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帝的根基
宣帝--姓刘名询,公元前91~前49年,享年43岁,在位二十三年,〈前73~49〉国号承汉,国都长安,年号改元七次:本始四年,地节四年,元康四年,神爵四年,五凤四年,甘露四年,黄龙一年。
太皇太后:尊皇太后上官氏(因为婆孙关系)
太上皇:无。
皇太后:无。
皇后:先立许氏、继立:霍氏、再立:王氏。
皇妃:张氏、卫氏、公孙氏、戌氏、华氏。
皇太子:刘奭(许氏生)。
皇子:共有5子,除太子外,尚有4子即钦,张氏生,封淮阳王;器,卫氏生,封楚王;宇,公孙氏生,封东平王;竟,戌氏生,封青河王。
皇女:共2女,敬武公主,许氏生,还妩公主,华氏生。
谥号:孝宣皇帝。
庙号:中宗。
墓寝:北陵。
二、任前简历
宣帝刘询,字次卿,原名刘病已,于元康六年(前65)下诏改名为询,是汉武帝的曾孙。武帝子,卫后生,太子据的孙。太子据娶史女为良娣,(良娣为东宫姬妻居妃下)生子名进,号史皇孙。娶王夫人生子病已,号皇曾孙。太子据举兵败死。史良娣、史皇孙进,王夫人并皆遇害。独病已尚在襁褓,坐系狱中。当时有个廷尉监叫做丙吉,他奉诏来到监狱检查工作,见了这个呱呱婴儿感到很是可怜,于是在女犯中选择了两位妇女:一姓赵一姓胡。对婴儿进行轮流供乳,并每一天都会来检查,不准虐待。这样病已乃得保全下来。以后武帝养病五祚官时,听到术士讲长安狱中有天子气,因此武帝下诏,令长安各狱中,无论长幼一律处死。丙吉见诏使到来,闭门不纳。他对诏使郭穰说:“天子以好生为大德,他人无辜,常不可妄杀,何况狱中有皇曾孙呢。”郭穰只得回报武帝,武帝倒也省悟过来,知道有自己的亲缘血骨肉在狱,难怪是有天子气哩!并感叹地说:“这真个是天命所在了。”乃立即下了赦书说所有狱中罪犯一律免死。就这样经过一番惊吓,才又平安无事。接着,丙吉又为皇曾孙设法,想将他移送到京兆尹那里去,所以先去了一封书,想请他接受,偏那京兆尹驳还不受。这时皇曾孙已有数岁,常多病,好在丙吉多方寻医,按药进行治疗,才得痊愈。丙吉总在想,皇曾孙常留在狱中终属不妙,因此,他常仔细调查,总要想出办法来。一天他得知了史良娣有一母亲叫做贞君,与子史蓉还居住在故乡。那才好呢,便把曾皇孙送归了史氏,嘱令留养。史贞君虽然年老,但见了外曾孙,当然也是怜惜,所以振起了精神好生看待。
至武帝驾崩,留下遗诏,将曾孙病已收养掖庭。病已乃复入都,令张贺看管,贺即右将军张安世兄,前曾服侍过卫太子,今追念旧恩,才格外勤养皇曾孙,令他熟读经书。皇曾孙却发奋好学,学勉有成,渐渐地长大起来。张贺知道他成人有造,意欲把自己的女儿配与给他,弟张安世却不同意,他说:“皇太孙为卫太子后裔,衣食不愁,但要多大的前途是没有,我们张氏女儿配给他有什么多大的好处呢?”张贺只好另为择偶。这时又正好有一暴室啬夫(官名)叫做许广汉的,他生有一女,叫做许平君,原许配给欧阳氏之子为妻,尚未成婚,不久欧阳氏子一病身亡,所以就有很长一段时间未再许于别人了。故此女仍然待字闺中,但许广汉与张贺前时因案牵连致受了宫刑,张贺是因卫太子事,而许广汉则是因上官桀案。由此看来,两个人都负有刑责。已经是降级使用,虽然调掖庭令与暴室啬夫官职有点高低,好在两人都同为官役,因此还是时常相会,免不得杯酒相邀,互谈衷曲。一日两人在一起饮酒,饮至半酣,张贺向许广汉说:“皇曾孙年纪长成,将来不失为关内侯,听说君有女待着要字人么?何不配与皇曾孙为妻哩?”许广汉已有三分酒意,一听便慨然应允,饮毕回家与妻谈及,妻不禁怒起很不同意,还是广汉表示一定要承诺他自己的话,不肯悔约。且思掖庭令是自己上一级的官长,更觉得不便违命。所以索性将皇曾孙的履历说得如何尊贵,妇人家是心存势利的,听得丈夫说来许多好处,也不禁开着笑颜,依了夫言,将女许嫁,张贺自出私财为皇曾孙娶得了许女。
成婚后,两情很好,鱼水皆欢,且皇曾孙更多了一个岳家,越有倚靠。不久,那皇曾孙便又去到东海复中翁处学习《诗经》,有时还出游三辅,也去斗鸡走狗,作为消遣。并且记忆力很强,他所接触过的人情、风俗、风景、地理环境、人物貌像都能一一历数无遗。他还特别有一种异相就是遍体生毛,起居处屡有光耀,旁人看见这种现象都视为奇事,皇太孙自己亦感到自豪。
原来有人说泰山有大石自立,上林中大柳原已枯死,忽又重生,柳叶上虫食成文,说是“公孙病已立”五字,中外人士莫不惊疑。当时有符节令(官名)眭孟,曾说匹夫起为天子,大将军说他妖言惑众,捕孟处斩。谁知后来所言果验。竟于始平元年孟秋,由宗正刘德,迎入皇曾孙至未央宫,谒见太后,即皇帝位。那九死一生的皇曾孙居然龙飞九五,坐登大宝!
三、嗣位背景
昭帝驾崩,后继无人。自大将军霍光以下都大费踌躇,有的说武帝遗嘱,因为还有少陵王刘胥,是武帝亲子可以继立。偏霍光不同意,他认为武帝一贯对胥不持好评,加之先帝崩后胥与其兄旦对其弟刘弗陵嗣位一直不满,故另想迎立宗支。于是会议群臣,并提出昌邑王刘贺作为第一候选人,贺为武帝孙,虽非武帝正后所生,但与昭帝有叔侄关谊,以侄承叔,更好作为继子,所以便假似上官皇后命令,特派少府史乐成,宗正刘德,光禄大夫丙吉,中郎将利汉等往迎昌邑王刘贺入都主丧。
可是昌邑王贺从他接诏至启程一路的表现异常,再至他入都的举止行为,无不使人作呕!故以大将军霍光为首的大臣们出于对国家和人民的负责,对此予以揭露,并决定废贺改立!从而再发动群臣以荐举贤良。光禄大夫丙吉乃向霍光上书:“我听得外闻有许多人议论说,现有的汉朝宗室王侯多无德望,惟武帝曾孙刘病已,虽在掖庭外由别人抚养,现约有十八九岁了,他通经求具美才,愿将军把这个人选提交给群臣商议,然后决定大计。”霍光阅书通问群臣,有太仆杜延年也知病已有德亦劝光迎立。此外,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霍光又会同丞相杨敝等上奏太后,当下准如所请,即命宗正刘德备车往迎。
皇曾孙刘病已至未央宫谒见太后,虽是天潢嫡派,已经削籍为民,霍光以为不便经立。特又请示太后先封皇曾孙为阳武侯,然后由群臣奉上玺绶,即皇帝位,是为宣帝!
