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考虑事情,往往会由点及面,然后整体考虑。
所以,当他意识到钱庄的生意与票号的生意有几分相似的时候,立刻开始关注起来。虽然钱庄与票号都是与银子打交道,但是做法却不尽相同。
现在,钱庄的对大的劲敌就是山西票号。票号的势力不过长江以南,尽管如此,胡雪岩还是想多了解一些,这样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些山西票号以经营汇总为主,而且多是以京师为中心。这些年由于战乱频仍,所以,道路上特别艰难,如果带着公款去京城,那么就实在有些不方便。
这样一来,票号的生意中就无形中多了一项代理一部分部库与省库的职司,公款并不计息,汇水尤为可观,这样一来,自然获利颇丰。此外,还有外省的一些巨商显宦,这些人最不缺的就是钱。但是现在这个世道,他们又怕银子被别人抢走,所以就把银子汇到了京师存款。由于这些存款的目的并不是想多要利息,只要是想保住本钱,所以他们要的利息特别低。
那么票号是怎么生钱的呢?当然是通过放债。山西票号近年来通行放款给做京官的,名为“放京债”。这种债的利息是非常高的,比如说一万两的借据,可能只能得到七千的现银。虽然利息这么高,跟印子钱也不相上下。但是借钱的人倒是心甘情愿。因为他们一当上官,就需要各种打点。比如说在京城的打点,上任的盘费,到任之后买房子,买轿马,再加上雇仆人等等,都需要钱。所以,可以先去借这样一笔京债,然后再想办法挪用一笔款子还了借债。最后再慢慢筹划着把挪用的银子补回来。
那么,这种账别人会不会赖账呢?
基本上不会,因为要想借钱的话,一定要有保人。普通的保人也不行,这个保人一定也是京官。此外,还有一点,那就是要有借据。如果想不还钱,那么到都察院参上一本,赖账的人可就不好过了,有可能要丢官弃职。
有没有京官来当这个保人呢?当然有。因为现在一班穷翰林平时都靠借债度日。他们个个都想被任命为一个考官当当,这样一来,就可以收一些银子来还债。如果当了学政,那么收入还会更多。倘若有人赖了债不还,再加上又没有人管,那么票号将会联合起来,说做官的没有信用,从此不借。照此下去,那些穷翰林自然大起恐慌,会帮票号讨债。
当然,这样做也是有风险的。比如说,新官上任的时候,在路上出了事情,死掉了,或者刚刚委任的官职被拿掉了等等。如果真的死掉了,如果能够碰到硬气的保人照样会一肩担承。
随着票号的生意越做越大,这些年来,祁、太、平三帮票号,在各省开始大设分号。如果照此下去,说不定有朝一日钱庄的生意就会把票号的生意取而代之,这可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胡雪岩有意于向票号学习,他决定办理两项放款。这两项放款说起来也简单,那就是放给做官的。这些年来时局动荡不安,官员的官职也变化得非常快。虽然南北各不相同,便是这些年来总的来讲,多数的官员升调都不会遵循常规。在原来,本有所谓“送部引见”这种制度,不过现在基本上只能作个表面的样子文章,当不得真的。实际办起事情来,根本就不会按这个规矩来。
还有就是一些由于军功而升职的文武官员,有的居然当到了藩司、皋司,主持一省钱谷、司法的大员,这些人中也有许多人没有去过京城任职。而一些由京里补缺出来的官职,那么就可以借京债。如果是关于江南的升调,那么胡雪岩可不想白白错过这些好处,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去做这笔生意。而且对于些官员来讲,也是帮了他们的大忙。因为升一个官职,如果手上没有一笔盘缠那根本就到不了任上。就算到了任上,没有安家的银子,那也是在当地根本无法立足的。所以,胡雪岩这笔生意完全有得做。
当然,这种生意也是存在风险的。胡雪岩也早就考虑好了变通的办法。像开办这种厘金以来,有很多的人已经因此而发了大财。如果得了一个税差的官职,那么这些人也巴不得早早去到任上。早一天到,还能早捞一天的油水。这些借款的人,就算是别人放的高利贷,他们也照借不误,胡雪岩做的就是这种生意。
此外,胡雪岩还想了一种办法,如果碰到一些油水大的官职,他们还会想方设法在这些户头上多赚一些钱。为什么?胡雪岩特地给自己想了一个比较不错的借口--劫富济贫。
其实,他也是怕这些银子周转不开,因此能多赚钱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
还有一项放款就是给逃难到上海来的内地乡绅人家。胡雪岩决定将此作为一件大事与自己的下属商量一下,好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来。
想到这里,他叫来身边的下人,让他们把店里的主管--掌盘叫过来,认真商量一个对策。
掌盘半夜里居然听到东家召唤,立刻爬起来赶过来了。他的眼睛还迷迷糊糊地有些睁不开,脑子里也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当他见过胡雪岩,亲自施礼之后。这才清醒了些。只听胡雪岩说,“你说,我们拉拢一些去上海逃难的乡绅把银子存到我们的钱庄里怎么样?”
掌盘一听,立刻清醒了。“什么,你是说把那些逃难的公子哥的钱拉过来存,这不行,不可能,那些大爷们,唉,别提了,我们要是拉他们存银子的话,那可真是相当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