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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第二年正月初三上午,奉父母之命,我带上两瓶当时的农村比较上档次的酒,在一个同姓邻居的陪同下,前往我的第二个师父家拜年。邻居人称玉面郎,是我第二个师父的同门师弟。玉面郎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完成我父亲的一个重托,举荐我做我第二个师父的学徒。

  玉面郎和我父亲的关系非同一般——

  我父亲是玉面郎和他发妻的大媒人。玉面郎一见钟情一个黄花大闺女。在玉面郎凌厉的性爱攻势下,黄花大闺女彻底缴械投降了。可是,黄花大闺女的父母死活不答应。我父亲是黄花大闺女父亲的至交。在我父亲的努力下,黄花大闺女的父母最终妥协,玉面郎终于如愿以偿了。至今,我父亲还常常津津乐道:自己的嘴皮都磨破了,至交家的门槛都踩矮了。

  玉面郎自己就是油漆工,手艺出众,赫赫有名,他老人家亲自收我为徒,既绰绰有余,又在情在理。至于因何费尽心思地将我塞给我的第二个师父,此是后话,暂且不叙。

  人生是荒诞的。荒诞具有两面性,既会让一个人命运多舛,又能使一个人人生五彩缤纷。

  要是玉面郎带我学艺,今生我就不会有幸结识我的第二个师父。

  我的第二个师父姓操,年纪轻轻的,老气横秋到了极点。很少有人叫我的第二个师父小操,基本上都叫他老操。现在回想起来,人们如此称呼我的第二个师父是再恰当不过的,我的第二个师父不但特别显老,而且极其操蛋。

  我的第二个师父的操蛋不仅限于年少无知,还随着年龄的增长日益蓬蓬勃勃。至今,我还会陆陆续续听到一些老操不断推陈出新,愈发令人啼笑皆非的丰功伟绩。这些丰功伟绩都是在我们分开许多年之后他老人家精心创造和尽情发挥出来的。

  兹精选其中的两件描述,读者可以窥一斑见全豹矣!

  许多年前,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老操决定金盆洗手,信誓旦旦地在酒桌上宣布再也不从事乱七八糟的油漆勾当了!

  人生在世,谋生是在所难免的。

  老操马不停蹄地另起炉灶——借钱购买了一辆小四轮,帮人拉一些杂七杂八的货。

  其他的拉货司机,拉着、拉着,不仅能养家糊口,还略有结余,久而久之,甚至日子相对比较宽裕。

  老操创意人生——

  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他老人家一鼓作气奋斗不息,直至将小四轮大摇大摆地开进了一户人家的牛栏里。牛栏里不仅有一头母牛,还有两头小牛犊。两头小牛犊当场同时毙命。母牛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很快就被屠宰了。小四轮彻底报销。老操毫发无损,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牛栏上的稻草披头盖脑,臭烘烘的。

  老操之所以能够把小四轮准确无误地开进孤零零在路边的牛栏里,不是因为车技高超,而是因为:一、醉酒驾驶,二、疲劳驾驶。

  醉酒,当天中午喝高了;疲劳,头天晚上通宵麻将。

  老操不仅嗜酒如命,还嗜赌成性。除此之外,老操还另有所好,比起嗜酒和嗜赌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他老人家名副其实的最爱。

  至于老操的最爱到底是什么,姑且不说,随着行文的展开和深入,自当终见分晓。

  车毁牛亡之后,老操屡屡改行;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但行行遭殃,而且越改越遭殃。万般无奈之下,老操唯有重操旧业,以图重振雄风。在老婆娘家的鼎力相助下,老操举步维艰地办起一个小型家具厂来。时来运转,老操的家具生意一路顺风,很快就如同熊熊燃烧的猴子P股一样地红红火火起来。

  孰料,好景不长。

  有道是,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老操从事业的巅峰一下子坠入低谷,和天意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自作孽,不可活”。

  常人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老操是非常人——自斟自饮,酩酊大醉。一天,月高风黑,老操从三楼的阳台上直接跨了下去,摔成重伤。幸运的是,经过及时抢救,老操不但大难不死,而且经过长期治疗之后还没留下任何不良的后遗症。不过,昂贵的医药费尽管没有让已经非常富裕的老操倾家荡产,也足够扒皮抽筋,让他一时半时难以缓过劲来。

  据老操事后追忆——

  醉眼朦胧中,他老人家兴致勃勃地自作主张阳台门是一楼的大门,阳台是屋檐下的平地,阳台栏杆是台阶。因此,毫不犹豫,一跃而下。

  至今,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年正月初三耳闻目睹的老操的言行举止。

  我和玉面郎坐在老操家的堂屋里,恭候他老人家出恭天长地久。

  我的第二个师娘——老操的老婆上窜下跳在玉面郎旁边,口中念念有词:“老操老拉屎,一拉起来就没完没了,烦死了,烦死了!”

