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美,比白色更澄澈,比菊花更芬芳。
让天使自叹不如,让光阴为之止步。
它是淡雅之美,它是安详之美,它是爱之美。
一次注定的远行,一次偶然的邂逅,美丽变得含蓄而绵长,他们开始住进彼此的心里,一住便是一生一世……
冰心,一束耀眼的星辉,她的光芒擦亮了20世纪的中国文坛,她留给人们的是充满了精神养分的著作,她留给人们的是充满了人文关怀的亲切。
如今,繁华落尽,她留给我们的是几分淡雅,几缕柔情,她的情感世界永远是纯净的,她和他的故事,就如同风中绽放的白菊花,摇曳着不老的生机。
萍水相逢
1923年8月17日下午,约克逊号轮船无数的窗眼里,无数双手在挥舞着,无数彩带迎风飘扬,“呜--”约克逊号的汽笛一声长鸣,轮船缓缓驶出了黄浦江码头,驶向了浩瀚的大海。
留学生冰心,真正开始了横渡太平洋的旅程,这只庞大的轮船,载着她,载着她浓浓的乡愁,和100多名同冰心一样到美国留学的中国留学生,飘然东去了。
凭栏远眺,眼前一片汪洋,海天一线,让飞扬的心顿生凄恻。她想起了童年的时光,想起了大海的怀抱,想起了烟台濒海那比天空还蓝的无垠的海面。此刻,她正独自伫立甲板上,对童年的、对父亲、母亲、弟弟们的思念,占据了她的心。
夜晚,海风习习,海浪滔滔,轮船抵达了日本神户港。冰心感到自己离大海越来越近,仿佛要去接受海的女神的邀请,去赶赴她的夜宴似的。
风起了,船颠簸了,人们的笑声止住了。有些人开始眩晕、呕吐,纷纷回舱休息,以避风浪。而冰心仍然站在船的最高层,微笑着,抱膝而坐,任风浪吹打。
她想起了临行前,父亲含笑和她说过的话:“这番横渡太平洋,你若晕船,不配做我的女儿!”这样想着,她被惊涛骇浪激扬起来的情绪,慢慢平静了。
后来,她写信给父亲:“我已经受了一回风浪的试探,为着要报告父亲,我在海风中,最高层处,坐到中夜,海已证明了我确实是父亲的女儿。”
这就是冰心,第一次远行,离家的愁绪不时地困扰着她,即使身边有她的师长许地山和同学陶玲的关心,此时此刻,她的愁绪也只有在面对大海的时候才能释然。
在船上,冰心想起同学吴楼梅说她弟弟吴卓这次将同船出国,希望能得到她的照料。由于恐到清华男生的房间,多有不妥。于是冰心便找到许地山,请他到清华留学生中找吴卓,自己与陶玲玩起抛沙带的游戏。
冰心正和陶玲玩得高兴,忽然听到许地山兴奋地喊了一声:“我把吴先生请来了。”冰心放下手中的沙袋,缓缓地迎了过去。
她看见站在她面前的青年,身材魁梧,两道眉毛黑而有型,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镶边的眼镜,文质彬彬的像一位饱读诗书的学者,一笑,厚厚的嘴唇两边,便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整个人洋溢着孩子般纯真的朝气。冰心以为是同学的弟弟吴卓,便以亲切的口气问道:“昨晚在轮船上休息得好吗?”
“顶好的,这一段海程很平静,几乎没什么感觉。”吴文藻腼腆地回答着。
“你姐姐来信说,你也乘这班船出去,所以……”冰心的话没说完,看见吴文藻正用一种诧异的眼神望着自己,她马上不说话了,静静地等着回话。
吴文藻迟疑了一会儿,姐姐远在江阴,因家庭贫寒,无力供她读书,她怎么会结识这位留学生呢?于是讷讷地说:“家姐文化低,不知何时给你写了信?”
冰心顿感奇怪:“我前几天刚接到她从美国寄来的信,说吴卓……”
吴文藻这才恍然大悟,说:“我不是吴卓,我叫吴文藻。”
冰心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她不知自己该说什么,空气有些凝固了,尴尬的沉默。冰心知道是许地山找错了人,也不好意思马上让他走,还是同行的陶玲打破了僵局,便邀吴文藻一起玩抛沙袋,吴文藻迟疑地摸了摸头,看了看冰心,许地山在一旁推了他一把,他才反应过来,腼腆地接受了邀请。
抛沙袋的游戏,两人一组,不知是天意还是巧合,吴文藻总是跟冰心分在同一边。两个人配合默契,一连赢了好几局。
玩了一阵后,大家就倚在船栏上,看海闲谈。由于刚才玩抛沙袋的默契,冰心对吴文藻有了些好感,此时,吴文藻没有离开,站在冰心旁边,眺望大海,海浪翻涌着,击起层层浪花,海鸥在天海间自由翱翔,两人的心情都格外好。
冰心侧过脸,浅浅地笑了笑,然后问:“你这次去美国,进哪个学校?修习什么专业?”
