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重庆！

第十四章大隧道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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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皎洁的月光照在地上一地的清凉，大轰炸晚上不来了，晚饭过后人们都走上街头，缓解屈身于防空洞的压抑。有的还三三两两摆起了麻将，吆五喝六地娱乐轻松一下。

　　中统办公大楼一片欢声笑语。徐曾正在召开庆功大会，庆祝磁器口收网行动和南山伏击行动的成功，还说要给观音山和贺子山记一大功。大楼门口车水马龙，而里面则是觥筹交错，杯弓蛇影。

　　各国的驻陪都重庆的使馆嘉宾都有来贺的，在陪都重庆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在应邀之列，贺子山和观音山是主角，晚宴自然也不会缺席。

　　通过这一次的协同行动，贺子山和观音山两人相互都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在宴席上，贺子山担忧地提醒观音山道，南山的行动是日本土肥原特工“竹机关”总部级别的活动，根本不可能是汪伪情报系统层面的行动，也许现在庆功还太早了一点。

　　观音山盯着贺子山的眼睛说：“现在，我看到你的眼睛就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当叛徒，我实话告诉你，我还是怀疑你是共产党人！”

　　贺子山默然良久，再抬头看着观音山，幽幽说道：“大敌当前，国难当头，难道我俩非要争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无论如何，我们都同是中国人啊！”

　　观音山看着贺子山诚挚的神情，良久默然，提起酒瓶，给贺子山斟满一杯酒，接着又给自己斟满酒，举起酒杯道：“来，子山兄，我们喝一杯！

　　老张带着情妇芳子来了，芳子着装华丽，全场惊艳。

　　其实，观音山心里老早就在怀疑老张，故找了一个时机过去和老张搭讪。观音山与老张闲聊，故意打草惊蛇，说我根本不相信贺子山，在这次磁器口行动中打死了一个档案馆的小公务员，就是贺子山的表弟，叫作闵加林！老张，我准备安个罪名整死贺子山，你觉得如何？

　　老张是何等老奸巨猾的人，听观音山这样一说，连忙附和道：“就是，就是！还有不少人传言他和徐老板的女人程依依不清不楚，我和徐老板是多年的老同学我都没有打这个小报告。唉，不过我这个人是老好人当惯了的，也就算了！”但是老张心理已经开始惊慌，知道有人在查闵加林，他暗自加快了逃跑的安排。

　　随着闵加林的死，闵加林的地图来源也成为一个谜，为了追查闵加林接头的日本特务机关，徐曾成立专门调查组，一方面查特务，一方面查内奸。

　　“竹机关”核心成员之一芳子对闵加林卖给他们两组数据是假情报很是恼火，决定收拾狡猾的中国人。

　　铁疙瘩说闵加林已经死了，你们怎么收拾他。

　　南宫燕冷笑道，说还有柳扇子活着呢！闵加林欠的债，就该让柳扇子来偿还。哼，柳扇子是贺子山的女人，此举还可以牵制贺子山。

　　铁疙瘩闻言，惊出一身冷汗。

　　这天，观音山找到柳扇子，问闵加林和哪些日本人有往来。柳扇子知道观音山是中统资深特工，一方面想到自己丈夫贺子山的安全，一方面又觉得事关重大，决定虚与委蛇。柳扇子说她心里一直怀疑红极一时的交际花芳子，但是没有发现过闵加林和芳子直接接触的证据；另外一个就是南宫燕，但是据说芳子和南宫燕都是东北逃难来的难民，她不相信她们是日本人。这样一来，柳扇子就没有提供闵加林和南宫燕接触的细致线索。观音山从柳扇子这里所获不多，又将怀疑对象指向贺子山。

　　而南宫燕已经心生毒计，她指令铁疙瘩协助绑架柳扇子和贺希望，借以牵制贺子山。

　　铁疙瘩迫于南宫燕的威逼利诱，轻易就绑架了贺希望。柳扇子回家后，发现贺希望失踪，只在饭桌上发现了一张纸条，让她带着一百个大洋去朝天门码头的一家仓库取人。柳扇子先以为是一般的亡命之徒绑架小孩勒索钱财，就取了一百大洋去朝天门码头仓库取人。

　　柳扇子来到纸条上指定的那家仓库，见贺希望是被铁疙瘩所绑架，就愤怒地质问铁疙瘩为什么这么做。铁疙瘩私下里并不想曾经有恩于他的柳扇子出事，就想说服柳扇子加入他们的组织，从贺子山哪里窃取中统情报，再卖给日本人。柳扇子坚决不干。铁疙瘩就以贺希望威胁，说如果不答应，就不放掉贺希望，还要杀掉贺希望。这时，两名日本特工冲出，一下又抓住柳扇子绑了起来。柳扇子破口大骂铁疙瘩的卖国汉奸之举，说他铁疙瘩做了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一定不得好死。铁疙瘩听了这些话，猛然回想起闵加林的下场，一时之间觉得心惊肉跳。

　　几天之后，耿叔给贺子山传来讯息，说柳扇子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贺希望。贺子山心急如焚，他十分担心柳扇子和贺希望的安危。贺子山带领几名特工找到柳扇子的住处，也发现了铁疙瘩先前绑架贺希望时留给柳扇子的纸条。

　　贺子山怒不可遏，立即派几名特工去寻找铁疙瘩。要特工们绑了铁疙瘩来见他。几名特工们立即行动，不出两个时辰，就在朝天门一家小酒馆里揪出了铁疙瘩。这时的铁疙瘩为了排遣内心的郁闷和恐慌，借酒浇愁，已经喝得烂醉如泥。

　　几名特工把铁疙瘩带到贺子山面前。贺子山立即向铁疙瘩询问柳扇子和贺希望的去向。铁疙瘩佯装不知，还想抵赖。贺子山从衣兜里掏出纸条，扔在铁疙瘩面前，气急败坏地扇了铁疙瘩两个耳光，扬言说他铁疙瘩如果不说老实话，立即拿枪崩了他。

　　铁疙瘩被贺子山威逼，无奈，只得说出了柳扇子和贺希望的下落。

　　这时，观音山像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观音山阻止贺子山立即展开行动，他说想必绑架组织一时半会儿没有达到目的也不会把柳扇子和贺希望怎么样，要放长线钓大鱼。观音山建议从铁疙瘩着手，一步一步地查下去，一定会挖出一个巨大的日本间谍组织。观音山还对贺子山说，他其实一直都在派人注意柳扇子，一直在监视着整个事情的进展。

　　面对观音山开诚布公地说出这些话，贺子山突然意识到，两人的明争暗斗已经形成了依赖，这些时候观音山也不得不开始信任自己了。于是，贺子山开始在心里酝酿起了一个计划，他要策反观音山。

