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曾以为她不会离我而去,会永远这样地相守,但那也只是我的幻想而已,她终究还是决然远去。我知道她是去找他了,一个欠着她一生的男人。雨瑷。
迹冉18岁的时候,便休学到酒吧工作。生活其实是一件难以预料的事情。她说她开始不相信,但结果的确是这样的。有些人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一生该做些什么事,亦或不该去做什么事,一切都带着迷离与未知。迹冉白天会在一间闷热潮湿的房间里睡觉,晚上去“COOLNEAT”酒廊里做事。在此之前,她说她需要装帧自己,然后让那些像是在极力躲避世俗的男人摸索自己的肉体。她白天不需要任何的男人,她说她看着那些所谓情侣的人群,表现出嘲笑与鄙视。在她的意念中是与男人相排斥的,她不认为会有一个真正的好男人,不带任何面具的男人。
她不觉得世间对她有任何的不仁,一切只是为了活着,活下去。活着某些时候就是自己的血液有了激越的理由,即便现在并不富有,亦有些涉世肤浅,存在着迷茫与懵懂。
我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带着幻觉而来的孩子。只是因为这份幻象太单薄,所以难辨真假。雨瑷。
这种幻象经常并且反复地出现在迹冉的那间屋子里。亦会在某个瞬间迅疾消散,留下庞大的空白。每一次血液都会剧烈地在体内激越地膨胀。她说,她害怕看到她的眼睛,那是一个一直沉溺于流泪的女子。
迹冉很小的时候,带着不安的灵魂,在这个女子的眼睛下生活。她总觉得或许真的就像男人说的一样,自己是一个野种,是被女人在跟了他之后,用布包把她裹回家的。一直以来男人都会因为这件事和女人像疯狗一样彼此咒骂和扭打。女人因着对男人巨大的失望,会在晚饭后将身体蜷缩在那间黑色的屋子里,不停地抽泣。迹冉记得,在他们吵得最凶的时候,男人会表现出一副流氓的样子,变得很恐怖,他会咒骂女人是臭婊子,拿起东西乱砸。而她就会躲在屋子的角落里,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浑身发抖。这时候男人便会过来抓着她的头发,像玩泥鳅一样,在她的脸上胡乱地掐,每次她的脸都会被掐得红肿,会有一种灼热般的疼痛,嘴角流出浅红色的血液。他对她发出很大的吼声,他后悔没在女人带她回来时就把她给掐死。女人对男人没有任何的希望,只是因着这份偌大的无望与无力,她会再一次悄无声息地蜷缩在黑屋子里,紧紧锁上门,带着与一切的决然,在黑暗中用手抚摩着自己印着泪痕的脸。
男人的一生混乱而堕落。认识街头流氓,嘴上不停地叼着烟,混迹于大街小巷,偷廉价自行车,斗殴,赌钱,沉沦于漂亮女人和黄色录像。女人一直对男人说,想让他变得好一点,但是都没有用,他会愤怒地咒骂她:“你他妈的,如果我可以选择,我会选择你?”他的脸上露出嘲弄的微笑。
2°
她说她叫迹冉。我和那个陌生的女子在丽江一个阴郁的酒廊里再次相遇。
酒廊木墙围烘托出散漫颓废的气氛。她就坐在我的对面,一直抽着555香烟。她说看到烟头的跌落,就像是看到了地狱从地面浮出。那真是一种诡异的濒临死亡的感觉。我想她是属于阳性的女子,不喜欢抽“MORE”只抽555香烟,亦并非属水性杨花,但沉溺于堕落,并且带着一脸的决然。
她于是给我讲她小时候的事情,是注定要永远记得难以割舍的,如同刻在手心里的伤痕。
她说她不会去记恨那个爱掐她脸的男人,她只是一个侥幸存活于世的孩子,被莫名的女子丢弃,拿包带到一个充溢着恐怖的家,对于他们她亦只存感激。只是后来,这种感激却变为一种极深的负罪感,像是宿命,没有任何逃离的余地。
女人从不对迹冉说,她的父亲是谁,她究竟是女人和哪个男人交付的结果。她曾不止一次地向女人提起,但所期许的结果总是默然以对,或者是女人对她大声的吼叫,叫她闭嘴。迹冉感到害怕,便不再追问,保持长时间的沉默,就像一个柔弱的孩子,呼吸急促,却不敢发出声响。这个时候,女人的脸总是变得异常恐怖。
家里一直有很多陌生的女人出入。她说那些女人就像生长在水里极其妖艳的睡莲,抽着修长的烟,指甲上涂抹着黑色的东西,眼角散着零星的光泽。她们会和男人长时间地做爱,却不会呆很久,做完就走,屋子里散发出皮肤和烟相融的黏湿的诡异气味。
女人对此似乎并不做太多的计较,恍若那已是注定存在的事实。女人明白一生除了自己,并不会再有任何的人与她发生胶着。对男人,她亦只存依傍,有个男人会让生活好过一些。她与迹冉有着若即若离的感情,瞬间亲近,亦会在瞬间疏远。有时,在下雨天她会带着迹冉去一个长着许多月季的地方,一去便会呆很久。有时会把迹冉一个人丢在家里,独自去那里。当女人不在家的时候,男人对迹冉变得更加刻薄,肆意掐着她的脸,男人用力过大,她的嘴角会流淌出血液,那些在迹冉印象中的漂亮女人,会强迫她抽很长时间的烟,然后用烟头烫她的手背,留下斑驳且深红的印痕。她不敢向女人提起,她说她在这个家得不到任何感情,甚至是怜惜,所以就失去记恨的权利。
雨瑷,我知道自己与任何孩子不同,就如你和我,亦是完全独立的个体。我只能用一种超越别的孩子的方式学着面对生活,因着这天生的缺陷,便天生就少了其他孩子所能够的拥有。
那个时候,只觉得成长过于缓慢,期许着时间迅疾,自己便会快点长大。我的母亲让我懂得静默以对,并失去对现实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奢望,甚或对抗,对一切都试图接受。
All in green went my love riding
on a great horse of gold
into the silver dawn
four lean hounds crouched low and smiling
the merry deer ran before
Fleeter be they than dappled dreams
the swift sweet deer
the red rare deer
Four red roebuck at a water
the cruel bugle sang before
Horn at hip went my love riding
riding the echo down
into the silver dawn
four lean hounds crouched low and smiling
the level meadows ran before
Softer be they than slippered sleep
the lean lithe deer
the fleet flown deer
Four fleet does at a gold valley
the famished arrow sang before
Bow at belt went my love riding
riding the mountain down
into the silver dawn
four lean hounds crouched low and smiling
the sheer peaks ran before
Paler be they than daunting death
the sleek slim deer
the tall tense deer
Four tell stags at a green mountain
the lucky hunter sang before
All in green went my love riding
on a great horse of gold
into the silver dawn
four lean hounds crouched low and smiling
my heart fell dead before
3°
迹冉快8岁的时候,男人的恶习曾一度变得更加突兀,男人的殴打辱骂愈发无所顾忌。他酗酒,不间断地抽烟,晚上沉溺于赌博。迹冉目睹女人被男人醉酒后抓着头发拖到那间黑色的屋子里殴打,被砸碎的啤酒瓶碎片在女人的手臂上一道一道地划。用烟头在她的手心里烫,皮肤发出腐烂的灼伤声音。她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包裹着自己,小腿上有青肿,渗出血迹。
但是女人从未想过离开。不久之后,又为这男人生下了一个女孩,起名,迹璐。女人于是想用迹璐束缚住男人。
——我们有了迹璐,她漂亮而且很乖,不是吗?
