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吉避凶”本质上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意识指向和调解人与现实紧张关系的行为选择,但它在风水文化观念的概念和功能设置里又衍生出自身独特的属性。“吉”是一种吉利、吉祥、平安的预期效果或事态趋向,风水文化观念里的“吉”预设风水文化实践过程可以支配“超自然”的力量,化解一切偶然的不利条件和凶险因素,成就一种“必然”的吉利发展状态。“不论已经昌明的或尚属原始的科学,它并不能完全支配机遇,消灭意外,及预测自然事变中偶然的遭遇。它亦不能使人类的工作都适合于实际的需要及得到可靠的成效。”受限于目前主观的认识能力与客观的实践条件,人们对尚不可知的区域、在不利的状态或危险环境下,往往存在彷徨和不安心态。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提及,“安全需求是仅次于生理需求的一种基本需求,人们在现实生活中有保障个人身心安全、维持心理秩序稳定、免受疾病的侵扰、远离焦虑和混乱的折磨等需要。人们对这些需求要比诸如自尊、自我实现等高级需求更偏执、更迫切”。但当现实条件难以满足这些安全需求的时候,人们往往基于“超自然”的交感想象,从现实生活以外的乌托邦世界里寻求摆脱异己束缚的力量。
“超自然”交感是人类认识某个阶段对超越科学常规和可知范围的一种交互式感知尝试,交感建立在已知世界与未知世界相似性的相互投射、作用的关系中。风水文化观念的“超自然”交感的方向不局限于客观事物的本相及其自身逻辑关系的显相,而介于具体的生活世界和抽象的通感世界的过渡区域;以情感、本能、幻想、直觉等非理性因素寻求、搭建沟通人们与未知领域的桥梁,并设定人们能够接收、得到神秘力量的“帮助”。风水文化观念靠非逻辑形式和神秘力量的诱导,使得“超自然”交感行为对现实与未知世界的认识、交接、超越的过程中抽离理性认识链条,陷入不可知的深渊。
那么在已知世界里,港人风水文化实践的传译机制如何运作?我们从客观世界出发试探其运作机理。风水文化实践的基点是构造一种脱离客观世界的超自然存在,以抽象、分离的象征符号、文化符码、神秘力量而独立“驻扎”在港人观念体系。这种存在虽然不是以有形实体逻辑运行,但其存在形态与生活世界紧密联系,是以现实世俗生活为载体、社会文化图谱为模版、内部精神世界秩序为指向建构虚拟存在,港人的文化习惯、生活经验、情感记忆等直接或间接成为这个虚拟存在与客观存在信息沟通的介质。当港人主体感知自己精神状态与周围环境不协调;对未来不可预知的事物感觉难以把握;对现在或将来的状况预测可能处于风险境地,即变化客体向主体释放调整信号的时候,港人风水文化观念所预设的“吉利”特性借助自身构建的运转系统进行功利目的表达和价值意义转译,向港人意识层传递、释放积极的预期性信号。在风水文化观念的“吉祥”力量诱导下,事态潜在的希望信号悄无声息地转移或分流港人现实世界的压力和注意力,缓和港人的精神状况与经济社会环境的张力。但在主观体验上,港人感觉这是风水文化实践的“神秘”力量改变了自己的不利境遇,使得内心秩序复归常态。
我们从风水文化观念的特征、功能和预期效果来看,港人风水文化实践具有约定俗成的操作流程、较为理论化的知识逻辑、神秘化的预期效果,其最终归属是为香港现实生活的主体服务。风水文化观念在其功能表达和行为外化中构造了一个自我实现预言的理想图式,在世俗生活经验与传统文化习俗体验中渗透到港人的潜意识里,形成直觉认同。港人在现实商业实践活动中自觉或不自觉按照风水文化观念所解读和期望的方向展开“自我兑现”的行动。当实践成果没有达到预期,港人倾向把责任转移到个人运气或能力上。这种行为选择深受风水文化神秘色彩所模塑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敬畏心态影响,同时又是风水文化宿命论所提供的因果关系阐述机制和运程变化再解说逻辑使然。在风水文化观话语体系里,“命中注定”与“时来运转”的必然性与偶然性会伴随着时间与空间的切换、演变而发生相互转化,而推动这种互动过程的力量是风水文化实践所产生的“神秘”力量。尽管这种逻辑转译技巧具有明显唯心主义色彩,但却为港人在不利处境时提供了精神安抚、激励、动力的平台。当实践成果达到或超出预期,则更加深化港人对风水文化观念的认同意识和依赖心理,形成反复循环的风水文化实践轨迹。
由上面分析可知,推动港人预期行动的重要动力实际是情感、意志、信仰、灵感等非理性因素所产生的调节和控制作用,港人风水文化观念的“超自然”力量只是嫁接在非理性因素里进行诱导、激发功能的外衣;而背后的根本推力是现实的、客观的物质力量及其关系,即是风水文化实践过程中的价值观念传递和成功意义追索相互作用所产生的精神力量发生了物质性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