四、任期要闻与轶事
1、朝廷上下
附:宣帝任前朝廷所经历的一段插曲
--记昌邑王刘贺迎立即废始末
昌邑王刘贺,五岁时受封,居国已有十多年了。却是一个狂纵无度的人物。中尉、朗中令龚遂屡次直谏总是不听。及朝使史乐成等由长安而来,叫刘贺读诏书,才阅数行便手舞足蹈,喜气洋洋。一班厨夫走卒听到说长安派使来了,并且是召王去嗣皇帝位,都至宫中祝贺,且请随带入京,刘贺无不答应。自己收拾行装准备日中启行。王吉忙缮成一书,大略是劝他勿轻举妄动,国政尽归大将军处决。贺接过略略一瞧,当即掷置一边,扬鞭就去。展着平生的绝技当先奔驰,一口气跑了一百三十五里,已到定陶,回头看一下后面的随从人员,他们远远脱离了自己,连史乐成等朝吏都还不知落后在什么地方。这才没奈何停住马足,待至傍晚时分,才看见朝使等慌忙赶到,还不知有许多人更在后头呢!原来各方面所备的马就寥寥无几,谁都认为新王入都,从吏最多百来人,那知刘贺手下幸臣多多益善,劣马不能胜远遥,自然倒毙。从吏都埋怨驿吏失职。龚遂实在看不过去,因赶到刘贺面前对他说:“请发还一半从吏免得以后再连累大家坠入路途,耽误时间。”刘贺倒也应允,但是这些跟随的人总想攀龙附凤,那个肯中途折回,弄得龚遂左右为难,只好硬行挑出50余名,追令他们返回昌邑去,还剩下200多人只好一同前行。
次日行至济阳,刘贺却要买长鸣鸡,积竹仗。这二物:是该地著名特产。本来与贺毫无用途,偏刘贺要买,并以多为妙。还是龚遂从旁谏阻,只买长鸣鸡数只,积竹杖二柄,趱程再行。及抵弘农庄,见途中多美妇女,很是艳羡,暗使大奴善(官名)物色佳丽送入驿中,大奴善奉了贺命,到处去找民间妇女,稍有姿色就强拉登车,用帷蔽着,驱王驿中。刘贺如得异宝,顺手搂住,不管愿与不愿,强以为欢。莘莘弱女怎能敌得过侯补皇帝的威势,只好吞声饮泣任所欲为,事为朝吏史乐成等知道了,先责备昌邑相安乐,不加谏阻。安乐转告龚遂,遂当然入问。刘贺不法,便极口抵赖,遂很严肃地说道:“果无此事,大叹善招摇撞骗,罪有所归,应该处罪。”善是官奴头目,故号为大奴,当时立在贺侧,即由遂亲自动手把他牵出,立即交付卫弁正法。趁势搜出妇女遣回原家,刘贺不便干预,只得睁着两眼由他处理。
案办完后便启行霸上,距都城不过数里。早有大鸿胪等出郊远迎,请贺改乘法驾,使寿成御车,龚遂参乘。行近广明东都门,遂向刘贺陈述了入都的礼仪,及奔丧的规矩,后请他照着行办。本来依礼奔丧入都,望见都门,即宜举哀。可是刘贺却托词喉痛不能哭泣,只好再前进至城门,龚遂又重申了一遍先前的话语。刘贺又携说城门与都门相同,且至未央宫东阙举哀未迟。不一会儿已到了未央宫前,只见刘贺面上只有喜色,并无戚容。龚遂忙指示道:“那边有帐棚设着,便是大王坐帐,须赶紧下车向阙俯伏哭泣尽哀。”贺不得已欠身下舆,步至帐前,伏哭如仪。哭毕入宫,由上官皇后下谕立贺为皇太子,择日登基。自入宫以至即位,总算没有什么越礼,尊上官皇后为皇太后。
贺既登位,拜故相安乐,为长乐卫尉。此外,随来各吏属都引作内臣,整日里与他游狎,见有美貌宫女,便即召入,令她随酒侍寝,且把乐府中乐器,尽令取出鼓吹不休。龚遂上书不报,乃密语长乐卫尉,安乐说:“王立为天子,日益骄淫,屡谏不听,现在国丧期间,余哀未尽,仍饮酒作乐,淫戏无度,倘有内变,我等俱不免受戮了,君为陛下故相应语力谏不可再延!”安乐一听,也为感动,但转思龚遂力谏都无益,自己何必去碰钉子呢?因此,还是由他去吧。
惟大将军霍光自刘贺入朝有时也知道了许多情况。见贺荒淫无道,深以为忧,独与大司农田延年熟商善后方法,延年道:“将军为国柱石,既知嗣主不配为君,何不去与太后商量,再选贤能哩?”
霍光一听,感到有些新鲜,便嗫嚅道:“古时曾有过谁是这样做么?”田延年说:“从前伊尹做殷国的国相时,尝放太甲至桐宫借安宗庙,后世不是称为圣人么?”霍光的心才有安定,乃引田延年为给事中,并与张安世秘密计议,阴图废立,安世由霍光一手提拨已升为车骑将军,当然与光联络一气。
一日,刘贺正要去出游,有光禄大夫夏侯胜进谏道:“上天久阴不雨,臣下必有异谋?陛下将欲何往呢?”贺闻言大怒道,你也像别人一样吓唬我吗?立命左右将胜缚住,发交廷尉究办。廷尉转告霍光,光不禁起疑,暗思胜语自有因,或由张安世泄露消息。因此把张安世叫来责备了一顿,张安世说他确实未与夏侯胜讲过,光乃提胜到来,胜从容答道:“像皇帝现在这种表现,谁都看不惯,有一天肯定有人取代他哩!”光不觉大惊,因将胜免罪释缚复任原官。自此一番道破,眼见得废立大事不宜再延,当即使田延年往告杨敝,敝无胆识。听后冷汗尽出。敝妻乃司马迁的女儿,颇有才能,急从趋出,劝夫从大将军之议。并与田延年当面议定,愿举大将军教令。田延年不告诉霍光。但霍光命令田延年与张安世写好计划妥善安排。第二天至未央宫传召丞相、御史大夫、列侯及中二千石,大夫博士一同入计。连苏武亦招令与会。百官听霍光发言后,使丞相杨敝领衔,依次署名,遂引大众至长乐宫告诉上官太后,太后有何主见,唯光言听行。霍光请太后进未央宫,御承明殿,传诏昌邑群臣不得擅入。刘贺听说太后驾到,不得不入殿朝谒。霍光从后随入,指挥门吏将堂门阖住,不让昌邑臣入内,贺惊问道:“何故闭门?”光跪言道:“皇太后有诏,毋要纳昌邑群臣!”霍光不以多言,返身即出,早由车骑将军张安世麾羽林兵,将昌邑群臣悉数拿下,共得二百余人。送交廷尉究治。不一会儿,有太后诏至,传诏刘贺听问。贺方才惶惧。有尚书令持着奏牍,朗声宣读,待读到半遍时,太后不禁怒起,高声责贺道:“为人臣子可如此悖乱么?”贺又惭又惧,尚书接着读道:“贺自投墨以来,仅二十七日,据不完全统计就有一千一百二十七事失帝王礼,乱大汉制度,臣敞等数人进谏多数不听,日以益甚,恐危极社稷天下不安,今陛下不可以承天序奉祖守庙。当废!”
