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李圆等编辑就知道要被调往热线部了。人事部门已经过来人,催着互调的员工赶快换座位了。李圆嘟着胖乎乎的脸,坐到苏晓墨旁边一个劲地念叨:“完了完了,完了。”
“别这样,你这副态度过去,小心惹着姜红。”苏晓墨提醒她。
“我们呀,就是拨过去给姜红收拾的!”李圆气呼呼地说:“你看见姜红给热线部定的部门制度了吗?”
“还没呢。”
“你快看看吧。”李圆把苏晓墨的手从电脑前扒拉开,登陆报社内部信息平台,打开了姜红制定的热线部的部门制度,下面还附有胖橘子热情洋溢的好评。
苏晓墨全篇看完,不禁感叹:这真是充分利用经济杠杆的一套制度。
通篇下来,确实责任落实到人——每个记者、编辑,每月必须完成多少好稿、多少长篇、多少优秀版面、多少好标题,全部细分成指标。如果完不成部门内部要扣钱,少一条好标题扣多少、少一块优秀版面扣多少都细细列出。完成了才能踏踏实实地拿走这个月的薪水,超出的话,每超出一条奖励多少钱。
本来按照报社的整体制度,好版面、好稿等,属于奖励机制,完成了有奖励,完不成也不至于扣钱,但在热线部,已经成为强制完成的指标,成为了工作量。
往好了想,这套制度一推广,可以使热线部的员工全像一条条饿狼,拼命做出好稿,热线部得好新闻的总量会轻易超过其他部门。但苏晓墨感觉,经济杠杆可以用,但不能用得太狠,奖罚分明是好事儿,但也不能逼得太甚。报社现有工作量,其实已经压力很大了,像热线部这样再给大家加压,恐怕承受能力有限。
而且,好稿子、好标题,毕竟跟工人做活儿不一样,未见得是靠奖钱就能够出来的,需要对编辑记者的磨炼,需要心里的灵光一闪,有时候需要集体的力量互相切磋。如果这人就是奔着钱去的,很难保证做出真正的好稿,况且,有时候做新闻,最怕急功近利,一旦这样,假新闻、不实报道就会层出不穷。再有,这套制度太刺激大家互相争夺了,一个部门如果不团结,过于你争我夺,恐怕也不是好事儿。热线部这套制度,通篇没有一点给大家提供学习、指导的内容,全是奖钱罚钱,短期内可能见效,长期如此恐怕会有副作用。
“看完了吧?有何感想?”李圆问。
苏晓墨感叹:“论语里,孔老夫子说过‘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就是说,用行政命令来治理,用刑法来处罚,人民虽然能够避免犯罪,却没有廉耻之心;用道德教化来治理,用礼来约束,人们不仅会有羞耻之心,而且有归服之心。如果大家你争我夺的都不知廉耻了,能够把事情做好吗?”
“天呢!”李圆翻了下眼睛:“你还孔老夫子?这是姜红要创业绩快急疯了,玩命压榨下属呢,现在谁还听你的孔老夫子!”
苏晓墨无言,对现在的状况,她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
“我现在就是想,到这种女人手下干活,就惨了!你看看,罚得多狠。你说,这胖橘子也挺厉害,没想到会来这么一手,她想让上的人没当上主编,行,就把我的人安排在你身边,看你怎么干!”
“别发牢骚了,要不以后越来越难干了。”苏晓墨再度提醒李圆。
两人正说着,马品净和热线部几个编辑过来了:“哟,李圆,别恋恋不舍了。”同时马品净笑嘻嘻地一上一下挑着眉毛跟苏晓墨说:“苏主编,人事部安排我坐在您旁边了。”
苏晓墨“噢”了一声,心里一阵腻歪,但还是礼貌性地站起来:“那,欢迎啊!”
李圆瞪了马品净一眼,收拾东西搬到热线部了。
这天晚上,作为新上任的主编,苏晓墨一直工作到凌晨一点多,等所有编辑签完了版,又和老总们碰了下第二天的选题,才走出办公楼,然后看见方磊的车已经等在楼下。
方磊已经躺在驾驶椅上睡着了,他一个小时前就到了。苏晓墨一阵抱歉,心里又感到一些温暖,这种感觉已经久违了。
她轻轻敲了敲玻璃,方磊醒了,赶快开门让晓墨进来。
“以后别再来接我了,这样两个人都累。而且,你每天一早还得上班。”
“你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你是两个人。”方磊坚持道。
苏晓墨一阵沉吟,问:“我真的当上主编了,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呢?”
