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摇曳处,五彩缤纷;人声鼎沸里,推杯换盏。
老操玉树临风,笑滋滋地接过一大摞香喷喷的羊肉串,双手迅速合拢、握紧。我全神贯注羊肉串,口水静悄悄下流。
“眼睛都直了,鼻子都歪了!”老操大声嚷嚷,“看什么看?大爷我有那么好看吗?”
自作多情!小爷我看的是羊肉串,不是你!羊肉串,姹紫嫣红,可好看了!老操,白森森的,小爷我早就看不下去了!
老操将一根羊肉串捅进嗷嗷待哺的樱桃小口里,咀嚼、吞咽,四肢颤抖,百爪挠心似地。我砸吧起嘴巴来。
“稀奇古怪!”老操叫嚣,“是我在吃,也不是你在吃!我都还没砸呢,你怎么就砸吧上了?混蛋,混球!”
我咕咚起喉咙来。老操摇了摇头,紧接着消灭下一个敌人。
不是要好好地犒劳犒劳我吗?怎么犒劳起自己来了?莫非是犒劳我口水下流地观赏你犒劳自己?这种犒劳,我宁可喝西北风也不要!饱了眼福,馋死人!
老操眨眼间消灭了五串。
慢点吃,慢点吃!再吃,再吃,我就没得吃啦!
老操打了一个响嗝。烧烤大叔抬头看老操一眼。我擦擦口水。烧烤大妈抬头看我一眼。
老操再次打了一个响嗝。烧烤大叔再次抬头看老操一眼。我再次擦擦口水。烧烤大妈再次抬头看我一眼。
……
“焦了,焦了!”烧烤大妈尖叫。老操吓得一哆嗦,打嗝随之戛然而止。
“林子大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鸟都有!”烧烤大叔手忙脚乱地抢救烧烤的同时,愤愤不平,“只知道自己快活,完全不顾孩子的死活!世上还有这样做爸爸的!该死,该死!焦了,焦了!”
“我不是儿子!”“我不是爸爸!”我和老操异口同声。“是爷孙俩,”烧烤大妈嘟囔。
我注目老操,这是我爷爷吗?老操注视我,这是我孙子吗?
老操愁眉苦脸地递给我一串烧烤。我一把攥住。“几串?”烧烤大妈大声问。“一串!”烧烤大叔高声答。
老操紧张兮兮地递给我一串烧烤。我攥紧。“几串?”烧烤大妈大声问。“两串!”烧烤大叔高声答。
老操慌里慌张地递给我一串烧烤。我攥得死死地。“几串?”烧烤大妈大声问。“三串!”烧烤大叔高声答。
老操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说:“只剩下一串了,我还没吃呢!”
我离开老操,蹲下来,慢慢地、慢慢地将一根羊肉串放进血盆大口中细嚼慢咽起来。老操来到我跟前,双手左右对称,不停地揩着两瓣干巴巴的P股,笑眯眯的。
我低下头,一丝不苟地享受神采奕奕在手中的美味佳肴。我抬起头来,目睹老操两眼发直、鼻子变歪,砸吧嘴巴、咕咚喉咙。
啊哈,我是一串烧烤,老操正在大口大口地狼吞虎咽着我呢!
“吃一根羊肉串,用得了这么长时间吗?”老操实在是忍无可忍,牢骚起来,“没完没了,吃烤全羊似地!我好歹总算活了几十年了,就没见过你这么没出息的!”
我无暇顾及老操接二连三冒出来的美妙泡泡,非常沉浸在酣畅淋漓的享受之中。
我终于干掉整根羊肉串。老操长叹一声。
我噌地站起来。老操倒退一大步。
我双手各自攥着一根羊肉串。老操两只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一会儿直勾勾我左手,一会儿直勾勾我右手。幸亏我将羊肉串分别在两只手上,导致老操一时半时举棋不定勾左手,还是勾右手。要是我将两根羊肉串攥在同一只手里,肯定已经被老操一股脑儿直勾勾去了。
“饱了,吃不下去啦?”老操摸着嘴巴说。
“没饱,还吃得下去!”我说话的同时,双手躲到P股后面。
“那怎么还不吃呢?羊肉串要趁热吃!”老操笑嘻嘻地说。
“带回家给人吃。”我说话的同时,双手在P股后面窸窸窣窣。
“带回家?扯淡!还没到安徽,羊肉串就馊死了!”老操大声嚷嚷。
“带回四合院。”我说。
“四合院?四合院是家吗?神经病!”老操说。
“是!”我大声说。
“算你小子狠,我斗不过你!带给小矮子吗?”老操摇头晃脑地说。
“不是!”我斩钉截铁地说。
“带给白老吗?”老操唾沫横飞地说。
我懒得搭理了。
“带给黑大吗?”“带给公鸭嗓子吗?”“带给气功大师和房东老婆?”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大叫:“带给牛哥和牛嫂!”