尚书令读毕,上官太后即说了一个“可”字。霍光便令刘贺起身受诏,刘贺急仰首说道:“古语有言,天子虽品德不良,但有辅政大臣多人,还是不会失天下的。”霍光不待贺说完,便接着说:“皇太后有诏废王,怎得还称天子!”说着走近贺侧,代解墨绶奉与太后,使左右扶贺下殿,出金马门。贺自知绝望,因此再向西拜说道:“愚蠢的人真是不能任事。”说罢自己乘上付车,霍光特将贺送入住所邸中,才向贺告辞道:“王所行自绝于天,臣宁负王,不敢负社稷,愿王自爱!”随即离去。
群臣复请徙刘贺至汉中。霍光认为处置过严,因奏请太后,仍使贺还居昌邑削去王号,另给食邑二千户。惟昌邑群臣陷王不义,除中尉王吉,郎中令龚遂素有谏章,贺的老师王式因曾授贺诗三百五篇,可作谏书,可得免死刑外,其余一并处斩。
经过一番呕心沥血的紧张工作。以霍光为首朝廷大臣团结一致积极稳妥、紧张有序地顺利完成了这次废立大事。结束了猖阙一时的朝廷怪主恶作戏,使汉朝的社稷终归于平稳过度,发扬光大下去。
霍光继续忠心辅政效力考终
昌邑刘贺被废,阳武侯刘询新立,是为宣帝。宣帝时年虽有十八九岁,但初进得宫来嗣皇帝位,总是感到一切都是陌生。诸多的事务不好从何处着手。就是老臣霍光看来新老交替的朝廷,尤为此次的特殊交替更是要头脑清醒,才能开创出良好的政治秩序和工作环境。因此,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挑起了这付重担。
未几丞相杨敝病终。升御史大夫蔡义为丞相封阴武侯,进左冯翊田广明为御史大夫。义年已八十多岁,背形似老妪。当有人向光提出“蔡义这么年老了,为什么还要他担任丞相”?霍光解释说:“蔡义虽然年事已高,但他尚精力充沛,头脑清醒,办事谨慎,且在先朝武帝时尝令他教授昭帝哩!他既为主师,难道不配做丞相么?”于是大家也就理解了霍光的用意。
是时上官皇后由宣帝尊为太皇太后(宣帝属婆孙关系)。只是后位未定,群臣多拟立霍光小女,就是上官太后亦有此意。宣帝耳朵里也传来了这个消息。宣帝觉得不合适,他认为微时所结婚的妻子不应随意抛去。于是独下一诏:“访求故剑”。这乃是宣帝不弃糟糠,特借故剑为名表明微意。意思是说要求众臣多考虑一下,回头看一看,历史上有否将未犯过错误的结发夫妻踢过一旁,另立新妾为后的故例?按我的意思是要立原配许氏为后就合理。群臣却也理解,所以还是请立许氏为后。霍光也从内心表示赞同和支持。于是宣帝先册许氏为婕妤,接着即正后位。并想援引先朝旧制封许后父许广汉为侯。这件事霍光可不同意了。他说许广汉在历史上曾犯过错误,受到处分。一下子父以女为贵得封侯,怕通理不过去,宣帝听了霍光的话,没有加封,过了年余才封许广汉为昌成君。霍光见宣帝遇事谦退,持躬谨慎,料他没有意外举动。遂请上官太后还居长乐宫,派兵守卫,戒备非常。这时已是年底,腊鼓摧残,椒花献颂。新皇帝依例改元,号为本始元年。下诏封赏定策功臣。增封大将军霍光,食邑万七千户,车骑将军张世安食邑万户。此外,刘侯加封食邑共计十人。封侯计五人,赐爵关内侯计八人。这些人当中有霍光的儿子霍禹,以及霍光兄,霍去病的儿子霍云和霍山,几个女婿、外孙也陆续引进,这样霍氏便蟠据朝廷。此时,霍光向宣帝提出稽首归政,居家怀养。宣帝怎么也不同意,并令朝廷诸事都先经霍光知道,霍光也只好听从。
在大封赏赐爵的人群中也有大司农田延年。他被晋升封为阳成侯,可是这个人脾气不好,不谦虚谨慎,自认为是首昌废立大议的有大功人员。故在群臣中表现得趾高气扬,自鸣得意。哪知有怨家告他的状,说他办理昭帝丧事时谎报了雇事价值,侵吞公款至三千万钱。当由丞相蔡义受理这个案件,他衡量了一下法律应该逮捕入狱。田延年素来性高,他负气不肯就狱。说什么:“我位至封侯,尚有面目入狱!”恰恰正在这时候又有一个叫做严延年的大臣又指责田延年“手持兵器侵犯属车。”弄得田延年更加恨上加恨。他说:“这无非叫我速死么?我死也罢,何必多方逼我呢?”说着竟拔剑自杀。
在这以后又来了一个御中丞,他对严延年又有意见了,说他既知田延年有罪,如何纵令他犯法呢?也应当坐牢。听到这话,严延年也感到不好受,只好弃官不做,遁去他处了。因此两延年一死一遁了事,宣帝不好趋问,但凭霍光处理。
不久宣帝下诏,追崇汉武帝应该增建庙乐,令列侯二千石博士会议。群臣大多数都很拥护。独长信少府夏侯胜,驳议道:“孝武皇帝虽然征服了蛮夷,开拓了士宇,但伤亡了许多士卒。竭尽了许多财力,不论再增庙乐。”这数语说得出来,顿时会场舆论哗然,包括霍光在内同声指责夏侯胜不对,胜昂然道:“我意已定,死亦无悔了!”大众联合奏劾,说他毁谤先帝,罪法不道。独丞相长史黄霸也不肯署名,复被大众举劾与夏侯胜一同坐牢,宣帝乃依。
本始四年(前70),丞相蔡义病逝,由霍光谏举大鸿胪韦贤为丞相,封扶阳侯。大司农魏相为御史大夫,颖川大守赵广汉为京兆尹。宣帝举贤良方正。夏侯胜、黄霸得以出狱。胜且受命以谏大夫,黄霸出任扬州刺史。胜年已垂老,但平素盾朴,少文。宣帝称他为先生,并夸他正直,年至九十乃终。
地节元年(前69),朝政清平,国家无事。霍光辅政也显得轻松。鉴于国家刑狱尚是治积旧习,不免有些繁琐和苛刻,宣帝有志省刑宽律,得到了霍光的支持。特升水衡都尉于定国为廷尉,令他决狱持平。定国字曼倩,东海郯县人。父于公,曾官郡曹,他判案廉明,民无不服。郡人特为建立生祠,号为公祠。当于公退休后,便出现过这样一件事:东海郡有一孝妇,名叫周青,年轻守寡,又没有儿女。本来可以去出家改嫁。但是那周青不忍丈夫的母亲一人生活艰难,便决心留下来照顾其母。本来就家境贫困的,全靠周青纺织为养,老母甚觉得过意不去,劝令几次周青改嫁,免受冻饿,青决意要守节,老母转告邻居说:“我媳甚孝,耐苦忍劳,但我怜她无子守寡,又为我一人在世,不肯去出门。我岂可这样长期连累我媳么?”邻人总道他是口头常谈,不以为意。谁知那老母竟然自缢。反至周青不胜悲苦,周青有小姑也就是这老母的女儿。她已是早嫁了人,平时好搬弄是非。听见说老母自缢而死,竟向郯县中控告寡嫂,说她逼死老母。县官不分皂白,便将周青拘至,当堂质讯。青自然辩诬,偏县官疑是她抵赖,喝用严刑,周青因此自思诉告乏味,不若与老母同尽。乃随口妄供,即由县官谳成死罪,申详太守。太守批令如议。独于公在家得知此事,忙去找太守力争:“周青养老母十余年,节孝著名,断无杀母情事,请太守驳斥悬案,毋令冤含。”太守执意不从于公,于公无权无法可旋,只好手持案卷向府署恸哭一场。周青竟至枉死,冤气冲天。于公殁后,今有子于定国出掌吏事,超出公卿,既任廷尉,继承父志,肯定比以前张汤、杜固等酷吏行权执政宽勉清廉得多。大将军霍光亦很加倚重。