——老子外面的私生子多得是,你少给老子添麻烦!
女人因着对男人彻底的失望,便开始过起了邋遢的生活,不去顾及周围邻居的嘲弄,像是沉堕,跌入深渊,决然于一切。这种沉堕变得极其迅疾。迹冉感到了女人歇斯底里的忧伤,只是那份忧伤,是与生俱来的。
迹冉依旧会被女人带到那个长满月季的地方呆上很久,留下迹璐一个人在家,哭泣着面对冰冷的墙壁。
女人对迹璐不抱有任何希望,甚至是带着庞大的绝望。她会用仇视男人的目光紧盯着迹璐,一不顺心便会向迹璐动怒,甚至打骂。迹冉看着迹璐瘦小的双手紧拉着女人的衣角,歇斯底里地哭喊声,便会有焦心的疼痛,她看着女人忧郁且愤怒的眼神,对女人发出狂叫。“妹妹很乖,不是吗?妹妹很乖不是吗?妈妈别打她,妈妈别打她,迹璐很漂亮,不是吗?”
女人停止了打骂。但,迹冉却从此对她失望。她说,那个瞬间,女人就像真的疯了一样。她对她充满嫉恨。
迹璐10岁,迹冉17岁的时候,男人犯了事,做毒品生意,被判入狱,无期徒刑。
女人最后一次带着迹冉来到长满月季的地方,呆了整个下午。她对她说她将要做一次长时间的旅行,去找一个她至今记恨且深爱着的男人。迹冉知道女人去意已决,不留解释的余地。她一直最了解女人。从她带她来这个地方,她已晓得,知晓这不可挽回的结果。
迹冉对她抱有太大的失望,她不知道是那个莫名的男人给予了她怎样的幻觉,还是女人天生的脆弱和坚强的意志使她对她得以妥协。
女人离去时,将迹冉和迹璐寄养给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妇,然后离去,带着决然,一去不回头。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羞涩。
雨瑷。那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了庞大的虚无感,支离破碎。一股强烈的沉堕感,让我想要死去。
4°
女人将迹冉和迹璐寄养给那夫妇时,天正下着凄厉的雨。迹冉拨开迷离的空气,看到了身着西服,戴着黑色边框的眼镜的男人,他看着她的眼神突显出一种莫名的忧伤,深入骨髓。是迹冉尚未见过的男子。她说当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有种很想被他触摸的错觉。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稍纵即逝。
男人在一旁看着她们,以示静默。女人极其邋遢,她从屋内趔趄着脚步走出来,残疾。
女人用手抚摸着迹冉的头,说,乖孩子,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妈妈了,走,跟着妈妈回屋里去。她用手巾擦拭着她们被雨水淋湿的头发,一脸的无奈。她说,孩子,你妈妈是在这里把你生下的,所以这里才是你最好的归宿。她轻声地叹息,一个苦命的孩子,这是命,这是命。
在男人的眼中,迹冉看到了怜惜,她直接并且看得透彻。屋里有廉价的空调,让她感觉到温暖。迹璐倒在了床上,以一种疲倦的姿势安静地入睡。
迹冉说,从此她便感到了没有过的自由。她的生命开始激越地盛放,执拗且迅疾。她带着迹璐吃很多的东西,每次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和迹璐都不说话,亦不会看他们的眼睛,带着羞涩,只是闷头吞咽食物。于是她们不再感觉到饥饿。
男人把她们送去离家很近的学校继续读书,他每次下班后便去接她们回家。二楼有一间小房间是属于她们的,女人将屋子重新整理了一遍。白色的墙壁上贴了最近的一些已经失去意义的报纸当作壁纸,一张床,床单是白色刺绣的棉布。因为从未有过孩子,所以带着急切的愿望。于是有足够的心意来善待,也试图让两个孩子过上优雅安适的生活。一切,起居饮食。
她在窗口能够看到花园里的月季,于是突地想到离她而去的女子。虽然她曾一度告诉自己要永远将她遗忘,但,她终究还是无法摆脱她留在心底的阴影,难以消释的痕迹,如影随行。午后的阳光会将月季的轮廓重叠在墙壁上,隐隐约约。瞬间,有庞大的忧伤突兀地降临。她亦明白她开始怀念一些事情了。
迹冉和迹璐很努力地学习,试图回报女人对她们的恩慈。
于是,在女人的眼里,她们是乖孩子,很乖的孩子。从此,她便更加善待她们,带着怜惜。
5°
雨瑷。我一直以为,我会永远带着幻象静默地去面对生活,试图遗忘,或者记得。和迹璐安心地呆在一起,永远彼此相守。
那段日子,我和迹璐接受着我们第二个母亲的善待,一起上学,然后回家,做着在女人看来很乖的孩子。
和迹璐彼此交付,不舍得对彼此的疏离。迹璐对我说,和我一起,亦是有着难以言尽的快乐和惬意。
记得,那次我高烧严重,像要死去。家里没人,男人还在上班,女人去街上买袜子,因为残疾,需要太长的时间。迹璐看到我就要死去的样子,面容狰狞,异常诡异。那是我第一次濒临死亡,感到很深的恐惧。
迹璐靠在我的肩头,流下泪水,用嘴亲吻我眼角温热的眼泪,因着我曾经对她有过的救赎,便不再遗忘,刻在心里。我于是晓得,她亦是一个懂得交付的孩子。
我会死去。你要安心,学会遗忘。璐。
若然真的如同宿命,我们一起,冉,我想在今生倾尽所有,试图去感恩于你。
雨瑷。你可真的知道我的幸福会有多大?瞬间,我亦不相信缘分已尽,不可牵扯。我晓得我们能够相守到死,因着那份恩慈,彼此灵魂相融,这是种很好的交付。
但,突然间,我甚至感到莫名的害怕与恐怖。那种感觉显得异常突兀,庞大的未知与迷离。我开始害怕有一天我会失去她。迹璐是个漂亮而且很乖的孩子,不是吗?雨瑷。
6°
迹冉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游离且昏暗,酒廊内的气味黏湿而诡异。她的目光一度在酒廊窗台边的月季定格。
因着彼此灵魂的某刻瞬间结合,我亦晓得她开始想起那个带着她去看月季,而后恍若幻觉,带着决然离她而去的女人。
我晓得这一切仿佛真的如同宿命,她永远都无法再见到她。女人是在见到那个男人之后,在大巴里,因为长期的抑郁而选择割腕自杀的。那是被他称作雪的女子。
于是我突地懂得了怀念。想起了她的脸,庞大的触动,就像是在昨天,依然可以闻到那股月季的幽香。
雪是个柔弱而憔悴的有着苍凉味道的女子。我看到她时,一脸惘然。我不晓得她和父亲所描述的雪为何显示出如此大的落差。恍若隔世,瞬间得到迂回。她背着黑色的包裹,沉重不堪,旅途遥远劳累过度。就像是一个飘落风尘的女子,带着仅有的奢望,一路颠簸而来。
浩在吗?你是他和她的女儿,对吗?
