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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衔山的落日缓缓下坠着,黄昏那微妙的暗紫色渐渐从天际漫开,梦幻般的淡灰色挟着习习凉风飘然而至的时候,灿烂的秋日田野也成了昏黑黑一片。

  从小江南车站开来的火车一进站,分散在站台上的上访人员纷纷从各节车厢拥挤着上了火车。他们大多数只买一站地的车票,最多不过三站,每个人手里都没多少钱,买票的目的是为了能上车,按着上车前大家共同戗戗的,只要一上车,不管怎么验票,到时候就是死话论堆儿……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先坐到省城,再上车时还是只买一两站地,他们听说,越到大地方上访,接待越好,只要到了北京,不论是到农垦部还是到国务院信访办,就开始有吃有住了,回来时还能给买个火车票,这些,都是已经咨询好了的。经蒋英俊一动员,所有去京上访的人都来了精神头,脑袋都削了尖儿似的往火车上挤。

  他们哪里知道,这几年,群体越级上访事件连连发生,影响了省城和北京一些机关的办公秩序,也影响了交通秩序,省里有规定,列车上只要发现这种突发性群访事件,列车长必须立即向省政府值班室报告。他们再诡秘,这么多人一起拥上车去,很快就被列车员发现了,从列车上传到车站,又从车站传到省政府值班室的信息,又很快传给了省领导。省里领导很快又把电话打到农垦局陈大远家里,火车还没跑上一站地的工夫,陈大远给局信访办主任姚向海下了死命令:要不惜代价和手段,把光荣农场的越级上访人员阻截回来[要车给车,要干警给干警。

  说话也快,在火车从局驻地驶出四站停车的时候,姚向海等十名劝阻人员乘大吉普挂五档油门,沿着铁路旁的公路、小路高速追赶,追上了这列火车。

  高大喜带领几名班子成员也在向这里疾驶而来。

  姚向海和公安处长邵大秋以及两名干警等人按照出发前商量的行动方案,上了第一节车厢,用拉大网的方法,往最后一节车厢劝归,然后统一做思想工作。局工会主席林有华直接登上最后一节车厢,请列车长协助劝移乘客,给上访人员腾地方。按照陈大远的具体要求,一定要在火车没进省城之前将上访人员全部劝阻下车,局里同时派出四辆大客车沿着铁路出发,随时准备做好接应工作。陈大远还要求,邵大秋和跟随干警可以携带枪支,以防坏人乘机捣乱,又明确规定,非万不得已不准把枪口对准上访群众,要注意化解矛盾,不激化矛盾。

  姚向海、邵大秋等登上火车,走过两节车厢就发现了张爱宝和蒋英俊,一个搭边坐在三人座椅角上,一个站着等座,急忙走时,发现车厢门口一个急闪躲开的身影,也已经看清了,是黄瑛。

  “蒋英俊……”姚向海说,“你们和陈书记谈得好好的,说是回场等解决问题的消息,怎么不守信用,又集体越级上访呢?”

  张爱宝接话说:“我们对你们解决问题缺乏信心。”

  “这就不对了,”姚向海说,“你还没得到陈书记的答复,怎么就知道解决不了,怎么就缺乏信心呢?你们得等事实说话呀!”

  蒋英俊说:“事实已经说话了……没了工作,拿不到工资,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他停停,见姚向海的口气、脸色咄咄逼人,话语里带出了不满情绪,“三年前,要是像小江南那样,允许办家庭农场,允许外资和个人多元化投资,光荣农场不会像今天这样!你们说,陈书记亲自蹲的点,这还不是事实吗?”

  姚向海说:“改革有个认识的过程,得不断深化,陈书记这不是看准了这步棋,已经在全局推广了嘛!”

  “推广?!还不是让记者、让老部长逼的?!”蒋英俊说,“你们这些高高在上当官儿的以为我们下边的都是傻帽儿呀,我们什么看不明白?!”

