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塔
勒勒车吞咽着尘土
在一群山羊前
驶过呼伦贝尔和鄂尔多斯
载着一片雨云的阴影
像载着一个孕妇
随时有流产的危险
男人粗糙的巨手
在寒冬光滑的车把上
摸出了汗水
在鞭子的口臭里
骏马跑断了腿
驴子擦伤了眼
只剩下骡子
还在沿着黑暗的河流奔忙
直到大半个车轮
陷入泥泞的梦
直到沼泽地布满
蝙蝠的翅膀
直到疲惫不堪的骑手
翻身落马
勒勒车的每一颗锈蚀的钉子
都留着祖先锤击的印痕
勒勒车的龟裂的木板上
留着祖母最后的体温
每一根轮辐上
都转动着母亲的羊水
那出生在勒勒车上的孩子
被绑缚在饥饿的轮轴上
让它的棚顶落满乌鸦
让喜鹊的哀鸣
穿过铁丝网,传向远方
让一只蚂蚁推动它
再往前一点点
雨点像榔头一样锤打着
勒勒车像石头一样下沉
一个庞大帝国的轮子
就这样在滚动中
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