　　铁疙瘩说出柳扇子和希望被绑架到了歌乐山。观音山和贺子山带着铁疙瘩和一队特工，直接奔赴歌乐山。抵达歌乐山，铁疙瘩走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间隐蔽的地牢。贺子山在地牢外面猛然听见柳扇子和贺希望的惨叫声，他想他有足够的力量救下柳扇子和贺希望，就要带着几名特工冲进地牢去。但是观音山又苦口婆心地提示贺子山，要他暂时不要打草惊蛇，要周密计划行事才好。

　　听到扇子和希望在受折磨，贺子山心如刀割，但又觉得观音山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就死命控制下来自己想要冲进地牢去蛮干的念头。观音山派了手下几个得力助手留在地牢外面，日夜监视地牢的动静，尤其是进出地牢的人。又要铁疙瘩将功补过，只身一人进入地牢，去与日本特工们周旋，如若能伺机救出柳扇子和贺希望，就既往不咎，还把铁疙瘩当成中国人。

　　然后，观音山与贺子山带着剩余的特工，秘密回到中统办公楼。

　　铁疙瘩进入地牢，果然见到柳扇子与贺希望都被日本人绑在木桩上，已经血肉模糊，气息奄奄，不远处南宫燕淡漠无情地望着这边。铁疙瘩终于认识到日本人就连妇女和儿童都不放过，血腥冷酷地把中国人不当人，他顿时良心发现，十分懊悔自己以前的卖国行迹，决定拼死救出柳扇子和贺希望。

　　南宫燕看见铁疙瘩进来了，连忙喜笑颜开地叫他过去，说他这次干得不错，不会少了他铁疙瘩的好处。

　　铁疙瘩假装欣喜若狂，对南宫燕连连致谢。

　　这时，柳扇子悠悠醒转过来，一眼看见铁疙瘩，又大骂铁疙瘩，说他铁疙瘩忘恩负义，不得好死！

　　铁疙瘩假装充耳不闻，看都不看柳扇子一眼，只与南宫燕嘻嘻哈哈的，还说他要亲自找贺子山说，柳扇子和贺希望被绑架到了这里，让贺子山伤心难过死。

　　柳扇子骂着骂着铁疙瘩，渐渐没了力气，转眼看着小小的贺希望也还被绑在自己身边，脸上还有几道伤痕，几名日本特工虎视眈眈地看守着她和小希望，而贺子山现在根本还不知情，顿时觉得十分绝望无助。

　　这天夜里，铁疙瘩趁着南宫燕和几名日本特工沉沉入睡，他三下两下地解开了柳扇子和贺希望身上的麻绳。铁疙瘩在解麻绳柳扇子时，柳扇子醒过来，看见了他的举动，心里十分吃惊。铁疙瘩示意柳扇子千万别出声，接着又解贺希望身上的绳子，贺希望顿时也醒过来了，为了防止贺希望出声，柳扇子一把捂着了贺希望的嘴，小希望顿时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铁疙瘩带着松了绑的柳扇子和贺希望，欲从无人把守的一个地下通道逃出地牢去，三人摸黑来到地下通道前，铁疙瘩让柳扇子和贺希望先走，他断后。于是，柳扇子和贺希望先下去进入了地下通道。

　　突然，地牢里两根木桩前的一名日本特工睁开了眼睛，猛然发现两根立着的木桩上空无一人，大叫了一声，其他几名特工也猛然惊醒。他们掏起枪分头朝地牢门口和地下通道追去。

　　铁疙瘩看见两名日本特工冲过来，大叫一声：“扇子，希望，快跑啊！”铁疙瘩叫完这一声，自己却干脆不跑了，他拿自己身体死死挡住了地下通道入口。两名特工已经冲了过来，立即发现了铁疙瘩的叛逆之举，毫不犹豫地端起枪朝铁疙瘩放了一梭子子弹，铁疙瘩胸口顿时被打成了筛子，血如泉涌！铁疙瘩来不及再说什么话，张着大嘴，死去了……

　　这时，南宫燕带着其他三名特工也冲到了地下通道前，南宫燕一把掀开铁疙瘩的尸体，带头跳进了地下通道。

　　柳扇子拉着贺希望进入地下通道后，也听见了上面的动静。柳扇子一听见铁疙瘩叫那一声“扇子，希望，快跑啊！”时，就知道大事不好，日本人已经醒过来了！柳扇子本想回转去拉铁疙瘩进地道，但是，她发现铁疙瘩用后背堵住了洞口，她根本没法拉！紧接着，日本人的枪声响了！柳扇子明白铁疙瘩为了掩护她与小希望，已经遭到日本人的杀害。柳扇子眼睛里顿时涌出了眼泪，但是，来不及悲伤，她上前拉起贺希望的手赶紧往前跑去。一会儿之后，终于跑到出口，还好，这里并没有日本特工！柳扇子拉着贺希望一头扎进地牢外面茂密的森林里，两人又疯狂地向前跑了几十步远，又都累得受不了停下来喘气！柳扇子在黑暗里回头，望着地牢的方向，喃喃地说：“铁哥，对不起，我白日里骂错了你了！你是好样的，不愧是中国男人！”然后，柳扇子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汗水，又拉起贺希望，他们要穿过歌乐山的密林，下山去了。

　　柳扇子凭着自己对重庆地形的熟悉，还凭着自己多次在大轰炸下东躲西藏的经验，带着希望甩开了追捕下山的几名日本特工，于第二天清晨逃到了贺子山的身边。当贺子山拥抱着惊吓过度的柳扇子不停温言软语安慰时，柳扇子再次泪流满面，她对自己的爱人贺子山提说道：“子山，你要记住，铁疙瘩也是好样的中国男人，是他救了我和小希望！”

　　贺子山听了柳扇子的话，默然良久，他也为铁疙瘩的死伤心难过，更为自己的无所作为愧悔难当。

　　中统大楼里，闵加林尸体里的毒针分析报告出来了，引起贺子山的深思。他经过和周铁军被害毒针的对比，以及回重庆前在宜昌码头上偶然遇见的下江人夫妇的死亡和南宫燕卖身葬父母的情景。贺子山向耿叔发出讯息，南宫燕就是掩藏在重庆的日本特工组织头子，或许除了南宫燕，她的背后还有更大的头目。

