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叔叔生气地走了,霁月心里虽然也很不是滋味,但也不能做违背职业道德和良心的事。幸亏爸爸不在,如果爸爸在,他会不会赞成我的做法呢?像爸爸那样深明大义的人一定会的。叔叔走了以后,霁月一边在给自己家的院子做消毒处理,一边在心中暗想。因为作为一个检疫员,她深深地懂得这些预防工作是不可缺少的。等爸爸回来后,听了妈妈的叙述,果然很赞同霁月的做法。并非常中肯地说:“小月做的对,这可是关系到人民身体健康的大事,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徇私枉法啊。不过你二叔有老人拖累着,生活的确困难。接你爷爷到咱家来吧,他又住不惯。你们现在也都参加了工作,咱家的经济情况也大有好转,以后咱们还是尽量多帮帮他们吧。”见自己的做法得到了爸爸的支持和认可,霁月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让霁月万万也没有想到的是几天以后,她们却接到了爷爷病危的消息。夏国富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急忙带着朝阳、二荷、霁月这几个孩子赶到了乡下的弟弟家。
等到了二叔家,霁月和爸爸他们看见气若游丝,命在旦夕的爷爷都不禁悲从中来。“二叔,那天您去我们家的时候,我问您爷爷的身体还好吗?您还说挺好的哪,现在怎么突然就病成这个样了呢?”霁月紧紧地握着爷爷那双干枯的老手,含着泪问叔叔。“唉!这都怪我呀,没有听你的话,让你爷爷吃了那个死马的肉,没想到他……”二叔听了这话,一拍脑门,懊悔不跌地说。“那天从你们家回来,我就想按照小月嘱咐我的方法,把那些病马肉处理了,可你爷爷死活也不同意。还骂我不会过日子,吃饱撑的;还说以前连饭也吃不上的时候,什么死猫烂狗的不吃?现在刚能吃上几顿饱饭就穷讲究;还说我就不信一个病马就能吃死人,你们不敢吃我吃,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就是吃死也值了……我拗不过他,只好挑了一块好肉,烀了烀给他吃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二叔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啊?原来是这样啊!快告诉我,叔叔,还有谁吃了?”霁月十分担忧地问。“没有,听你说得那么严重,我就没敢让他们吃。”“那就对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霁月听了他的话,已经提了到嗓子眼的那颗心才算放下了一半。“好了,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咱们还是赶快想办法救救爷爷吧。”“对,我马上就找车,把爸爸送到县医院住院治疗吧。”“晚了,来不及了,我们村里的医生说他现在已经由鼻疽转化成脓毒症,他昨天就告诉我准备后事了。”二叔痛心疾首地说。其实,不用二叔说,专业知识深厚的霁月,就已经从爷爷皮肤上那些散乱丘疹、脓疱和溃疡预感到了他病情的严重。“爸爸说得对,赶快找车,抓紧时间抢救爷爷,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也要做最后的努力。”霁月凄哀欲绝地说。“好,你们在这里守着,我马上就去找车。”夏国富很赞同女儿的意见,于是便急急忙忙地转身离去。
八十年代的交通还不算发达,尤其是在那种偏远的农村。等夏国富好不容易把车找来,大伙七手八脚地把老人抬到车上以后,老人便气绝身亡了。
霁月永远也不会想到爷爷就这样死了,爷爷的死给她造成的痛苦和悲伤,丝毫也不亚于那次惨遭凌辱。最让霁月不能原谅自己的就是,当初她为什么就没有让叔叔在自己家销毁那些马肉呢。说到底其实并不是自己的疏忽大意,而是自己的洁癖在作祟。可是不管霁月再怎么责恨自己,也已经无济于事了。她的爷爷——一个善良淳朴的老人还是永远地离开了人间。当哭得肝肠寸断的霁月,看着爷爷的棺木被埋进那抔黄土的时候,她真想和爷爷一起,永远地离开这个让她痛苦和失望的世界。
爷爷走了,却给霁月留下了更多的痛苦和哀伤。等办完了爷爷的后事,霁月心便又一次沉入万丈谷底。不,那不是沉,而是跌。是的,她的那颗早就已经支离破碎的心,又一次被跌得鲜血淋漓破碎支离了。那种五脏俱焚的切肤之痛,让霁月再一次产生了对生命的痛恨和绝望!从爷爷家回来以后,她便变得更加的郁郁不乐和沉默寡言了。尽管她那娴静高雅的沉默,总是能给人以一种冷艳绝尘的凄美——这是一种超凡脱俗的美,也这是一种遗世独立的美。这种美也总能给人带来一种可望不可即的遗憾和感叹——就像一个圣洁美丽的仙女,永远都给人一种遥远而不真实的感觉。
爷爷的死不但给霁月留下了很大的创伤和阴影,也让她更深刻地意识到了检疫工作的重要性。因此霁月也暗暗地下定了决心,只要自己一天不死,就要认真地对待检疫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