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先让人手下的人放慢了取银子的速度,伙计们按令行事。一家接一家的银子被取走了,这些都是小数目的,所以他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来。
宓先生想,只要不出什么大事,他可以尽快抽调丝行、茧行、当铺和其他的一些铺子的银子来暂时应应急,估计能挺过去的。
事情看起来,好像还没有到不能控制的局面。然而就在快到中午的时候,居然有大客户上门了,他要提取十万两银子。
宓先生为难了。因为现在钱庄只有五万两银子了,怎么办?
他只好交代人家明天来取。此言一出,外面等着提款的人立刻嚷了起来,难道阜康连十万两银子也付不起了吗?
宓先生急得满头大汗,只好躲起来,让伙计上前应付。然而,没过多久,又来了两个大客户,一个要提十四万两银子,另外一个要提二十万两。
躲在后面的宓先生,立刻满头冷汗。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先关门再说。
很快阜康的排门就关上了,此时此刻,是下午的三点钟,距离关门,时间还早。
所有的人都明白了,这阜康,真的是岌岌可危了,有可能,它已经濒临倒闭的边缘。无数人手持银票,站在钱庄的前面大声叫喊,有哭的,有骂的,大家的意思不外两种,那就是阜康钱庄,就快要完蛋了。
与此同时,宓先生逃到了宁波。而古应春一见事情紧急,立刻给螺蛳太太发去了电报。此时的胡雪岩还正在回家的路上,他毫不知情。
很快,天津的阜康钱庄传来了挤兑风潮的消息。再接下来,北京也是如此。螺蛳太太知道,现在最危险的时刻到来了。现在老太太年事已高,已经管不了事了,而胡大太太又是个不管事的主儿。现在,只有等胡雪岩回来再说了。
当然,她知道钱庄现在正处在危险当中。先来的人把银子提走了,后来的人提不到银子,那么必定就会闹事。这些人也许会把钱庄砸得粉碎,如果官府不管,他们还会到胡家府上来闹事,后果不堪设想。
螺蛳太太想来想去,决定先去求助自己一个好姐妺的丈夫,此人在地方上管些事情,如果官府能够出面弹压一下,情形当不致太坏。
但是,这么大的事情,她一个人是拿不了主意的,于是她找到了大太太,说明了情况。可是大太太却丝毫不慌,她对自己的老公有信心,她觉得以前经历了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能打倒胡雪岩呢?
可是,螺蛳太太却知道这次凶多吉少。过几天就是三小姐出嫁的日子,现在闹了这种事情,她心里也不好受。
和大太太商量之后,螺蛳太太把所有的管家们召集到了一起。她说了钱庄暂时关门的事情,然后立刻开始察看手下这些人的表情。有的人无动于衷,有的漠不关心,有的则露出焦急的神色,螺蛳太太都记在了心里。
接着,她说道:“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这条船现在遇到了风浪,前途未卜。现在,我要说的就是,请大家一定要稳下来,谁想走的,可以提前说,想留下来的,也请给我说。”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接着螺蛳太太叮嘱手下的人,一定不要乱讲话,出了什么事情,她会承担。接着,大太太又讲了当初胡雪岩是如何三起三落的事情,下人们听了,心下稍安。
就在此时,杭州城里早就有消息传开来,说阜康钱庄出毛病了。而杭州城内的阜康钱庄,也已经关门了,排门上得紧紧的,外面是一群哭喊叫骂的人。
这些人,相当于为胡雪岩做了广告,越来越多的人听说了此事,都赶了过来。人们纷纷说,以前胡雪岩是靠左宗棠才有今天,现在左宗棠不吃香了。李鸿章当道,胡雪岩又得罪了他,现在要有苦头吃了。
螺蛳太太求的救兵到了,由杭州知府吴云陪着来的藩司德馨,来劝阜康开门营业了。原来,她去求了自己相好的那个小姐妺莲珠,莲珠是德馨最宠爱的一个小妾。想必看到姨太太的情面上,对方一定会帮助自己。
德馨闻听此言,也很着急,他表示自己立刻会找知府大人商量。临出门来,螺蛳太太少不得又是叮嘱一番,并且说好要送她一副上好的珠花。谈及三小姐的喜事,螺蛳太太说道,现在只好照常,要不然还不定有多少谣言流传出来。
这边的德馨,也开始打起了自己的算盘。他也有不少银子存在阜康,现在出了这种事情,不如帮帮胡雪岩,反倒落个人情,同时还能顺利地把自己的银子提出来。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出手帮一帮的好。
这样想来,他便邀请了知府过来,两个人一商量,先出了一张告示来稳定民心,上面说一千两银子以下的散户可以先兑换,而一千两以上的大户要等三天之后,胡雪岩来了再作打算。此外,他们找了一个叫做周少棠的粮书来帮忙。此人曾受过胡雪岩的大恩,所以闻听此事,立刻赶过来帮忙。
周少棠当众把官府的告示一念,接着又当众表示现在可兑付一千两以下的散户,总算是把这场风波暂时压下来了。
胡雪岩很快就回到了杭州,面对这种事情,他也是束手无策。由于无银可兑,很快官府下令封了宁波的胡雪岩的两家钱庄。
不久,北京的阜康钱庄受到挤兑,为首的掌柜逃走,店里的东西被地痞们抢劫一空。再接下来,天津的阜康钱庄也倒闭了。这一路风潮下来,胡雪岩的钱庄纷纷关门歇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