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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车户的鞭子蛇抱蛋,车轱辘碾坏了牡丹。”

  1

  村里人知道了月儿的事,都骂月儿家,都替猛子抱不平,开始,猛子妈还很解气地应和,渐渐,她觉出自己的不是了,但她面里不承认自己的错。月儿家送来了一万块钱,这是当初的婚礼数,但对方没提婚礼,只说叫他们先给丫头看病。

  妈明白这是闹来的结果,但这结果,却是以伤害月儿为代价的。唾星搅天。凡有人闲聊的地方,都会聊这话题。每次提起,都有人朝月儿家吐口水。有人甚至扬言,要将月儿拉到家府祠里批斗一顿,谁叫她给当家户族丢人,但说归说,都忌惮月儿哥白狗的横,不敢乱来。

  村里人都说:“这号事,出门风子哩。”因为,月儿爹的二姐也害过那病。解放前,她在河西大旅社里卖笑,后来遭了恶报,害了杨梅大疮,死得很惨。此外,还没听谁干过这营生。近年,村里出外打工的女娃虽多,但多隐了名姓,跑了外地。虽也疑惑那飞来的汇款单,但毕竟没啥证据,来证明人家的不清白。月儿却是铁证如山,那梅毒,硬硬地将她钉在了耻辱柱上。村里人甚至怀疑猛子也染了那病。他们不信棉花见了火不着,不信猛子搂着那么水灵俊俏的肉身子会守身如玉?这下,村里女人一见猛子就躲,仿佛怕他把杨梅大疮强暴给她们,甚至连那些丑陋之极令人作呕的垢甲婆娘也不例外。

  猛子妈终于明白,自己的“闹”,已经影响到儿子的清白。这阵候,即使猛子离了婚,怕也没人敢嫁了。于是,她只好先将那离婚念头放下,说,先治吧。她估计,有了白家送来的一万块钱,那啥疮,也能叫科学揪了去的。

  表面上,妈虽不认错,但在实际行动上已向儿子和儿媳表示了和解。她说服老顺,花了八百块钱,买了个旧摩托,叫猛子定期捎月儿去凉州城,在老梁爷处看病。

  自上回淘金叫命运喂了个“抓屁”后,老顺坚决不叫猛子再去白虎关。好在是几人联手,算到猛子名下,赔了才三千多。老顺心疼,骂了几回,猛子脖子一梗,说这债由他自己背。儿大不由父,老顺面里不好再说啥,背后却唏哩了好几天。

  自猛子将被褥从窝铺里搬回家,就忙坏了爹妈。猛子当掌柜时,跟月儿分居,倒也没啥。现在,两人要往一个炕上滚,那杨梅大疮,就成了悬在头上的剑。虽然猛子没碰过月儿,但以前的没碰,不等于今后的不碰。猛子正是“钻出火”的年龄,保不定哪天,感情一冲动,来上一梭子,叫杨梅大疮一舔,就麻烦了。

  老两口便整天提心吊胆,除了一次次叮嘱猛子一定要守住阵地外,还定了一条规矩:晚上睡觉,不准锁门。猛子妈又私下和老头子商定,由两人轮流值夜,等小屋一熄灯,就赤了足,悄悄过去,蹲在门侧,听那动静。若有异样,惊动一下。开始,老顺嫌这法儿损,有做大不正之嫌。后来,见老伴一人值夜太辛苦,就应允了,老伴值前半夜,他值后半夜。

  猛子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切,已置于父母的监督之下。

  这夜,月儿洗完身子,扑了药粉,穿好裤子,上炕躺下。那病,虽没往恶里变,但也无明显好转的迹象,两人商议一番,想去兰州治,又听说兰州用药也多是凉州医院用过的那些,怕白花钱,月儿很犹豫。两人谈了些别的事,多是上学时的趣事,月儿显得很愉快。她人虽瘦了些,那美丽,却没受多少伤害,反倒因怜悯之情,在猛子眼里越加美了。猛子伸手,握住另一个被窝里的手,一想这如花似玉的人儿,却能看不能用,不由得心酸哀叹。