“好一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老操上蹿下跳说,“牛哥和牛嫂也不是你爸妈,尽管我只是你的师父,可是比爸妈还要爸妈!”
老操转身快速离去。
“钱,钱!还没付钱呢!”烧烤大叔和大妈同时叫喊起来。
回四合院的路上。
“我总共吃了几串?”老操抹一下嘴巴说。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串!”我耸一下鼻子说。
“你吃了几串?”老操抹一下嘴巴说。
“一串!”我耸一下鼻子说。
“一串?”老操抹一下嘴巴说。
“消灭一串,保留两串!”我耸一下鼻子说。
“总共几串?”老操抹一下嘴巴说。
“三串!”我耸一下鼻子说。
“九比三是不是和三比一一码事?”老操抹一下嘴巴说。
“是!”我耸一下鼻子说。
“记住,今天晚上,美味佳肴羊肉串,我吃了三串,你吃了一串!”老操抹一下嘴巴说。
“啊!”我说。
“十二串,我吃九串,你吃三串,好说不好听!”老操抹一下嘴巴说。
“哦。”我说。
“四串,我吃三串,你吃一串,基本上还过得去!我不但比你年长得多,而且牛高马大得多!”老操抹一下嘴巴。
“嗯。”我说。
“能者多劳!”老操抹一下嘴巴说。
“劳者多食!”我耸一下鼻子说。
临近四合院时,我和老操兜头撞上气功大师。气功大师行色匆匆,给人感觉要么是自家的猪将要遭到哄抢,要么是就去偷盗人家的猪。
“大师,有何贵干?”老操话音未落,气功大师飞越过去一阵风。
“到底去干什么?急得猴似地!找死吗?”老操嘀嘀咕咕,“早死早投胎,投胎之后照样偷鸡摸狗,寻花问柳!”
老操转身就要离去,气功大师突然再次出现在面前,张牙舞爪。老操吓得嗷嗷直叫。
气功大师接二连三地装模作样唾沫攻击老操,惟妙惟肖。老操一面不停地围绕着我躲闪,一面口中念念有词:“无缘无故的,把老子我当猴子耍!老子我不是猴子,莫名其妙猴子一样!”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我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两根羊肉串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气功大师手上。老操鼓掌叫好。
气功大师飞跑起来。我快马加鞭地追赶。
夜色朦胧,各种各样的声音纠结、缠绕,此起彼伏恰似汪洋大海,高楼大厦其间漂浮多彩多姿。气功大师将羊肉串塞给等候在拐角处的一个人。那个人掉头钻进巷子里隐隐约约是房东老婆。
我冲上去。气功大师笑嘻嘻地拦住我。
晚上,我噩梦一个接着一个。
做梦的除了我,至少还有老操。老操在美梦中大叫连连:“羊肉猪P股,猪P股羊肉!猪肉羊P股,羊P股猪肉……”
老操惊醒了横七竖八整个通铺。
“还是老操幸福,睡梦中都忘不了吃喝玩乐!”白老低声说。
“太没追求了!”公鸭嗓子公鸭嗓子。
“乌龟骂王八,一个鸟样!”黑大气呼呼地说。
“我和老操一样幸福吗?我是我,老操是老操啦!”公鸭嗓子压低嗓门说,“乌七八糟乱套!到底是羊肉炖猪P股,猪肉炖羊P股,还是猪P股炖羊肉、羊P股炖猪肉呢?”