她的脸部有明显的黑痣,头发胶着,紧密,有着细小的灰尘散落在发际。我带她回家。他们的目光瞬间交接,亦迅疾闪躲,带着极大的羞涩与不适。他说,你回来了,真好。她用极坚定的眼神看着他,她走了吗?走了,但是,我想让她留下,你晓得她是我的唯一。雪用低调的嗓音说,是吗?唯一?然后彼此长时间地静默。但,我亦晓得,那种深藏在心底里的血液在不间断地激越涌动。剧烈,执拗且肯定。
晚饭,三个人亦是沉默,屋内空气凝结,感到窒闷。父亲发出微弱的声音,吃饭,然后早些睡觉。听到了吗?雨瑷。这亦是父亲第一次向我发出简单的命令。我看着雪在用仇视的目光看着一个劲吃饭的男人,因为他是我的父亲,于是我感到了害怕。一个我从未见过,更无从听说的流言中的女子突显在我的眼前,不知会有怎样的纠缠与不适。
吃饭迅疾,然后把不啦带到属于它自己的寝室。一个人紧握着一个半熟的苹果,无法安心睡觉。我听到父亲的声音,那竟是从未有过的苍老。
18年了,你过得还好吧。
女人抽泣的声音,有着无尽的牵扯,似是有什么东西,难以割舍。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也是你的孩子,一个漂亮并且很乖的孩子,她怎么可以是你的唯一?你为何变得如此狠心?浩,我爱你,一直深爱着,我离开你之后有了你的孩子。她叫迹冉,很好听的名字,不是吗?
我开始渐渐想到那张床,安静地躺在墙角,就像遗失在时光的洪流中,然后诡异地突显在我的血液里,动荡,与不安。
白色的情调,蔓延在混浊灯光下。我很清晰地可以听到,父亲和一个风尘女子做爱时,女人发出急促且柔软的呻吟。我想雪确是那种习惯与男人做爱的女人,因着那份剧烈与投入。父亲亦是因着那份投入,沉溺,无所顾忌地深入。
我从未有过如此记恨他的意念,因着太多的不容解释的事情,所以意念随之淡薄。但,这个曾为我折过紫色风筝的男人是我的父亲,若是记恨,便会有无尽的羞愧,且罪孽深重。他因何为了自己,而让两个女人颓丧,甚至绝望。难道也是因着那不容的忧伤来自于天生的脆弱?安的离去,让他一度羞愧难当,但,却是不容追悔的事实。我想他亦是深爱着那个叫雪的女子,这或许是他最终的需索,亦是唯一的。安的离去,他或许变得安心,两个原本并非建立在相爱的基础上的结合本身亦是不容的罪过、错误。
我拖着沉重的意念,带着悲切来到那片田野的南面,埋葬他的地方,空气稀薄,蔓延着庞大的荒凉。几天前,安的决然离去,他变得安心,却开始忧郁,经常吃药,天生的头痛,不分时地。直到雪再次出现,才开始好转,生活轻松。但,他竟就这样离我而去,是太深的突兀,来不及触碰,迅疾如冰释。我想他真的是一个残忍的男人,与生俱来。不容任何人更改。
他就那样真的恍若幻觉,带着一生的罪孽,消逝于风声边尽处,黏湿的血液与僵凝的泥土相融。是太过于残忍的男人。迹冉。
7°
浩死的时候,雪哭得像极了一个刚刚出世的孩子,我懂得她的痛,撕心裂肺般。
雨瑷。浩,昨天还是好好的,不是吗?浩,他还活着的,不是吗?雪躺在浩的胸口,用嘴咬着他的衣衫,流出浅色血液,混合着流了一地的眼泪,像是蔓延的睡莲,开始在墙角泛滥。无所顾忌,并且任性。
当我和那个流氓在一起做爱的时候,我一直用天真的心守护着自己不安的灵魂,于是,我强迫自己,相信躺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就是我日夜思念的浩,我用尽全力投入,我把自己全部都交给了他,我亦会感觉安心。雨瑷。雪蜷缩在那只和浩一起做爱的床底,手里握着他的相片,这亦是她,所剩的唯一的希望,于是她试图让他不再丢失,只是永远与自己相缠纠葛。她说他的离开像极了他的出现,甚是突兀。雨瑷。他就那样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恍若幻觉,一个蔓延着无尽月季的地方,他的笑触动了我的心,在瞬间我晓得那将会是我托付自己终身的男人,那种感觉,深入骨髓,是坚定且容易轻信的。
雪抱着他的相片离开,无视我的存在。我不晓得今生我与她会不会再有任何的交付,她的一切似只是与那个被我称作父亲的男人,与因着他们彼此太多的交付而得的孩子有着无尽的关联。她离开,与一切决然。然后,我看到那个男人不要了的女人,我的母亲。我想她还是深爱着他的,只是因着这浓烈的爱,只属于她一个人,所以后来也因着莫大的无望使她的内心终于失去了声音。她于是在落雨的午后一片静默后亲手点燃那件在他的一生中穿过的唯一一件价格算是昂贵的棉质衬衫。我看着在大风中被她抖动的燃着的火焰,纤维在慢慢地燃烧殆尽,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音,一如他死去时所发出的呻吟。衣服在火光里跳动,逐渐萎缩,变成一堆灰烬。轻薄的灰末在冷风中被迅即地卷向荒芜的田野。消逝。瞬间,她流下了无尽的泪水,爱情欲望强盛却无论如何亦无法得到丝毫的拯救。
她的眼泪似乎在那个瞬间全部流完,当我对她说,妈,请给我钱,放我走,她没有哭,甚至连抽泣都没有,更无泪水。
迹冉,我想离开,那是一个让人绝望且恐惧的家,你会在无知间想到死亡,大片大片的黑色。
Farewell,dear babe,my heart's too much content,
Farewell sweet babe,the pleasure of mine eye,
Farewell fair flower that for a space was lent,
Then ta'en away unto eternity。
Blest babe,why should I once bewail thy fate,
Or sigh thy days so soon were terminate,
Sith thou art settled in an everlasting state。
By nature trees do rot when they are grown,
And plums and apples throughly ripe do fall,
And corn and grass are in their season mown,
And time brings down what is both strong and tall。
But plants new set to be eradicate,
And buds new blown to have so short a date,
Is by his hand alone that guides nature and fate。
8°
离开那个家后,我拿着母亲给我的很多的钱,试图做一次长途旅行。迹冉。我想那样或许我会变得不再记得,亦想迅疾遗忘。
一切终究是那样的出其不意,我的18岁,却遭遇到濒临死亡的劫难。我竟是如此地嫉恨这一生唯一给我折过紫色风筝的男人,我叫他父亲。他却让一个家突兀地变得支离破碎。我时常压抑着自己的心情,想要遗失那份嫉恨,试图让自己学会隐忍,而后接受。我走在石块堆砌的街道上,面容哀戚,狰狞。迹冉,我不晓得我今生是否真的会与她彼此交付。但,她还是在离开之后,在大巴内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突兀且肯定。她让我叫她雪,完全是用一种大人的口吻。
大巴是一个人群频繁出没的地方,形形色色,充斥着太大的隐约与模糊感。雪在离开之后,一直给那个大巴当售票员。我想她似乎想在瞬间猜透所有的人,然后再试图去给予,或者接受恩赐。
我给一家规模很小的公司打字,一切都赋予了规律性:程式化的午餐,短暂的睡眠时间,朝九晚五的工作,反复打字,认识千篇一律的男人。他们不时会用羞涩或是猜忌的眼神看我,然后试图与我搭讪,请我吃饭,看电影。这是太大的轻浮,所以我依旧一个人抱着一个苹果难以入睡,学着抽555烟,想着那些男人,感觉恶心。
与雪的交付,亦是恍惚间早已注定的事情。她会在晚上9点的时候坐在大巴里等我,头靠在油腻的后座上,扶手光滑,接触皮肤,会感到不适。过来了,真好。她会对我微笑,略微上扬嘴角,然后我看到她不屑的眼神。她太过于劳累,头发散乱,脸上有轻薄的灰尘,身上有异味。她送我回家,然后我看着她离去。她亦是一个落寞的女子。迹冉,她离开的时候,我想到了死亡,瞬间即逝。