  月儿说你别叹气,等治好病,你咋也成,只怕你到时候有心无力。

  猛子说,到时候,你别告饶就成。月儿吃吃笑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打趣一阵,猛子觉得月儿的手心里汗津津了。那汗津津的感觉很有诱惑力。他一下紧,一下松,握那小手,滑鱼鱼的感觉令他想入非非,就伸过头去,吻月儿。哪知,两个嘴唇一合,就再也分不开了,嘴唇咬嘴唇,舌头绞舌头,咂咂连声。这夜,正是老顺值夜,他不由大急,偷偷摸回书房,捣醒老伴,说:“有响动了。”老伴披衣出门,厉声叫:“猛子——。”猛子应一声。妈说:“来,给你爹找个去痛片,他头疼。”猛子并无耽搁,应声而来,打亮手电,在一个纸包里找出去痛片,沏了水,递给爹。出门时,妈叮嘱道:“你们可离远些,那水水,一沾上,就有了病。”猛子说,知道知道。听了猛子的说话语气,爹放心了。妈却提悬了心,穿了衣,又去值夜。

  那阵隔靴搔痒的肌肤之亲给两人带来了极大的刺激。虽仅仅是接吻,两人还是觉得其乐无比。相隔时,你是你,我是我;相拥时,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种巨大幸福将一些不快挤到了外面。为了避免意外,两人都不脱裤子,开始两人还着内衣,渐渐,觉得内衣碍手,索性也扒了,就祼了上身,相拥而卧。

  两人开始沉浸到一种异样的新婚幸福里。猛子觉得自己已向下滑去:开始,两人仅仅是握手,渐渐发展到接吻,进而拥抱了,随着肌肤之亲的逐渐深入,快乐越来越多,诱惑也越来越大。

  那一连串的响动,每每将猛子妈弄得心惊肉跳,一有风吹草动,她就叫猛子取药。猛子倒始终没发觉父母的窥视。他并不知道,他的那一点点快乐,要给爹妈带来多大的惊恐。

  随着诱惑的渐大,猛子觉出了痛苦。月儿那少女的身子,勾起了久违的许多感觉。身子已不太听理智的使唤,指不定何时就燃起大火,那相吻和相拥,却总是火上浇油。月儿的性情又柔到了极致,每每在相拥时发出天籁似的呻吟。她也许是有意取悦猛子,也许是身不由己,但带给猛子的,却既是享受,又是痛苦。但同时,也令值夜的老顺痛苦不堪。“浪货!浪货!”他不停地咕哝。他怕听到那声响,却又怪怪地渴望听到,每每弄出一头的汗来。

  在这层层的爱抚中,猛子和月儿的感情急剧升温,加上两人要共同面对的那个病魔,他们谁也离不开谁了。月儿只有在和猛子拥吻时,才感受到做女人的甜蜜。和性爱不同的是,性爱的高潮往往是情绪低落的开始,而接吻和拥抱,则是永无止境的激情。同时,因为有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巨大诱惑,反倒更增加了黏合力。

  这夜,两人一如既往地打趣一阵,继续着情人间的抚摸。开始,他们还仅仅是接吻,但月光透过窗帘,渗入小屋,小屋便隐隐幻幻了。猛子发现,月儿竟是那么美,是任何词汇都无法形容的那种美。一种温柔到极致的波从月儿身上发出,逗得猛子烈火熊熊。月儿静静地望着他,目光沉静而忧伤。她强抑着起伏渐大的胸脯,手指在猛子身上游动。猛子吮吸着她少女的乳房。那圆圆的、柔柔的尤物,叫猛子欲死欲仙。开始,猛子还能强迫自己冷静。很快,他就被一股巨大的狂潮卷没了。他扑到月儿身上,发疯地吻。他想,只要能和月儿融为一体,死了也值。月儿先是挣扎,很快,她也变成了一团大火。猛子取出备好的避孕套,喘吁吁说:“带了这个,就一次。”月儿慌乱地摇头:“不……不……”便很快,她也默许了。