“我们清华高等科毕业,大约相当于美国的大学二年级,所以我先到达特莫斯学院,修习社会学,你打算修习什么?”吴文藻方才的腼腆荡然无存,变得自然大方起来。
“我想学文学,准备修习英国19世纪诗歌。”冰心回答。
他们的聊天,都在文学范畴内,冰心觉得他是一位诚恳的不拘于俗套的谈伴,书也读得很多。
吴文藻想起不久前读过的几本评论拜伦和雪莱的书,随口问冰心看过没有。冰心坦然回答还没有读过。吴文藻爽直地说:“你学文学的,这些书你都没看!这次到美国,要多读一些课外书,否则就算是白来了!”
冰心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这些年她出版了诗集《繁星》和小说集《超人》,听到的都是“你是天才”、“你为我们女子争了光”之类的话,听到的都是“久仰,久仰。”像吴文藻这样,首次见面就坦率地说出逆耳良言的人,使冰心一下子把他视为自己的第一个诤友、畏友!
渐生情愫
约克逊号轮船在太平洋上缓缓地行着。
经吴文藻介绍,冰心认识了同船前往美国留学的清华学生梁实秋、顾一樵。并一起提议办一份文学性的壁报,调剂一下单调的海上生活,于是《海啸》便应运而生了。
这天,大家正围着看新出炉的文章,冰心和陶玲也来了。有人朗读梁实秋试译的 CGRossetti的诗《约翰,我对不起你》。
读后,大家一声叹息:“哎!女人老是这样,在谈到爱情的时候,她就‘对不起你’。”另一人接着话茬说:“哎!不光是女人,男人也有‘对不起你’的时候呢。”说完,一片哈哈大笑。清华的一位学生听后说道:“我们班就有个傻子,叫吴文藻,有个女生一直在追他,这次出国前还要送他礼物。而他却对人家说:‘我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们就做个好朋友吧。’你们说这个人傻不傻?”逗得大家哧哧地笑。冰心也笑了,心头荡起一层微涟。
一天餐后,冰心和陶玲在甲板上遇到吴文藻,陶玲好奇地问他:“你看到《海啸》上写的那首诗了么?那上面写的就是你。”吴文藻一时没反应过来,微微笑了笑。“他们说有个女孩子顶喜欢你,你却回绝了,有这回事么?”吴文藻没有想到会问这样的问题,不好意思地将目光转向大海,说:“没这回事。”陶玲哪管这么多,随口说:“如果真的没这回事,人家也就不说了。”
吴文藻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一段经历:“那是我乘火车回江阴度暑假,车到山东后,上来了一位女子,我按我们清华的规矩给她让座。她告诉我,她在山东女子师范教书,也是回江阴度假的。回学校后,她觉得我这个人实在。知道我要出国,送了一枚领带上的别针,是心形的,背后有个‘爱’字。我怕耽误人家,才说出那番话的。同学们说我傻,说不妨把她作后备的。我觉得对不起人家。”
冰心问:“那你为什么又否认这件事呢?”
吴文藻非常诚恳地说:“人家喜欢你,这种感情是很可贵的,怎么能拿这样的事夸耀自己,抬高自己的身价呢?”
