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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闽浙赣苏区红色歌谣简论

  梅正强

  作者简介:梅正强,上饶师范学校教师。闽浙赣苏区是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全国六大革命根据地之一。流行在这块土地上的红色歌谣,是产生于党领导的群众革命运动之中,在旧民谣的基础上经过改革、创新而迅速发展起来的。它以当地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出现,表现苏区人民反压迫求解放斗争的崭新内容,真实、生动地展示了闽浙赣苏区人民火热斗争生活的图景。在现代诗歌发展史上,有着自己重要的影响和作用。

  苏区创建初期,闽浙赣红色歌谣就萌芽了。为了发动群众,组织农民革命团,党的秘密刊物如《寸铁》《岑阳学刊》等刊登了一些借用旧民谣形式,赋予革命内容的歌谣进行宣传和鼓动。因此,早期的歌谣,主要内容是反映广大农民在三座大山压榨下,过着牛马不如的悲惨生活,揭露国民党反动派和地主豪绅的罪恶。它的基调表现为哀愤、激越。

  随着革命暴动成功,苏维埃政权出现,红色歌谣在获得翻身解放而抑制不住激情的人民中间蓬勃发展起来,成为反映苏区人民斗争生活的主要艺术形式。这时期的内容主要表现苏区军民高涨的革命热情,对党领导的革命胜利前景充满信心,寄于热忱希望。他们衷心热爱党,热爱苏维埃,热爱红军,决心为实现崇高的革命理想而英勇奋斗。

  这一时期歌谣不但内容丰富,题材多样,而且形式活泼,基调欢快、明朗、刚健、昂扬,充分体现苏区人民发挥创造历史主动性的同时,艺术才能也得到高度表现。

  第五次反“围剿”后的三年艰难游击战争时期,红色歌谣没有因环境恶劣而停止发展,它深深扎根在人民群众和红军战士心里。虽然它随着人们唱上了高山,唱入了密林,但它的作用丝毫没有减弱,而是继续成为苏区军民坚持斗争,团结战斗,谴责叛徒,打击敌人的重要武器。它这时期基调充满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沉雄而豪壮。

  闽浙赣苏区红色歌谣有千千万万。它的作者上至方志敏、下至普通农民,有的是集体创作,有的是流传中几个互不相识的人逐步完成。有关党史资料记载:仅1930年至1934年的4年中,从群众中创作出来的歌谣,广泛流行的就有300余首,还有许多在生活和战斗中即兴而作的,就不计其数了。这些歌谣,都是无产阶级文艺的珍贵萌芽,其中不少的艺术水平已超过同时代的一些新诗。由于战争年代环境恶劣,许多珍贵的歌谣没有完整保存下来,遗失极多。这里根据笔者搜集的部分歌谣,再加上《赣东北红区横峰红色歌谣》里的作品,对赣东北根据地的红色歌谣进行初步的探讨。

  (一)

  闽浙赣苏区红色歌谣是时代的史诗,它具有强烈的时代精神,真实、生动而又系统地再现了苏区军民艰苦卓绝的斗争历史。捧读这些战斗诗篇,会在我们胸中激荡起波涛滚滚的革命豪情。

  红色歌谣是深受压迫的工农大众的歌。它对当时社会黑暗本质和剥削阶级压迫的罪恶,揭露深刻、透彻、有力。它愤怒控诉新老军阀和地主豪绅的凶残,有力地鼓动人民走武装革命的道路。

  例如《流浪歌》:“赣东北地方,到处是良山。地主来剥削,农民受苦难。镰刀挂上壁,饭就没得吃。在家无法过,流浪在外头。”歌谣真实描绘了贫苦农民痛苦不堪的生活。《青的山》,歌中诉说:“工农们,真辛苦,军阀要拉夫。劣绅压,土豪欺,贪官污吏抢。”