  情欲在激荡,热血在燃烧,巨大的干渴裹紧了喉咙,心跳擂鼓似的轰击耳膜。猛子手忙脚乱地撕开塑料袋,一个软软的东西跳上指尖,巨大的幸福正扑面而来。

  这时,妈的声音却厉厉地刺来:“猛子——,院里有贼!”

  月儿这才明白了,公婆在窥视。她像遭烫的孩子那样大哭。猛子也哭了。两人相拥了,肆无忌惮地哭到天亮。

  2

  除了一如既往地在老梁爷处治疗,猛子妈还到处寻找土方。村里人虽听说过杨梅大疮,但它是红是黑,是圆是方,谁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再说,猛子妈也不能逢人就说儿媳得了那脏病,她只是向相好的询问。那相好的,又有相好的,好好相串,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月儿是个“烂货”。这样做客观上损害了月儿的名声,但也起到了预期的作用。这天,大夫王麻子提供了一个土方:用牛粪熏。他说:“那时,有些才患病的,也有叫牛粪熏好的。”他的理由是,牛粪里有百草的精气,能治病。

  猛子妈虽然说不出牛粪里有啥精气,但牛粪不花本钱。村里养牛的人多,只要是牛,都会屙粪。将那湿湿的黏黏的粪打到墙上,不几日,就成了干干的牛粪饼。猛子妈弄了好多牛粪饼,堆到脸盆里,要给月儿熏了。开始,月儿不让,她不信牛粪比药还管用,但挡不住婆婆的热情。于是,她赶出了猛子——她是死也不让猛子看那脏烂处的。

  猛子出去后,月儿褪下裤子,露出病处。妈大吃一惊。有几处已经烂了。黄黄的软烂疮中,流着黄水。妈怕月儿难堪,也不去问她想问的话。虽也憎恶月儿以前的不正经,但还是从心底里升腾出一股怜悯来。她煨了牛粪,一点火星,渐渐渗开。那不是寻常的火,是希望之火。火慢慢扩散着,一缕白烟,袅袅上旋。妈移了那精气,去熏那疮。开始,倒不显啥,但随着火的渐大,烟的大浓,疮处有黄水渗出,渐渐凝成一滴,滴入火中,发出滋滋的呻吟。

  “舒服不?”妈问。

  “舒服。”

  月儿有意下蹲了体位。那火燎黄水的嗞嗞声很解气。那是世上最大的恶魔。它害了许多人,又来害她。月儿甚至觉出魔鬼被烤得龇牙咧嘴,惨叫不已。她感到很快意。开初,那暖暖的火烤疮处的感觉很舒服,渐渐有了疼,那不是寻常的疼,而是一种舒服的熨疼,它裹挟着舒适,一晕晕荡。真想融入火中,成为一团蓝色的火。她悄悄对那魔鬼说:“你滚吧!否则,我会跟你同归于尽的。”

  随着体位的越下,黄水流得越来越凶。难闻的恶臭弥漫开来。月儿甚至觉出了灼疼。这时,已不仅仅是熏,而变成了烤。月儿很性急。她想,最好一次两次,就把那病烤好,叫那冤家好好闹活一场。每次看到猛子焦渴的样子,月儿总是心疼。

  看到月儿快把伤处贴火上了,妈在她的腿弯处衬了个毛巾,叫她抬高些。她说主要是熏,而不是烤。她怕会烤坏皮肤,添了烧伤反倒不好。妈边说,边认真地添牛粪。恍恍惚惚里,她也忘了月儿的“不正经”,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患病的孩子,是最叫娘心疼的。