　　老张的独立小洋楼里。芳子与老张一番温柔缠绵后，芳子也才知道，泄露给闵加林的蒋介石南山蒋公馆地图，居然是老张提供给闵加林的。芳子当下决定将老张利用到底。

　　受徐曾的指示，观音山一直在暗中调查老张。近段时间以来，观音山和老张不断发生冲突，他已经发现了种种老张的可疑行迹。因为有人向观音山举报说老张经常出入档案室，还拥有机要室的全套钥匙，这意味着老张极有可能就是幕后老板。

　　一次，观音山潜入老张的独立小洋楼，发现老张的确和“菊香夫人”芳子有着非法牟利的不法勾当，却一时找不到证明老张是内奸的证据。因为，芳子成为了老张的情人后，不断依靠老张的关系做着走私生意，表面上看来，芳子顶多就是一个不法商人。其实，迄今为止，老张也不知道这个远东商会的“菊香夫人”芳子居然日本派来潜伏重庆的特务头子。

　　观音山告知了贺子山老张的相关一系列可疑情形，于是两人决定联手，彻底追查老张到底。

　　这一天，贺子山借叙旧之名，约请老张出来到朝天门一家酒吧里饮酒。老张心下疑惑，但还是应约来到贺子山指定的酒吧。老张见到贺子山后，发现贺子山已经满身酒气，看起来萎靡不振，精神颓丧的样子。

　　老张假装关心地问：“子山兄弟啊，你这是怎么了？”

　　贺子山看见老张来了，连忙让座，给老张斟酒，接着说，他贺子山进入中统也有些年月了，但是观音山就是信不过他，明里暗里老是跟他作对，还经常向徐曾打小报告，怀疑他的动机不纯之类，云云。

　　老张听了贺子山一番牢骚，换了一副同情的面容，半真半假地道：“对于我们这些共产党过来的人，徐曾他们防着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如今这个世道，想要在中统办公楼里立足，光靠像子山兄弟那样拼着性命、死心塌地做事情，是完全行不通的。子山兄弟，我老张作为一个过来人，也算是你从前的老师，就奉劝你一句吧。人在江湖，关键是关系，关系，各方面的人机关系！”

　　贺子山听了老张一席话，马上装成一副颇受教益的神情，要老张具体教给他一些套路，说他一向做事做惯了，还真没仔细琢磨过立身行事的道道。

　　老张哈哈一笑，满饮一杯酒，心里琢磨着贺子山的虚实，继续半真半假道，说如果子山兄弟天资聪颖，若真心愿意琢磨道道，也不是没有那个悟性的。今天我还有点私事要处理，改天我老张找个地方，约子山兄弟详谈，如何？说着，他就要离开。

　　贺子山假装醉意熏熏的样子，苦意挽留老张，说看来张处座真是事务缠身，百忙之中抽出这么一点时间来赴我贺子山的约，已经很给面子了。但是小弟我今天实在是内心烦闷不堪，请张处座能否再赏脸再陪小弟我多坐一阵子，多点拨小弟我一两句呢？

　　贺子山缠住老张饮酒之际，观音山再次潜入老张在中统大楼里的办公室寻找证据。果然，在老张的抽屉里，观音山发现老张早就买好了一家人去越南的机票，另外，观音山还看到了一个疑似闵加林笔迹的信封。观音山用微型照相机把及机票和信封都拍了下来。

　　老张与贺子山叙旧完毕，回到办公室后，他很快觉察到了有人动过了他书桌抽屉的痕迹。大惊失色，暗暗叫苦，心内大骂贺子山阴险狡诈，搞了一套调虎离山之计，他准备去徐曾面前告上贺子山一状，转念又想，自己还是尽早离开重庆这个是非之地才是万全之策！

　　观音山拿着一张清洗出来的照片，找到贺子山，问照片中信封上的笔迹是不是闵加林的？贺子山拿起照片，仔细辨认，肯定地点了点头。两人立即推断，原来老张就是当时卖给闵加林地图的幕后老板。

　　老张带着“菊香夫人”芳子回自己的独立小洋楼，他要芳子随他进入一间密室。在密室里，老张打开了一个密码箱，满满的、金灿灿的黄金顿时呈现在芳子面前。

　　芳子夸张地“啊”了一声，以示自己的惊喜。

　　老张看着惊讶又喜悦的芳子，喜滋滋地炫耀：“小心肝儿，这都是我为你提前准备好了的。”

　　“为我？”芳子装出受宠若惊的神情。

　　“是啊，这日本飞机隔三岔五地来一趟大轰炸，现在的重庆完全就是人间地狱！不如我们两个我们暗中效仿汪主席夫妇，先飞云南，再逃河内，一起远走高飞吧！”

　　芳子继续假装欣喜若狂的神情，踮起脚尖吻了一下老张：“亲爱的，你对我可真好！”

　　老张很受用：“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芳子挣脱老张的拥抱：“不过，亲爱的，我在重庆还有一些事务没有处理完毕，等我回去加班加点处理完毕，我们就一起跑路吧！”

　　老张再次拥抱芳子，信任地说：“没问题，我等你。”

　　老张准备跑路了，他在密室里打开了自己从中统大楼里私自攫取的最隐秘的一份情报。这份情报恰好就是，重庆情报机构的部署图。老张准备拿着这份重庆情报机构的部署图，找个稳妥可靠的下线出手倒卖给日本人，再赚一大笔钱。但是，当他拿出这份重庆情报机构的部署图在以为毫不知情的情人芳子面前沾沾自喜地炫耀时，在芳子眼里，老张已经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了。

　　“菊香夫人”芳子义不容辞地掏出一把无声手枪，干脆利落地结果了老张的性命，轻而易举拿到了重庆情报机构的部署图，贪婪地查看起来，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老张在弥留之际，悲痛心碎地看着自己的“尤物”情人芳子的贪婪的神情，以及像极了日本人的那种狂笑之态，顿时明白了一切：原来，“菊香夫人”芳子就是“樱花之吻”，是真正的日本特工总部对重庆工作“竹机关”的联络中枢，他以前通过闵加林倒卖出去的情报多半也是到了这个女人手里。然而，当老子明白过来这一切时，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心里恨不得扑上去将那个阴险毒辣的女人碎尸万段，但是，他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他的心脏也终于停止了跳动，魂魄也马上就要出窍了……就这样，一向自诩为老谋深算、金枪不倒的老张，死在了自己万般宠爱的情人“菊香夫人”芳子的枪口下。

　　“菊香夫人”芳子也是南宫燕的亲姐姐，虽然没有拳脚功夫但却是南宫燕的上级。她从老张密室里得到了重庆情报机构的部署图后，立即发信号给南宫燕，但是，“菊香夫人”芳子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就在她给南宫燕发出信号之际，她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因为，此时观音山和贺子山已经带领众多特工埋伏在了老张的独立小洋楼四围。