  又如《青的山》歌谣愤怒控诉了国民党新军阀和土豪劣绅“拉”“压”“欺”“抢”的残暴罪行,深刻反映了暗无天日的社会现实。

  再如《工农暴动歌》:“中国国民党,反动大本营。新军阀,反革命,屠杀我工农。任用贪污吏,苛捐更加重。勾结英日美,卖国卖民众,暴动是生门。”歌谣进一步揭露国民党反动派卖国投降和屠杀工农的罪行,深刻揭示了要生存就得革命的真谛。

  在启发和鼓动广大工农起来革命,进行武装斗争的同时,歌谣还热烈赞颂和形象反映这一如火如荼的历史壮举。如《漆工暴动》:“漆工漆工,革命闹得凶;消灭靖卫团,枪打蒋家冬(漆工,一劣绅)。分田分地,穷人大翻身……”它旗帜鲜明地宣告:暴动就是革命武装反对反革命武装,暴动就是“分田分地,穷人大翻身”。此类歌谣还常以某一革命领袖人物为革命工农的化身,并风趣而又逼真地刻画平日作威作福、鱼肉人民的地主豪绅,在革命一旦发动起来,立即显现狼狈不堪的丑态。例如《葛源暴动》歌谣中:“葛源三千烟,出了个程伯谦;程伯谦开了口,举人老爷也要走。”它酣畅地抒发了翻身工农扬眉吐气的革命情怀,表现了工农要做天下主人的豪迈气概。

  歌谣不但充分反映工农革命热情不断高涨,而且还真实显示革命所产生的巨大影响,革命给水深火热的人民带来希望,带来光明。例如《回家分田地》:“走湖南,奔广西,逃荒苦凄凄;方志敏闹革命哟喂!赶快把家归。走河东,奔河西,逃荒苦凄凄;方志敏行共产哟喂!回家分田地。”它深刻地表达了广大贫苦农民摆脱数千年封建压迫剥削的枷锁、迎向全新革命生活的喜悦心情。

  歌谣又是苏区人民精神面貌的真实写照。它不仅洋溢着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表现红军战士和人民群众为实现革命崇高理想而英勇战斗的信心,而且它还以多种形式,尽情抒发人们心中滚滚奔流的革命激情。例如表现人民热爱党,热爱革命领袖,热爱红军,热爱苏维埃政权的:“人间有了共产党,哪个穷人不唱歌”(《翻身谣》);“湖塘塌塌岭,出了个方志敏,一心干革命,都是为穷人”(《方志敏为穷人》);“谈谈红区景呀,幸福说不尽,工人有工做,农民有田分”(《幸福的红区》);又如深切表达军民、军政鱼水情的:“石榴花开心里红,加入红军最光荣”(《参加红军》);“桑木扁担韧又长,挑起担子送军粮,刀山火海我不怕,三天一餐好平常”(《送军粮》);“妹妹转家里,家事莫挂心,分到田和地,政府派人耕。”(《我去当红军》)诸如此类的还有反映苏区人民火热劳动生活的《提早春耕歌》,反映妇女翻身求解放的《妇女解放歌》,反映儿童在革命中成长的《小弟弟想当红军歌》,反映苏区军民文化生活的《学文化歌》,以及反映红军军事训练的《红军跑步歌》,等等。这些歌谣生气勃勃,情真意切,充满团结、紧张、乐观、豪放的革命精神。它感人肺腑,给人以激情,富有宣传鼓动性,同时也再现了当年苏区的历史风貌。闽浙赣苏区红色歌谣,不仅尽情地表达了苏区军民真实的思想情感和强烈的理想愿望,而且有些歌谣还以它特有的艺术魅力,发挥了组织作用。例如《开会歌》:“各位来到要集中,不要走西又走东。”有些又教育人们破除迷信,自己掌握自己命运:“兄弟姐妹要想开,求神拜佛不应该,要想日子过得好,只有拥护苏维埃。”(《拥护苏维埃》)有些还展示了革命前途和革命的远大目标:“建设苏维埃,工农来专政;实行共产制,人类庆大同。”(《工农暴动歌》)