地节二年(前68年)三月,霍光老病侵寻,渐致危迫。宣帝躬自临问,见他疾喘交作,已近弥留,不禁潸然流涕,及御驾还宫。接阅光谢恩书说:“愿分国邑三千户,移封兄孙奉事都尉霍山,奉兄骠骑将军霍去病遗祀。”当下将原书发出,交丞相御史大夫酌议,即日拜霍光子霍禹为右将军,未几光卒。
宣帝与上官太后均亲礼吊奠。使大中大夫任宣持节护丧,中二千石以下官吏监治坟茔。特赐御用衣衾棺椁。出葬时候,用韫京车载运灵柩,命令京都及京郊各部队一体送葬,吊谥宣成侯。墓前置园邑二百家。派兵看守。尽如天子制度,风光了一代忠臣。
久埋霍家案
霍光专政,情尚可愿。谁知那光妻霍显却是一个淫悍泼妇。公然阴谋诡计,下毒宫闱。说将起来也是霍光治家不严,肇此祸阶。霍光原配东闾氏,只生一女,嫁与上官安为妻。东闾氏早殁。这个时候正在霍光门下做奴婢的霍显,见到霍妻身亡,亦在霍光面前狡猾异常,为光所爱,便纳为妻。几年以后生得子女数人。其中有个小女,名字叫做成君,尚未字人。满望宣帝登基好将成君纳入宫中做个现成皇后,偏宣帝硬要故妻许氏正位中宫,竟至霍显失望。因而,霍显满怀不平,即日思夜想,拟把那许后除去。怎奈一时不得方法,只好迁延过去。迟到本始三年(前71)元月许皇后怀孕已满,将要分娩,忽然身体不适,寝食不安。宣帝顾念患难夫妻,格外爱护,到处找医诊治。巧有掖庭户卫淳于赏妻单名为衍,粗通医理,便请了她来。这个女医衍尝往来于大将军家与霍显相识有年,现在入宫给皇后治病,其夫淳于赏心里便想,自己的地位不高,不如借此机会嘱妻在大将军霍光面前求请得个安池监官位。现正空着来个补缺不是正好吗?于是衍照着夫的意见去做,衍先与光妻霍显说白其事,想通过光妻传达与光,定能取得。果然光妻答应下来,因为这正好触着她的心事,她正要找一个人趁机谋杀许皇后呢,即引衍入室密语。特呼衍表示道:“少夫,你想我代夫谋升官缺,我亦烦你一件大事,你可依我否?”衍应声说:“夫人有命敢不敬从?”显笑着说:“大将军最爱小女成君。想使她及贵,固有劳少夫。”衍听着不解其意,便反问:“夫人的话是什么意思?”显将衍扯近一步,附耳与说:“妇女产育,关系生死,今皇后因娠得病,正好将她毒死,天子定要立过继后了,我小女成君方可册纳。少夫如肯为力,富贵与共幸勿推辞。”衍闻得显言,不禁失色,只好吱唔对答:“药需由众医配合,进服时需人先尝,此事恐难为力。”霍显见衍说出这等话来,便很不满意,但心想再一步逼迫,不怕她不为。于是对着衍发出冷笑说:“少夫若肯代谋,何至无法,现我家将军管辖天下,何人敢来多嘴,就使有缓急情事自当相救,决不相累。只怕少夫无意就难办了。”衍沉吟良久才说:“有隙可图自愿尽力。”显方落下心来,但又再三叮嘱,衍应命辞归,也不及告之乃夫,便私取了附子捣成粉末藏入衣袋,经往宫中去了。
许后监盆生下一女,顺利生产安然无恙。不过产后乏力,还须调理,经医生拟定了一个处方,用多味药合起来做成丸子用开水吞服。淳于赏的妻子衍竟钻了个空子,将附子取出掺加入了丸内。附子虽是有毒,本来可作药耳,并不是剧毒药内。但性热上升不宜产后。许后哪里知晓,拿到便吞。待致药性发作,顿时喘急起来。便问衍说:“我服了这丸药后,头觉岑岑,莫非丸中有毒不成?”衍勉强回答说:“丸中何至有毒。”一面说一面再请来医生诊治,经后来医生诊医后脉已经散乱,额上冷汗淋漓,也不识何因,才阅片刻许后两眼一翻呜呼归天。还幸微贱时已产一男,总算留得一线血脉。
许后告崩,宣帝亲自视殓,悲悼不已。有人递入奏章,里面写着皇后暴崩,看来这些医生下药有问题吧,应该从严拿究才是。宣帝当即批准。淳于衍私下出宫,报知霍显,显引衍入内,背人谢道,一时不便重酬,只好与订后约,衍告别归家。
衍刚入家门,便有捕吏到来,把她抓了起来。经问官审讯几次,衍抵死不肯承认。其他的医生并无情弊,自然同声呼冤。问官无法,只好将抓来的医生一股脑儿统统关进了监狱。霍显得知衍被拘讯,惊惶得不得了,俗话说得好:“急来抱佛脚。”那时只好告知霍光,自陈秘计,霍光听了不禁咋舌,责备显何不予先与他商量,显边哭边说:“木已成舟,悔亦无及,万望将军代为调护,不要使衍久系狱中,吐出真情,会累及我们全家。”霍光默然不答,暗思此事关系到大逆,若去自首,就使能保全一门,但那娇滴滴的爱妻,总须头颅落地,不如代为瞒住。打淳于衍等一体释放出狱,免及得祸,乃入朝谒见宣帝,对宣帝说皇后崩逝,当是命数注定,若是要加罪在诸医生身上,未免有伤皇帝的仁德。况诸医生也没有这般胆量,放毒中宫。宣帝是事都听得霍光所言,且此事经霍光这样一说,当然也不以为然了。遂传诏赦出诸医。衍更不例外,只是那许皇后便含冤莫白了。不过依礼治丧奉葬在南,谥为恭哀皇后。显见大狱已解,才得放心。密召衍至家,酬以金帛。后来且替她营造居屋,购置田宅婢仆,令衍享受荣华,衍竟尚未足,多次向显索取霍家钱财,却枉费了许多!
显知阴谋已就,便好为小女安排妆奁了。具备许多珠玉锦绣,眼巴巴地望她为后,只是一时无人关说,仍然无效,没奈何再请求霍光,纳女后宫。光也乐得进言,承蒙宣帝满口答应。就将成君装束停当载入宫中,所有衣饰奁具一并送入。从来少年无丑妇,况是相府娇娃,总有一些秀媚状态。宣帝年甫逾冠,正当好色年华,虽常追忆前妻,但看了这个如花似玉的佳人,怎能不情动神移。当下优礼相待,遂渐宠幸,过了一年竟将霍氏成君册为继后。霍夫人显果得如愿以偿,称心满意了!
先是许后起初微贱,虽贵不骄,平居衣服,俭仆无华,每五日必至长乐宫,朝见上官太后,亲自进食,谨修妇道。至霍光女为后,比起许后来就大不相同了。说什么上官太后谊属尊亲,上官太后是霍光的外孙女,论起母家还要呼霍后为姨母哩!
地节二年(前68),霍光病逝。越年宣帝因诸君未立,有碍国体,乃立许后所生子奭为皇太子。进封许后父许广汉为平恩侯。这样一来又怕霍后不平,便又只好推恩霍氏。封霍光孙中郎将霍云为冠阳侯。哪知霍氏虽得一门三侯,果然尚未足,第一个贪得无厌的人物又是霍光妻霍显,她自霍禹袭爵居然做了太夫人。她骄奢不法,任意妄为,她下令将霍光生前所筑茔制,进行特别的改建,不仅扩充了面积,还将三面增高,中间筑有神道,并有车道通接永巷。将所有老年婢妾全部赶到巷中叫她们看守祠墓,实在是幽禁在那里生活。
霍显自己则大修第宅,特制一种車,黄金为饰,锦绣为茵。并用五彩丝绞作长绳,捆住车身。令侍婢充当车夫,循环游行,逍遥快乐,日间借此自娱,夜间却未免寂寞,独引入役仆冯毁,与他交欢。毁素来狡慧,与王子方并为霍家奴,在这里充役也有几年了,霍光在世时,亦爱他俩人伶俐,令管理家常琐事。惟王子芳面貌不及冯毁,毁狡好如美妇,故绰号叫做子都。霍显系霍光的继室,当然年龄较轻,一双眉眼早已看中了冯毁,毁也知情识意,每乘霍光入宫值宿,即与显有偷寒送暖等情,霍光戴了一顶绿帽,尚全然不知。及光殁后彼此无禁无忌,乐得相偎相抱。霍禹、霍山也是淫纵得很,霍云尚在少年,整日里带领着门客,架鸾逐犬,不愿进宫廷问安和接受工作。经常称病请假,朝廷亦知他是欺骗,总是不敢举劾他。还有霍禹姨妹仗着母家势力,任意出入太后、皇后两宫。霍显越好横行,两宫往返自由。为此,种种放浪,免不得有人反对。