　　观音山和贺子山分析从独立小洋楼里发出的电讯之后，两人都大吃一惊，因为电讯内容大致是：“竹机关”下一步的袭击的重点就是中统总部大楼，要南宫燕带领忍者突击队员准备大量炸药，要将中统总部大楼炸上天！

　　突然，一名特工过来报告，老张被人杀害了。

　　观音山和贺子山带领众多特工冲进独立小洋楼，轻易地抓住了老张的情妇“菊香夫人”芳子，观音山要求特工立即逮捕芳子，押送中统大楼。

　　这天夜里，中统办公楼里灯火辉煌，无人睡眠。据观音山和贺子山截获的情报，知道南宫燕和漏网的忍者突击队员就要发起“百人斩行动”，袭击中统大楼，但是苦于不知道具体行动计划，不知潜伏日谍的兵力部署。他们严刑拷打“菊香夫人”芳子也无用，因为“菊香夫人”芳子说她只负责发出命令，行动是南宫燕他们自己的事。

　　观音山和贺子山在紧锣密鼓部署力量搜查，但是收效甚微，两人也在苦苦思索。

　　中统大楼的一间阴森森的地牢里，“菊香夫人”芳子见自己已经身陷囹圄，在劫难逃，知道自己必将不久于人世。她内心里希望自己的妹妹南宫燕能够寻找时机逃出重庆，长期埋伏，以后配合哥哥山本进军三峡、进军重庆的“五号作战计划”。

　　然而，受尽了酷刑、血肉模糊的芳子，不禁回忆起离开日本时和母亲的道别场景：

　　那时候，芳子才15岁，就要跟着父亲潜入中国东北参加“垦荒团”了。离开时，母亲专门召集芳子做了一番谈话。

　　芳子凛然地说：“我已找到日本关东军第一流的军事教官，只有他才能让我成为天下女谍王。”

　　“谁？”母亲问。

　　“阿部规秀！”芳子郑重地说出这个埋藏于心的名字。

　　“是他？”母亲沉默了，“你爱他？”

　　“我感谢我生长在母亲这个英雄的时代，我像一个小妹妹悉心聆听着大哥哥般智勇双全的教导，我与他的前途也许不是婚姻--而是……”

　　“什么？”母亲好奇地盯着女儿房子的眼睛。

　　“日本圣战的胜利和我个人价值的充分展现。这是一个需要英雄和出现英雄的时代。这才是你女儿真正的、光辉的思想。母亲，派我正式加入关东军阿部规秀的旗下当一名特工吧！这也是母亲你独具慧眼，眼光远大的神圣韬略，母亲啊！自古以来忠孝不能两全，女儿芳子求你了。”

　　母亲激动地起身扶起女儿芳子说：“你真是我的好女儿！好一篇动人心扉的日本俳句诗篇。我家祖上从飞鸟时代到维新时代，血管里都流着英雄的血液。这次谈话我仿佛听到了又一个新时代就要大踏步走来的脚步声。你知道，全国民众也都知道，作为母亲我完全同意我的女儿去到阿部规秀身边。这是我们母女的家事！”

　　“谢谢母亲！”15岁的芳子起身向母后深弯柳腰，“让芳子为您唱一首《日本古今和歌集》中的《四季花》献给您吧，我亲爱的母亲。”

　　母亲颔首，与女儿芳子一起，一边以手击节，一边唱起了“花儿美丽开天下，太阳光照美樱花……”

　　唱着唱着，母亲流泪了，慈爱地紧紧地将芳子拥抱在自己激动起伏的怀里，无限疼爱地说：“女儿，你以后就叫‘天下第一樱花’，好不好？”

　　芳子高兴地看着母亲：“好啊，谢谢母亲赐名国花。”

　　母亲心爱地搂抱着女儿芳子说：“每年三月十五至四月十五的樱花节，我和你父亲都会去欣赏你那绽放的芳香花蕊。那一天不论你在哪里，你也要面向东京，过樱花节，喝菊花酒。而且年年三月三，我和你父亲都要为你操办女儿节，祝福你幸福成长。”

　　“樱花女儿……”母亲拉过女儿的娇手坐下了，悄悄说：“我们去看望你父亲吧，举办一个拜天拜地拜父母的传统仪式。”

　　“母亲啊，女儿见母亲如见父亲，再说这是秘密，我的特殊身份是决不能漏出一丝风声的，就连土肥原和阿部规秀都不能知道我们母女这一特殊关系。我如有大事定会直报母亲您，我亲爱的妈妈，好妈妈呀，今后无论女儿在天涯海角，我的魂魄也一生一世依偎在妈妈您的身边。”

　　这位“亲爱的妈妈”感动地拭去眼角的泪水：“我美丽的孩子。真是这样的，仗越打越大，好女人越来越多啊！”

　　“可特工的女人却披上了尼姑的袈裟，不少关东军官兵没吃过一顿‘好饭’，见到谁都想吃。”芳子担忧地说：

　　“敢？我叫他上军事法庭，妈妈全力保护你。你身边也有我的人，你不会孤独的。”母亲目露凶光，紧紧揽过女儿，像母兽保护小兽一样。

　　一会儿之后，母亲走到书案前挥舞狼毫写下了“太阳底下大和魂，朝阳底下看樱花。”一纸诗句，这是母亲学习天皇裕仁书法，赠送给女儿芳子的一幅深情的上乘之作。

　　芳子看着看着母亲的笔迹，喊了一声“妈妈”扑进了母亲怀中，嘤嘤痛哭着。这位从小立志要做天下第一铁石心肠的女谍王芳子，终于扑倒在妈妈慈爱的怀抱里，掩不住柔情的女儿情女儿心和人间世代咏歌的女儿花，泪流满面。

　　母亲也悄悄拭泪：“好啦好啦，高贵不如长寿，长寿不如高兴。”母亲为女儿拭去晶莹的泪珠，破涕为笑了，她拉着女儿细长的纤纤玉手坐下来说：“刚刚打下东三省，仅关东军一二万人是难以巩固维持的，你有没有想过呀？”

　　芳子颔首道：“母亲明见，虽然黑龙江尚未得手，就提醒女儿去思考这一雄才大略。”

　　芳子取出一个胭脂盒，交给母亲：“这是女儿我智取黑龙江的详细计划以及溥仪的最新情报。”

　　“我立刻呈送军方。”母亲道，“记住，年年三月三的女儿节，说定了，啊。”

　　“说定了。”芳子再次颔首。

　　这时门开了，一个军官提着两份寿司跑进来妖里妖气地问：“说定了没？”

　　母亲高兴地说：“说定了，说定了。”