“我没想好。”方磊停了会儿,又说:“说实话,要依我的意思,是想要。我们同事老莫说,每个孩子都是上天给的礼物,我们现在已经三十多岁了,如果这次不要,以后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够再要了。”
“可是我的工作呢?我刚刚升职……”
“一个主编,为此失去我们的孩子,值得吗?”
苏晓墨不出声了。
“当然,我不能勉强你,毕竟这是咱们俩的事儿,还得两人一起商量。”
“这样吧,毕竟现在只是试纸试出来的,下周我赶快去医院查一下,确诊了再说。好吗?”
“好吧。”
两人还是商量未果,就这样又推到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再说了。
“你现在不要每天晚上来接我了,你早晨上班比我早,这样盯不住的。”
“不行。我不放心。”
“那,如果我们要了这孩子,如果十月怀胎,我天天都这样上班,你天天这样接,你觉得自己扛得住吗?”
“那也得接!”方磊斩钉截铁地说:“不过我问你,如果要了这个孩子,你觉得你还能这样干下去吗?”
苏晓墨又是无语。这是太现实的问题了。
“对了,你妈今天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打你手机老没人接。”苏晓墨的父母就在北京,而方磊的家人却在西安。
“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咱们好几周没回去了,问问咱们怎么样。”
“你没告诉我妈我怀孕的事儿吧?”苏晓墨因为对怀孕的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最近也没敢回父母那看看。
“没呢,连要不要都没定呢,怎么跟老人张口?”方磊有些伤感地说。
在这大都市里,虽然已经是子夜,外面依然霓虹闪烁,在一些酒吧、洗浴中心门前,还是满满地停了一停车场的车,时不时有红男绿女醉醺醺地从里面出来。
在这么一个貌似繁华的地方,有多少对像苏晓墨这样的夫妻,因为不堪压力而选择了不要孩子。
苏晓墨不禁想,以前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农民,也能七个八个地要孩子,现在我们有车、有房,也能定期出国旅游,却总感觉无力养孩子,这是为什么呢?是现在消费水平太高?社会压力太大?还是现代人想要的太多了,而不愿意去为其他什么人奉献,即便是自己的孩子?或者全都有。
苏晓墨眼神一阵迷茫。同时,又是一阵疲倦袭来,她坐在车里昏昏睡去。
当上主编以后,苏晓墨的工作更加忙碌,因为她还没决定要不要孩子,还因为她在竞聘的最后时候说了“不再考虑孩子的问题”这样一句话,总之,为了前程、为了小小的面子,她没跟报社的任何人透露自己怀孕的事情。
她曾经赶在一个周六,报纸版面较少的日子,跑到附近的一家医院去做检查,但现在的医院大部分周末只有急诊,想检测是否怀孕得等工作日再来。苏晓墨白跑了一趟,下午还得回报社继续盯着要闻部的几块版面。
在苏晓墨全面承担起主编工作的同时,早孕反应也如期而至。恶心、呕吐、好睡觉、疲惫,全面到来。她也查了一些资料,知道一般从怀孕第二个月开始,孕期反应开始明显。尤其是当准妈妈休息不好、营养不良、心里过于紧张、对未来没有把握的时候,孕期反应也会相应加重。苏晓墨心酸地想,这几条我是全占了,怪不得现在早孕反应这么重。
现在苏晓墨的确对未来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甚至没想好何去何从,只是机械地应付。新加的工作量,让她每天精神都紧张不已。本来孕妇就好睡觉,可她现在从事的工作,偏偏是很难保证睡眠的工作。她现在只能抓紧一切时间休息,趁中午的时候趴办公桌上小睡一会儿。晚上十二点签了版,尽量不拖延,赶快回家睡觉。方磊几乎每天都来接她,这样一来,搞得夫妻二人都精疲力竭。
最让苏晓墨难以应付的是孕吐。现在她闻不了一点儿油烟味,吃饭很挑,只想吃清淡的。如果一日三餐能够在家解决,顺着点自己的口味,可能还不至于这么难受。可现在中饭和晚饭,都在报社解决。员工食堂就在办公楼地下室大厅里,能坐下几百号人,一进去吃饭,出来以后一身的油烟味,一天都散不了。
以前这种气味也就是让人烦点而已,可现在苏晓墨简直快进不了食堂了,一到食堂门口就反胃,有两次她居然在食堂排队打饭的时候就吐了。幸好旁边的两个记者都是愣头愣脑的单身汉,还以为她是肠胃不太好呢。
后来她托同事帮着把饭打上来吃,但是油腻腻的饭菜也让她难以下咽。唉,怎么孕妇这么挑嘴呢!周围倒有不少饭馆,一是工作太忙,中午时间短,也没时间老出去吃;二是进了饭馆,油烟味依然难以忍受,有时坐在饭馆里就吐了,搞得旁边的食客直瞪她。现在吃饭成了问题,有时候中午买点饼干面包之类的就打发了,她当然明白这样对孕妇来说非常不好,可是,又能够怎么办呢?