  烤一阵,妈端出了火。月儿在疮处衬了纸,整好衣裤,躺在床上。她觉得很累。那炽烤处隐隐发疼,但她仍然很高兴。终于又有了一个法儿,而且,不用花钱。她眼里,一个法儿就是一条路。许多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路断了,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这使她心如死灰。当初,她以为这病虽恶,但现在科学发达,又不是啥绝症,才满怀信心地和猛子结婚,边筹办婚事,边抓紧治疗。原指望能在婚前治好病,哪知,那烂处,竟伸了舌头,一下下舔向四周。早知这样,她会另有打算的。

  躺在床上,懒洋洋望顶棚。那塑料拉花,仍散发着新婚的喜庆。这让月儿想到了夜里和猛子的拥吻。她发现,啥都是心的作用。因为爱猛子,虽是个寻常的吻,也激荡着幸福的波晕。她想不出治好病后,两人会有怎样的幸福。那一定是个巨大的幸福旋涡,定会吞了他的。月儿抿嘴笑了。

  猛子进来了。“好些了没?”他问。月儿不语,只是默默地望着他。她发现猛子瘦了,也黑了,嗔道:“你急啥?”她一把搂过他,按到自己的胸上。这时,一种母亲才有的感情在她心头涌起。

  月儿抚着他的脸,一下下抚,有种柔软温润的熨感。自打被埋到井下的那时起,猛子就觉得自己变了。他老会想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老想为啥活着之类的问题,开始还觉得人生有意义,但他一路追问下去,追到宇宙命尽的那一天,就发现一切都没了意义。他发现,万事万物,归根结底,都归于一个巨大的虚无。这使他万念俱灰,但想到在这个天大地大的虚无里,能有个女人和他在一起,陪他哭,陪他笑,陪他度过孤凄的人生,心里就温暖了。

  老想被埋到井下时的那种无助和孤凄,那种灵魂的无着无落,就会不由得追问活着的“意义”等。这当然是扯淡的事,除了叫他烦恼外,追不出啥结果的。他便羡慕父亲那一代,他们少欲寡求,知足常乐,虽被人称为愚昧,但何尝不是更高意义上的生存智慧呢?

  问题是,人糊涂时,明白是遥远的事。人明白后,便再也难以忍受糊涂了。他无法再变成父母,就像他无法再进入子宫中一样。而且,他明白,某种灵魂的痛苦,任何人治愈不了。他只能自救,但他又不知如何自救。他渴望有一只智慧的手,如月儿抚慰他的肉体一样,来抚慰他的灵魂。

  那智慧之手,现在何处?

  3

  猛子妈决定送月儿回娘家。

  老两口已疲惫不堪了。他们托人给盐池上带过几回口信,叫兰兰们快些回来,好替他们分一分忧,却没个回音……他们可实在熬不住了。白天干农活,夜里还得值夜。那种值夜,又最是熬人,时觉有风吹草动,时时如临大敌,精神紧张到了极致,再折腾,怕成精神病了。这倒在其次,最怕的是,万一两人感情冲动,或在睡意朦胧迷迷糊糊中,成就了好事,那大错,就无法挽回了。所以,老两口决定,送月儿回娘家住。待治好了病,再圆房不迟。

  此外,老顺还打算给猛子找个营生,免得他闲极生事。正好,城里林业局正搞野生动植物保护中心,他们打听到猛子去过猪肚井,熟悉沙生动植物,想请他去帮几天忙。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猛子还在犹豫,老顺已一口答应了。这下,老两口才松了口气。

  倒是月儿泪眼迷离,心事重重。虽说猛子妈再三解释:没别的意思,仅仅是怕他们出事,才暂时隔开。先前,村里有个规矩,女儿若在婆家做了丢人事,就要送往娘家。妈解释,这送和那送不一样,他们没一点兴师问罪的意思。还说,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也一锤打个肚儿里疼,认了。他们也不再说啥气人话。他们只求别叫娃子染病。他们还会帮月儿看病,还把她当儿媳看待……还说了好些宽心话,但月儿还是哭得失声断气。