　　“啊！你爱我一次我就会死去一次。”军官一步冲过去，想要拥抱“芳子。”

　　“不许胡来，‘天下第一樱花’芳子谁也不能碰！”芳子大声吼道，一步步向后退。

　　往事如烟，被酷刑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芳子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挣扎着身子，最后在昏暗的地牢里，用空洞的眼神朝着日本的方向看了很久。最后，“菊香夫人”芳子从胸口里取出一枚小小的刀片，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深深割破了自己的左手腕脉搏，鲜血涌出，不停地流，不停地流，流了一地，像极了散落一地的樱花……

　　2

　　观音山和贺子山分派出去的特工，昼夜不停地四处打探，终于找到了位于朝天门一条十分隐秘的小巷子里的秘密远东商社。贺子山带领众多特工包围了远东商社，准备一网打尽日本特工。

　　南宫燕正在秘密商社里召集日本特工开会，她已经知晓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菊香夫人”芳子被捕的消息，料定“菊香夫人”芳子必定凶多吉少。南宫燕对日本特工们宣讲道，我们的领头人“菊香夫人”芳子已经英勇地为大日本帝国、为天皇的事业尽忠了！准备袭击中统总部大楼的计划可能已经泄露了，只得延后，现在准备启动新的报复计划！

　　南宫燕的话还没说完，观音山和贺子山带领众多特工冲了进去，顿时，枪声四起，大多数日本特工来不及拔枪自卫，当场毙命！

　　特工头子南宫燕身手敏捷，她迅速跳窗逃跑，又三下两下摆脱了贺子山带着两名特工人员的追杀，逃到了嘉陵江。

　　观音山在另一处仓库，带领另一拨特工围歼日本忍者突击队员。不幸，也有三名日本忍者突击队员从观音山手下逃脱，这三名日本忍者突击队员正是在武汉临行前，山本就是托付他们转交南宫燕口信和短刀的。

　　三名日本忍者突击队员迅速与南宫燕接上头，并向南宫燕转交了山本的短刀。南宫燕看着短刀，当下明白了自己不能轻易就死，顿时热泪盈眶。南宫燕又向三名忍者突击队员打听寺仓正三的消息，三名忍者突击队员一齐颔首，说机长寺仓正三在前几天执行定点轰炸南山蒋公馆的任务时，已经阵亡了！

　　南宫燕听了这个噩耗，如五雷轰顶，瞬间柳眉倒竖，咬牙切齿道：“我愿意为天皇而死！”接着，她又低头仔细查看了收到的哥哥山本的短刀，她凭借多年的特工经验，知道这不可能是普通的短刀。就将那包短刀的纸用江水浸泡了一会儿，果然，上面赫然映现了出了另一条讯息，正是武汉发来的“樱花之痕”：“情报路线已经失效，启动行动！”

　　南宫燕看了这条秘密讯息，立即叫三名日本忍者突击队员和她一起，连夜乔装打扮成出城逃难的难民，混入普通老百姓人群，准备伺机离开重庆市区，流窜入重庆周边山区。

　　观音山和贺子山两人联手，后又分头行动，成功阻止了日本特工袭击中统大楼的狂妄计划，又消灭了绝大部分日本特工和日本忍者突击队员，也算是战功卓著，两人在中统大楼里自然更受人敬重。然而，日本飞机还是时不时来轰炸重庆市区，让人们不得安生，前线战场也不时传来好的或坏的战报，重庆人民子弟兵还在不断地流血牺牲，人心不得安宁。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一天，柳扇子和贺子山正在大街上溜达，恰在此时，尖锐的警报声又响起来了！人们纷纷跑往最近的防空洞。柳扇子远远望见乔装打扮的南宫燕和三个人也在往防空洞跑，她赶紧提醒贺子山注意那边。贺子山心领神会，与柳扇子也一前一后进了那间防空洞。

　　防空洞里漆黑一片。外面，又一轮轰炸声此起彼伏。

　　过了一阵子，贺子山提议道：“老乡们，躲在这黑漆漆的防空洞里也很无聊的，是不，我们用重庆话来做个游戏吧。”

　　南宫燕与她的几名特工们在黑暗处都愣了一下。

　　一个老乡问：“啥子游戏？”

　　贺子山道：“这里应该有不少从下江来的朋友们，会重庆话不？”

　　有下江人呼应：“我们来了也有三年多了，早就会了。”

　　贺子山点头道：“那好，重庆城向来有“九开八闭”十七门，我们挨个从朝天门往下半城说这些门，好不好啊？”

　　众人呼应：“好啊，要得！”

　　贺子山高兴地说：“那我起头了哈，朝天门。”

　　挨着贺子山的老乡说：“翠微门。”

　　又一个老乡说：“东水门。”

　　另外一个老乡突然停顿了好久，才用生硬的重庆话说：“太安门。”

　　贺子山看着那个老乡，“慢一点，这个老乡，你说的啥子？”

　　本该说“七星岗”的老乡有点紧张，支支吾吾地重复了一遍：“太、太安门。”

　　柳扇子突然把电筒光射向那个“老乡”，贺子山眼疾手快，一枪结果了那个乔装打扮成“老乡”的日本忍者突击队员。

　　柳扇子连忙又关闭了电筒，人群稍微有一丝惊慌，防空洞又一次变得黑漆漆的。

　　贺子山安慰道：“大家别慌，刚才这个是日本混入重庆的特务，我受上级指令，专门除去他，我们的游戏继续。”

　　被击毙的男子旁边短暂无声，柳扇子的手电筒又亮起，贺子山枪响，又一个日本忍者突击队员被击毙。南宫燕在黑暗中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无计可施。

　　报地名游戏又开始了：“人和门”“储奇门”“千厮门”“临江门”……当一个报出“西水门”时，扇子的手电筒及时照亮，贺子山的枪声随后响起，最后一个日本忍者突击队员被干掉了。

　　南宫燕不想坐以待毙，黑暗中扑向贺子山，柳扇子眼疾手快，随手甩出一枚铁扇，铁扇击中了南宫燕的左肩。南宫燕受了伤，捂着伤口迅速往外逃，贺子山和柳扇子紧跟追捕。

　　防空洞外，飞机在轰炸，四处是烟雾和废墟。南宫燕捂着流血的肩膀逃跑。贺子山和柳扇子紧跟追杀。大溪沟处，贺子山瞄准奔跑的南宫燕，突然，南宫燕突然纵身一跳，跳进了汹涌湍急的嘉陵江。贺子山和柳扇子跑过来，四处寻找，但是不见了南宫燕的踪影。江流水急，贺子山和柳扇子只得掉头，心想南宫燕受了伤，中了枪，又跌落江水中，想必也会没命的了。