“两者一码事。”小矮子紧接着说。
“是啊,无论是P股,还是肉,都是美味佳肴!”公鸭嗓子尖叫。
“怎么都还不睡觉呀?明天还要早起呢!”老操嘟嘟囔囔之后,翻过身去,接着黄粱美梦。
“睡吧,明天还要干活呢!”白老说。
“睡吧,睡吧,要不了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小矮子说。
“就他还早起呢!明天不睡到太阳将P股烤焦了才怪呢!早起的是我们!”公鸭嗓子说。
“早起的是我们还叫什么叫?闭起你的乌鸦嘴,睡觉!他可以白天接着睡觉,晚上怎么折腾都无关紧要。我们白天要干活,晚上必须睡觉!”黑大说。
出租屋里顿时安静下来。五六分钟之后,黑大、公鸭嗓子和小矮子以及白老都相继睡着了。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睡梦中的老操再次叫嚣起来,气壮山河连绵不绝,“羊肉串串串、羊肉串串串、羊肉串串串……”
“老操!”白老大声说。
“我操!”黑大咆哮。
“瞎操!”公鸭嗓子尖叫。
“操蛋!”小矮子高声说。
“操什么操?”老操醒过来,揉着眼睛说。
“我操你大爷!”黑大怒吼。
“我大爷没什么好操的。”老操笑嘻嘻地说。
“气功大师怎么还没回来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白老说。
“他能出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要出事,也只不过是一些乌七八糟的鸟事!出息!”黑大说。
“天亮之后能回来就不错了!”小矮子说。
“气功大师风流快活极了,早就忘记回来啦!”老操说。
“还是气功大师牛逼,天天都女人乱七八糟地倒贴,一点都不觉得累!”公鸭嗓子说。
“倒贴,我都不要!”老操说。
“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你倒贴一下试试,人家还爱要不要呢!”公鸭嗓子说。
“气功大师要出大事!做人不能这样!老天爷不是没有长眼睛,气功大师早晚会遭报应的!”白老唉声叹气地说。
“老天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公鸭嗓子有气无力地说。“老天爷瞎了眼!”老操铿锵有力地说。
“气功大师简直就是欺人太甚!”小矮子斩钉截铁地说。
“一个巴掌拍不响!”黑大一针见血地说。
陆陆续续,出租屋里的其他人都酣然入睡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头弥漫开来,我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黑暗之中,时有时无,公鸭嗓子和老操一唱一和地说着梦话——公鸭嗓子花香鸟语“风流”,老操紧接着花香鸟语“快活”。我奇怪公鸭嗓子和老操从不串词,一直是公鸭嗓子“风流”,老操“快活”。
公鸭嗓子和老操不像做梦,我梦中一样。
气功大师通宵踪影全无。
第二天傍晚时分,我疲惫不堪地回到四合院。气功大师啃着鸡腿和面包,在四合院里溜达来、溜达去,闲云野鹤,红光满面。
出租屋里,老操呼噜震天。我轻轻带上门。
“小犬,小犬,过来,过来!”牛哥站在房门口叫喊。
牛嫂在走廊上炒菜,香气扑鼻。
“小犬,晚上在我家吃饭吧!你师父老操还不知道睡到猴年马月呢!”牛嫂笑盈盈地说。
牛哥家有条不紊,干干净净的。
我闭起眼睛,冲天炮的房间活蹦乱跳上心头,温馨极了。
我在牛哥家美美地饱餐一顿之后,一溜小跑到厕所里。
今天,我屡屡被逼进厕所里。我怀疑是羊肉串惹的祸,幸好只吃了一根,否则还不得被拉死。跑了数次厕所之后,我才恍然大悟老操的良苦用心——
师父啊,您老人家先知先觉,宁可自己多吃、多拉,也要让我少吃、少拉。吃,舒服顶多一时;拉,难受半天都不止。
老操怎么没一点反应呢?莫非老操的肠胃强大到无论什么鸟玩意儿都全盘接受,高度享受?