有魏相上书,由广汉呈入,宣帝其实也未尝不阴忌霍家的。只是因念在霍光的废立和辅佐旧功上,从而采取姑示包容的态度。及今揽到魏相的奏书,当然自无异言,应该下决心严肃对待这个问题了。于是他随即引相为给事中,然而霍显得知此事后,便召集了霍禹乃云山几个人,对他们说,“你们不思想,继承大将军的余业,整日里就知道贪玩偷安,今魏大夫人已为给事中,若使他人在魏大夫人面前讲我们家的闲言坏语,你们该怎么办?能顶得住吗?”禹与云、山还是不以为意。不几天霍氏的家奴与御史大夫家奴争吵,互相不肯让步,产生了龃龉。霍家的家奴恃蛮无理,竟捣入御史大夫府中汹汹辱骂。还是魏相得知出来劝解和陪礼,令家奴叩头谢罪,才得平息。距此时间不长,丞相韦贤老病复发要求回家休养。宣帝特赐车马送归就第。接着升魏相为丞相,御史大夫用了丙吉,两人同心夹辅,独霍显暗暗生惊。只恐得罪魏相。但是她对已经册立的太子奭,却是还要恨之入骨,认定太子奭:“是乃主微贱时所生,怎得立为太子?若使皇后生男,难道反受你压迫吗?你只能外出为王吧!”并且经常悄悄地入见皇后教她毒死太子。那霍后依着母命,怀着毒物,屡召太子赐食,准备钻空子下毒。偏宣帝早已防着,密嘱保姆,随时防侍,每当霍后与食,必经保姆先尝,累得霍后无从下手。宣帝还留心伺察,觉得霍后不喜欢太子,心中就产生了大疑。并回忆起从前许后与显之间互相相处的状况,莫非果由霍氏设计遣人下毒以致暴崩的么?且渐渐又听见宫内外也有人在三言二语地议论着,有毒案的流露现象,因此宣帝便与魏相密商,想出一种釜底抽薪的计策,逐渐地进行。
当时度辽将军范明友为未央宫卫尉,中郎将任胜为羽林监,还有长乐卫尉邓广汉,光禄大夫散骑都尉赵平,统是霍光的女婿,入掌兵权。光禄大夫给事中张朔系霍光的姊夫;中郎将王汉系光的孙婿。宣帝先徙范明友为光禄勋,任胜为安定太守,张朔为蜀郡太守,王汉为武威太守。复调邓广汉为少府,收还霍禹右将军印,阳尊为大司马,与乃父同一官衔。特命张安世为卫将军。所有两宫卫尉城门顿兵,北军入校尉尽归张安世节制,又将赵平的骑都尉印绶也一并缴回。但使为光禄大夫,另使许史两家子弟代为将军(许指许后史指史良娣即宣帝祖母)。
霍禹因兵权被夺,亲戚调徙,当然郁愤得很,便托疾不朝。大中大夫任宣,将去往视霍禹,探问他的病情。禹竟然张目道:“我有什么病症?只是心下不服!”宣故意又问为何因,禹呼宣帝为县官,信口讥许道:“县官非我家将军,怎得至此,今将军坟土未干就将我家流斥,反任许史子弟夺我印绶,究竟我家有什么大过呢?”任宣听他讲过以后,便劝解说:“大将军在日,系揽国权,生杀予夺,操诸掌握,就是家奴冯子都、王子方等亦受百官敬重,今却不能与以前并论了。许史为天子至亲,应该贵显,愿大司马不可介怀!”禹默然不答,宣自辞去。
越数日,禹已假满没奈何入朝视事。这个时候朝廷上下纠劾霍家的话常有所闻了。霍禹、山、云无从拦阻。悉得日夜不安,只好转告霍显。显勃然道:“这想是魏丞相暗中唆使要灭我家,难道他无罪过么?”山答道:“丞相生平廉政,却是无罪,我家兄弟诸婿行为不谨,容易受谤,最可怪的是,都中舆论说我家毒死许皇后,究竟此说从何而来?”霍显不禁起坐,引霍禹至内室,具述淳于衍下毒实情,霍禹不觉大惊,霍显也觉愧悔,把一张打饰的脸争得或红或青。霍显心虚情怯,悔惧交并,霍禹对显说:“既有此事,怪不得县官斥遂诸婿夺我兵权,若认真查究起来,必有大罚,奈何奈何?”山、云急得没有主意。还是禹较大胆气较粗,自思一不做二不休,将错就错,索性把皇帝废去,方可免患。时有门客石复告之:“近观天文至仆奉车都尉当灾!”山正为奉车都尉。亦其他兄弟也不免祸灾,正想罢手。又有霍云舅李毫好友叫做张赦来到。云亦与交好,当即迎入由云说出隐情,赦即替他设策道:“今丞相与平恩侯擅自用事,可请太夫人上书上官太后诛此两人,翦去宫廷羽翼,天子自然势孤。但教上官太后一诏,便好废去。”霍云欣然受教。不意霍家的阴谋废帝划策竟被泄露了。情况是这样的:霍氏家中的马夫经略听见张赦的计谋,在夜间自言自语地私议起来,正好长安亭长张章与马夫相识,因得无聊,前来探望马夫。当晚马夫便把他留下来住宿。马夫见张章睡着了,便独自议论起来,其实张章是佯作睡觉的。却侧耳在听那马夫密谈,待至马夫说完,便不禁暗喜。想即借此出头,希图富贵。朦胧半晌已报鸡鸣。本来张章粗通文墨,至此醒来,又打定腹稿,一至天明即起床与霍山的马夫作别,自去写好一书,竟向朝廷呈入。由中书令取入亲自批览,至看到张章的书后,就发廷尉查办,廷尉使执金吾首先往捕张赦、石复等人,接着宣帝下令止捕,即暂时还是不要惊动他为好。
霍氏知阴谋被泄,越觉惊慌。霍山等先后走到一齐讨论说:“我们原来的计划不能实现了,县官得到我们的行动方案后,他会控制太后的。所以通过太后来废宣帝的事不用再提了。现在我们已被朝廷嫌疑,且有毒死许后一案在逼。一旦两案具发我们必致族诛了,今不如先发制人较为得计。”因此首先使诸女各级夫婿劝他一同起事,各婿家也恐连坐表示情愿如约。这时又有消息传来说霍云的舅舅李毫因与诸侯王私相往来,而得罪朝廷被拘,寻与霍氏相连。因此又有诏令霍云霍山免官就第。至此霍氏越致失势,只有霍禹一人尚入朝力事。百官对着霍禹已不像以前那样敬礼,并且被宣帝当面责问说霍家女入谒长信宫何故无礼,霍家奴冯子都等何故不法。问得霍禹头汗直淋,勉强免冠谢罪了退朝回来,告知霍显以下等人,胆小的都吓得发抖,胆大的越激动邪心。霍显忐忑不安,夜间梦见霍光对她说:“你知道儿子被捕了么?”霍禹也梦听见车马声前来拿人。母子清晨起床就互述梦境,并绵担忧,还是种种怪异不可究洁。
地节四年(前66)春月,宣帝求得外祖母王媪及母舅无故与武,当即称王媪为博平君,封无故为平昌侯,武为昌乐侯。许史以外又多了王门贵戚,顿时使得霍家人的相貌和表情都非常难看了。日夜烦愁的霍山独怨恨魏相在其中搞鬼。霍禹和霍云却不同意他的说法。因此得另设一计:要使上官太后邀请博平君王媪并召入丞相魏相和平恩侯许广汉等。令范明友、邓广汉引兵突入承刺处斩,趁势废去宣帝,立霍禹为天子。这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措施,计议已定,但尚未举行,可是宣帝已颁出诏令,霍云为玄菟,太守任宣为代郡太守,接连又发觉霍山过恶,系是擅写私书应该坐罪。这不如意的事情纷纷来至。霍显只好首先替霍山解免,愿献城西第宅,并马千匹,为山赎罪。此书缮成已托人带入朝廷,但尚未报告。那知,张章又探得霍禹等逆谋杀相废主,便往告期间(官名)董忠。忠转告左曹扬恽,恽又转达侍中金安上,金安上系前亲骑将军金日从子。方得宣帝主宠。固立即奏报了宣帝,且与侍中史高同时献议,请禁霍氏家族出入宫廷。侍中金赏为日碑次子,曾娶霍光女为妻,一闻此信,慌忙入奏愿与霍女离婚。
