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
去瑞士日内瓦,全因那儿是法语区,自由行没有语言障碍。
那里有不少世界性组织机构,什么劳工组织,卫生组织,国际红十字会等等,日内瓦地图一一予以标示,按图乘车,较为方便,沿途遇名人故居,那是意外收获。我们较为熟悉的WTO总部位于洛桑路154号,1路公交终点站直达正大门,附近又有国际气象组织、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诸机构。
那是个雪后的晴天,阳光时隐时现,抵154号院,地面角落堆有残雪。154号院有门警站岗,不过门警在我们出入时并未盘问。WTO总部主体建筑是幢长方体大楼,欧式民居似的双扇门设电子门卡,只限工作人员进入。楼门前的两侧各置一尊雕像,有点像家乡的镇宅石狮,按宅第装饰标明宅主价值取向论,WTO大楼前的女人座像,女人怀中的孩子和手中的鸽子,显然是迥然不同。一大楼将154号院分隔成前后两院,前院空旷,后院幽静。绕过大楼,倏然便产生曲径通幽、柳暗花明的感觉。其实154号的后院很像家乡旧宅第的后花园,绿叶扶疏,幽静宜人,树是高低错落的,草是参差不齐的。单个抑或群体的雕像,男的,女的,年老的,年少的,不同服饰的不同人群,这里是花园,又不仅是花园。然而,曲径通幽、柳暗花明的感觉并非缘于这些,而是后院边缘的日内瓦湖。
日内瓦湖又称莱芒湖(Lac Léman),形似新月,面积500多平方公里,六成在瑞士,四成在法国,是中欧的第二大淡水湖。我们是从新月的一端走近日内瓦湖,也就是后院的一林荫小道左拐,通往日内瓦植物园外院,从林荫小道右拐则通日内瓦湖人工喷泉。敞开的WTO总部院子,直通日内瓦湖,不是曲径通幽,是什么呢?
在日内瓦湖畔,我们近看湖水远看山,蓝天、白云、阳光、湖水、飞鸟,还有远处的山峰,构成一片湖光山色。云的飘浮,水的灵动,飞鸟的闯入,让定格画面瞬息而成变幻的动漫。天上的太阳像与白云赛跑似的,白云飘,太阳追,时而钻进云层,时而钻出云层,水天一色的湖面一会儿犹如水彩画卷,一会儿犹如水墨照片。云儿飘然而走,湛蓝湛蓝的湖水,似乎跳跃出水泡似的光圈,那或大或小的金色圆圈,追逐阳光接触湖面的斜线,一缕一缕,旋转成线;临水的绿树,亦起舞弄清影。太阳追入云层,湖水则变灰白色,水中的绿树,亦躲得无影无踪。云儿似乎要覆盖对岸的山峰。阿尔卑斯山巍峨,绵绵的群峰总让云儿们无暇顾及,山峰群立,眼前的景致似有“青山遮不住”意味,青山其实是雪山,显露的是冰峰,白雪皑皑的山峦像兀立的银镜,虽不照我影,但很诱我眼,太阳反射的山峦晶莹闪亮,仿佛就在对岸的湖畔。去对岸,登雪山看湖景!
我们怦然心动,询问路人,去闪亮山峰行走的路线。路人告知,那是勃朗峰,乘车约有两三小时路程。什么什么?那么遥远!分明近在对岸。原来是因为纯净,是纯净的天,纯净的湖,纯净的空气缩短了我们与勃朗峰的距离。一直以为污浊会欺骗我们的眼睛,看来纯净亦会欺骗我们的眼睛。巴尔扎克曾视日内瓦湖为“爱情的同义词”,不知巴尔扎克此说,是否缘于湖水的蓝,抑或缘于水天一色的纯美。
在日内瓦湖畔,我们沿着蜿蜒无际的长堤倘佯,走近××码头,湖面多了直杆与星点,那或粗或细的直杆是游艇桅杆,泊于湖岸的游艇犹如家乡停车场的汽车那般密集,那或白或灰的星点,固定的是游艇护舷浮球,游动的则是天鹅或鸳鸯,三三两两的飞鸟在湖上空掠过……一飞旋几转的白鸽,直落跟前,像是欲与我们一起徜徉,蹒跚地迈步向前,灰背银腹黑尾,橘红色的腿,橘红色的嘴,艳而细嫩,它比我们行走得快些,似乎又意识到自己走快了,静静地栖在湖堤,还转头看看,像等候我们似的。我们眺望勃朗峰时,它亦伸长脖颈,凝视前方……与我们同行一段,白鸽扑展双翅,离去。不一会儿,又飞来一只,差不多的羽毛,差不多的行走,差不多的栖息,差不多的飞离,我们分不清是原来的那只,还是它的同伴。我是第一次发现白鸽的漂亮,叹服大自然,竟将它们造得如此精美,如此通人性。
我们坐公交车再过Mont Blanc桥,绕到湖的左岸。左岸距喷泉近,左岸湖中多水禽。天鹅,长头颈,圆身体,通体无一点杂色,只有橙色的扁喙,喙基一圈乌黑,游于湖中,像一艘小白船,水下那对橙色的蹼掌犹如上了发条,犹如船桨来回拨动湖水。一阵波光,蓝水面的一色白羽像变成朵朵白云。走近湖水,七八只天鹅像扬帆的船队驶来,蹼掌一挨埠头石,一群天鹅摇摆雍容的身体,昂首向我们挺进,不时叫唤,像与我们打招呼。儿子用面包片逗它们,顷刻,天鹅群安静了,一些天鹅伸长白颈,张开扁喙,啄食面包,一些天鹅则用洁白的颈项亲昵地摩挲儿子的手,儿子被吓得惊叫,跳离天鹅群,叫声划破湖畔的幽静。面包袋见底时,天鹅又咕咕地喧叫,似忧郁的号角。没多久,远远游来了一群黑背乌头白腹的鸳鸯,鸳鸯的个头很像家乡的绿头鸭,比天鹅小。鸳鸯围着天鹅,吞咽地上的面包屑。还有灰颈的鸽子从天而降。不过,鸽子不与鸳鸯、天鹅抢食面包,而是蹒跚地迈步,转来转去,像联合国派遣的维和警察,在家乡称白鸽为和平鸽还真是恰如其分。我们原定用半袋面包逗乐天鹅,不料一扔二喂,我们的路餐一一喂进了它们的胃……此时,从湖畔里侧的马路缓缓走来一位老人。老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攥着塑料袋,走到离我们不远的湖堤。老人站立于湖岸,面对湖水,凝视前方,前方是深蓝色的湖水,再前方的对岸泊的是游艇,游艇的背后是绵绵的群山,老人似等待,似盼望,构成一幅老人湖景图。
不知是水禽识老人,还是我们的袋子已空的缘故,老人站定,天鹅、鸳鸯离开我们,游向老人。老人亦从随身的塑料袋中掏出食物,扔向湖中。
我们是日内瓦湖的过客,老人则是日内瓦湖畔的居民,我们的相遇,不知是巧遇,还是必然。
在日内瓦湖畔,我们近看湖水远看山,老人湖景图是湖光山色的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