方磊现在尽量早起,把早饭做好,用各种米和豆类熬锅粥,做点小凉菜,顺带做出中午饭,让晓墨带上。这样苏晓墨有时候早餐还能吃一些,如果带饭,午饭也勉强能够解决了。但在报社一待就是一天,苏晓墨怎么也带不了一天的饭,二是对方磊来说,这样太累了,所以最后也没坚持下去。
可能是生活太没有规律,加上压力太大,苏晓墨的孕吐越来越明显,有两次打车上班,吐得人家出租车到处都是,只得赔钱了事。而且长时间盯着电脑,也会让她头晕目眩,继而又是一阵恶心。在报社里她都快长在马桶上了,忙一会儿,就得捂着嘴跑到洗手间去吐。怕别的同事发现,她每次去都是鬼鬼祟祟迈着小碎步跑过去。有时候她想,幸好现在报社里大多是一堆剩男剩女,要不肯定瞒不住。
纵然苏晓墨百般注意,但还是被人看了出来,那就是热线部的梅梅。
梅梅怀孕已经四个多月,而且怀的是双胞胎,所以肚子显得特别大。她以前跟苏晓墨一个部门,也是要闻部的编辑,怀孕后,被调到热线部当了热线电话接线员。以前的接线员是个职高毕业的学生,正在实习期,把梅梅调去当接线员后,小职高生就被开了,是哭着走的。
现在的就业市场,大学生都难找工作,职高生找工作就更不容易了。梅梅基本上也是哭着到这个岗位上任的——她心里也不平衡,自己好歹还是中文系研究生毕业,编辑工作干得也不错,而且报社刚把她列为下一年加薪的员工名单中,就因为怀孕了,被调到一个小职高生干的岗位上来,工资少了好几成,加薪更是谈不上了。报社的回答是,等你明年生完孩子后,回来上班再说加薪的事儿。
梅梅认为这不公平,这次的加薪意味着对她过去一年工作的肯定,凭什么因为怀孕就给取消了?而且报社对自己的安排,明显像在打发废物。报社不是没有轻省点的版面,如副刊,还有一些签版比较早的新闻版面,自己去这些版面都能够胜任,还学有所用,可是报社够狠,一下子把自己发配到了接线员的位置。
因此,怀上双胞胎后梅梅多了句口头禅:“完了完了,这下完了,一生出来就要倾家荡产了!”
这天,苏晓墨又灰着脸小跑到卫生间吐完了,一出门,梅梅拦住她,把她拉到楼道一角,小声问:“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怀孕了?”
苏晓墨知道梅梅不是个多事儿的人,以前又是一个部门的老同事,于是也就点点头。
“你疯了!怀孕了现在还干得这么猛,也不跟报社说一声!”
“我,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呢!”苏晓墨小声说。
“几个月了?”
“估计一个多月了吧。”
“去医院确诊了没有?”