宣帝不然再容,当即派吏四出,凡霍氏家族亲戚一体拿办。范明友先得闻风,驰至霍山、云家内报知祸事。山、云一听魂胆飞扬,正在设法摆布,便又有家奴抢入道:“太夫人第宅已被吏役围住了!”山知不能免,取毒先服,云与明友次第服下,待至捕役到门,已经毒发薨命,唯搜得妻妾子弟上枷牵去,那霍显母子未得预闻,竟被拘至狱中,讯出真情,禹受腰斩,显亦遭诛。所有霍氏诸女及女婿、子婿悉数处死。甚至近亲疏亲戚辗转连坐诛夭不下千家。霍氏家奴冯子都、王子方等当然也做了刀下鬼。惟金贵已经去妻幸免株连。霍后坐此也被废,徙居胜后宫。金安上等告逆有功,俱待加封。安上封都成侯,杨恽受封平通侯,董忠封高昌侯,张章封傅成侯,侍中父高也得受封乐陵侯。
关于霍氏家族阴谋行径早在本始年间就有茂陵人徐福觉察而上书宣帝。而宣帝视为平凡。致三次上书,宣帝也只不过批发“闻知”二字。至今霍家果验得祸灭族,朝廷于有功人员予以厚赏,独无徐福。有人为之不平,还代为上书。宣帝览书阅后,但令左右取帛十匹颁赐徐福,后来总算召福为郎。
当时朝廷上下众所周知,霍氏祸胎起自本始二年,结于地节四年,历时七年之久,其实宣帝早已阴蓄猜疑,只是一时不好下手,所以逆一发,便令灭族。
但霍光辅政廿余年,尽忠汉室。宣帝得立,虽由丙吉倡议,终究由霍光决定方才迎入,前必为顾命大臣,后为定策元勋,介义私情,两端兼尽。只是那悍妻骄子,而不善训动,弑后一案隐忍不发,这是霍光一大错。
宣帝隐忌霍光,诉早令归政。或待至霍后不使霍子弟蟠踞朝廷,或放至都外侍奉朝请也是隐抑霍光,使子弟们无从谋逆,霍显心也不那么雄壮,何况徐福早就提醒过。为何导致始则滥赏,后来则滥刑连坐千家,血流都市的结局。使之扬名全国尽忠辅汉的霍光却落得个绝代无人继祀的下场。甚至连一相拥相偎的霍后,也废锢冷宫,尚不能容。过了十有二年复将她逐锢弓林馆,迫令自杀,这也是宣帝处置失策,残到寡恩。
宣帝既诛灭霍家,并牵连了好多人,后来至昭帝庙行秋季祭礼。行至途中,前驱骑士有佩剑出鞘坠地插泥怪象。推卜是有兵谋窃发,到了庙中,果然查获刺客“任章”是前大中大夫任宣子。宣因霍案株死,其子章当时逃跑未获,现来报仇。宣帝幸得免不测。
追寻幼时养育恩
自霍光谢世,霍显罪行败露至霍氏诛灭后,宣帝勤政息民,课吏求治。最信任的大员一是卫将军张安世,一是丞相魏相。霍氏诛灭,魏相参议有功,张安世小心谨慎,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违背朝廷意志,他没有参与计谋霍氏,且有孙女名字叫做敬的是霍氏的亲戚,至霍氏诛族安世恐到连坐,尚局促不安,累得额颜憔悴,身体衰弱。这一情形宣帝得知后,特下诏赦免安世的女孙,免致株连安世才放心。
张贺时已病故,宣帝追怀旧惠,问及安世,才知道张贺儿子亦亡,只遗下孤孙年甫六岁,取名为霸。张贺在世时尝将安世季男彭祖养为嗣子。彭祖曾与同熟读书,因此宣帝询明底细,先封彭祖为关内侯。安世入朝因辞。宣帝说我只为着掖庭令,与将军无关。安世才告退。宣帝又欲追封张贺为恩德侯,并置守家二百家。张安世又表示要辞去对其兄的追封,并且请求减去守冢的册户,宣帝总算依议,亲定守冢地点。
过了一段时间,宣帝的余怀尚未忘去,他还自思不足报德。便于次年硬是下诏赐封张贺为阳都侯,令关内侯彭祖袭爵。拜张贺孙张霸为车骑中郎将,赐爵关内侯,食邑三百户。张霸年幼体弱,虽予禄秩,但不使任事。张安世因为父子封侯,名位太高,所以他又将辞去奉禄。张安世持身节俭,妻虽贵显,还常自己纺织,绩累粗穿,积钱数有上百万。家童有七百人,但皆安排他们经营农工商,从事各种产业。张安世富孚胜过霍氏。不过张安世约束子弟格外严格,终得传遗数世,不致速亡。
且说御史大夫丙吉,本来就是与张贺同时保护着宣帝。论起当时的德惠,张贺还不及丙吉。只因吉为人深厚,绝口不念前恩。宣帝自幼出狱尚是在无知识,这一段时间应记及养生的张贺。但是真正救死的还算是丙吉,当时有一女子名字叫做一个“侧”字,是一个掖庭宫婢,抱养过宣帝。后来嫁了一民夫,宣帝登基后,她的丈夫曾上书自谏前功。但宣帝全然忘记,头脑里没有一点印象,故交掖庭查证。经查讯后得知当时的情况,只有御史大夫丙吉才清楚,掖庭令只好带“则”到丙吉处验明。丙吉见到“则”后面貌尚然相识,但说起前事时,便指责“则”事诚不虚,尚对宣帝保养不谨,经常受到他(吉)的督责,今天怎么能够称得上自己有功呢?真正养护宣帝有功的还算一个姓胡的渭城人和一个姓赵的淮阳人。掖庭令乃转告宣帝,宣帝再召问丙吉,吉才谦叙述胡赵两妇保养宣帝的情状,当下传诏至渭城、淮阳之禄。结果两妇均已俱亡,只有子孙尚存,也得蒙厚赏。“则”虽未及两妇辛勤,总觉得前有微劳,也特赐钱十万,豁免掖庭差役,并将“则”召入细问,“则”将丙吉以前照顾宣帝事一一表白。宣帝方知丙吉有大恩,待“则”回去后,宣帝封丙吉为博阳侯,食邑千三百户。并将许史两家子弟,如史曾、史去(史恭子)、许舜、许延等(广汉弟)曾与宣帝关系亲旧一体封侯。就是少时朋友及郡中曾充工役的人也是各给官禄田宅、财物,以谢前恩。
第二次继后的册立
霍后因霍家案被废昭台宫,之后为了立后问题几踌躇了许久。当时后宫妃嫔共有数人得宠,第一个要数张氏生子名钦,次为卫氏生子名吕,又次为公孙氏,生子名宇,另外还有华氏,但生一女。宣帝本想立张氏为继后,但转思有儿子,若怀私意便与霍氏无二,现太子奭恐又难保,想来想去还是下了个决心,择一无子的宫妃使登后位,拣来拣去还是长陵王奉先的女儿合适。她入宫有年,并已拜婕妤,可令她作为继后,并代替母亲以养太子。
奉先女十余岁时,颇具三分姿色,只生就一个怪命,说来也是好笑。她许字了二三家人家,往往克死未婚夫。到了宣帝嗣诈,此女还是没有许字于人。宣帝听说便命人把她召入后宫,立命侍寝。赐过几番雨露,王女幸得承恩,宣帝却也安然无恙。后来霍氏进宫,张婕妤又复继入,不过宣帝还未忘记。仍命王女为婕妤,得同样享受禄秩。王女心已知足,安处深宫,一点儿没有怨言。膝下也无子女,至此竟由宣帝选就册立为继后,并把太子奭交付了她,嘱令抚养。张婕妤等都论为异事引作美谈。唯王女虽得为后,仍不见宣帝宠遇。且情性甚是温和,与任何人毫不争夕,所以张婕妤等仍得相安,由她挂个虚名罢了。
就这把立后的问题妥善地解决了。是时为宣帝九年,改元二次,曾于八年底又改次年为元康元年。当时内外百隙依着惯例,说了好多好话,表示庆贺,宣帝又颁诏大赦,省刑减赋。当时还有吏民上书,说宣帝的名字有犯讳得罪,因此,宣帝借着改元赦民的机遇,特将原名“病己”改为“询”。并声明在此以前不管任何吏民触讳了皇上都赦免之!
