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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帆的留言薄 (最近5条留言) |
-吉祥雨- 留言于:2025-03-26 08:3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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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巜世界日报》拜读大作,我一直也发去征文,但有去无果,不解。现将拙文发来,请指点迷津,多謝????
美味与人生
—何以相伴?唯有小面!
加拿大 张煤
作为地球人,我走南闯北,从祖国山河到非洲高原,再到欧美大地,美食尝遍,最钟爱的却是极不起眼,上不了台面的小面。
小面是四川传统面食,小面之长,源于明末,历史悠久,又风味独特,更物美价廉。小面以麻辣鲜香、油而不腻、回味悠长著称。小面多用碱面,面条筋道,又分宽窄,窄如通心粉,再宽如韭菜叶,更宽者比肩裤带。小面好吃,3分在面,7分在调料,面要少,调料要多。小面调料极丰,有猪油,麻油,辣椒,花椒、蒜泥、姜末、葱花、酱油、醋、芝麻酱等,可根据个人口味添加。小面身段灵活,任晕任素,加入红烧猪肉,牛肉、肥肠,鸡杂,豌豆等配料,则华丽转身,化作打卤盖浇面,美味可口。小面调料可宾可主,丰俭由人,即使只加猪油酱油,一样好吃勾魂。小面要好吃,汤也要宽,汤必是猪筒骨加鸡骨,经久熬成,谓之老汤。点缀面上的绿叶蔬菜更是点睛之笔,一是红汤白面配绿叶,煞是养眼,二是麻辣一经蔬菜中和,口感极佳。
一路走来,我尝过的小面不少。北京炸酱面加酱,佐以黄瓜豆芽,调料单薄,味道中庸,缺乏想象,虽不乏北方大汉之粗旷敦厚,但流于直白。
江浙阳春面倒知道讨巧,在油上大做文章,置葱于油中熬成葱油,浓香入味。然阳春面佐料不过猪油酱油而已,即使拉来葱花壮胆撑场子,总嫌力薄势单。
万物泼油皆香,陕西油泼面妙在辣椒上泼油,陕西的辣,看似浓油赤酱,浓颜重彩,血红江山万里泼,不淋漓尽致不痛快,视觉刺激极强,看似妖艳贱货,入口方知是个色厉内荏虛张声势的主儿。而四川的辣,看似小家碧玉,平平淡淡,人畜无害,却四两拨千斤,扮猪吃老虎,入口方知这货内功深厚,一辣入心,极尽惹火,层次递进,从舌苔到味蕾,从喉咙到肠胃,无不想吼一嗓《征服》。更何况,陕西油泼面与北京炸酱面同属一拨,属于干面,少了汤料烘托,过于直抒胸臆,不免事倍功半。更莫说,四川小面麻辣雌雄双煞,辣中有麻,花椒入口无不通体过电,唾液成河,舒畅欲仙。
小面虽小,在人生节点上的含义不可小觑。
幼时在成都,每天期盼爷爷下班回来,肩托我走街串巷,一是带我去街口小人书店看《三国演义》,《水浒传》,二就是去街边面摊品小面打牙祭。掌勺的胖大娘见有客来,立即将灶口鼓风扇开启,风扇嗡嗡,面锅水沸,大娘将一小撮面从面案捋出,顺手掐为两半,抖散放入沸腾翻滚的大锅中,抄起特制的长竹筷拨几下,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怒水立刻归于平静,片刻又卷土重来,不等它嚣张成势,大娘一瓢凉水下去,潮水退去,如此两番,再辅以几片绿菜叶,内外皆熟的面条早被大娘用长柄竹漏收服,沥干落入青花粗碗中,至此我唾液早淌了一地。可以说,小面是我幸福童年的标志。
后来,我回到重庆,来到父母姥姥姥爷身边。时值文革,经济萧条,生活困难,一切凭票定量供应,一人一月限肉半斤。馋到极致,姥姥忍痛点出攒下的零钱,差我去路边苍蝇面馆,“端”一碗小面回家打牙祭(姥姥心疼钱,不提“买”字,生怕伤了尴尬羞涩的钱包)。一家6口各盛一碗米饭,小面成了下饭佐餐的“荤菜”大餐。面条一扫而光,残存面汤精华所在,也不能闲着,非“蚯蚓滚沙”不可:残汤剩面(蚯蚓)里撒下些许米饭(沙),又是一道美味佳肴。这当儿,妈妈总是环顾四周,高兴地大声宣布:“嗯,这次的面,比上次好吃!”