迹冉,她终究还是离去了,那属于风的女子,在一片萧瑟的强风中消失。太深的忧伤,长时间的郁闷,然后选择割腕自杀。流出红色的血液,剧烈涌动,大巴成为了她最后最好的归属,隐没于出没的人群中。
9°
迹冉,我看到她手臂上的伤口,流着鲜艳的血液。我对她说,雪,你可以不要死去吗?她说不行。她看着外面呼啸的风,她说,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惊艳的血了,这不是属于她自己的。她说风很大,让她想到了浩,以及和他在那间木屋里做爱的场景。时光无止境的轮回,他沉溺在她对性的投入上,无止境地。
浩,是我一直深爱着的男人,因为你叫他父亲,所以我无需对你隐藏。雪说,他是个懦弱的男人,因需索着太大的放松与解脱。与她邂逅,那里长满月季,妖艳的花。她说她不晓得她为什么爱上了他,似是没有理由。那时她18岁,第一次和一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男人做爱,却是那样地投入。她说当他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感到疼痛,是从未有过的疼痛,剧烈,像是碎裂的玻璃,难以承受。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说,她恍惚就真的爱上了他,瞬间想让自己完全地属于他,因着太深的爱与交付。她于是甘愿,她说。在阴暗潮湿的木屋里,她面对他,脱掉白色的蕾丝内衣,只穿着一条旧色牛仔裤。漆黑倾泻的长发,浓密而沉郁。在雪白的肌肤上,他看到她左胸上的黑痣,很小但是唯美。他把手指放到上面去的时候,她说她听到自己的心跳,感觉到自己的恐惧。他问她,痛吗。她羞涩地说,它是属于你的,所以不会痛,这是心甘情愿的。
很冷的冬天,他在自己的工作上感到乏味,感情上出现波动,父母强迫他与一个富有的女人结婚,是他的同事。他说她不是适合他的女人,所以不甘接受,但,出于自己的懦弱,父母之命,不愿违抗。于是企图逃避。就在这样的时刻,他想与她做爱。她过来给他擦拭落在皮肤上还未全部消融的雪片,她对他说话的时候,长长的头发就在一边流泻下来,半掩住脸颊。他看着她的眼睛,他把她的头发拂过去,然后用冰凉的手指抚摸她的眉毛。她因为年龄尚小,涉世尚浅,还未学会化妆,她还有着天生的妖艳。她的睫毛细长完美,就像是风中飘零的柳叶。她看着他,用手指抚摸他的嘴唇,她说她想他,你来了,真好。
她和他开始做爱,如往常一样。这或许成为了他们的生活,亦仅仅属于她和他。在他再次进入自己的身体时,她说她看到庞大的黑暗,眼睛里噙住冰冷的泪水,但,她感到温暖,因着这是属于他们彼此交付的结果。他摸索着她的每一寸肌肤,眼睛,嘴唇,柔嫩的乳头。他对她说,他感到没有过的空虚和快乐,他需要这样。雨瑷,我们是如此地陌生,一直都是,但,我们却彼此需要,像是沉溺于深沉的堕落中,不容自拔。
这是在冬天,外面下很大的雪,雪片发出唯亮的光泽,照亮木屋的黑暗。在激情过后,他下床,穿上衣服,白色的衬衫,同样旧色的牛仔裤。他对她说,我该走了,你看上去很累,你该休息了。她说,你比我更累,不是吗?为什么不可以留下来,陪陪我,你走后,只有黑暗,我太小,感到害怕。她的脸苍白且妖媚,脖子上有被他吸吮出来的红润血块。我得回家,父母在家里,我不能在外面呆太久,这样影响不好。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学会适应,不是吗?他于是拉开门,她看到他的身影有些消瘦,她于是不忍,她说,浩,我爱你,你晓得吗?他走过来,再次亲吻她的嘴唇,他对她说,安心。然后迅疾离开。
夜色寒冷。黑暗,她只能猜测自己的影子落魄而沉沦。她感到自己的胸口里有种东西在里面扑动,激越,无所顾忌,带着疼痛。她不晓得没有他的日子,她是否可以熬下去。她开始想念他,剧烈。她想到各种理由,试图去寻找他。她知道他是一个杂志社的编辑,他有着富有的生活,有自己的小车。她于是感到,她和他的生活有着太大的落差,似乎,她难以走入他的世界,她对一切瞬间迷离,只好强迫自己去隐忍生活,然后接受。
但是她无法摆脱对他的记忆。他修长的手臂,抱着她的时候,她可以感到温暖。他深邃的眼神,她看到会沉醉下去。穿白色的衬衫,让人感到无尽的洁净。对于她来说,他是一个让人看到便会被吸引住的男人。她靠在他宽厚的肩上,给他空虚和温暖让他沉溺。雨瑷,我一直没有过这种感觉,我亦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长着什么样子。母亲生我时,父亲被车撞死,当母亲生下我后,突兀地死去。所以,当我看到浩时,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庞大的温暖,他就像是一个父亲,在安抚着自己的女儿。因着他给我太多的恩慈,我会甘愿他的任性。
他们会在那间木屋不停地做爱,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彼此强烈的需索。空洞的眼睛,只能看见黑暗。皮肤上的汗水交融在一起,试图消退莫名的孤独。他的眼神不屑,她是聪明的女孩,她晓得他的劳累,于是支起身体,用僵硬的手指擦拭他肌肤渗出的汗。他于是沉溺于她的抚搓,他对她说,你需要生存,我会给你很多的钱,你可以安心。她于是流下泪水,亲吻他皮肤渗出的汗珠。
10°
雪对我说,在后来的几天,浩一直再也没有出现过。她说,她完全可以一个人呆在那间小木屋里自己生活。他给了她很多的钱,短时间内,她是绝对花不完的。她亦不太喜欢物质浮靡的生活,她只是想可以每天看到他,这就会让她感到安心和幸福。浩的消失,让她瞬间感到突兀,从而引发对生活的不适应。雪说,她恍惚对他产生了庞大的依赖,她的生活却只剩与有关他的记忆。
雪一直困惑地感觉着黑暗中他对她深刻的抚慰。她害怕起了黑暗与孤独,待天一亮她的眼里又只剩下空洞与缠绵的黑色。木屋开始变得清冷,更加阴郁。她强迫地告诉自己,他会很快回来,她该相信他,他也是需要她的。只是,后来,一直好几天,他都没来找过她,于是因着对他太大的失望,她的行为开始变得失去理性的思考,完全不经过大脑,心里感觉到寂静,空洞的麻木。那一个晚上,她突然很想念浩,想再次和他在一起做爱,整个晚上地做爱,没有尽头。虽然会很痛,但却付予了极深的感情,感觉依恋。彻夜的失眠中,她痛苦地拿起破碎的碗片割破自己的手心,留下几道迂回深刻的血痕。她体验到那种痛觉,刻骨铭心。然后,失声痛哭了起来。她突然发现原来她也是个脆弱的孩子,对他寄予了太深的依恋,一旦触击,自己会很无措。待天色发白,她会包扎好自己的伤口。看镜子时,发现脸色苍白,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她害怕他会突然回来,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会心生厌恶,于是,她第一次上街买了化妆品,她想让自己在他的世界中是完美的,没有任何缺陷的。
雪说,那天天气变得很冷,她感觉身体飘零,头痛剧烈。她想,她可能一生再也见不到浩,她觉得自己会迅疾地死去。在她企图闭上自己的眼睛时,浩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就像幽灵一样。瞬间散显的,他变得恐慌,要送她去医院,她却固执着不去,向他发火。他抱紧她,却被她突然用很大的力气推开,跑出了木屋,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去。雪说,她也不晓得为什么要那样,只是突然想去外面透气,也由此开始嫉恨起他来。她开始变得异常疯狂。
那个晚上,雪去找过一个曾给她医治过的女人。女人告诉她,她怀孕了,身体长时间的没有营养,精神不好,于是,引发了感冒。她得知这一切,开始惶恐。她是爱他的,所以,她要自己生下那个孩子,那亦是属于他和她彼此交付的结果。第二天,她终于对他妥协,答应他去医院检查,只是在半路,突然晕厥,身体流出血液。
雪不晓得浩会不会知道她怀孕。在她醒后,他只是静默,抽烟。她对他说,浩,我难受,不要抽烟,好吗。他于是离开。雪说,她对他的爱使她感觉沉堕,迅疾深陷。
回到那间木屋时,她突然感到晕眩。他没太注意。于是她又一次倒地,恍若残败的樱花凋落。
把孩子做掉。
你怎么知道?