良吏迭出
宣帝执政有年,他越来越重视人才。他力求励精图治,坚持每阅五日开一大会,凡丞相以下诸官都得参加。有利议兴,有害议革。坚持这么一个原则,对朝廷上下郡县军民各级各类官吏,凡有条件时都要亲自召问,有成绩表扬,有缺点指责改正。他常对左右说:如何来判断社会安宁,庶民升平呢,就是看田(厂)里劳动的人民有无怨恨声,全靠政平讼理,得人而治。朕想:国家大本,系诸民生,民生六大要索系诸二千石(高\中层干部),二千石若不得人,怎能佐朕治国呢?有胶东相王成颇有循声,闻他召集流民,约有八万余口,宣帝即下诏褒扬,称为劳来不念,赐爵关内侯。这是宣帝赏循吏的第一遭。后来王成病死,有人说他浮报户口,不情不实。宣帝亦未尝追问。看来只要你领导有才,群众得到实惠,都称赞你在那里做官做得好,中央或者是上级就应该玺书勉励,于是天下闻风循吏辈出。
不久,宣帝进北海太守朱邑为大司农,勃海太守龚遂为水衡都尉,东海太守尹翁归为右扶风,颖川太守黄霸,胶东相张敞先后为京兆尹。
朱邑字仲卿庐江人氏,少为桐乡啬夫,廉平不苛,吏民悦服,调任北海太守政绩卓著,推为治行第一。宣帝乃提升他为大司农。朱邑情性淳厚,待人以德。惟遇人嘱托私情,独峻拒不允,即有不少人经常送些东西或钱财,朱邑总是拒绝,不允许对方这样做,那怕是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接受了别人东西或钱财,以及朝廷所赐的奉禄,经常一概拿出来分给部下及亲朋,或普通百姓,做到自家无敛财,自己的生活却很俭约。入任大司农五年得病不起,遗言嘱子说:“我尝为桐乡吏,民皆爱我,后世子孙向我致祭,恐反不如桐乡百姓,你宜将我遗骨往葬桐乡,休得有违。”不久即逝,子遵命奉葬桐乡西部,百姓果为起冢,立祠祭祀不绝。
龚遂字少卿籍隶平阳。前坐昌邑事,枉受髨刑,罚为城旦,至宣帝即位以后,正当是渤海一带遭灾,人民饥饿,盗贼蜂起时期,郡守以下,多人到治都不能制服。由丞相、御史大夫推荐将龚遂调令出守渤海,在赴任前宣帝召其入见,遂年逾七十,体态龙钟,身材本来矮小,尤觉得曲背驼腰。宣帝瞧着却感到失望,但又已经召至,不得不开口问道:“渤海荒乱,你有这样的能力去为我治理吗?你将采取什么工作方法呢?如何去处置这些盗贼呢?”一连串提出了几个问号。龚遂徐徐答说道:“渤海地方隔京城很远,那里的人民不了解朝廷的政策,遇到了天灾人祸,没有很好的官员去安慰疏导,使之人民的生活没有个安逸的环境,没有个向往的希望。只要解决了上述几个方面的问题,人们自然会听政府的话不去犯法,盗抢做贼哩!今天陛下俯问及臣,竟欲使臣往剿呢,还是使臣往抚哩?”宣帝回答说:“朕今选用良材,愿欲要你去抚慰人民,并非一意去剿。”遂又答道:“臣闻治乱民如解乱绳,不应过急,须徐徐清理,方可治平。陛下既有意抚民使臣前去,臣愿与丞相御史说明白,得臣一切便宜行事,方可有成!”宣帝点首表示允诺,并赐遂黄金百斤,今即为渤海太守。遂叩谢出。草草整装乘驿入渤海境。郡吏发兵往迎,龚遂一概遣退,所经过的县属都拒绝接送对操持田器的百姓,尽为良民,所有不得过问。不过高度警惕盗贼泛滥,真正的所有的盗贼听到或看到龚遂的政令严明,所治有方,闻风解散。龚遂单车进府,开仓发禀,赈灾济民,并对所有政府的所辖官吏进行一次严格的整顿。去暴留民,人民大悦,情愿安居乐业,不愿轻身试法。才越三四年,狱讼止息,吏民融洽,人民富饶,宣帝嘉龚遂政绩超人,遣使召归。龚遂奉命登程,吏民奉送出境望车泣别。回到长安,宣帝亲自接见,赞扬他的功绩,因龚遂年纪已老不能进任公卿,只好乃命为水衡都尉,未几龚遂病殁,也是一位考忠的循吏。
尹翁归字子况,世居平阳,迁住杜陵,少年丧父,依叔为生,弱冠后充当狱吏,晓习文法,又喜击剑,人莫敢当。当时田延年为河东太守时,巡行至平阳,召见地方官吏,令文吏在东,武吏在西,翁归时亦在列,独伏不肯起,抗声说道:“翁归文武兼备,愿听出题答策!”左右都目为不逊。田延年也暗暗称奇,令他起立,答辩数问,回对如流。延年对吏事说带回府舍,令他献计献策。他发表了大量言论,对正者要怎样兴,对逆者要怎样导,遍遍是理。延年大加器重。就叫他在郡府里当行吏尉。后来田延年内调,翁归朝廷亦任命为都内令,并拜为东海太守。
廷尉于定国系东海人。翁归奉命出守不能不向他辞行,乘便问及东海民风。定国有邑子两人想托翁归带去,作为培养锻炼,那知互谈多时,竟难出口,只好送他出门。返回室来对邑子道:“他是当今贤吏,不便以私相托,我所以不好启齿呢!”邑子虽然失望也觉得情真语实,只好罢休。那翁归到了东海,悉心查访,凡吏民贤否,及地方豪猾一一载入籍中,然后巡至各县,按籍赏罚,善必功,恶必惩。有郯县土豪许仲孙,武断乡曲,称霸一方,历届太守屡缉不获翁归来督捕吏,将他拘住,认出种种罪恶,立命处死。至此民皆畏法,不敢为非。东海地方遂得大治。宣帝又调翁归为右扶风,翁归莅任,仍照东海办法,且访用廉平吏人,优礼接待,详细询问民间利害。闻有土豪败类,立命县吏拘拿,所至必获,惩罪如律,因此扶风又治益,可称翁归为三辅中的第一贤能。
还有黄霸出任扬州刺史,察吏安民,连续三年,朝廷考察都是政绩卓著。因又诏调任为颖川太守,特赐车中高盖,以示表扬。黄霸到了颖川,向群众宣传朝廷的赞美与表彰,使邮亭乡官,各守本职做好工作,乡内不论大小事情,霸都基本掌握,酌情处理。全郡吏民都奉黄霸为神明,境内奸猾,闻风趋避,盗贼日少,狱讼渐稀。
京兆尹一职工作繁重,责任重大,一般人比较难以胜任。自从广汉死后调入彭城太守接任,不到数月,便至溺职罢官,朝廷乃又将颖川太守黄霸调任。黄霸原是一个好官,此次来调赴任,本来心尝勤求民稳,小心办公,谁知那都中贵豪从旁边洞察钻空子插嘴说什么一不应该募民修筑驰道。特别是说未经过请示批准属擅自主张;二是发骑士诣北军,马不敷坐。这两事俱该贬秩、撤职。还亏宣帝知霸廉惠不忍夺职。乃使霸复回原职。京兆尹一职又只好改选他人补缺。仅一年时间调好几个官吏终难承职。后来选得胶东相张敞担任京兆尹才能称职,未出其他大错,尚连任了数年。
张敞字子高平阳人氏,徙居在平陵,由甘泉仓长调任太仆丞。昌邑王刘贺迎入京师欲奉嗣后帝时,滥用许多私人进京随送,当时张敞就切谏不从,至贺废去后,他的谏书还存在,被宣帝看见了,故特提拔张敞为大中大夫,不久又调任为山阴太守,深受当地人民好评。山阴本昌邑旧封境内,昌邑王刘贺废,国除为山阳郡。此地本来就是人烟稀少,并非难治,只是刘贺反居此地。宣帝尚恐他有变动,特令张敞暗中监守,不准他闹事。张敞常派人去侦察,有时还亲自去审讯,看见刘贺身长体瘠,病瘘难行,穿短衣戴武冠头插笔,手中持筒,蹒跚出来,邀敞坐谈,敞用言探察,故意说道:“此地枭鸟甚多,”贺应声道:“我前至长安,不闻枭声,今回到此地,又常听到枭声了。”敞听他随口又搭,毫无别意,就不复再问。但将贺妻妾子女按籍点验,轮到贺女持辔,贺忽然跪下,敞尚扶贺起来,问何原因?贺答道:“持辔生母就是严长孙的女儿。”说完两语,又无他言。严长孙就是严延年。前因劾奏霍光得罪遁去,及霍光族灭,宣帝忙起田延年,复征为何南太守。贺妻为严延年女,名叫罗纣,他把妻族说明,想是恐敞抄没子女,故请求从宽。敞并无此意,所以好言抚慰,查验已毕,共计贺妻妾十六人,子十一人,女十一人。此外奴婢财物却是寥寥无几,并无什么私蓄,料知贺是沉迷酒色、体发病狂的人,不必虑及意外情事。因此,辞别回署。将情况向朝廷作出如实汇报。