“这不一直没腾出时间嘛。”苏晓墨对这事儿也挺为难。
“你要真的不打算要,就快刀斩乱麻。这可不能拖着,越拖到最后越麻烦!”梅梅提醒苏晓墨。
“唉,是呀,我下周怎么也得去趟医院了。”苏晓墨无奈地说:“你知道我这情况,刚当上部门主编,现在几个老总的眼睛还都盯着要闻部呢,真请不下假。”
“先甭跟我提工作,我问你,你要是把孩子做了,会不会后悔?”
“我……”苏晓墨一时语塞。
“你可得想好了,别到这会儿还没定呢。你也三十岁了,现在不要,别以后想要的时候晚了。再说了,现在肚子里的可是你的骨肉!”
“可如果要了,职业前程就全毁了吧?你当时可是哭着给调到接线员岗位的,你现在后悔吗?”苏晓墨犹豫地问。
“我是哭着走的,到现在想起来还不平衡呢,可我不后悔,跟肚子里的两个宝贝儿比,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你明白吗?”
苏晓墨没吭声。
梅梅看着苏晓墨,叹了口气,说:“既然你现在还没决定好要不要,我劝你先当准备要来打算着,免得出现什么意外。你看看你,办公室里上百台电脑,你连件防辐射服都不知道穿!”
苏晓墨心想也是,这段时间心里太乱了,都没想到这点,不过……反正也可能不要!
梅梅接着说:“这样吧,我还富余一件,明天给你拿来,你可以先套在衬衣里面穿着,别人也看不出来,然后你再慢慢决定要还是不要。”
苏晓墨想,这倒也可以,反正外面套件肥外套,谁也不知道里面穿了件防辐射服,于是点头问:“那行吧,你买这么多件干嘛呀?”
“嗨,当初我自己买了件三百多的,我老公还不放心,怕效果不好,又出去买了件一千多的让我穿上,我自己买的那件就一直在家扔着呢。唉,孕期的花销就这样增多不少了,要不怎么说,这孩子要一生出来就倾家荡产了呢!”
苏晓墨不禁抚摸着肚子,心里有些愧疚,瞧我们这父母当的,连宝宝都不想要,瞧瞧人家父母,对肚子里的孩子是千般宠爱。
梅梅看着苏晓墨的表情,忍不住又说:“反正我告诉你,最近悠着点,注意着点。说实话,我瞅你这副样子吧,八成是会要这孩子的。”
“不,不会!”苏晓墨还有点嘴硬:“我们真没打算好呢……”
两人正说着,马品净又挑着眉毛过来了:“晓墨姐,说私房话呢?”
苏晓墨和梅梅都不待见马品净,一看见他过来就没什么好脸色。马品净也无所谓,看看表说:“咱们是不是该开部门会了?”
“好,马上就开。”
看着马品净走远,梅梅小声说:“看他那副样子,可是对你这职位虎视眈眈的呀。”
下午两点整,各个部门召开部门会议,看看晨会上总编辑们定好的稿子,到下午到底有哪些确定可以上,是否还有新的突发性稿子。编辑们报着选题,苏晓墨一个个的听,大家一起互相探讨。
轮到马品净的选题,苏晓墨边喝口水边看他的选题表,这一看苏晓墨差点呛着:“怎么又是这事儿?还要拿出一个整版作焦点稿件,不浪费版面吗?”
马品净报的选题,还是在说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科学家娶了个二十多岁姑娘的事儿。
“这事儿现在多轰动呀!”马品净争辩。
“这事儿曾经很轰动,”晓墨强调了下时间因素:“上个月各大媒体都已经报道过了,而且咱们也报道过了,有必要时隔一个月以后,还要拿出要闻部的一整块版面来报道吗?难道你还有什么新内容?”
“当然有新内容!”马品净激动地说:“我们找了很多人谈对这事儿的看法,有他们的邻居,有同事,对了,还有医学专家,谈八十多岁人娶二十多岁人合适不合适,还有法律专家呢……”
苏晓墨耐着性子细听了马品净指派记者采到的所有内容,无非是东一嘴西一嘴,至于医学专家谈的,简直就是一堆废话——八十多岁人娶二十多岁人的注意事项与不和谐之处,一个普通人用后脚跟都能想出来,还用得着你去找医学专家谈?