  随着苏区扩大,游击区发展,歌谣从红区逐步发展到白区,成为配合红军军事行动和宣传党的政策的有力武器。当年红十军攻下铅山石塘镇后,当地立即流行一首歌谣:“红军真公平,并不乱捉人,单捉土豪和劣绅,公平又公平。石塘店老板,早把店门关,关起店门好为难,东西怕拿完。一问不独裁,店门又打开,打开店门做买卖,百姓都自在。”如同此类的歌谣还有《红军纪律歌》《对阵喊话》《幸福的红区》等等。

  歌谣用于打击敌人,瓦解敌人,犹若一种无形而威力巨大的武器。它揭露敌军虐待士兵,克扣粮饷,以暴露敌军官的罪恶嘴脸;它宣扬苏区无压迫剥削,男女平等,婚姻自由,以涣散敌人军心;它直接呼吁“士兵不打士兵,穷人不打穷人”,以劝说敌兵调转枪口,参加红军。例如《可怜的白军》:“和暖的太阳照呀照,照到死瘦黄面的士兵”;“军官他有太太爱,可怜的士兵又有谁爱你?”又如《赶快拖枪投红军》:“白军士兵说你听,赶快拖枪投红军,共产党的主张好,焚烧契约废老债。”

  歌谣的战斗性还表现在对叛徒的谴责上,揭露叛徒丑恶嘴脸,警告叛徒必将受到惩罚的下场。例如《狠心狼》:“李得胜,狠心狼,假探敌情去投降;勾通敌人,张罗网……凭你千军万马,逃不出工农的手掌。”(李得胜叛变前是闽北军分区司令)

  歌谣还以澎湃的革命激情、豪迈的战斗气概,表现工农红军所向无敌的革命精神:“我们是工农武装,爬高山,履平地,奋勇向前进。”(《奋斗到底》)在敌人的疯狂围攻中,歌谣像战斗的号角,催征的战鼓,激起千百万工农群众投身到血和火的奋战中去。例如具有典型意义的《反围攻》:“赤卫军,少先队,青年紧急去动员,武装保卫苏维埃,整连整营整团整师参加红军去。”它的战斗气概可谓“惊天地,泣鬼神”,表现了党领导的人民战争磅礴气势和巨大威力。

  闽浙赣苏区红色歌谣,犹若时代的狂飙,土地革命的旗帜。同样,它也是今天激励我们振兴中华,实现四化的火炬和战鼓,鼓舞我们奋勇向前,自强不息。

  (二)

  同全国各苏区的红色歌谣一样,闽浙赣苏区红色歌谣深深根植在土地革命斗争生活的土壤中,既具有历代民歌朴素、纯真的风格特色,又体现了我国人民千百年来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和优良传统。

  然而,它正如恩格斯在19世纪40年代所说的,在文艺的“性质方面来了一个彻底的革命”,既是继承,又是创新,时代赋予它新的形式和内容。因此,紧密配合政治斗争,内容丰富生动,题材广泛,是它胜于历代民歌的显著特色之一。它大部分是革命人民在斗争生活中即兴而作,有感而发,因而它紧紧配合当时政治斗争形势,用它热情奔放的旋律,奏响了时代行进的乐章,例如对当时一些有名的暴动和重大的战斗,群众都编有歌谣,其中有《漆工暴动》《葛源暴动》以及反映方胜峰会议和金鸡山大捷的《吹散乌云天又晴》等等。许多歌谣善于通过一事一物的描述,深刻展示工农大众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的理想和情操。它题材大到整个革命战争,小到支前军鞋的一针一线,或革命生活的一情一景。例如,闽浙赣兵工厂工人们在雪天拆庙建厂房的艰苦劳动中,即景编了一首《挑砖瓦》歌谣:“挑砖瓦,路难行,摔跤只当坐天梯……”它情景单一,格调淳朴纯真,充满了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同如此类的还有《松树炮》《播谷歌》《红军打沙溪》等等。