厕所里,老操正在龇牙咧嘴地享受煎熬。
我走出厕所,迎面撞上端着裤子的房东老婆。我正要开口,房东老婆大喝一声,“让开!”我退到一边,房东老婆杀气腾腾地冲进去。
“男厕所,男厕所!”老操大叫起来。
“男厕所咋啦?男厕所女人就拉不出来吗?危急时分,男女不分!”房东老婆大声嚷嚷。
“你不分,我分!”老操一边说,一边端着裤子气势汹汹地冲出来。
“哈哈哈,P股都没擦,P股都没擦!”房东老婆叫嚣。
男厕所外面,老操一只手端着裤子,一只手捂着肚子。
老操实在是忍无可忍,低垂着脑袋往男厕所里磨磨蹭蹭。
“流氓,流氓!氓流,氓流!”房东老婆大呼小叫起来。
老操吓得抱头鼠窜,裤子掉了下来。
老操无计可施房东老婆,情急之下转向女厕所,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迅速伸进脑袋。
“大色狼,大色狼!”女厕所里激射出叫骂声。
老操应身倒地。
老操连滚带爬起来,重新回到男厕所外面。
良久之后,房东老婆才慢慢悠悠而出。老操迅速挤扎进去。
“好你个气功大师,纯粹是吃多了屎撑坏了脑子,死缠烂打两根羊肉串都要老娘我独吞,没安好心,没安好心!”房东老婆骂骂咧咧地离开。
小矮子拎着擦皮鞋的工具箱走回来,一步比一步沉重。
擦了一天皮鞋,累坏了吧!
我想让小矮子乐呵乐呵,将他拽到一个角落里,绘声绘色羊肉串的美妙故事。
小矮子差一笑死了,随即赋诗一首《羊肉串》——
羊肉串,羊肉串,羊肉串!
羊肉串羊肉串串,羊肉串羊肉串串!羊肉串串羊肉串,羊肉串串羊肉串!
羊肉串,羊肉串,羊肉串串!
老操一阵风,狂风席卷羊肉串。
九根羊肉串,串串美味佳肴,串串一泻千里。
羊肉串,羊肉串,羊肉串串!
房东老婆一只狼,悍狼直吞羊肉串。
两根羊肉串,串串美味佳肴,串串一泻千里。
羊肉串,羊肉串,羊肉串!
羊肉串羊肉串串,羊肉串羊肉串串!羊肉串串羊肉串,羊肉串串羊肉串!
半个小时左右,房东回来了。房东是被两个彪形大汉架回来的,身后紧跟着八个彪形大汉,一个个怒气冲冲,杀气腾腾。我要上去探个究竟,牛哥将我拽到他家房门口。
四合院中间,十个彪形大汉团团围住房东。十个彪形大汉都赤裸着上身,胸毛一个比一个茂密,一个比一个黑森森。
房东如同一只小鸡,惶恐不安,瑟瑟发抖。十个彪形大汉恰似十只凶神恶煞的老鹰,张牙舞爪。
“你媳妇呢?”一个彪形大汉光头熠熠生辉,厉声说。
“我、我、我媳妇回娘家了……”房东说。
“你媳妇娘家在啥地方?”光头摸着光头说。
“在、在、在、在黑龙江。”房东低声说。
“黑龙江?”
“在、在、在内蒙古。”
“到底在黑龙江,还是在内蒙古?”
“在云南的海南。”
“云南的海南?”
“大哥,这家伙一看就不是啥好鸟,骗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往死里打,打得七窍流血,保证啥都招供了!”一个彪形大汉脸上疤痕闪闪发光,大声嚷嚷。
“七窍流血一命呜呼,还能招供吗?”光头说,“急啥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尿裤子了,尿裤子了!就这点出息!你媳妇赌博赖账归赖账,赌得大、跑得快,比你强多了!不是一家人,偏进一家门!”