　　在武汉总部的山本接到南宫燕的电报，得知二妹“菊香夫人”芳子命殒重庆，在会议室里叫嚣着，说要让重庆付出惨重代价！随即，山本放弃了转战日军欧洲战场的晋升机会，说他自愿留在武汉，决心参加“五号行动计划”，直接进攻重庆。山本在对总部的申请中写道：“我愿化身为一颗超级炸弹，将重庆化为乌有，我的尘埃将和亲爱的妹妹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接着，山本开始部署对重庆的具有摧毁性打击的战略性轰炸：“6月5日，是我二妹‘菊香夫人’芳子的七天忌日，此次大轰炸计划，我要你们分三批持续轰炸重庆市区。为了不让重庆市民有序躲入防空洞，天皇空军从17：33起飞于湖北宜都、松滋处。第一批于19：28侵入重庆市空投弹，至19：54始经丰都东逸；第二批于20：47侵入重庆市郊投弹后至21：20经丰都东逸；第三批22：17侵入重庆市郊投弹后至23：13经丰都东逸。”

　　众日本飞行员：“嗨！”

　　山本一手击打在桌子上，高声地喊：“去吧，天皇的孩子们，我等着你们胜利归来的消息！”

　　贺子山和柳扇子回到柳扇子住处，看见柳母正陪着张妈坐在堂屋里，堂屋正中挂着闵加林的遗像，张妈正在擦拭着闵加林的灵牌。转眼之间，张妈像是老了很多。张妈望着闵加林的遗像：“儿啊，我对不起你，生育了你，却没有养育好你，家门的不幸，要怪，你就怪我吧……”说着又哭了起来。

　　贺子山连忙上前搀扶着张妈，“姑母，把表弟的灵牌放到族牌中去吧！”

　　柳扇子默默流泪。

　　张妈坚决地说：“不，加林他走了一条不归路，不能入族谱！”然后，他吩咐柳扇子，叫柳扇子把闵加林的牌位放到偏房去。

　　柳扇子从张妈手里接过闵加林的灵牌，往侧门而去。

　　待柳扇子回来后，柳母和张妈分别拿着两件一模一样的、绣着“精忠报国”字样的布衫，叫过子山、扇子道：“子山，扇子，现在我这个老婆子只剩下你们这对侄儿、侄媳了。现在已经到了全国一致抗日，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关键时期。我希望你俩放下包袱，全力抗日。如今，我不愿你俩在我身前尽孝，只愿你俩为民族尽忠。国难当头，日寇狰狞。国家兴亡，匹夫有分。你们都上前线去吧，和日本人面对面地干！你们把我亲手缝制的这两件汗衫拿去，都穿上吧！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柳母也道：“是啊，女儿女婿，你们都上前线去杀敌吧，不用再担心我们两个老婆子的安危。

　　贺子山、柳扇子跪在张妈、柳母面前，虔敬地接过布衫，均道：“儿牢记姑母教诲，誓死抗日！”

　　张妈、柳母又分别拿出两本一模一样的书，是《说岳全传》：“这个，你们也带在身上吧，杀敌杀累了，休息的时候，也可以看看。”

　　贺子山、柳扇子分别接过书，用布衫抱起来。柳母看了看柳扇子，知道柳扇子已与贺子山冰释前嫌，他们俩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如今能够并肩作战，也是一件好事啊，自己也可以放心了！

　　贺子山、柳扇子想着自己走了，两个老人在家，也是于心不忍！但是国难当头，他们也不愿儿女情长，于是就朝两个老人磕了三个响头，只叫她们在家也要多加保重。

　　张妈忧伤而坚毅地说：“侄儿、侄媳啊，你们再不能走我儿加林的路，而要多杀日本鬼子，为我儿加林赎罪吧！

　　贺子山、柳扇子深刻明白张妈的心意，一起道：“姑母放心，我们一定奋力杀敌，为满门争辉！”

　　柳母上前搀扶起柳扇子，心里十分舍不得这个陪伴了自己二十来年、相依为命的独生女儿，却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嘱咐她什么。贺子山叫岳母放心，只要有他在，也就有柳扇子在。柳母转脸看了看贺子山，叮嘱子山一定也要好好保重，一定要与女儿扇子活着回到家里来。

　　此时此刻，两里外的磁器口，大难不死的刁三炮也带领全体“义字帮”袍哥人马歃血为盟，誓死杀敌！

　　中国抗日战争的情势已经转入了持久抗战的局面，国共两党在政见上虽有诸多不一致之处，贺子山、观音山分属于不同的政党，但是在联合抗日这一点上终究还能达成一致意见。

　　随后，贺子山与柳扇子一同参加了沿江抗日游击队，也已成为了事实上的夫妻，伉俪情深、相敬如宾。而观音山仍然供职于国民政府中统指挥部。

　　这一天晚上，贺子山和柳扇子来到校场口大隧道外，只见二十几个话剧演员正在台上表演节目，是那种抗战的三句半。一人一句，每个人都带着动作表演，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一面小锣，说到三句半的后半句，敲一下锣。

　　让你龟儿子轰！

　　让你龟儿子炸！

　　老子们有很好的防空洞，

　　不怕！

　　让你龟儿子轰！

　　让你龟儿子炸！

　　老子们有广大的农村，

　　不怕！

　　让你龟儿子轰！

　　让你龟儿子炸！

　　老子们总要大反攻，

　　怕啥！

　　上千人在隧道前鼓掌，欢呼！

　　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日本飞机袭来，炸弹、燃烧弹倾泻而下，低空飞行的日本战机上，一排排机枪吐着火舌冲下面扫射。人们慌乱冲向大隧道躲避。

　　贺子山和柳扇子因为担心在家中的两位老人的安危，并没有进入大隧道，而是躲避着炮火袭击往朝天门柳扇子住处跑。但是，当他们跑回家时，只看见张妈在家里，柳母却不见了人影。张妈说，柳扇子母亲下午和她说过，要出去买点菜，但现在还没有回来。柳扇子心头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然而，猛烈的爆炸声传来，她和贺子山只得带着张妈，叫上贺希望，冲出家门外，朝最近的防空洞躲避……

　　1941年6月5日下午6时左右，雨后初晴，当重庆的市民们正准备吃饭乘凉时，突然空袭警报长鸣，得知日军的飞机要来空袭，人们携带行李，纷纷涌向就近的防空洞里。这就是1941年6月5日日军对重庆实施的大规模“地毯式”反复轰炸，史称“六五”大轰炸。