  玉面郎笑吟吟地说:“老操能吃,能吃则能拉,天经地义,天经地义!”

  天荒地老,老操终于大驾光临堂屋。我情不自禁,倒吸一大口凉气。

  一个细细长长的男人,小得可怜兮兮的脑袋圆滑滑的,恰似一根竹竿子顶端搁置着一个乒乓球。竹竿子纹丝不动,乒乓球频频转动。风起云涌时,令人担心竹竿子就要断掉;风平浪静时,令人忧心忡忡乒乓球即将转落。

  老操的白,白惨惨;老操老婆的黑,黑森森。老操和老操老婆,让我彻彻底底洞晓了,什么是泾渭分明;什么是——不是一家人,照样进一家门。

  老操的亮点岂止身材与皮肤。

  老操长发飘飘,如同黑色的瀑布,在当时的年代足够令人瞠目结舌,自以为是妖魔脑缺弦抑或鬼怪脑积水。

  老操胡子拉碴,如同千古亘存的灌木丛,令人感觉从就没有打理过。

  我从小就不爱干净,一天到晚脏兮兮的,和老操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自愧弗如,自惭形秽。老操一身灰色的套装,乍一看以为是黑色的,尤其是两个衣袖,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老操最璀璨的还是出恭后遗症——

  也许是精疲力竭,以至于神情恍惚;也许是欣喜若狂,以至于乐极生悲,老操出恭大获全胜后,忘记拉上外面裤子的拉链。如若里面的棉裤是灰色的抑或黑色的,倒也无关紧要、无可厚非。问题是,里面的棉裤是大红大红的,在外面的裤子的衬托下,里面暴露无遗之处显得格外光彩夺目。再加上湿漉漉的,就不仅特养眼,还水灵灵得很了。

  此情此景是何等地风韵而情致,我立马在心里赋诗一首:

  红彤彤的是天上的太阳,

  红通通的是树梢的苹果,

  红扑扑的是害羞的脸蛋,

  红艳艳的是师父的棉裤。

  湿淋淋的是雨中的大树,

  湿润润的是水里的小草,

  湿滋滋的是流汗的P股,

  湿漉漉的是师父的棉裤。

  老操老婆一见老操就噼里啪啦起来:“老操,不就拉一泡屎吗?你这人也真是的,大热天吃饭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大冬天拉屎怎么也同样如此呢?”

  “老操是一个作风持之以恒的人,不论事业,不论爱情,不论吃饭,下论……”玉面郎笑吟吟地说。

  “老婆,去做饭吧,都已经十一点半了。”老操说,一脸的沧海桑田。老操老婆慢悠悠地转身,慢腾腾地去厨房做饭。

  老操和玉面郎天南地北地高谈阔论,天花乱坠,唾沫横飞。我听得津津有味,哈喇子一直下流。

  左等、右等,饭菜还是杳无踪影。我的肚子呱呱呱地叫起来。老操肚子咕噜咕噜个不停。玉面郎的肚子反反复复呱、咕噜,咕噜、呱。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老操老婆一步三回头陆陆续续地端来了饭菜。

  老操和玉面郎推杯换盏,细嚼慢咽。我恶狼扑食。

  酒足饭饱之后,老操和玉面郎继续大摆龙门阵——上下五千年、纵横几万里,除了鸡毛蒜皮,还是鸡毛蒜皮。

  突然,一声屁响,惊天动地,随之而来的是臭气冲天。

  “谁放的屁呢?”老操温文尔雅地说。

  “不是我!”玉面郎连忙回答。

  “不是我。”我赶紧澄清。

  说时迟那时快,又有响屁接二连三。

  “到底是谁放的屁呢?这么壮观,这么持续。”老操轻声细语。

  “不是我,我放屁闷声不响!”老操老婆斩钉截铁,气势浩然。

  “如果大家都不是,就是我!”老操义正词严,声音绵软中透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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