医生对我说。那样对我影响很大,况且你还小,不是吗?
我爱你,很爱,不是吗?雪流下泪水。她突然想到接下来他可能成为一个罪恶的人。
你爱我,就应该为我考虑。他盯着她的眼神变得狰狞,她感到害怕。她晓得他是不会因为她而打乱自己的生活,他是个天生脆弱的男人,亦带着不容。她不再多说,然后彼此长时间地沉默。黑暗的屋子变得异常诡异,雪说,她恍惚真的已经深陷,就这样万劫不复地深陷下去,这种深陷没有边缘,没有。
11°
晚上雪睡得像要死去。当风向她的木屋的窗口呼啸而过,扑在她的脸上的时候充溢着死亡的窒息。木屋的黑色,让她产生太深的幻觉,自由涌动。她睁开眼睛,浩不在。因着她害怕死亡,她决定去他的家里找他。她想要得到他的答复。如果他坚持,她想她就会离开她,但,她还会把孩子生下来。她甘愿自己承受这场劫难,与其他人无关。如果他对她妥协,她就会继续留在那间木屋。心甘情愿面对黑暗。
雪来到浩的家里。浩感到有些突兀。这是他从未预料到的事情,充满幻觉。她穿白色的纯棉上衣,那种白,像发光的没有见过阳光的钻石,寄生在阴暗的角落里。角落是个赋予了安全感的地方所以雪会选择呆在这个陌生家里的角落。你真是一个可怕的孩子,你怎么会来?你怎么不在那里等我?
她是谁?浩的父亲问浩。他的眼神与雪的目光相接,雪感到陌生与羞涩,于是迅疾散闪。
她是老张的女儿,来找我有点事。雪不晓得老张是谁,她幼稚地以为他会说她是和他在一起生活的女人。但,他的回答让她感到失望。她想流泪,但是没有,她是爱他的,这样对他不好,于是她强迫自己学会隐忍。彼此再度静默,雪晓得那亦是确定失望的事实。于是,她选择离开。她准备回去后,在那个木屋再呆上两天,那里毕竟有过他和她的记忆。她试图在短时间内将他们的故事全部刻在心里,然后带着无望告别木屋,去往别处。只是这种别离,对她太过于残忍,但是,她亦从未想过嫉恨他。她依旧爱他。
迹冉,雪是个苦命的女人。我以为她会就这样从此与他没有任何交付,她会有自己浓烈的生活,她还小并且漂亮,还会有很多男人看上她,好好待她。我一直就那样以为,只是这份幻觉真的太过于单薄,无法预料。
12°
雪沿着荒凉的石板路,来到他和她的那间木屋。她微笑,置身在黑色中。她想起他们一起做爱的场景,他皮肤渗出的汗,她因着剧烈的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关于他们的一切瞬间充斥着她的大脑。她便突地产生了极强烈的孤独感,突如其来,亦是无法预料,她感觉到身体冰冷,失去了温度。太害怕死亡,于是,她把自己的胳膊环绕着身体,蜷缩在那张白色棉单的床底。
他手里夹着烟走向她的时候,她孤立无援地蜷缩在床底的角落。他看她的眼神充满淫欲。她觉到羞涩与恐怖。她是不属于他的,他和她亦不会存在任何的交付,完全是独立的个体。她的一生亦与他没有任何的干系,完全的陌生。
他看着她。她的双手开始颤抖。你是个太怕孤独的孩子,那样你会感到死亡。他看着她的头发浓密且长,倾泻在腰间,无所顾忌。白色的蕾丝内衣,旧色牛仔裤开始破烂,但,却显得更加的妖艳。她的喉咙阻塞,发不出语言,因着对眼前男人太过强烈的恐惧感。她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把手放在她的脖子上,就像是幻觉,太过突兀。他的手充满欲望,不停地在她的脖子上摸索,肌肤柔软而冰凉,就像绸缎一样。她在他的眼中,像极了一朵枯萎的花儿。无须用太多的力,便可将她吞噬。她是太过软弱的女子。
他发出钝重的沉闷的呼吸。她看到他的头突然倾斜,黑暗中他缓慢地转过脸来。他用一只手掌,便轻易地掌控了她的身体。他看着她,他轻声地说,你需要男人,不是吗?你害怕孤独了,就像你畏惧死亡一样。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充满淫欲。她太过脆弱,对他感到无能为力。她只是哀求,你晓得我爱浩,不是吗?他是你的儿子,唯一的,你怎么可以?你不是只属于他,我不会让他和你结婚。只是你让我感觉不舍,你是这样天生妖艳的女子。他淫欲太过浓烈,无法阻挡。他压住她的手臂,把点燃的烟头掐灭扔在地上,她听见自己的骨头发出咯咯断裂的声音,疼痛就像做爱一样难忍。他听她发出撕裂的尖叫,他会当作是她的叫床声,于是沉溺。然后他粗暴地亲吻着她。她亦可以感觉到他的嘴里渗透出烟味夹杂着浓烈的酒味。她的身体被他掌控,听到骨头在孤独扭曲的声音,眼泪在眼眶中激越涌动,温暖地渗入嘴唇。听到楼道外面呼啸的风声,就要穿越自己的身体。黑色的木屋,充溢着死亡的窒息。
她的泪缠绵到黎明,求援的哀求声随风消逝。她面对着庞大的黑色,感觉到自己在犯错,亦是她无法阻挡的错误。雪说,当她知道她的身体已经不是仅仅属于浩一个人的时候,她想着的不是试图去弥补,寻找救赎,而是想到了离开。她对他的爱,被他的父亲用肮脏的气息腐蚀,不再单纯。
你对他的爱太过单纯与执著,他不会晓得这件事,不是吗?