　　重庆市中区居民由于准备不充分，又由于此次袭击十分突然，未能及时疏散开，大多拥向公共防空洞大隧道中，洞内避难人数较往常激增一倍，一时之间达到万余人，几近饱和。上街买菜没能及时回家的柳母也随人流躲避进了隧道。

　　管理隧道口的宪兵及防护人员视避难群众如囚徒，紧锁栅门，不准隧道内的市民在空袭期间出入隧道。因此，校场口十八梯隧道内显得十分拥挤，除了两旁的板凳上坐满了人以外，连过道上也站满了避难的人群，洞内空气异常浊闷。

　　晚上9点钟左右，第二批日军飞机进入市区上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狂轰滥炸，由于隧道人多空间小，再加上洞口紧闭，洞内氧气缺少，人们开始觉得呼吸不畅，浑身发软。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夜色掩护下的重庆城火光一片，如马蜂样的日机一群一群袭来。随着涌入隧道的市民数量越来越多，隧道内的空气流通开始出现不畅，隧道深处的人感到胸闷，便开始往洞口处移动。洞里的人并不知隧道内氧气不足的情况，只是跟随人群向外移动。剧烈的爆炸声连续不断，防空洞都在摇晃。黑暗中，周围的人开始躁动，小孩哭，大人骂，场面乱极了。

　　随着二氧化碳的增多，洞内部分油灯已经因缺氧而熄灭，人群骚动得更加厉害了。面临死亡的威胁，人们开始拼命往洞口拥挤，由于洞门是向外关闭的，因此，人群越往洞口挤，门越是打不开。守在洞外面的防护团员只知道日机空袭时，禁止市民走出防空隧道，而对洞内所发生的危险情况一无所知。洞内的人们发疯似的往外挤，人们喊着哭着往外冲，可是洞门依然紧闭着，无法打开。洞内的氧气在不断减少，洞内人群的情绪更加急躁，他们拥挤在一起，互相践踏，前面的人纷纷倒下，有的人已经窒息死亡，而后面的人浑然不知，继续踩着尸体堆往外面挤。

　　小日本的飞机仍然在外面轰炸，猛烈的爆炸声好像就在洞门口，防空洞一抖一抖的。渐渐有人晕倒了，有人有了轻生的念头，不断拿自己的头往墙上撞，甚至有人用刀子割自己的手腕、喉咙。体力好的年轻人撑着周围人的肩膀，试图从人群的头顶上爬出来，但他们都没爬多久，就被下面的人死死拽住手或脚，钉在了那里……

　　这一轮空袭持续了将近10个小时，当最后一架日军的飞机离开陪都重庆时，防空大隧道已是死一般的沉寂，好像已经听不见活人的声音。后来一处洞门被打开一道小缺口，霎时间，洞内的人群如同破堤的河流一样冲出洞门，一部分人因此而得以生还，但也有好些人被踩踏致死。可怜的柳扇子的母亲，就不幸在隧道里被拥挤混乱的人群踩踏致死！

　　终于，挨到了6日凌晨，有人说防空警报已经解除后，人群继续争先恐后地向外挤，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想到，只要能吸上一口外面的空气就是再立即死了，也是幸福的。然而，大部分死者因窒息、挤压，衣服被撕烂，皮肤变成蓝黑色，面目全非。国民政府当局开始组织人员疏散和抢救民众，但是已经晚了，实在是太晚了，无数人在大隧道要么已被窒息而死，要么已被踩踏致死！大隧道里一片死亡的气息，惨不忍睹……

　　洞口还是黑的，那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挡住了人们的视线！洞外的天空比较亮一点，有人已经烧起几堆火，到处都是不忍听闻的呻吟声。那些不能动弹的人，不管是死的还是昏的，只要一抬出来，就有人往其身上撒石灰，然后往路边一扔，很快堆起几座小山状的尸体，这就是骇人听闻的隧道大惨案！

　　大隧道“六五惨案”发生后，中外舆论一片哗然，纷纷指责日军残忍无情！还把矛头指向了国民政府防空管理的混乱和应急措施不力！那么，此次“六五惨案”死难民众到底有多少人呢？政府在惨案发生前，有没有采取足够的防空措施？一系列的问题压在人们的心头，却自始至终没有得到答案。

　　事后，国民政府发表的“六五惨案”审查报告称，“六五大隧道惨案”共造成992人死亡，151人重伤。但社会各界一致怀疑国民政府瞒报死亡人数，认为这一数字绝不可靠，甚至有幸存者称遇难人数达到2500人之多。

　　日本飞机这次的轮番轰炸还在重庆市区引发多起重大火灾，有一起火灾，竟然将市内房屋烧毁九成！原因固然是日军投放的大多是威力巨大的燃烧弹，其次就是防空部队贻误了救火良机！重庆国民政府没有设置统一的消防灭火部门，只能由防空司令部临时代替。

　　起初，全城只有20多处火势，因为没有及时扑灭，加之很多达官贵人拿着手令，调动正在救火的车辆先救自己的宅第，导致火势蔓延至全城，市民损失极为惨重。

　　当时，驻郊区的部队有六个师，还有一些独立的营团，而在重庆办公的达官贵人相当多，许多人把家眷也安排在了那里。火灾发生后，这些达官贵人直接打电话到防空司令部，要调派救火车前去灭火。防空司令部下达救火命令，但苦于没有救火器材等设备，一筹莫展。重庆防空部队大发国难财的丑恶行径遭到社会舆论一致谴责。

　　国防部司令刘峙在电话里向手下的师长和团长们下达了死命令：“你们如果不把火扑灭，我就杀你们的头。”

　　面对社会舆论的一致谴责，这些军官们把困难列了一大堆，却无实际的办法。到了第二天下午，终于有人想出一条颇具效果的办法，不论是谁，担一挑水就给一元钱，这才调动数万官兵参与救火。

　　在这场全城性的灾难中，趁火打劫、发国难财的现象也随处可见。

　　在重庆卫戍部队下辖的劳动总队里面，一些军官大肆贪污经费和军粮，还以改造流氓扒手为名，抓了一大批盗窃犯，强迫他们拴着铁链子劳动，并瓜分他们的劳动所得。实际上，这些被锁着劳动的犯人都比较安分守己，甚至还包括了一些政治犯。那些真正的扒手都被负责看管的军官私自放出，偷回来的东西由双方分赃。

　　当防空司令部成立担架营时，劳动总队也挑选了一部分身体强壮的惯偷去当担架兵。他们平时流窜在街上作案，警报响起的时候就到指定地点集合，准备到轰炸现场进行“救护”。他们在灾难现场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有些侥幸未亡的伤者，被活活拖死。有时候这些担架兵非但没对伤者展开急救，还在受伤者身上堆压尸体，将他们活活压死，最后还从这些尸体上搜走首饰和财物，甚至剥掉死者的衣裤。