  许多歌谣还善于对现实生活进行选择、提炼、集中和概括,展现苏区如火如荼的革命画面。例如《回家分田地》《红旗飞满天》等歌谣,短小精悍,形象生动,概括逼真;揭示了过去,包含了现在,集中表达了贫苦农民追求革命的热切心情。

  歌谣的内容丰富、题材广泛所达到的程度,甚至连许多会议的决议、武装起义的纲领、加入组织的誓言和公约的条款等等,都采用歌谣的方式出现。由此可见,它反映现实生活的深度和广度是历代民歌无可比拟的。红色歌谣是革命的诗传单,“一人唱过万人传”。之所以能这样,是因为它感情真切,抒情性强,形式新颖,富有鼓动性。它内容的完美表达常常是借助于活泼的形式,艺术手法的运用也不单调。因此,形式活泼、艺术手法多变是它的第二个特色。它一般按当地民歌的曲调填词,有的又汲取地方戏曲的腔调,例如赣剧的“南词”;有的是铿锵有力的进行曲,例如《工农红军》《反围攻》;有的是情意深长的小曲小调,例如《五更歌》《送郎当红军》;有的歌宜于独唱,有的又需对唱,还有的适用于集体活动时合唱。在句式上,大都是七言、五言体,句与句、段与段之间比较工整,例如《翻身谣》《挑起担子送公粮》等;也有句式长短不一的,变化很大,带有同时代突破旧格律新诗的特征,例如《劳军歌》《赶快拖枪投红军》等等。它句式的变化是随着革命激情奔涌起伏的:有的短小精悍,四句成歌;有的反复叠唱,长铺直叙;有的善用句末助词,拖长尾音,便于感情的旋律久久回旋;有的全句是叠音叠词,表达出铿锵激越的战斗情景,例如《消灭法西斯》中的“冲冲冲”“杀杀杀”,等等。

  在艺术手法上,它惯用的是比兴,然又时有创新,例如《石榴花开心里红》《加入红军最光荣》等歌谣。有的采用对比,例如《分田歌》中:“先前无米煮,今日有米多。”有的直截了当如白描,例如《国民党像个什么样》。有的又运用夸张、比喻的手法来赞颂革命,讽刺和打击敌人,例如《攻打横峰县》。其他的如比拟、设问、映衬、层递、仿效、点化以及寓含哲理等艺术手法的运用也是较多的。有些歌谣甚至达到了很高的艺术成就,成为无产阶级文学史库中的珍品。

  歌谣的语言通俗,明白如话,有如工农的口语化,有着质朴和自然美。它没有旧民歌语言中的隐晦感,也没有文人诗中的雕琢味,它平淡而味浓,真实而又形象。语言上的这些特色,使它不仅易于大众传诵,而且也易于大众加工,以至形式上的创新。特别是对新语汇的大量运用,是“五四”新诗运动以来的高峰,这无疑使它作为时代的“镜子”而灿然生辉。

  同样,它艺术风格也是多样化的。它没有旧民歌的缠绵哀怨情调。带着对革命的追求,对敌人的憎恨,它以新的内容形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如果说旧民歌比较柔和优美,那么新民谣就显得刚健、明快、雄浑、激越。例如《工农暴动歌》《革命歌》《奋斗到底》等等,这些以反映武装斗争为主的歌谣,犹如出膛的枪弹、离弦的飞箭,铿锵有力,铮铮有声。而《幸福的红区》《送郎当红军》等反映苏区人民新生活和踊跃参军的歌谣,又充满了明朗、欢快。再如《分田歌》《恭喜做个红军》等歌谣,情调诙谐且又幽默。

  然而我们也应看到,由于工农长期被剥夺受教育的权利,尤其是处于战争环境中,没有条件和时间去推敲、琢磨,大部分歌谣的创作难免有粗糙之处,甚至有些歌谣存在口号化的现象。但是瑕不掩瑜。再者,歌谣的创作是在党的领导下,由广大工农兵直接参加的,它意义之深,规模之大,在诗歌发展史上的影响和作用是不能忽视的。

  (此文发表在《上饶师专学报》1984年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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