狗,她开口骂他,带着强烈的怨恨与自虐。她开始用牙齿咬自己的手指,浅红色的血顺着她的手指流下,就像是背负着宿命的年轮,反复迂回,带着庞大而无尽的伤痛。她的爱,带着不容,但却无能为力,因着自己太过脆弱,蜷缩在床底,手指被血掩盖,失去了温度,开始僵凝。他的眼神带着淫欲与怜惜,他走过去,用嘴唇添着她手指上黏湿的血液,竟是浓烈的不舍。他对她有着强烈的占有欲望,因着这欲望太过激越,所以不舍她的自虐。她在他心中的影像在她第一次与他的目光相接时,便是不会残败的睡莲,绵延着无止尽的妖艳。她看他的眼神,带着剧烈的怨恨,他抚摩她的手指瞬间僵直,他感到自己从未有过的羞怯,充斥着庞大的原罪感,因为带着不伦,便开始对自己心生厌恶。
他渐渐发现自己的欲望,超越伦理,因而面对她感到了羞耻,于是试图闪躲。他离开这间木屋时,她依旧用怨恨的眼神看他。他不愿看到,离开时迅疾,像是在逃避着某种罪恶感,带着不容。
13°
迹冉,雪对我的父亲——浩,爱得激越而纯洁。当她真的发现她对这份爱开始绝望时,她变得就像一片因为绝望而干涸的花瓣,迅疾颓塌。她是爱着浩的,只是他太脆弱,留给她的仅是寂静的阴影与大片的黑色。一次次把她遗忘在黑暗的角落,她对他彻底绝望。但,她因着曾对他浓烈的爱而对自己失去希望,她亦晓得她对他的爱因着他父亲的出现而渗入了不可原谅的背叛。她于是对自己不停地自虐起来,完全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她把自己束缚在那间黑色的木屋,倾听自己的心因恐惧而跳动的声音,用玻璃碎片划破自己的手心,温热的血液四处飞溅,散发出眼泪所没有的黏稠气味。她确定他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任何纯洁可以给她,一如现在的她。但是鲜血却可以这样的绵延,她对自己开始变得陌生与不容。她折磨自己。听着自己因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声,异常诡异。
她一个人在那间木屋,不停地幻想着她和浩可以再次做爱。但,她晓得那是太过奢侈的事,他要的是一个完美的女人,不容任何背叛。而现在的她亦并不只属于他一个人。在浩的父亲离开后的那个夜晚,她听到自己的心开始破碎的声音,她洁白的身体散发着肮脏的气息,她用牙齿咬破自己修长的手指。于是她看到指尖枯萎的褐色印痕。她突地在疼痛中诡异地微笑着,闭上眼睛,一片黑暗。他不能够原谅她,她想。她垂着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可是她却在笑着,像是墓穴边开满妖艳的花。
她看着洁白的云层,隐没于庞大的暮霭中。手心中的伤痕变得隐约,感觉不到自己手心灼热般的疼痛,就像她不晓得她对他爱的绝望有多沉重。她就这样被包裹在一片黑暗中,但她有过隐忍,只是她无法容忍她对浩的爱有任何侵蚀,孤独的感觉与绝望使她崩溃。她想象着浩与她做爱时的气息,突然想到了死亡,迅疾闪现。她于是有了堕入黑暗的预感,他使她对浩的爱濒临绝望,于是,她要他对此得到惩罚。这是他应得的。
她撕裂的喉咙在一片风蚀后发出凄厉的叫声,她这次是下定了决心,不再改变。
雪来到浩的家。不见浩,看到他在浅色的沙发上用羞涩的目光看她,但,她没有闪躲。
浩,不在吗?她用狐媚的眼光盯着他。他有些不适甚至无措。
他去见她了。
她是他的未婚妻,叫安,我和浩的母亲给他安排的。他必须和她结婚,这样对他有好处。
是吗?她的脸上瞬间渗出一块红润的光泽,然后略微上扬嘴角,露出少见的微笑。
他看到她的笑,感觉心安。你来做什么?
我害怕孤独,我需要有人陪我,你晓得我太过脆弱,不是吗?
他对她的感觉失去了羞涩,亦不会再有任何的原罪感附加。他开始改变对她的看法:她不过是一个俗世的女子,因着孤寂而需要性的填充。
他过来解开她棉色外套的纽扣,露出白色蕾丝内衣。她柔软洁白的肩膀,散发出任何女人所没有的清香,这是一个独特的女子,这更加深了他对她的占有欲。他压住她的手臂,把她推到墙角。他企求与她做爱,她对此只是默认。他缓慢亲吻她的每一块肌肤,听着她发出婉转而急促的喘息声。他喜欢她这样,甚至是迷恋。她感觉到被他彻底的填充,在疼痛中流下眼泪。他太过沉醉,没有看到。
激情过后,她要他喝咖啡。他说你要吗?
他是喜欢品尝咖啡的男人,这是长久养成的习惯,每次做爱后,他都会喝点咖啡。她与他没有过长久的接触,只是恰巧提醒了他。
我喜欢这个,呵呵,他笑,用淫欲的眼神看她。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不是吗?
他拿起她给他的一杯咖啡,她的眼神诡异。但他太过于迷恋她的身体,没太在意她的眼神。他喝下,迅疾。就像得到身体上莫大的安慰,他终是感到满足。
去死吧,呵呵。她露出恐怖的微笑。
他的脸颊迅疾冰冷,面容狰狞。他乞求她救救他,眼神透出哀凄。他还是看错了她,她对他依旧心生怨恨,因为过于强盛,所以,她要让他得到相应的惩罚。
这是你应得的。我爱浩,你不晓得吗?他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我憎恨你,我的爱,因你而变得不再单一。你是该死的,不是吗?
她笑着离开,无视他正在死去。她瞬间感到自己在迅疾地沉堕。她于是开始落泪,撕裂的喊叫声无尽地蔓延。她听到自己的心在断裂中发出的声响。
迹冉。她在他没有在意的时候,给咖啡里加了某种药物。他们已把她逼得无路可走,怎样都是无力挽回的事实。伤口与恨的交付太过残忍,不是吗?她只能这样。迹冉。
14°
迹冉,《圣经》中说,爱是恒久忍耐与恩慈。但,这却是太过奢侈的事情,一如幻觉,迷离恍惚。
夜色清冷,雪在去往木屋的路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落魄而沉沦。它感到了腹中有某种东西在激越涌动,剧烈的,带着疼痛。她有了浩的孩子,这是她始终得以安慰的一件事,和他相干,彼此交付的结果。但,她不晓得她和他是否还会发生任何的交付,她对他已经绝望,而她对他的爱亦是有着无法预料的叛逆。是否该去找他,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曾强暴过她,因着无法忍受,她毒死了他。她不晓得他得知后,会怎样?她太害怕别离,甚至憎恨别离。其实她亦晓得结局,只是有着不甘,所以不愿去想。
她是习惯只在黑暗中流泪的女子。她坐在满是裂痕的石板路上,脱掉外套,看着茫远的天际下坠的流星,她再次感觉到生命的空无。她不晓得为什么,她的感觉和其他的女人不同。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被堕入喧嚣的尘世中,可是她需要适合自己的空间生存。她是一个带着幻觉的女子,她对他的爱如果还可得到救赎。她开始对自己傻笑了起来。
她是这样固执的女子。她其实不需要任何的物质参与,她从小失去父母的安抚与恩慈,她只是太害怕孤独,需要有人给予她长久的抚慰,这似乎与爱情无关。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就像是跟自己的丈夫做爱。她却突地爱上了他,与爱情瞬间激烈牵扯。一切终究带上了幻觉的阴影,所有的一切都注定了它的破灭。
她还是爱他的,他给予了她长时间的黑暗,而她的眼泪只与黑色牵缠。她不愿让他得知他们的爱已被腐蚀,变得肮脏起来。她决定离去,带着有关于他的记忆,还有她怀着他的孩子。她不晓得她的欲望从何而来,她扑进一辆大巴,开始去往别处,从此与他无干。带着需要遗失的记忆或者希望。
15°
酒廊里充溢着散漫混浊的音乐。迹冉的眼睛木然而呆滞,仿佛所有的事物、人,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的眼睛仅仅属于手指间的那杯威士忌。灯光射入杯子内,她的眼睛生疼,剧烈的光太过刺眼。她在这里获得生存,亦感到习惯。雨瑷。这光带给我温暖,对它我亦有着盲目的依恋,就像迹璐给我的亲吻,我亦感到不舍丢弃,至始至终。她说,每次灯光射到她的眼睛里,她便会想起她来,这种感觉几近于一种盲,激烈而深。