有一年为省钱,我和表哥去10几里外赶场,回来遇雨淋成落汤鸡,又冷又饿又乏,搜尽身上散碎银两,冲进路边面馆,热情奔放的麻辣小面下肚,顿时全身通泰,精神抖擞,脚下生风。就这样,小面助我度过了艰难岁月。
上大学后,学业紧张辛苦,成天与ABCD为伴,十分枯燥,多亏有小面加持。穷学生囊中羞涩,小面价格亲民,正中下怀。校园周边面馆四起,人称面馆包围大学。最火的一家由街道妇女开办,是我们的专属面馆。我们经常发挥语言专业的特长,用特殊流氓句式忽悠面条阿姨:“阿姨,猪油尽管放!蔬菜不能少!”阿姨乐了,一边加猪油,一边添绿叶,心想知识分子就是知书达礼,知道为我们着想。
尽管阿姨对我们不薄,我们这帮男生最终还是“移情别恋”。这不怨我们用情不专,只怨天外有天:我们无意中发现,附近旧居民楼里深藏一面馆。面馆由民居改成,并无招牌,全仗熟客轻车熟道而来。店内,红砖墙斑驳陆离,桌椅板凳早已褪去早年光泽,店里小面也无特别之处,特别的是昏暗的灯光下,竟藏着羞花闭月的掌柜小姐姐。曾几何时,小姐姐的美貌就成了我们哥几个在学习上你追我赶的精神粮食。谁都觉得读出了小姐姐双眸深处的引申义加转折义,个个认为小姐姐含情脉脉,多看了自己一眼,给自己面里多放了调料。毫不谦虚地说,我们靓丽的学业成绩单上有小面西施的一半,别人我不知道,只记得将学位帽抛向蓝天的那一刻,我想起了小面西施。
毕业后,我留校任教,所在师范大学与隔壁工科大学虽一墙之隔,但老死不相往来,后来围墙那边购置一台压面机制面以售,我校员工闻讯,群起沸腾,经两校联席会议专门讨论沟通,决定在墙上打洞沟通,方便大家购买面条,落实小面自由,小面在川人心中的至上高位可见一斑。
多年后,我们去非洲高原筑路,月月受恶性疟疾之酷刑折磨,戏称“来月经”。每逢例假来访,时而高烧不退,时而冷得发抖,胃口全无。这时,最期盼的就是病号饭。炊事员用国内带去的压面机现压面条,配上自种的高原碗豆苗,加上现舂泼油的家乡辣椒,一碗面下去,浑身通泰似天仙。公路竣工典礼上,大家一致公认:战胜疟疾,虽依仗诺奖得主屠呦呦开发的青蒿素,但没有酸辣小面的支撑也是不可想象的。
告别非洲,回到祖国,我随德国专家团队,跋山涉水,参加长江防护林建设。合作中,东西方理念冲突不断,再加上翻山越岭,艰苦不说,还经常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饥肠辘辘。一天肚皮官司正打得不可开交,路边坎下冒出一鸡毛面馆。大家喜出望外,也顾不了许多了,涌入布满蜘蛛网的昏暗小店,叫上大碗肉臊小面,围着一张脏兮兮的旧木方桌,挤在旧木长凳上狼吞虎咽,哪怕天生香肠面包胃,哪怕抓起勺不像勺叉不类叉的木棍来力不从心,哪怕门口汽车过往,尘土飞扬,免费尽撒“胡椒面”,面条吱溜下肚,当下一马平川。那一顿吃得人酣畅淋漓,皆大欢喜,无论中西,那一吃竟吃出些中德人民大团结来,双方合作从此一帆风顺,面条般丝滑。
再后来,我举家移民加拿大,与小面渐行渐远。前年最后一次回乡,临别那天,年老多病的妈妈自知去日不多,特意起个大早,亲手煮小面,特意加葱味十足的小火葱,码盐逼出葱香,再加剁碎的新鲜榨菜,现舂现泼油的辣子,新鲜青花椒熬成的椒油,撒上油酥黄豆上桌,味浓情深,末了盛上现磨的甜豆浆爽口。当时没意识到,妈妈是以最后的精力,用小面给我们告别。
妈去了天堂,我一吃小面就想妈,不由自主对视照片墙上的妈妈,视线模糊起来,只好将身子转过去,转过去,但架不住妈妈的口头禅仍在耳边回响:“嗯,这次的面,比上次好吃!”于是乎,只好与小面绝缘,以免触面生情,毕竟调料再浓也难化开至浓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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