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在他们僵持不下的状况下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这情形引得围观的人们越来越多,嘲笑起哄的气愤也越来越强烈。其实,霁月和小陈每次和商贩发生冲突的时候都能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们,其中大部分都是附近的商贩,当然也不乏来市场采购的顾客。这些人有的不光是为了看热闹解闷,而且还故意跟着起哄——为同伙助威。憨厚老实的小陈看了一眼周围的人群,不免更加的紧张了——张黝黑的脸已经涨得像猪肝一般,在那种秋风习习,清凉舒爽的天气里额头上竟然涔出了汗水。此时的霁月真希望小陈能够拿出点男子汉的魄力来震慑住邓三的嚣张气焰。心里这么想着便不由得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当她看见小陈的那幅紧张尴尬的神态,心里不由得暗暗地叫苦:完了,完了,看来小陈真的让他给镇住了,这样下去可真会出笑话了。其实她和小陈心里都明白今天如果不把邓三子的检疫费收上来的话,今后他们的检疫工作就更加无法顺利开展了。霁月想到这里就鼓足勇气厉声喝道:“不交不行,我们的检疫工作是在执行国家政策,请你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唉,这个小丫头片子还挺较真,今天我就是不交了,我倒是要看你们是怎么执行国家政策的!”
“小陈,他拒交检疫费,那我们完全可以没收他的货物。”一句话似乎提醒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小陈。于是小陈就拎起案子上的一只白条鸡对邓三大声的说道:“你交不交?不交我们可要没收你的鸡了?”
“哎哟!小样的,胆肥了,你敢?你拿我的鸡试试?”小陈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了,拎起那只白条鸡的两条腿转身就想拨开人群走人。没想到邓三也不肯善罢甘休,冲出摊位,一边迅速地拽住小陈拎着的那条鸡的脖子一边说:
“你他妈的快给我放下,再不放下我抽你。”说着就死劲地往回拽。
于是乎,他俩便你争我夺互不相让地僵持在那里。逗得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像看耍戏法似的,不时地爆发出一阵阵的哄笑声。在他们的死拉硬扯中,那只鸡细长的脖子上面的刀口部位,已经有了断裂的倾向。就在这时,只见气急败坏的邓三用另一只手,一把揪住了小陈胸前的衣服。他怒目圆睁,穷凶极恶地冲着小陈大声地喊道:
“你他妈的再不给老子放下,我可就真给你点颜色看看了!”
憨厚老实的小陈终于被邓三的嚣张气焰震慑住了,他无可奈何的松开了手,一边使劲地挣脱开邓三抓着他衣服的手,一边用比较缓和的语气对他说: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我,我,今天不和你一般见识,等回头再找你算账。”
邓三看他放下了鸡也就识相地松开了手。小陈满脸通红的用衣服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汗水,也顾不得和霁月打个招呼,就像一个战败的逃兵——低着头独自一人逃也似的冲出了人群。
此时的霁月早已经被邓三的嚣张和小陈的窝囊给气得浑身颤抖。她觉得周围那一双双嘲笑的眼睛,鄙夷的目光就如一把把利箭,在无形之中穿透了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使她支离破碎,体无完肤。她真恨不得立即就插翅逃离这个难堪之地。惊惶无助的霁月,就连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逃出那个令她羞愧难当,尴尬异常的地方的。她只知道当她冲出人群的时候,难以抑制的泪水便立即喷涌而出——它们在毫不掩饰地宣泄着她那土崩瓦解的意志。当她恍然如梦地回到了他们在工商所借用的那间临时办公室的时候,小陈已经不知所踪。她颓然的坐在那里,上午所发生的一切都逐渐地清晰起来。那一连串的惶恐和挫败感,已经将她完全地击倒了。这时候,她才彻底地领悟到了自身的无知和脆弱。坐在寂静无人的办公室里,霁月那张木然无神的脸,不知不觉已经被泪水浸透了。她就在这种崩溃的痛苦里,任凭自己的泪水和时间潺潺地流逝着。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表,早已经过了中午下班的时间。于是她才慢慢地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轻轻地带上了办公室的门,拖着绵软无力双腿缓缓地向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