“这个选题我觉得不妥,如果你想做,顶多删成个四五百字的消息放到热线或者社会新闻版面,让大家看个乐儿,放在要闻部的焦点版面实在不合适。”苏晓墨忍耐着说。
“这是现在多么轰动的新闻!单总不止一次教导过我们,对热点新闻要追踪,追踪呀!”马品净也很不满,这没几天呢,就已经让苏晓墨毙了自己好几个选题。
“但现在的问题是,你没追踪出任何新点。”
“这、这都是新点呀!”马品净一急眉毛就乱挑:“这么多人谈论这场婚事儿……”
“好了,就按我说的去安排,而且这个选题今天早班会上你也没报过……”苏晓墨打断他,不想再纠缠于这个问题。
“我是这样认为的,我们是做新闻的,新闻就是要突发性的,很难事先安排,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你不可能要求早班会上定过的东西到下午还一成不变吧?”
“当然不可能一成不变,但问题是,你策划的这个选题也不是突发事件,早在上个月各媒体包括本报就报过了,而且现在没有任何新东西!”苏晓墨实在是有些烦了,把这个人调到要闻部,简直就是来捣乱,而且还事事都说不通。
“可是,可是……”
“今天有更重要的选题,是园林局推出关于我们这个城市的绿化规划!好了,焦点选题就定到这儿了。说下一个!”
晚上十二点二十,要闻部所有的版面才签完,苏晓墨精疲力竭地收拾好背包准备回家,路过总编辑办公室时,胖橘子在里面叫:“晓墨!”
“来了。”苏晓墨打起精神回应一声,赶紧进去。
“坐。”胖橘子笑眯眯地招呼苏晓墨:“怎么样,从你当上主编以后,咱们还没好好沟通呢,感觉怎么样?”
“哦,还行吧。”苏晓墨困得脑子有点迟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嗯,当主编了,跟同事的关系要比以前处理得还好才行。怎么样,在这方面有什么难度吗?”
“还好,还好,大家都挺配合。”此时方磊已经在楼下给苏晓墨发了好几个短信,催问怎么还没下来,碍于在老总面前,苏晓墨都没回,但心里已经有点着急了。
胖橘子也有点不高兴——人家那几个主编,签完版后都有事没事地过来跟老总沟通一下,你倒好,每天晚上一签完版,脚底抹油似的就跑了。现在我主动找你谈工作,还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这女人有了家庭拖累以后,看来是不能委以重任!不过她脸上可是没表现出来,继续笑眯眯地问:“那个,今天小马那选题怎么回事儿呀?”
“噢,那个……”苏晓墨心里一惊,心想这事儿都捅到这来了,她赶紧把跟马品净解释的话,再跟胖橘子解释一番。
“嗯,你看,你要像跟我沟通一样跟小马沟通一下,他就不会那么委屈了,不是吗?”
“我是这样说的呀!”
“总之,你是主编,我作为总编辑,也会尊重你对选题的判断,毕竟我得在普通员工面前帮你树立威信。但马品净是个能干的好同志,希望你能够团结他。”
“那是,那是。”苏晓墨赶紧一连声地答应着。
“作为主编,不要有太强的本位主义,一定要团结一个部门,你说呢?”胖橘子继续笑眯眯。
“噢,是呀,是。”苏晓墨脑子已经快转不过来了,但还是听出来这话里有话,但又实在想不出来该如何回答。
“好了,天也晚了,你赶快回去吧。我听你手机短信响了好几次,老公催了?”
“他就在楼下等着呢!”
“噢,还是对恩爱夫妻呢,快走吧。”
“好,那单总,再见啊!”苏晓墨赶紧告别。
“一定要注意啊,把家庭和事业的关系处理好!”苏晓墨临出门时,听见胖橘子又来了这么一句。苏晓墨答应着,走出办公楼才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呀,这是让我别为了事业影响家庭,还是告诫我别为了家庭影响事业?
方磊在车里熬得眼睛都红肿了,一看见晓墨,就有点抱怨地问:“不是早签完版了吗,怎么才下来?”
苏晓墨疲惫地把自己扔在座位上,闭着眼睛说:“我决定了,这孩子还是别要了,我快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