  张爱宝也来了劲儿:“现在推开,晚了,国家对企业直供投资断奶三年了,农场贷款逐年增加,职工欠款累累,包地又要那么高的利税费,谁能包得起呀!你们弄不明白,我可弄明白了,我在家里没事儿干,天天看报纸,听广播,国营农场靠你们是没救了……”

  看热闹的乘客越聚越多,不少其他车厢里的人也向这里挤了过来,有人还在给张爱宝他们打气,出主意,劝他们千万别半途而废,一定要到北京去。

  “行了,行了……”邵大秋看看拥来的乘客,不耐烦地说,“别在这里夸夸其谈了,你们都知不知道,串联上访违法?”

  张爱宝朝邵大秋探探脑袋:“我们违法,你们一天吃得白胖白胖的,一个个大腹便便,穿着人民的服装,不给我们工人发工资,违不违法……”

  “你先少说几句,”姚向海推一推邵大秋,怕他这种硬口气激化矛盾,然后对张爱宝和蒋英俊说,“这么样吧,我们临出发的时候,陈书记和我们交代说,很理解你们,给我们提了两点要求,当然,第一条是劝你们回去;第二条,要是你们不回去,就让我和公安处的邵处长陪访,和你们一起去省、去北京,而且负责你们的路费和生活。”他说着,从背包里掏出厚厚一沓子钞票晃了一晃。

  “第一条是甭想了,”张爱宝说,“那,你们就辛苦一下,陪我们去北京吧!”

  姚向海把钱往背兜里一揣说:“有一条,你们到北京后,不管到哪里,都要派代表反映问题,不准乱哄哄挤在国家机关门前,这样,对咱北大荒影响不好。”

  蒋英俊说:“这没问题,我敢保证!”

  “好吧,既然这样,就请你们两个组织一下,把上访的人员都集中到最后一节车厢,清点人数,我好找车长给你们补票。不然,火车上也不让啊。”

  蒋英俊答应着站起来,边往前走边喊:“光荣农场进京上访的,都到最后一节车厢里去了,”他这一喊,果然奏效,上访人当中有座的、没座的都跟着往最后一节车厢走去。

  这时,列车广播室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准备去京上访的光荣农场的旅客请注意,蒋英俊、张爱宝、黄瑛通知你们,请到列车最后一节车厢,有重要的事情商量,请听到广播后抓紧去最后一节车厢,并请你们抓紧集体补办车票……”

  在列车长的协助下,已经把最后一节车厢的普通旅客动员到别的车厢去了。上访人员陆续来到。姚向海手里拿着钱,站在车厢门口,旁边站着补票员,查点着一个个进来的上访人员,查到二百零四个的时候,蒋英俊报告说,一个不落,已经全部到了。

  “大家注意了,”蒋英俊说,“陈书记派局信访办主任和公安处邵处长要陪访,我看,这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一条,到了北京,我们选代表去见首长反映问题,陪访的不准跟着,你们说行不行?”

  “行……”车厢里掀起厂一股声浪。

  张爱宝说:“静啦,静啦,姚主任说了,要给我们集体补票,我们除「感谢之意外,请大家呱叽呱叽,让姚主任当着大家的面表个态怎么样?”

  “好--”又是一阵欢呼加掌声。

  “好吧,我说几句,”姚向海亮开嗓子说,“同志们,我们这二百零四名要去北京上访的人员,有当年的复转官兵,有山东等地的支边青年,有城市知识青年……”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不好了,火车跑了,把我们甩在这里跑了!”

  顿时,车厢里乱成了一片,开车窗的,往外探头的,叫骂的,大喊的,就像发生了地震似的乱成了一片。可不,这最后一节车厢确实是被甩掉了,而且甩到了刚进小兴安车站的一条岔轨上。补票的列车员不知什么时候早不见了,岔路口旁边是一条公路,公路靠右侧停放着四辆大客车。

  车厢里的人惊讶、气愤,交头接耳,谁也说不清这最后一节车厢是怎么甩的,什么时候甩的,一些人以为是在站点停车,有人知道停车,当时猜想,可能是会车,谁也没想到会把这节车厢甩下来,这车厢还能随便乱甩吗?

