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时,我酒醒了。
啊,我怎么睡在冲天炮床上呀!好温馨哟!我情不自禁,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使劲嗅起来,如同一条贪婪的小狗。香!香!香!
“刺猬头哥哥,酒醒啦?”冲天炮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说。
“嗯。”我坐起来,说。
“父子俩一个德行,喝酒不要命,逞能!”冲天炮充满爱怜地说。
“有其父必有其子呀。”我摸着脑袋,说。
“难受吧,刺猬头哥哥!”
“没事啦,冲天炮!”
“还好意思说没事呢!一个喝着、喝着,钻到桌子底下去了。一个吐得一塌糊涂!”
“我吐啦?”
“爸爸吐啦!”
“爸爸人呢?”
“早就去理发店啦!”
“我、我、我,我怎么在你、你的床上呀?”
“不记得啦?”
“不记得了。”
“把你从桌子底下拽起来,扶你去爸爸房间,你死活不干,非得要到大姑娘我的房间里啦!”
“……”
“睡在我床上更好啦!我一边做作业,一边照顾你!”
“刺猬头哥哥,你这是第三次要水喝啦!”
“啊!”
“我去热一热醒酒汤给你喝吧!”
“嗯。”
冲天炮端过来一大碗醒酒汤。
我一口气咕咚下去。舒服,舒服!
“刺猬头哥哥,知道你和爸爸今天中午喝了多少酒吗?”
“不知道。”
“两斤白酒呀!”
“我喝了多少呀?”
“你比爸爸少不了多少啦!”
“啊!”
“刺猬头哥哥,你今天下午还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什么事呀?”
“冲天炮,我要喝水!”
“你睡下之后,我去厨房里收拾桌子、刷洗碗筷。一忙活好,我就再次来到房间里,发现你不翼而飞了!”
“我不翼而飞了?”
“是啊,我在屋子里到处找你——不见踪影,去院子里寻找——还是没有发现,我都急死了!”
“我去哪儿啦?”
“你去哪儿了?你在院子外面呢!”
“嗨,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
“还记得你面对着院子外的马路干什么了吗?”
“还能干什么呀?大不了呕吐吧!”
“你就一直没呕吐呀!”
“啊!那我?”
“光天化日之下,你面对着马路撒尿啦,刺猬头哥哥!”
“啊!马路上有没有来往的行人呀?”
“没有!”
“没有就好。”
“刺猬头哥哥,冲天炮就不是人呀?”
“……”
“刺猬头哥哥,回到我房间之后,你接着干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还想不想得起来呀?”
“想不起来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哭啦,哭得好伤心啊!我都难受死了!你说你想你的爸爸、你的妈妈、你的姐姐、你的妹妹,你的老师和同学!你不停地大声叫喊,奶奶、奶奶!我一直抱着你,拍着你。你不要我离开你。我好心疼、好心疼!”
“……”
“刺猬头哥哥,以后一有什么委屈,就立即告诉我啊!我来安慰你!”
“冲天炮,你若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也尽快告诉我呀!”
“是,我的哥哥!”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个人啦!”
“是,哥哥!”
“我们是一个人,我是脑袋,你是P股!”
“刺猬头哥哥,你坏死啦!让大姑娘我又是哭,又是笑!”
“冲天炮和刺猬头是一个人,冲天炮是脑袋,刺猬头是P股!”
“不行的啦,P股和脑袋远着呢,都不能连着心!”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个大大的P股啦。我是左边P股,你是右边P股。左边P股和右边P股连着屁眼。把屁眼当作心,我们不就连着心啦!”
“哥哥,笑死冲天炮啦!”
“丫头,什么事这么好笑呀?”屋外,冲天炮父亲的声音洪亮地响起来。
“回来啦,爸爸!”冲天炮一边走出房间,一边欢快地说,“刺猬头哥哥太好玩啦,尽说些令人捧腹大笑的话,大姑娘我都快笑死啦!”
我迅速溜下床,慌里慌张地穿上衣服。
“好,好,丫头开心,老爸高兴!”冲天炮父亲边走进屋子边大声嚷嚷,“臭小子,磨磨蹭蹭的,是不是不想从我宝贝丫头的房间里出来呀?”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出来。
“丫头,你刺猬头哥哥真的太好玩啦!”冲天炮父亲指着我纵声大笑。
我莫名其妙,不知所措起来。
“刺猬头哥哥,刺猬头哥哥!”冲天炮大叫着笑弯了腰。
我低头发现一对上衣口袋耀武扬威在外面,不由得也哈哈大笑起来。
“傻小子,别只顾着傻笑,赶紧把衣服重新穿好呀!”冲天炮父亲提高嗓门。
我手忙脚乱地脱下里外颠倒的上衣。
冲天炮麻麻利利地帮我把上衣翻过来。
“丫头、小子,老爸今天下午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想不想知道呀?”冲天炮父亲神神秘秘地说。
“想!”我和冲天炮异口同声。
“板凳!”
我立马拿过来一个凳子,冲天炮父亲正襟危坐起来。
“茶水!”
冲天炮连忙端过来一杯茶,冲天炮父亲咕咚咕咚起来。
“揉肩!”
冲天炮站到凳子后面,在父亲肩膀上按摩起来。
“舒服,舒服啊!”冲天炮父亲说,快活似神仙。
“捶腿!”