  猛子妈就叫凤香来劝,但凤香只能陪月儿抹泪。她想说的话,月儿都知道,用不着再饶舌。多好的劝,都在揭月儿的伤疤。先前苦极了时,凤香还有些羡慕月儿,羡慕她能像没笼头的马一样在大世界里蹦跶。现在,她发现,那蹦跶的同时,还可能栽进一个个陷阱,就再也不羡慕了。

  两人默默无语,相顾流泪。月儿的新房很好,但此刻看来,反有些嘲讽了。那喜庆颜色,反衬着悲凄。凤香抹把泪,轻声道:“别想太多,治好病再说。”月儿哭道:“我咋有种不好的感觉。这回一离开,可能就回不来了。”凤香说:“不会的,不会的。”月儿摇摇头,哭出声来。

  猛子妈很讨厌月儿的哭。在书房里,她一下下顿足。虽说她也老抹泪,老扯哭声,但还是讨厌别人哭。因为,每次家里不利顺,一叫神婆掐算,就说叫哭神冲了。她于是知道了有个哭神,是个凶神恶煞,人一嚎哭,它就出现;家人就会被它冲出毛病来。妈几次想去劝月儿,猛子都拦住了她,说:“叫她哭哭吧。哭哭心里舒服。”

  但哭归哭,月儿还是顺从了公婆的安排。

  吃过晌午,猛子带月儿出了家门。月儿显然不想去娘家,但猛子明白爹妈也是为他们好。而且,他也发现,自己也正向未知里滑落。他也怕自己在关键时刻把持不住。那夜,要不是妈的惊叫,真说不出咋个麻烦呢。每每念及,总是后怕。他明白,时下最紧要的,是治疗月儿的病。他背着父母,正在筹钱。他想带月儿到兰州看病。该尽的人力尽了,由天断吧。

  两人沿着村间小道,往月儿家走。路上有些人,正在闲聊,见月儿过来,都纷纷避了。怕月儿伤心,猛子寻个话头,想引开她的注意力,但月儿还是显出了一丝痛苦。但她没掉泪,反倒马上鲜活了脸,步履也坚定起来,竟有示威的意味了。猛子很理解她,但也不去提及,只胡乱说了些事。

  月儿一到娘家,就再也硬朗不起来,扑进她妈的怀里,哭出声来。她妈也陪着流泪。猛子解释了爹妈的做法。他努力避开那些容易刺激对方的字眼,但月儿妈还是变了脸色。但她没说出难听的话。这件事,理亏的她家,别说叫站娘家,就是人家闹离婚,她也不敢放一个响屁的。

  猛子回家时,却费了些周折。月儿抓住他的手,不叫他离开。那样子,与其说是缠绵难舍,不如说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仿佛她身侧有个吃人恶魔,一等猛子离开,就会扑过来咬她似的。那份执著和痴迷,叫猛子很是凄酸。他明白,自己已成为她唯一的精神支柱了。面对巨大的病魔,面对唾星搅天的生存环境,一个女子,实在太弱小了。猛子长长地叹口气,觉得自己同意送她回娘家,实在是太残酷了。

  娘家倒也清静。哥哥白狗去了白虎关——自上回赔了后,白狗只好又当起了沙娃;爹仍去照料歌舞厅。和村里一样,消闲些的,只有老人和孩子。院落也冷清出一种惨白来。白孤孤的日头爷孤零零悬着,院落也显出了惨白色。这世界,本是心的映象,因为心的孤寂,一切都变样了。

  月儿瘦多了,脸上有种没有血色的白。因没有外人,她不再表演那种示威的刚强,还原为一个弱女子。她的手却很有力,她仿佛施出了全部的心力,来不使猛子离开。眼中的渴望和爱怜也浓得化不开。

  猛子心中涌出一股冲动。若有可能,他会从月儿身上抓出那病,放入自己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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