  “同志们,简直是在明日张胆地欺骗我们……”蒋英俊跨一大步登上坐椅,歇斯底里地举着双手狂喊,“明目张胆,简直明日张胆!我们抗议……抗议……”

  车厢里上访的人几乎都学着蒋英俊的样子,举起手来狂喊:

  “抗--议--”

  “我们抗议--”

  ……

  喊声汇集成巨浪,震得车厢嗡嗡作响,喊叫声,回音声,跺脚声交织成一片,像要把车厢顶冲破似的震荡着,飞旋着,让人感觉到这里没有一点点空隙,涨得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二百多人喊了一阵子,大概是累了,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张爱宝指着姚向海说:“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我们送上下一趟火车,别说我们不客气!”

  “告诉你姓姚的……”黄瑛指着姚向海说,“有理走遍天下,我们就是爬,也要爬到北京!你是挡不住的。”

  他们三个一带头,手指的,吐唾沫的,矛头一齐指向了姚向海。

  指责声乱成了一团。

  姚向海、邵大秋等像木头人一样,看不出气愤,也看不出要采取什么措施,泰然地站在那里看着、听着,不管是骂,还是指责,一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说。这样持续着,持续着,激怒的人群由暴跳呼喊变为瞪眼、吐唾沫、粗喘,还有一些人气得掐着腰,涨红着脸。

  “都说完了吧?”姚向海很沉稳的样子开了口,“这回该我说了。”他扫了车厢里的人一眼说,“如果你们说是欺骗也可以,我认为这是一种维护国家秩序稳定安全的艺术。国家有明文规定,不准聚众上访,陈书记的承诺还没到时候,你们就要去北京,这绝对是无理的……”他说到这里,觉得只有这么说才行,“假如你们提的问题陈书记解决不了,或者是不管,你们怎么上访都有理,所以,你们要是不回去,就是无理取闹,挑头的就是煽动群众闹事,造成的一切后果要自己负完全责任!”

  车厢里一片寂静。

  邵大秋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说:“我宣布局公安处通告。”

  通告

  光荣农场集体上访职工:

  你们要求补发工资,要求工作是正常的,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在局党委决定向上级汇报给你们解决问题的时候,你们二百多人有组织地越级去北京上访已经违犯了国家制定的上访条例,可以说,是非法的。请你们接此通告立即返回,否则无票乘车、进京扰乱国家机关秩序造成的一切后果,要负完全责任。

  特此通告。

  局公安处

  一九八×年×月×日

  这份通告果然产生了一些效果,有人你瞧我,我瞧你,有人小声嘀咕,看来,不少人是在考虑着这样继续下去怕真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因为陈书记确实是答应要向上级反映,要帮着解决问题了。

  邵大秋命令两名干警:“打开车门,让他们下车进大客!”

  车门开了。邵大秋、姚向海等先跳了下来,上访的人也一个个跟着跳下了车。

  姚向海手指着前面停在公路上的四辆大客说:“请大家都上车,可能大家都饿了,咱们到前面镇子里找个饭店吃点饭。”

  夜色深沉而浓重,星星眨着眼睛窥视着北大荒这迷茫的夜晚,远处黑黑的峰峦轮廓,近处成熟着的一片片庄稼,在这夜色里,都给人以神秘莫测的幻觉。

  车厢里的人一个个慢腾腾往外走着,慢得就像肩负着沉重物品艰难地、一步一步地挪着脚步。一个、两个、三个……开始进大客车了。

  “前面的站住……”张爱宝突然撕破长空地大喊一声,“不能回去呀,我是知道解决不了问题的滋味的!乡亲们,不能回去呀……”

  黄瑛应着大声呼吁:“对,不能回去呀!我们没有钱买车票,就是走着,也要去北京!”

  “对,不能回去……”

  “上车的快下车呀……”

  ……

  叫喊声响成了一片,进了大客车的十多个人,一听外边喊,呼呼啦啦地又下来了。

  蒋英俊手挥舞着喊:“走,走着去北京呀……”

  他这一喊,散着的人群立即向他拢来,跟着他小跑似的沿着公路朝前走去。

  刹那间,黑压压的人群像出闸的渠水哗哗向前流着。

  邵大秋一看急了,掏出手枪冲着天空“砰”地放了一枪,接着喊:“看谁敢带头走!”