冰心无语,她呆呆地看着吴文藻,吴文藻这几句质朴的话,像一阵清风,撩拨起她的心弦,使她对这位“诤友”又多了几分敬重。
冰心和吴文藻两人,在船上交谈的机会不多,吴文藻也较少参加《海啸》的编辑和一些活动,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谈及冰心的作品。冰心在想:吴文藻是不是对文艺不感兴趣呢?短短的数天的旅程接近终点,约克逊号轮船,把一群中国学生的欢笑带到了美国的西海岸。此刻,他们也将分开,不知日后如何,两人只互相留下了通信地址,以便联系。
秋天的威尔斯利校园很美,落英缤纷铺满小径,冰心夹着书本,漫步其中。一日,冰心收到许多同船来美国留学的同学的信,有意思的是,在一堆信中,只有吴文藻一个人寄来的是明信片,更有意思的是,对其他人冰心都只回寄了明信片,只有给吴文藻一个人写了一封回信,诉说自己这边的一些情况。
鸿雁传书,远在达特默思的吴文藻,没有冰心那么多的乡愁,对生活了7年的清华,也没有太多的留恋,因为他觉得,这些都是他应该经历的。于是,每一次的书信,都是谈学习,谈生活,谈读了些什么书。吴文藻还采取了一种特殊的方式,因为他从冰心的第一封信中感觉到了一种隐约可见的情谊。
吴文藻常常给冰心买书、寄书,挑选他觉得冰心应该读的书,并且每次他都自己先读一遍,用红笔把重点的、生动的段落、字句都标注上,然后写信告诉冰心,如果时间不充裕,这些用红笔标注的段落是应该好好读读的。随后,他把信件和书籍一起打包,快寄给在威尔斯利的冰心。
冰心在回想当年的情景时说:“我一收到书就赶紧看,看过就写信报告我的心得和体会,像读教师指定的参考书一样认真。教师和我做课外谈话时,对于我课外阅读之广泛,感到惊讶,问我是谁给我的帮助?我告诉她,是我的一位很好的中国朋友。她说‘你这位中国朋友是很好的学者。’”
正是这一“来”一“往”从未间断的书与信,使两位背景、专业,甚至性格都不同的年轻人,找到了共同的语言和话题。
入学不到9个星期,冰心肺气枝扩大,旧病复发,住进了沙穰疗养院。许多老师,中、美同学和波士顿的男同学都常去看她。
吴文藻远在新英格兰东北的新罕布什州达特默思学院的社会系读三年级,他离波士顿很远,大概要乘7、8个小时的火车。
而就在冬天来临的时候,吴文藻出现了。
他因到纽约度年假,路经波士顿,得知冰心生病住院的消息,来看她,与他同去的还有一帮清华同学,自从在船上认识后,大家都很想念冰心,经吴文藻提出后,大家便欣然同往。
病中的冰心,见到大家,喜出望外,尤其是见到吴文藻也来了,脸上即刻泛起几缕绯红,大家的到来向冰心吹起了一阵温暖的风,而吴文藻的一句:“你要听从医生的安排,好好的修养。”更让冰心感动至极。
逐渐地,冰心和吴文藻的通信、寄书更加频繁了,冰心对吴文藻的印象不仅仅是憨厚、特别,还有细心和体贴,吴文藻虽出身小商人之家,但没有半点斤斤计较,冰心从小受到家庭的熏陶,特别爱干净,这一点她也悄悄地在吴文藻身上找到了,吴文藻穿的衣服不算高档,可每件都干净利落,看起来舒服得体,这使冰心暗自欣赏。
后来,冰心康复了,回到学校。1925年夏天,在波士顿的中国学生为美国朋友演《琵琶记》,冰心寄给吴文藻一张入场券。
自从约克逊轮船上相遇,吴文藻也常常想起冰心,他感到冰心是一个高雅而随和,感觉敏锐而又性情文静的女子。吴文藻已感觉到了冰心对自己的与众不同。但有两道高坎横在他的面前:一是冰心名气太大,二是自己出身清寒。然而,吴文藻从来都不是自卑的人,他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不怕别人说他是高攀。
吴文藻收到冰心寄给他的入场券的那天,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想:自己是去还是不去呢?想来想去,一来觉得好长时间没到波士顿看望清华的同学了,很想念大家,一来又觉得时至期末,有许多论文要写,怕去后,影响学业。吴文藻的心里很矛盾,终于他鼓起勇气给冰心写了封信,说明原因,说不去了,向冰心道歉。冰心看后,多少有些失落,但却很能理解。
然而,让冰心大感意外的是,在《琵琶记》上演当天,吴文藻来了,来到了冰心的面前。
久别又重逢,彼此的心里,都有暗暗的喜。
为了庆祝演出成功,一大帮清华同学追到了冰心家里,一帮年轻人在一起,热闹无比。吴文藻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冰心悄悄地对他说:“上回你来看我,我非常高兴。”吴文藻心头一热,他清楚冰心已经把他当作朋友了。
吴文藻回到达特默斯后,马上给冰心写了一封信,谈了游览波士顿和纽约的感想,向冰心表示了问候,并叮嘱她钻研学业的同时,要多加注意身体。
相爱如风
如果说约克逊船上的意外相遇,是爱神给他们牵起的红线,那么,在秀丽的绮色佳,两人因学习法语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的康奈尔大学,则不能不说是缘分使然了。
因为考硕士学位,是需要学习第二外语的,时值暑假,学校里没有别的中国学生,原来在康耐尔学习的,这时都到别的地方度假去了。
“绮色佳真美!美在幽深,喻人如隐士,喻季候如秋,喻花如菊。与泉相近,使生平第一次,新颖得很!林中行来,处处傍深涧,睡梦里也听着泉声!”
