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沿着悬崖峭壁中开出的车道走着。天越来越亮了,安徒生从两块巨大的山岩之间望去,看见一条似乎漂浮在空中的模糊不清的山脉,那就是阿尔卑斯山。
车子沿着悬崖峭壁中凿出的道路往下行走,就像从空中降落下去似的。鸟瞰下面,一切尽收眼底。一股浓烟从遥远的山下冉冉升起,细细一看,那是一块灰白色的云彩飘过来。在前面,日内瓦、日内瓦湖、整个阿尔卑斯山脉都看得到了。这是礼拜天的早晨,安徒生就像置身在一座大自然的宏伟教堂里,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经洛桑、威维,安徒生来到了奇伦,这座秀美如画的古老城堡,因一件谋杀案而名声鹊起。
拜伦的诗《奇伦的囚徒》,使安徒生对这座城堡发生了兴趣。尽管眼前的瑟沃山峰还覆盖着白雪,但整个乡村给安徒生的印象,让他感到好像身处南方。城堡建在碧绿清澈的深湖边上,葡萄园和玉米地四处延伸,高大的老栗树在地面投下茂密的阴影,有的枝叶伸展开去,绿荫遮蔽了湖边的水面。
安徒生走过吊桥,进入昏暗阴沉的院落,看到墙上那些狭窄的垛口,当年保卫者就是由这垛口把油和开水倾倒在攻城者的身上。很多房间都装设了陷阱门,人一踏上,就会转动机关,倒霉的人就会迅疾地掉进深深的湖水,或者被固定在下面岩石上的铁钉刺穿身体。往下走,地牢里索捆犯人的镣铐已经锈蚀,里面还有一块平坦的大石头,大概是犯人用来当床的。
1826年,拜伦来到这里,并在一根石柱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带安徒生参观的妇人告诉他,当时她不知道那人是谁,想阻止他那么做,可他没听。现在,每个到此一游的人都会看那几个字母。妇人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看来那位绅士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
从奇伦继续往上走,就到了侏罗山。再接着往上,安徒生就来到了自己的新家,钟表匠的小镇勒洛科尔。
勒洛科尔是个不算小的集镇,镇子上霍里埃特友好善良的一家人,让安徒生在这里又找到了幸福的家。在这里,安徒生开始忙着写本新书。
在整个的旅途中,包括在巴黎的那段时间,安徒生一直在构思一部作品。通过旅行,安徒生的想法已越来越具体,整个细节也愈发地清晰起来。安徒生开始寄希望于能凭这部作品战胜那些夙敌,并让他们承认他是个真正的诗人。
安徒生要用这部作品来证明他这次旅行期间,在创作上也是有收获的。
这部改编自古老民谣“阿格乃特和水神”的作品,共两个部分,分别在巴黎和勒洛科尔写成。从勒洛科尔寄回丹麦时,安徒生在前面加了个导言。
序言中说:还在儿童时代“阿格乃特和水神”的古老故事就吸引了他。长大以后,他带着未满足的心愿和对另一种新的生活方式的不可思议的渴求,又从这个故事中看到了生命的伟大形象。
很久以来,他就想表明如此充满他的灵魂的东西。这是出自他内心深处的东西。亚格涅特就出生在这北方气候的汝拉山的深山中,在死一般寂静的松林里。但他在心灵上、精神上都是丹麦的,他要把他心爱的作品献给他的祖国——丹麦。因为所有在国外的丹麦人都成了朋友、兄弟,所以这部诗剧也应该回国探亲访友。
这部抒情性很浓的诗剧,在哥本哈根出版了。人们曾企图把这部诗剧搬上舞台,试验了两次,但不成功。后来安徒生说:“它对我来说是一尊美丽的塑像,但只供我和上帝欣赏。”尽管如此,它具有比他以前发表的作品更深刻、更丰富和更动人的特点。他以这部作品结束了他的诗人生活。
《阿格乃特》寄回哥本哈根后,就付印出版了。几乎与《阿格乃特》同时,帕鲁丹·缪勒出版了《丘比特与普绪喀》。这本书引起了每个人的兴趣,点燃了读者的热情。而安徒生写的这本书的不足,似乎也因此更加明显。
尽管有很多不足,但《阿格乃特》标志着安徒生在创作上又前进了一步。他纯主观的诗性,在这部作品里得到了客观的展露。安徒生的写作正处在过渡时期,这部剧作为安徒生能称得上纯抒情的写作阶段画上了句号。
《阿格乃特》寄出去之后,安徒生在第二天则要往南走,去意大利,到那里开始他生活的新时期。
与勒洛科尔那些亲密的友人告别时,令安徒生很是伤感。为使安徒生能在经过辛普朗山口时御寒,大妈大婶特意给他编织了羊毛手套。
《阿格乃特》和在勒洛科尔逗留的日子,宣告安徒生的诗人生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