宣帝得到张敞的汇报情况后,方可认为刘贺不足为忧。下诏封刘贺为海昏侯,食邑四千户。海昏地属豫章郡,在邑东西,贺奉诏移居后,昏愚如故。侍中全安,上奏告知宣帝,斥刘贺荒废无道。不宜使奉宗庙,宣帝乃让刘贺得食租税,不准参与朝廷典礼。不久扬州刺史柯又复奏刘贺有异志,与故大守卒史,孙万世交通。万世怪咎刘贺当时不杀大将军霍光,老老实实地听从人家说,缴夺了玺绶,这样做实属失策,且劝刘贺应谋取予章王。在孙万世的煽动之下,刘贺亦是感到后悔前误。竟欲自立为王。宣帝看完情况反映后,将原奏交给有司,心中已知刘贺无能为力,起不了事。所以有司复奏请即逮捕,宣帝便下诏不屑究治,只削夺贺邑三千户,刘贺自从得到此诏以后,也感到忧愁整日里不出门,往往驾舟淳江至赣水口愤慨而还,未几刘贺即病死。
刘贺死时,张敞已经调任胶东。胶东为景帝子刘寄封上,传至曾孙刘音,年少不管事,音母王氏,专喜游猎,政务放松。张敞见了此种情况,便上书朝廷,自请去治理。宣帝乃同意了张敞的意见,调敞为胶东相,赐金三千斤。敞入朝辞行,一经到任,便悬示告知,国民和各级官吏表现好的表扬奖赏。盗贼如自相捕斩,概免去以前的过错,不追究。吏役捕盗有功,俱得升官,言出法随,果然盗贼屏息,吏民相安。张敞复谏止王太后游猎,太后却也听从,为此,种种政绩自然得达主知。
可巧京兆尹屡不称职,所以宣帝下诏又调张敞进京为京兆尹。张敞回京任职,又听得境内偷盗甚多,为民所苦,他就私行察访,查出盗首数入统是装着一副为民办事的样子。乡民不知为盗首,反称他是忠厚长者,经敞一一察觉,不动声色,故遣人分头召至将他们所犯的盗罪一一整理公布,他们才大惊失色,不得不承认。张敞微笑道:“你们不要恐慌,若能改过自新,把全部窃盗尽行拿下,便可赎罪。”诸盗叩头说:“愿尊明令!不过今日蒙召到来,必为群窃所疑,故请仍为官方可如约。”张敞听了表示同意依照他们的意见办,悉令补充吏职,诸盗便拟定了一个计策,告诉张敞,张敞也依了他们。
诸盗既得为吏,在家设宴,遍邀群盗入饮,盗不知是计,一齐趋集,到席饮酒,大众喝得酩酊大醉,方才辞出。哪知方走至门边,即被捕役拘住,好似顺手牵羊,无一漏网。从前树汉成绩亦佳,只是方法上一体从严,张敞却严中有宽。
当时太子太傅疏广与少傅疏爱是两叔侄关系,并为太子师傅,很受人赞。广字仲翁。爱字公子。家居三陵,并通经术,叔以博士身份聘请;侄以贤良应选。当时太子奭年尚幼弱,平恩侯许广汉为太子外祖父。他对宣帝说要请他弟弟许舜来监护太子家事。宣帝听后找到疏广,听取他的意见。疏广说:“太子为国家储君,关系甚重,陛下应识,慎奉师友,特别是以辅助太子的身边情,不宜专亲外家,况太子的仆人已经具备。又叫一个许舜进来监护,恐怕会养成储君的不良品德。”宣帝应声称善。待许广汉退出便转告丞相魏相,魏相也赞同疏广的意见,并独说广有先见,自己感到惭愧。至此宣帝越是器重疏广,屡加赏赐。太子入宫朝谒,疏广为前导,疏爱为后随。一前一后随时校正各种礼仪以及各方知识。叔侄在职五年,太子奭已经十二岁了,得通《论语》、《孝经》,疏广对太子说:“我听说过知足的人不辱,知止的人不会贻误事情。”两疏叔侄把太子教养得学问品德都很优良,功成身退。于是叔侄即想同归故里,终享天年。宣帝不舍让去,广与爱联名上奏,只好因病乞假,宣帝各给假三月,期满回朝,又自复称病笃,乞赐放归。宣帝才不得已准奏,加赐黄金二十斤。太子奭独赠金五十斤,少与爱受金拜谢,整装出都。盈廷云卿并故人邑子俱至东都门外,设宴饯行。两疏连翻受饮后谢别自去。回到家里后又教育子女要勤俭好学,品性优良做人,两疏又深受家乡人民的尊敬,至先后因病考终。
二疏去后,卫将军大司马张安世相继病逝。许史王三家子弟,俱因外亲得宠更选升官。谏大夫王吉恐将来为后患,已有些含忍不住,并且宣帝政躬清暇,也想仿行武帝,幸甘泉郊泰畴,祀后士祠,听信方士讹言,王吉乃缮书进谏:请宣帝明求选贤,毋用私戚,去奢尚俭,毋尚淫邪。语言切中时弊,偏宣帝认为不算大事留中不报,王吉即谢病告归,退居琅琊故里僦屋居住。邻有枣树,有枝披垂吉家院内。吉妻趁便摘枣给王吉食吉以为买的,吃了几颗,后知道是偷摘邻居的,不禁怒起,竟与离婚。东邻主人,听到说王吉休妻只是为了区区枣儿惹出这般事来,便把那枣树砍掉了。并请了许多人一齐去劝解王吉与妻复婚,在众人的劝说下才依众议仍得夫妻团圆。
再说宣帝不从王吉谏,用戚过重和仿武帝,游祀土祠事,是因为听了益州刺史王襄举荐的那个蜀人王褒鼓吹迷信鬼神。后来王褒说益州有金马碧鸡二宝,宣帝令其召来,王褒不得不去,可是行至路途,王褒得病死亡,二宝未招。再深入调查,其实没有二宝,即是两山名,因形而得名,并报国宝。王褒求宝冒暑气一命呜呼,宣帝也渐悟方士谎言,才不信鬼神了。
时为五凤元年〈前57年〉丞相魏相病逝。御史大夫丙吉升为丞相,肖望之进为御史大夫。宣帝因肖望之精通经术故格外尊重他。望之表字长倩,兰陵人,少时饱读经书,向夏侯胜学习,当时由口试入选,初为谏大夫,己而出任牧守,左冯翊,大鸿胪,素有清名。后来因为望之自恃才高,常戏弄丞相丙吉,吉已年老,不愿以较。肖望之心尚未足,又奏称民穷多盗,咎在三公失职,语意是隐斥丙吉。宣帝已知肖望之心怀丙吉不满,便使侍中金安去诘问肖望之,望之免冠对答,语多吱唔。又有丞相司直毓延寿,乘隙揭发肖望之私事。宣帝把肖望之的官降为太子太傅,是时杜延年因原是霍光旧吏。霍光死,其家属反,被诛。杜有牵连受贬。数月后又启用为北地太守,工作有成绩。故征回京任御史大夫。三年后老病复发,要求返故乡。宣帝赐黄金百斤,后病殁家中。黄霸又得应召入京,代为御史大夫。才越一年,丞相丙吉老病复发,竟致殁世。黄霸代为丞相。黄霸原来任郡守时很受群众好评。调任为相时已晋封为建成侯。任职五年幸得考终。霸病殁后,由于定国任御史大夫,不久又代黄霸的丞相位,御史大夫用了陈万年,是时为甘露三年(前51),正当匈奴国呼韩邪单于附汉请朝,要来朝廷作客,宣帝召集公卿大臣会议,讨论如何接待的问题。丞相以下都认为以诸侯王待遇接待,位在诸侯王之下。独太子太傅肖望之说应待以客礼,位在诸侯王上。宣帝有意怀柔,特从肖望之所言,至甘泉宫接待,单于谢恩退出后,又由宣帝指派官员陪同单于往长平,留他食宿。翌日宣帝又亲至长平,呼韩邪上前接驾。此外,如蛮夷降王亦来拜见,欢迎宣帝的队伍由长平坂至渭桥络绎不绝,并一路高呼万岁。呼韩单于留居月余,才遣令还塞,乃命卫尉董忠第率万骑护送出境,西域各国闻得匈奴附汉,自然震慑汉威,对待汉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