房东老婆自厕所里向外探头探脑。
“给你十分钟,十分钟一到,如若你媳妇还不露面,我就杀了你!”光头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怒吼。
气功大师对房东老婆招招手,努努嘴院门。房东老婆蹑手蹑脚溜出四合院。与此同时,老操慌里慌张地冲进女厕所里。
“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小矮子走到光头跟前,微笑着说。
“狗拿耗子!”疤痕一声怒吼,一脚踹飞小矮子。
我死活要冲过去,牛哥拼命拦住我。牛嫂上前扶起小矮子。
“十分钟已到,给老子我狠狠地打!”光头一声令下,其余的九个人一拥而上,一顿疯狂的拳打脚踢。
“住手,住手,畜生,畜生!”房东老婆叫嚣着冲进人群,一下子扑到房东身上。打人的停止进攻,面面相觑。
“给我接着打!”光头咆哮。拳脚暴风骤雨一样落在房东老婆身上。房东嗷嗷直叫,房东老婆一声不吭。
“畜生,畜生,住手,住手!”气功大师叫嚣着冲进人群,一下子扑到房东老婆身上。打人的停止进攻,面面相觑。
“接着打!”光头挥舞着匕首,声嘶力竭。气功大师一边全力以赴地保护着房东老婆,一边破口大骂。钢铁拳脚呼啸着飞舞,不要命地击打着气功大师。气功大师的声音愈来愈小。
黑大、公鸭嗓子和白老走进四合院。
公鸭嗓子尖叫不已。黑大将公鸭嗓子拽进出租屋里。
白老一边靠近人群,一边大声疾呼:“不要打了,不要打了!要出人命的!无法无天,太无法无天了!”拳脚稀稀落落起来。
“我就是法和天!给老子我往死里打!”光头怒吼冲天。钢铁拳脚旋即瓢泼大雨气功大师。
黑大和公鸭嗓子冲出出租屋,冲向人群,一人手中挥舞着两把明晃晃的斧头。十个彪形大汉顿作鸟兽散,瞬间逃之夭夭。
房东和房东老婆浑身鲜血淋漓。
几天前的一天深夜,我起来上厕所时,听见堆放旧家具的小弄里隐隐约约传来低沉的哭诉声。我悄悄靠近。是房东。“……早就知道你偷情了!要是一直都不知道,该多好呀!知是知道了,我又能咋的?狠狠心不和你过了,我、我,我放心得下你吗?你不和我过了,我、我、我,我和谁过去?我这样的人,谁会要我呀……女儿,女儿,我的好女儿……命,命,这是命啊……”房东的哭诉声断断续续,十分凄凉,痛苦之至。
气功大师死了。
气功大师死就死了,凶手一直逍遥法外。至今,我还记得不止在新开河里看见过一具尸体,漂泊着,稻草一样。
气功大师的死不是一无是处的,最起码一笔勾销了房东老婆的赌债。从此以后,房东老婆天天以泪洗面。
岁月飞逝,我和冲天炮天津团聚之后的某一天,逛街时在一个小店偶遇房东老婆。房东老婆瘦骨嶙峋,形影相吊。房东老婆死活要我和冲天炮去她家做客。我犹豫再三,答应了房东老婆的请求。走进四合院,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目睹四合院的角角落落,物是人非,我潸然泪下。冲天炮握紧我的手。
尽管相处了好几个月,可是,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气功大师家在何方,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也许气功大师是一个孤儿,一个从小到大四处流浪的孤儿。我倒希望气功大师是一个孤儿,孤儿无牵无挂。一旦有牵挂之人,牵挂之人同样会牵肠挂肚。牵挂之人得知气功大师的惨死必定悲痛欲绝。
气功大师离开人世之后不久,白老触景生情,执意要从四合院搬走。小矮子担心白老年纪大了,自己照顾不了自己,遂和白老一起离开了。第二天,黑大和公鸭嗓子也从四合院里搬走了。十几天之后,我和老操迫不得已离开四合院,住进南仓的一排平房里。平房低矮、破旧,蜗居的都是离乡背井打工的。一个星期不到,老操就张罗来了八个人,和我们共用平房里的一间。同样是通铺,同样污秽而混乱不堪。恋旧的我一时半时找不到家的感觉。一个月左右,牛哥和牛嫂离开了四合院。
几年前的一个夏夜,我和女朋友在安庆石化天桥下的摊点吃烧烤时,不远处,一群人将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打得头破血流。我赶紧拨打手机报警。不一会儿,警车呼啸而至。少年活了下来。如果当年的通讯如同现在一样地发达,我同样会报警救人,气功大师也许还在人世,还在四处漂泊,还在打把势卖艺。打死气功大师的一伙人一直逍遥法外,打伤蓬头垢面少年的一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