  向前拥去的人流停住了,都在愣着,不知谁喊了一声:“乡亲们……姓邵的小子把矛头对准我们上访群众了!”

  “抗议……”

  “夺他的枪去!”

  ……

  群情激愤,人声鼎沸,刚静下来的夜又喧嚣了。朝前拥出不远的人流又直奔邵大秋倒拥了回来。

  “夺他的枪!”

  “不准把枪口对准群众。”

  ……

  喧腾的人群越来越近,姚向海见势不妙,急忙从邵大秋手里拿过手枪揣进了裤兜里,并嘱咐其他两名干警也把手枪转移到了别人的手里。

  蒋英俊带头向邵大秋冲来。

  “给我站住!”随着嘀嘀嘀一阵急切的喇叭声,一辆吉普车刚一停下,高大喜呼地夹着一阵风下了车,声音如雷贯耳,愤怒而又激昂。接着,又下来了刘茂森、姜苗苗等人。

  上访的人一见突然杀出个高大喜,都立时站住了。大家都知道他的刚硬脾气,他在火头上的时候,让你站你就得站住,如果顶着他干,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儿,他是服软不服硬的,就是错了,他也没服过硬碰硬的。比如说贾述生,目前,且不说以后怎么样,家庭农场已经全面推开,遍布了北大荒,形成了大农场套小农场的经营格局。可以说,光荣农场没有经受住这股潮流的冲击,陈大远那么鼎力支持,又是飞机又是炮,又是秧歌又是鼓,高大喜就在这种宏伟气势下攥紧双拳对峙,败给了不声不响的贾述生。当时,如果贾述生去阻止,去说理,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乡亲们……”姜苗苗随着高大喜走到上访群众跟前说,“我们不能这样,眼前大家是很困难,这一点,场领导理解,请大家相信,办法总是会有的。”

  黄瑛顶了一句:“办法就是让我们喝西北风呀,我们已经看出来了。”

  高大喜不理她。见大家听他这么一喊,多数都稳住了,气儿就消了不少,双手掐着腰说:“同志们,陈书记不是说得明明白白吗,他要亲自去北京反映问题,能不能解决还没有结果,你们就这么干,像话吗?”

  “乡亲们--高场长说得有道理,”蒋英俊大声喊,“我们等等陈书记的信儿,有个结果再说,要是解决不了,咱们再去也成。”

  高大喜心里一喜:“那就请大家上车!”

  “不!就在这里等!”

  “怎么?”高大喜一愣,“就在这里等?你们不吃不喝呀?啊?”

  蒋英俊说,“到哪里等都是喝西北风等着,就在这里了,省事儿……”

  “蒋英俊……”姜苗苗看看手表,质问说,“你不能带头这样吧,达到你说的这程度了吗?”

  蒋英俊不示弱:“等完全达到光靠喝西北风的程度,我们就连找上头说道说道的能耐也没有了!”他一挥手说,“站着累呀,咱们也别挡道,走,到里边躺着去!”然后对高大喜说:“高场长,不让我们去,我们就不去,让我们等着我们就等着,反正回场也没事儿干,究竟在哪儿等着,我们还有这点儿自由吧?”

  “到地里去啊……”

  上访的人群呼号喊着进了地里,一个挨一个地躺了一地。

  高大喜碰着这个软钉子,心里不是滋味,他一下子火冒三丈,跟上几步,一把抓住蒋英俊说:“好啊,你蒋英俊当浸油厂厂长给我弄成那个样子,我撤了你,你有情绪,挑动群众闹事儿,今天,我就拿你开刀……你说,要带头在地里绝食是不是……”

  躺下的群众见高大喜抓住了蒋英俊,呼地跑过来紧紧把他俩围在了中间,有拉的,有吵有喊的。

  姜苗苗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一个劲儿地看手表。

  上访群众和高大喜辩论着,争吵着。这时,一辆大吉普飞驶着开来,戛然停住,贾述生来了。

  上访的人群刹那问静了下来,高大喜瞧准是贾述生时一愣,心里嘀咕,他怎么来了?贾述生点了点头,说:“大喜,我说几句怎么样?”