我蹲到凳子前面,敲打起冲天炮父亲大腿来。
“臭小子,吃牛啦?用得了那么大劲吗?”冲天炮父亲嗷嗷直叫说。
我和冲天炮折腾了半天,冲天炮父亲一直紧闭双眼,不言不语,估计是太享受了。
我对冲天炮使了个眼色,冲天炮会心地笑了笑。我和冲天炮同时停止手上的动作,一起蹑手蹑脚地往屋外走。
“话说三国的时候……”身后猛地想起冲天炮父亲炸雷一样的声音。
“爸爸,怎么扯上三国啦?”冲天炮说。
“刘备刘玄德、关羽关云长、张飞张翼德,桃园三结义!”我紧接着说。
“刺猬头哥哥,你也跟着瞎起哄!”冲天炮嘟起小嘴说。
“说来话长,说来话长呀!今天下午,我醉醺醺地去了理发店,”冲天炮父亲声情并茂,“一打开店门,木桥对面毛毛镇上的棺材铺老板就直挺挺地过来了。”
“那个棺材铺老板好可怕呀!幸好我不在店里,否则今天晚上肯定会噩梦不断!”冲天炮说。
“棺材铺老板老婆比棺材铺老板可怕多啦!”我说。
冲天炮父亲接着说:“棺材铺老板的头长得非常胡乱——很不规则,极其不好剃,老爸我能回避就回避!倒霉,倒霉,趴着都P股长疮,棺材铺老板还就死心眼认准了黏上我了。在我这儿理过一次发尝了甜头之后,毛毛镇上所有的理发店请他他都不去了,非得大老远地找我寻死觅活!棺材铺老板一P股坐到椅子上,三、两下抠掉三、两坨眼角屎之后,闭上眼睛,哼起小鬼才听得懂的非常小调来。我开始晕乎乎地给他理发。理着、理着,我抬头往墙上的镜子里一看,大吃一惊。天啊,棺材铺老板脑袋左边和右边以及后面的头发原封不动,顶部的头发一根不剩,光秃秃的,如同锅底一样。”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冲天炮紧跟着笑起来,头顶上的两个冲天炮花枝一样地乱颤。
冲天炮父亲接着说:“我心想,这下糟了,棺材铺老板一毛不拔倒也无关紧要,没完没了地纠缠真真大事不妙!我赶紧将椅子转过来,让棺材铺老板背对着镜子。我对棺材铺老板说,我给你理了一个时下最时髦的发型。棺材铺老板说,时髦好,时髦好,鄙人最喜欢时髦啦!棺材铺老板慢腾腾地站起来,皮笑肉不笑地给我理发钱。我说,不要啦,不要啦!你喜欢这种发型,我就心满意足了!你的满意是我最大的荣幸!棺材铺老板一脸的诧异,大白天撞上鬼似地。我说,钱好是好,开心更好!棺材铺老板立即转身屁颠屁颠地哼着非常小调走了。往常,理发之后,棺材铺老板都会站在镜子面前自个儿美好自个儿好大一会儿。”
“爸爸,棺材铺老板就这样回家了?”冲天炮说。
“是啊!”冲天炮父亲得意洋洋地说。
“是不是又回来啦?”我说。
“能不回来吗?”冲天炮父亲乐开怀抱地说,“一个小时左右,棺材铺老板就怒气冲冲地跑回来,一进门就大声嚷嚷,这、这、这,这叫时髦?我说,这还不叫时髦呀?棺材铺老板气急败坏地说,时髦?屎毛都不是!我说,比屎毛漂亮多啦!棺材铺老板上窜下跳地说,这、这、这,这还是头吗?我理直气壮地说,这当然是头啦!”
“爸,爸,求求你别说啦,大姑娘我都快笑死啦!”冲天炮说。
“爸爸,爸爸,要是我也在现场多好呀!”我说。
冲天炮父亲接着说:“说归说、笑归笑,毕竟是我理亏嘛,我赶紧给棺材铺老板买了一包香烟。棺材铺老板的怒火总算平息下来。经过我们的反复协商,最后达成意见的一致:一不做、二不休,干干脆脆来个锃光瓦亮的光头!我再次晕乎乎地理起棺材铺老板的头。”
“爸爸,你还‘晕乎乎’呀!小心把人脑袋给理了!”冲天炮说。
“丫头,老爸不是还醉着吗?老爸就是再不清醒,也不会把人P股给理了!”冲天炮父亲说。
“爸爸,你到现在还没从醉酒中醒过来呢!”冲天炮说。
“就是,就是,‘脑袋’都说成‘P股’了!”我紧接着说。
“人家这不是幽默吗,臭丫头、臭小子!”冲天炮父亲高高兴兴地说,“理着、理着,我感觉自己就要呕吐了。我强忍着对棺材铺老板说,十万火急,我出去一下吧。棺材铺老板担心我跑了,死活不让。理着、理着,我接二连三地吐棺材铺老板一脑袋!”
“啊!”我和冲天炮同时大叫起来。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呀?这下我又理亏了。我连忙给棺材铺老板买了一瓶酒。”冲天炮父亲说。
“爸爸,你今天下午干的‘惊天动地’的大事就是——不仅免费给棺材铺老板理了两次发,还送人家一包香烟和一瓶酒呀!”冲天炮笑吟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