这里犹如仙境一般,很静,很美,对于两个爱静又爱美的人来说,这里是约会的最好地方了。
经过之前的两年通信和几次见面,彼此都已熟悉了,抛却世俗的杂念,让他们的情谊荡涤在这悠悠的青山绿水间,融化在这幽幽的花草清香里。
白天,他们在这个美丽的地方形影相随,或跃下曲折的层岩,或流连于清清泉水边,傍晚,从图书馆出来,坐在石阶上闲谈,夜凉如水,头顶明月和繁星,互诉衷肠。
两人还常常到湖中泛舟。黄昏时分,一抹斜阳把青翠的远山笼上了一层暗暖的边,在夕阳里,冰心的笑容柔柔的。吴文藻看得有些呆了,心跳有些莫名的加速,像是被什么东西牵扯着,他沉默了良久,对冰心说:“我想问你一句话,这句话在我心里反复思索了无数遍……”
冰心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吴文藻,微笑地点了点头。
“我们可不可以最亲密的生活在一起?”吴文藻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了这句话,冰心的脸更红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将目光投向了悠悠的湖心。
“做你的终身伴侣,是我最大的心愿。”冰心还没说话,吴文藻接着又说:“当然,你不一定立即回答,请你考虑一下,我们的生活,能不能融洽?”
冰心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心中却像有涨潮的海水注满了温暖的潮汐,迫切地翻涌着。
晚上回到宿舍,冰心一夜辗转反侧,未能安睡。她在想着吴文藻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想着吴文藻真挚而热情的眼神。
然而,理智又把她拉回了现实,她在想:自己的性格和吴文藻真的相适么?会不会影响到以后的家庭生活?可是转念又一想,性格不同,反而可以相辅相成。想到这里,冰心睡意全无,心中漾起了玫瑰花般的馨香。其实,在冰心心中,早已对这个质朴、憨厚的青年产生了深深的爱意。
次日,冰心和吴文藻在绿林深处漫步,一种无法比拟的情愫如微风拂过湖面般轻柔,如细雨敲打窗棂般轻爽,这便是爱吗?这便是情吗?
吴文藻关切地说:“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我思索了一夜,我自己没有意见。但是我不能最后决定,要得到我父母的同意,才能最后定下来……”吴文藻听后喜出望外,默默地念着“没有意见,没有意见。”
冰心和吴文藻的暑期法语课很快要结束了,但他们的爱情却在不断地滋长着。冰心收到了吴文藻为她精心准备的礼物:一支理想牌钢笔,一大盒印着谢婉莹英文缩写XWY的特制信纸。
后来,吴文藻到哥伦比亚大学后,几乎天天给冰心写信,尽管美国邮局每周日不送信,吴文藻仍旧寄快递过去。冰心读着吴文藻寄来的每封满怀思念深情的信,心中难以平静。晚上,冰心在图书馆里,写下了一首诗《相思》:
躲开相思,披上裘儿,走出灯明人静的屋子。小径里明月相窥,枯枝--在雪地上,又纵横的写遍了相思。
有同学问冰心是不是和吴文藻好上了?冰心也从不回避说:“是好上了。”
冰心和吴文藻几乎是同时完成硕士论文获得硕士学位的,吴文藻决定留下来攻读博士学位,而冰心则已接受了司徒雷登的邀请,回燕京大学任教。吴文藻匆匆赶到波士顿,帮助冰心做好回国前的准备。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忘记在绮色佳冰心和他说过的话,他还在撰写硕士论文的同时,撰写了一篇情深意切的求婚书,他希望他的这封信能说服谢先生和谢太太,同意将女儿托付给他。
缘定一生
冰心乘上约克逊号邮轮,再一次面对浩瀚的大海,她的心头有与祖国重逢、与父母重逢的期待,也有离开吴文藻的伤感。
就在冰心回到家中的当天,她的父亲谢葆璋收到吴文藻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寄来的一封求婚信,信中说:“令爱是一位新思想旧道德兼备的完人。她的恋爱与婚姻观,是藻所绝对表同情的。我常觉得一个人,要是思想很彻底,感情很浓密,意志很坚强,爱情很专一,不轻易地爱一个人,如果爱了一个人,即永久不改变,这种人的爱,可称为不朽的爱了。她虽深信恋爱是个人的自由,却不肯贸然独断独行。她这般深谋远虑,承欢父母,人格活跃,感化及我……”谢葆璋匆匆看了一遍,把信交给夫人杨福慈。杨福慈满心欢喜。谢葆璋说:“从信上看,他是一个妥当人!”