  高大喜没有听见贾述生说什么,透过夜幕已经看清他点了点头,姜苗苗在一旁说:“贾场长,你说吧!”

  上访群众嘁嘁喳喳起来。高大喜小声问姜苗苗:“苗苗,知不知道,他怎么来的?”

  姜苗苗在意不在意地轻声回答:“听着,等一会儿,我再和你说。”

  贾述生大声问上访群众:“乡亲们,我说几句怎么样?”

  当年,光荣农场和小江南农场还是一个场的时候,这里一些人就敬畏贾述生,打右派后来平反,知青返城后动员子女们走出学校补充一些急需的岗位。这几年,他又九牛拉不回地有主意,坚持办家庭农场,听说现在又在鼓动发展个体私营经济,特别是敢做主张,顶着通报批评,把台商鲍老板投资的大米加工厂办得红红火火,一下子富了小江南农场,小江南农场没一个下岗的,没一个欠发工资的,真是不仅令人刮目相看,也令人红眼和敬佩!

  蒋英俊正好气没处撒,他知道高大喜和贾述生这几年有些摩擦,说不清高大喜是思想路线问题,是嫉妒贾述生,还是不服贾述生,会上会下虽然没听见直言白语,确实明显散着一股味儿,借机撒气似的大声说:“贾场长,请说!”他觉得就这么样不足以消气,大喊说:“乡亲们,鼓掌欢迎老场长呀!”

  高大喜气得喘起了粗气。

  “同志们,不,今天我要这样称呼大家……北大荒的乡亲们--”贾述生亮开了嗓音,“首先,我以你们老场长的身份,请你们都冷静一下,最好是闭上眼睛想一想,在这片黑土地上,我们十万复转官兵踏进这里从开荒到现在,共遇到了多少难闯的关呀,终于都闯过来了,无非是这些吧:超常的严寒难以生存、三年自然灾害、知青大返城……闯过的每一关都有牺牲、眼泪和痛苦,劳累就根本不算什么了,现在又面临一次难关……这就是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他停停,见大家都静静地听着,更加深情地说:“可以说,这一关比以前闯过的任何一关都艰难……我到南方几个发达城市去考察过,一些企业的发展都经过转制这么一个痛苦的过程,目前,搞活企业的惟一办法就是转换机制,只要渡过这个难关,爬上这个坡,我们的日子就好了……”

  有的人已经听不下去了,打破寂静问:“问题是这个坡怎么爬呀?”

  “陈书记说的要去北京反映,这点是应该相信的。我建议大家回去先联名写封信,如果没有回音,可以去几个代表反映问题……”贾述生说着,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罗唆了,忙刹住说,“我和我们场的几位场长商量了,也征求了工会的意见,可以借给光荣农场五百万,先发发工资,厂子一时恢复不起来,连喜和李开夫帮着台湾老板办的厂子又扩大了规模,一些人可以去打工……”

  人群里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贾述生说:“这样,就请大家跟着高场长回去……”

  ……

  上访群众随着贾述生大喊一声,向大客车走去。

  “苗苗,”高大喜犹豫一下,加快脚步,撵上了姜苗苗,瞧瞧旁边没人注意,小声问,“贾场长怎么来的?”

  姜苗苗说:“咱们一到车站就见到那种混乱不可遏止的场面,我就想起了贾述生,给小江南农场打了个电话,说贾场长到局里办事了,我又把电话打到局招待所,找到了贾场长,把情况一说,请他过来帮忙做做工作。我知道小江南农场有款,主要是想向他借点钱,先给发不出工资的职工打点打点,其实,我也料不到贾场长会有什么办法,凭着过去的一点感觉,在窘困的时候,就觉得他会有办法……”

  高大喜听着,没说一句话,见人都上了大客,也上了吉普车,嘱咐司机紧跟在最后一辆大客车后边。

  姜苗苗和刘茂森也上了吉普车,谁也不说话。上访群众虽然动员回去了,却都没有那种轻松感,几乎都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笼罩着心野的上空。

  夜,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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