　　就在火灾当晚，重庆的一些散兵游勇也开始大肆抢夺财物，甚至连军政部下辖的监护大队也放弃了菜园坝一带的警卫任务，加入趁乱抢劫的行列。面对群众的举报，卫戍总部居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只是例行公事地打电话询问了一下。而当时全城的电话线路在大火中破坏殆尽，电话没有打通几个，就这样不了了之。火灾发生时，守城部队将城内居民疏散到城外，然后把没被烧完的东西抢劫一空，那些烧剩的木头积存起来当作干柴，甚至将烧剩的房子略加修缮后据为己有。

　　为了报告敌机情况，重庆防空司令部建立了拥有先进设备和专业人员的防空情报所，专门负责向各大机关以及达官贵人所在的防空洞报告最新敌情。面对这一重要资源，防空情报所动了歪脑筋，私自架设通信网，利用公共资源和设施替有钱人服务。当时，重庆一些银行、大企业的老板都拥有私人的防空洞，其中一些专门对外兜售防空证，有以月票形式每张10元的，也有零售的，躲一次警报2元。这些防空洞开通了与防空情报所相连的专用电话线，能及时准确地了解敌机情况。为此，他们每月都要向防空情报所交纳一定金额的费用。此外，许多防空情报所官兵利用公共资源结识了一些有钱人，参与投机倒把的商业活动，在重庆购置了相当豪华的房产，过上了奢侈的生活。

　　这样一来，没有人愿意负责公共防空洞的敌机情报。重庆有800多个公共防空洞，各防空洞门口都有防护大队成员，但他们总共只有10部电话机，因此很少能够得到准确及时的防空消息。而且一轮轰炸过后，通信线路破坏严重，重要部门或富贵人家的电话线总是先修，而公共防空洞的电话线排在最后。

　　为了解决重庆市内通信线路屡遭破坏、市民群众无法及时得到防空情报的问题，中央大学等团体倡议开设专门用来传递空袭情报的有线广播。这个利国利民的提议，从1940年开始筹划实施，直至抗战结束都没有完成。为了抢占这块肥肉，许多政府部门参与到有线广播控制权的争夺之中，而政府忙于协调关系，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好不容易确定下来由重庆防空司令部掌握控制权，他们拿到经费后不是急着开工，而是借口解决技术和器材问题，把钱挪用到贩卖烟叶牟取利益上去。后来，迫于社会舆论的压力，防空司令部这才买了一些器材开展初步试验，却没有在上面花费精力，最终又是不了了之。

　　军委会震怒之下，命吴铁城等人主持军事特别法庭审理此案，最后宣布由贺国光继任刘峙的防空司令的职位。

　　观音山对国民政府隐瞒伤亡数字和草草结案痛苦难当，和防空部第三处正、副处长丁荣灿借酒浇愁，酒话中，丁荣灿说真正原因是防空部没有给军政部贿赂，军政部拒绝验收，机器竟不敢启用任其闲置。造成防空洞质量缺陷的另一个原因是经费不足和挪用。据谢元模报告，通风照明设备工程，1940年7月到11月为第一期，军政部每月拨款12万元，应合计70万元。1941年2月到5月为第二期工程，行政院直到1941年5月26日，才核准防空部工程处1941年度防空设施经费一共140万元，其中大隧道工程占40万元。这些经费大部分被挪作他用。1940年12月，防空部申请大隧道内安装通风机30具需款39万元，因为付不起钱，只买了20具，其余的退还给厂方了。

　　观音山对国民党的腐败痛不欲生，砸了酒瓶子，气急败坏出了门，忽然仰天长啸，泪如泉涌说：“重庆大轰炸遇难的同胞们，我钟国栋投笔从戎，为你们报仇雪恨了，你们安息吧。”

　　国民政府各层级官僚的种种行径，大大破坏了国民政府抗战部队在群众心目中的形象。

　　六五重庆大隧道惨案发生后，贺子山给观音山留下了一封短信，说他受组织的安排，要长期在三峡一带领导沿江游击队抗日去了，誓死不让日本人踏进三峡一步，必定拱卫陪都重庆。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信的末尾要观音山多珍重！观音山读完贺子山的短信后，感慨遥深，暗自佩服贺子山的决心与勇气，也毅然向中统上司徐曾请命，要求上三峡前线杀敌报国，再不愿窝在后方，白白经受日本飞机的轰炸、恐吓！

　　徐曾内心深处舍不得他这一得力将才，有意挽留，但是鉴于观音山毅然决然的勇气，只好成人之美。正好，为了打击日军轰炸重庆的空军，中美联合空军芷江机场已经在三峡石牌修建秘密雷达站。于是徐曾命令观音山带领队伍开往三峡石牌，承担起刚刚修建完成的秘密雷达站的保卫任务。如若兵临塔下，务必血战到底！

　　国军营中，紧急集合的号声响了起来。

　　观音山站得笔直，掌心里握着一块怀表，他正看着分针走动，三分钟之后，国军第一营集合完毕。

　　“立正。”观音山一声虎吼。

　　“啪！”整齐的双脚并拢声。

　　观音山厉声吼道：“各位兄弟，我们是特工，更是男人！日本鬼子已经占领了大半个中国，他们霸占我们的土地，抢我们的粮食，杀我同胞，淫我姐妹……如今，日本鬼子已经兵临石牌城下，国破家亡，人人有责，该是为国为民流血牺牲的时候了，兄弟们，愿不愿意到前线打日本鬼子？”

　　“到前线打日本鬼子！打日本鬼子！”跟随观音山的特工们一起举起右拳，宣誓声震天动地。

　　朝天门，观音山集结的军队往三峡开拔。观音山在上船的一瞬间，回头看了看熟悉的码头，看到了柳扇子。柳扇子疾跑过来，拿出一份日本大本营的密电递给观音山，观音山竖目上下看一眼，缓缓沉思地说：“也就是说，中国的斯大林格勒保卫战即将打响！”

　　柳扇子郑重地点了点头。观音山向柳扇子也点了点头，收好密电，号令自己的部队上船，立即开拨三峡一带。

　　柳母在大隧道惨案中失踪，贺子山陪着柳扇子在隧道外寻找了两天无果后，柳扇子悲痛万分，她想她的母亲十有八九已经遭遇不测了。柳扇子内心对日本人的仇恨因此更加深了一层。

　　观音山走后，柳扇子回家简单安顿了张妈和贺希望，只身奔赴三峡去找贺子山去了。柳扇子要继续与贺子山并肩作战，打日本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