1928年冬,吴文藻通过博士论文答辩后,取道欧洲回国,在燕京大学社会学系任讲师。他一回到北平,就送给冰心一枚钻石戒指。冰心微笑着低声说:“还没有得到父母的同意,这戒指不能戴。”吴文藻到上海拜见冰心的父母后,两人正式订婚。而后双双北上,共同执教,燕京大学将正在建造的燕南园60号作为他们婚后的住宅。
婚礼安排在1929年6月15日下午。这天上午冰心教的一班学生有一门课考试。冰心照常到教室去,学生们都以惊奇的眼光望着她。中午约定吴文藻到女教员宿舍来吃午饭,可是时间已过,历来严格遵守时间的吴文藻却迟迟不见。一些同事们嘻笑道:“吴先生大概是后悔了。”“还不至于吧?”冰心自信地笑着。原来吴文藻骑自行车急匆匆赶来时,为躲避老人,车撞到了树上,人也摔伤了。到校医务室敷药包扎好后,他才赶到女教员宿舍,换上西装,参加婚礼。
抗日战争时期,北平烽火连天,夫妇二人先后辗转云南、重庆等地,在后方教书、抚育子女,做了许多文化工作。
1945年,日本签字投降后,中、英、美、苏四国各派一个军事代表团到日本。中国政府委派朱世明任驻日军事代表团团长,他与吴文藻是清华同学,于是约吴文藻担任代表团的政治组长,兼任盟国对日委员会中国代表顾问。
第二年11月13日,冰心作为驻日代表团的眷属,也来到东京。冰心的《寄小读者》1942年曾被著名学者仓石武四郎译成日文出版,1949年仓石武四郎担任东京大学中国文学部主任后,聘请冰心担任外籍教授,讲授中国新文学课程。
吴文藻到日本后,负责盟国对日委员会的讨论和提案的准备工作。协助他工作的副组长谢南光是中共地下党员。他与吴文藻、冰心成了朋友,常把人民解放军节节胜利的消息讲给他们听,还借毛泽东著作给他们看。不久冰心收到老舍的一封信,老舍兴奋地告诉她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消息,还说自己正束装回国,12月上旬将途经日本横滨。冰心与吴文藻商量后,一同到横滨港迎接老舍先生。
此后,他俩也产生了回国的念头。1950年吴文藻辞去职务,离开了中国代表团。正当他们寻求脱身之计时,美国耶鲁大学聘请吴文藻去当教授,并寄来了聘书和路费。吴文藻以到美国教书为名,申请了护照。为不致引起国民党方面的怀疑,冰心声称要先到香港置装,登上一艘印度轮船去了香港。吴文藻和冰心很快将耶鲁大学的聘书及路费退了回去,一同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不久,周恩来在中南海西花厅接见了他们,详尽询问了他们在日本的情况。之后,吴文藻到中央民族学院担任教授,而冰心成了国内最受欢迎的作家。1957年,文革时期,两人相濡以沫,共同走过艰难,1985年,吴文藻病逝,冰心怀着深深的哀痛与思念,仍然笔耕不辍,独自度过了余下的14年,1999年,在即将跨入新世纪的时候,伟大的世纪之星--99岁高龄的冰心老人,载着满天的祝福,踏着吴文藻曾经走过的路远行了。
那一天,漫天菊花飘香,相信这一对一生相爱相携的眷侣,将在天堂中续写她们浪漫而诚笃的一世情缘。
[人物存档]
冰心,原名谢婉莹,笔名冰心女士、男士等。原籍福建长乐,1900年生于福州,1919年参加五四运动,同年发表第一篇小说《两个家庭》,此后,相继发表《斯人独惟悴》、《去国》等探索人生的“问题小说”。写作自由体小诗,结集《繁星》和《春水》出版,1923年毕业于燕京大学文科,赴美国威尔斯利女子大学攻读英国文学。写作散文集《寄小读者》,显示出婉约典雅、轻灵隽丽的特点,具有高度艺术表现力,曾被时人称为“冰心体”,产生广泛影响。
1926年,获文学硕士学位后回国,执教于燕京大学、清华大学等。著有散文《南归》、小说《分》、《冬儿姑娘》等,抗战期间在昆明、重庆等地从事创作和文化救亡活动。1946年赴日本,曾任东京大学教授。1951年回国,先后任《人民文学》编委、中国作家协会理事、中国文联副主席等职。著有散文集《归来以后》、《再寄小读者》、《小桔灯》等,小说集《超人》、《去国》、《冬儿姑娘》,小说散文集《往事》、《南归》,以及《冰心全集》、《冰心文集》、《冰心著译选集》等。被译成多种外文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