灯光逐渐亮烈,老板过来叫她,油头粉面。他说,有男人叫她。迹冉,他是个坏坯子,你该小心。她于是和我告别,放下酒杯,向那间客房走去。我看她,又是一个让人产生情欲的女子,曲线完美,倾泻的长发,妖艳的衣饰,适当的高跟鞋,像极了雪,是同样惊艳的女子。我走出酒廊,外面下很大的雨,我感觉自己即将走入另一种生活,却不知是否又会是无至尽的黑暗,记忆开始破碎,这亦是我重新面对的时间。我打了TAXI,透过车窗,看到了外面大片的黑色,修长的街道以及两旁的欧式建筑。整个城市深险入一种诡异的静寂中。
我看到一间白色的房屋,窗边摆满月季,被雨水浇灌。它们受到了天的恩赐,感觉到温暖。我想这就是我租的房子了。立地灯,落地玻璃窗,一米七的单人床,舒适而优雅。
拉开白色衣柜,拿出浴衣,浅蓝色而不显妖艳。走进旁边的小浴室洗澡。习惯了用冷水洗澡。淋湿了头发,顺着光滑的皮肤往下流淌。冷水是让脑袋清醒的药剂。开始对眼前的事物不再因为模糊而感到失望。
穿着浴衣,干净的拖鞋,踩着粗糙的地板来到床边。白色的床单,枕边放着几个半熟的苹果。房间里光线阴暗,封闭一切,只听见滂沱的雨水声敲打玻璃。落地玻璃窗上灰尘不断剥落。我上床,靠着枕头,盖上了棉被,不忘抱着苹果让自己获得安心。记忆是种太诡异的东西,侵入生活,开始纠缠,不留痕迹。我想起和迹冉的相遇。我看她,她笑,面容惊艳。但有着时光沧桑的痕迹。然后不断交往,知道她在酒廊工作,白天开始形影不离。一起抽555烟,喝酒,说笑话。只是注定的彼此交付,无止境。
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恍若隔世,瞬间空白。
她走过来,坐在我的床头,点了一支555烟。房间是太深的黑洞,滂沱的雨声是装帧现实的事物。我支起身体,接过她给我的烟,看着我眼前的这个女子,她的脸上有被抽打过的痕迹,头发零乱,衣角撕裂。我用嘴唇抚摸她的手指,可以听到她的手指上血液流动的声音,因为不忍而闭上眼睛。
为什么你会来到这里?
那个坏坯子,让我厌恶。他说我很贱,给我嘴里灌啤酒,剥落我的内衣。你晓得我是厌恶这种男人的。
你不适合做那样的工作,本质上太过叛逆,而你还不会照顾自己。我感到害怕,你的生活充满危险。
你是在怜惜我吗?
你明白。
可我只能这样,你晓得,其实,我别无选择。
她看着我,然后靠过来,用食指拨弄我的发丝。你的头发短了,记得刚见你时,很长。
我想自己可以重新开始。
还记得我刚带你来酒廊时,走进去,坐在吧台,淡然决绝的一张脸。不喜欢喝酒,陈旧的衣饰,头发散乱。那时我就觉得你和其他女孩子不同。
有什么不同呢?我们一样对生活充满期盼,但,现实浮躁,又脆弱,我们都需索着一个可以纳自己的空间。
我接过迹冉又一根555烟,烟是让人沉醉的东西,记忆会在瞬间破灭。可以无所顾忌,于是我们只是抽烟。窗外雨声不断,房子内空气冰冷起来,我蜷缩着身子,用双手环抱,感觉着指间香烟接触产生的温度,很温暖。迹冉在黑色中最终睡着。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充斥着不容遗忘的往事,酒精与烟,黑色混沌的气味。城市是过渡着生命的地方。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生活亦无边缘。
16°
雨瑷。她说。当一个女子对一个人曾眷恋过无数次,最后却对他绝望时,她会想到死亡。但,在此之前,她会想起关于他的一切记忆。因着记忆的无法割舍,所以会强迫自己继续生存下去。学会隐忍,然后试图接受。而雪,我的母亲,就是这样的女子。
她在那个大巴车上睡觉。和所有的乘客一样,把衣服挤塞在脖子底下睡眠。就像一个柔嫩的女孩子抱着布娃娃,有着庞大的依恋。把头靠在车玻璃窗上,脚伸直在车中间的过道上。因为缺钱,口渴难耐时,她会用嘴唇舔自己的手心,很少吃东西。长时间地凝望窗外的人群与稀薄的烟尘,她感受不到任何的喧哗。只是平静。庞大的平静,带着死亡的温热的气息。
她的旅途亦注定是带着幻觉的,无法预料前方的道路。目的模糊,亦无边沿。
她是对爱太过绝望的女子。以后的路途中亦有很多轻浮男人向她提起过爱,陌生女人给她介绍男人。但,她从不说爱,更不表达。她的生活从此与爱不会有任何关系,仿佛那是被绝对禁忌的。爱已被罪孽吞噬,她不会再相信。
大巴是长久运转的机器,迂回反复,短暂的停留于某处。过很久,她看到大巴车停在某个不知名的加油站。乘客们拥挤着下车,然后找厕所,企图洗尽身上落满的灰尘。有男人靠在一个角落里抽烟。车厢因为停顿下来而变得沉闷,汽油味让人产生晕觉。她发现自己的脸上全都是黏湿且脏的汗水。因为长时间地没有行走,腿脚麻木而且生疼。她坚持把脸凑近一个生锈的水龙头,她想清洗一下。但突地想要呕吐,她晓得这是怀上胎儿后产生的症状。于是不再继续。她想生下这个孩子,因为这是他们彼此太深的交付而得的结果。她于是感觉不忍。
在一个她根本不熟悉的陌生地方,她下车。一个人躺在人并不多的河边,看灰色天空中飞过的鸟。因为她对这地方太过陌生,很容易迷路。只好就那样僵持到天黑。很饿,用很少的钱买廉价的食物。激烈地吃着,就像一个婴儿吸吮着母乳。因为太过迅疾,噎得满眼泪水。一个人闭上眼睛,听着来自远方的不同声音,感觉孤独。
她需要生存,所以亦需要男人。他们就是在她急需要食物的时候相识的。
17°
这确实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因着饥饿,雪的脚步开始变得趔趄起来。她走到街道上,阳光充沛,她会看到很多人,但却行同陌路,因为未曾有过任何交付,彼此亦只能这样。街道两旁不会让人感觉绝望,绵延着陌生且妖艳的花,深紫色,花瓣张扬而散发浓郁的香。雪看着前面有卖小吃的摊,用白色帐篷搭成,底下有零散的过路人吃着不同但极其简便的食物。帐篷是让人感觉温暖且安全的东西,一如幻觉深陷。她的心兴奋而略显紧张。
雪蜷缩在饭摊外的角落,看着那些并不怎么丰盛的小吃,饥饿,恍惚就像幻象,绵延而庞大。她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遗忘,好像不相信食物是填充饥饿的东西。下巴有液体流过,心在剧烈的跳动,她用右手的食指去抚摩,液体变成了血液,激越恍若盛开的花。血液来自她,看到鲜血淋漓的伤口被牙齿咬破残留的痕迹。她突然感到绝望与羞涩。抬头,看到帐篷上洒满刺眼的阳光。终于落下眼泪。
他在她的不远处喝着啤酒,看到了她。他走过来,用左手肆意抚摩她的下巴。她亦可闻到他的全身散发着浓烈的啤酒味。这会让男人变得疯狂,她于是感到害怕,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只听见自己的心激烈跳动。她又一次闭上眼睛,感觉着嘴唇撕裂般的疼痛。突地晕厥,这是她无法预料的事情。隐约中,她听到他说,这是我的妻子,得严重的病,她是来找我的,要我回家的。
他把她带到一间狭小的屋子。他是个坏坯子,混迹于大街小巷,没有固定住所。这只是他短暂停留的地方,没有太多摆设,简单邋遢。他看到她时,心里开始生疼,他晓得她需要男人,于是决定让她做他的妻子。这仅仅是出于一时冲动与霸道。他有过很多女人,但他总是对感情表现出不屑与淡泊。但,她让他觉得她会是与他产生交付的女子,她年轻而且很漂亮,选择她可以使他不太失身份。且更适合于他。
半夜她终于醒来,而她整个人是被他用绳子捆绑。他害怕她跑掉,所以选择强迫于她。她尖叫像极了一只狂犬。他在一边睡觉,听到了她的喊叫,清醒过来。
你走不了的。他给她准备了面包,拿给她吃。
她太害怕,不敢看他的眼睛。蜷缩着身体,她听到自己的骨头吱吱断裂的声音。
你害怕吗?吃了它,我会让你走的。安心吃吧,宝贝。
她突然感到比先前更加饥饿了起来,于是开始相信他,用羞怯的目光看他,接过他手里的面包,慌乱而迅疾用牙齿咬了起来。
她吃完,感到满足。
他看她的眼睛是淡定的。但在这间阴暗的屋子里,因为光线的衬托,她突然觉得有一种迅猛野兽般的锐利和明亮。那是使她感觉害怕的眼神。带着探索深深地凝望她,却又似乎对她表现出漫不经心。
你太惧怕死亡,这里对你而言太陌生了,但你一个女人无法生存,不是吗?
