诗人黄庭坚在黔州与戎州前后六年,其间还亲耕于茶,作有叙述黔州采茶的习俗与质地的《踏莎行》:“画鼓催春,蛮歌走銄,雨前以焙谁争长,低株摘尽到高株,株株别是闽溪样(闽溪茶是贡茶)”;还有描写黔州茶的包装与品质名气的《阮郎归》:“黔中桃李可寻芳,摘茶人自忙……青箬裹,绛纱囊,品高闻外江”,等。南宋时,陆游也曾经流寓四川。陆游出生茶乡浙江绍兴,他一生嗜茶,在《陆游全集》中存诗9300多首,有关茶事的诗词有320多首,为历代茶诗之冠。他曾担任过福州茶官,自称是唐代陆羽后人,或前身就是陆羽。其《西窗雨后》诗云:“我是江南桑苎家,汲泉闲品故园茶”;《戏书燕儿》诗:“水品茶经常在手,前身疑是竟陵翁。”诗中的“桑苎家”、“竟陵翁”皆是陆羽的别名。还有《三游洞前岩下小潭水甚奇取以煎茶》诗:“囊中日铸(日铸是绍兴的贡茶)传天下,不是名泉不合尝”;可见其陆游不仅是嗜茶,还是一个“茶迷”。他在巴蜀流寓九年,曾任夔州通判两年,对夔州茶坊景象记忆深刻难忘,在离蜀东归25年后(嘉泰三年即1203年)还念念不忘,撰写了《三峡歌》九首,其四:“锦绣楼前看卖花,麝香山下摘新茶。”
综上所述,三峡地区是茶文化的发源地,饮茶传统源远流长,瓷器的烧造与贸易也很发达,因此才有大量精美的唐宋茶具出土。而这些珍贵的遗珍瑰宝,与中国茶文化关系密切,为今人再现了唐宋时期熠熠生辉的瓷器文化与茶文化,并为我们对中国文化史的研究提供了珍贵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