他无意间提醒了她,他让她想起了她还怀着浩的孩子。她是要让这个孩子出世的,所以她还需要男人,因为有个男人可以让自己的生活好过些,不会迅疾苍老。她没有挑选的余地,他的出现亦是一种恩赐,即便会有无止尽的盲与恐怖。她于是选择了他,并试图接受他。
你会好好养我吗?那样我就会不用再挨饿了,对吗?她看他的眼神时充满企求。
你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丢弃你呢?只要你乖,听话,我会供养你的。这是他刚看到她时,便有了的企图。
夜色依旧寂静。他过来用手指缓慢脱落她的衣服。她的皮肤是冰冷的,泪水却可以那样激烈涌动。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试图去适应。
她的哭泣渐渐响亮。她沉默地体会着自己的某处在疼痛中变得粉碎撕裂。他紧紧搂抱着她,和她在黑夜下做爱。他要使她疼痛,让她沉沦。那时他以为她是一个处女,还从未和任何男人上过床。他很久没有和处女做爱了,于是这次他投入过大,对她充满了希望。
激情退却后,他发现床单上没有留下血斑。他瞬间变得暴虐,像发狂的野兽一样。
你和男人上过床吗?
嗯。她的发音微弱。盯着他的眼睛充满恐惧。
你这个贱货。他对她表现出绝望。他给了她一个耳光,然后迅疾穿上了衣服,走出那间屋子。
雪蜷缩在床头,赤裸着身子。黑色覆盖她的眼睛,她开始对一切失去依存,变得彻底绝望。
18°
雨瑷,告诉我,你一路走过的生活,究竟依恋着什么。
迹冉说,当一个人觉得生活给予自己太大的缺失的时候,他便会彻底绝望,就像海市蜃楼,一切只是太过短暂的瞬间,不过是庞大而空虚的幻象。只是因着对它心充依恋,便永久沉溺于此。直到彻底失望。
她说,雨瑷,你不会感受到这些。你所走过的生活,是那样的有生命力而现实。而我的生活是属于幻觉的,充斥着虚无与绝望。
灼热的午后,迹冉会叫上我去飘溢着月季浓香的田野。那里有许多被陌生或是曾熟悉的人们随意丢下的易拉罐,啤酒瓶,破烂书籍。迹冉会取出摄像机,半蹲下瘦弱的身子,用连续的快门,拍下盛开的月季。月季散发浓郁的香气,带给人沉重且极迷离的感觉。它们在瞬间张扬姿色,忘却生命的存在,本是淡泊与隐没。
月季绵延处,有陌生且美丽的女子。在风中演绎着自己的魅力。天空蓝色,于是旧日的时光在短时间内被凝固在此地。我们一直没有说话。总是长久的沉默。
迹冉对我说,她曾不止一次地来这里拍摄月季,因为它们会给她带来幸福的幻觉。这带着幻觉的幸福,是在于对时间的获取与依恋。她说这种感觉即使仅仅存在一秒,她也会试图把它想象成几秒。然后缓慢记得,把它凝固。铭刻带来永恒的回忆,就像无法抹平的伤痕。她会用高质量的胶片与药水,因为她不舍得它们在瞬间被腐蚀。它们亦可留下对幸福绝望的感觉。那种缓慢搁浅并漫漫流逝的时光。
迹冉从不告诉我她这样做的原因,我亦不会企图去得知。有时候,我们会为彼此短时间内的陌生伤心,但,从来都不表达出来,从不。她会长久的一个人呆在墙角,凝视着那些照片,长时间的平静,守候,就像是在回忆。
她经常会在半夜醒过来,我看到她浑身颤抖,难以自控。她伸出手,摸索着那些刻满回忆的照片。她的手指蜷曲着,像是对它们有着庞大依从。
窗外是城市的夜色。像鬼一样诡异而沉寂。天边单薄却又浓黑的云层。落地窗玻璃外走过的陌生女子表情平淡茫然。生活依旧在继续,如同背负着宿命的年轮。曾眷恋过无数次的人就那样消失。时间却难以迅速填平一切。
雨瑷,我知道死亡其实是极其平常且无疑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死去,你陌生或是相识的很多人。疾病,车祸,自杀,谋杀,毒药……生命其实是极其脆弱的东西,总在某些时候显得那样卑微而不容稍微的触击。那样让人容易绝望。
雨瑷,我一直对我母亲的痛苦充满怜悯。所以我的世界只能黑暗而痛楚。生命随着时间脆弱地延续,没有人知道它停止的期限。但,却是那样的不可琢磨,无法预料,它会在何时终结。人,被剥夺了所有的力量,生命开始显得缺失,爱抚,肉体的依恋,往事的回忆。竟显得那么的重要,却不可得。看着它们在瞬间化为乌有。自己将如何。不可得知。
雨瑷。我不晓得如何来穿越这漫长的绝望,还是对生活太过残忍。生命竟是如此的不可预料。就像幻觉。充斥着庞大的迷离与虚无。
19°
对于男子来说,他的生活亦是以这样充斥着无限的盲与可能性的延续。他晓得自己没有权利选择爱情,只能落寞一生。雪的出现,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只是他本质上是一个霸道的男人,又不愿和别人分享同一个女人,他亦想自己的女人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占有。但,他感到无能为力,人的本身并非是自由的,原本就被束缚拘禁,失去抉择的权力。
他们在心底深处丧失了彼此相容的那种美感。
因着感情存在着缺失,注定了是一种类似于虚无的感情生活。这已经与爱情无关。雪在男人的世界里生存,好像在风里行走。带给冰冷而萧条的感觉。他们晓得彼此的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