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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西沃德医生的日记

  10月3日。我们焦灼地等待着亚瑟和昆西回来,时间显得异常漫长。教授不停地和我们说话,以保持我们的头脑清醒。我想我能明白教授的用心,因为他边说话边不时地向旁边的哈克瞥上一眼。哈克这个可怜的家伙,一直沉浸在悲惨的状态中,令人不忍目睹。就在昨天晚上,他还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坦诚、欢快、强壮,拥有着漂亮的深棕色头发和年轻的面孔。但是今天,他仿佛变成了一个憔悴而蹒跚的老人:双眼空洞无力、脸上写满了哀愁-连他的头发都有些发白了。不过,他的精力依然旺盛,事实上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这对他来说,有可能是一种救赎,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就能度过这个令人绝望的阶段,等他清醒过来就能重新面对现实生活。可怜的家伙,我还以为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但是他的……

  教授显然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正在尽力使乔纳森保持清醒的头脑和敏捷的思维。在当时的情况下,教授所说的话,还是比较能够吸引我们的注意力的,因此我基本都能够记得,下面就是他当时所说的:自从那些关于那个怪物的资料送到我手上后,我已经反复地研究了很多遍。我越是深入地研究,越是发现我们必须彻底铲除他。因为他有在不断发展的迹象:不止是他的威力,还有他的知识。我从布达佩斯的一个朋友阿米尼乌斯的研究中了解到,伯爵的生平非常传奇,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他做过军人、政治家,还做过炼金师-这在那个时代体现了科学知识发展的最高水平。他很睿智,学识独一无二,还有一颗不知畏惧不懂同情他人的心。他甚至敢于去通灵学院学习-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就没有什么知识是他没有尝试、学习过的。

  “现在,他卓越的头脑留了下来,尽管他的肉身早已死去。不过似乎他的记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大脑的某些机能还只是一个孩子的水平。但是他一直在成长,这样那些原本很幼稚的思想会慢慢发展进入成人的思维状态。他在不断地做试验,而且一直做得不错。如果没有我们的阻挡,他很有可能会成功。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失败的话,他就会带来这样的结局,他会成为一个新的物种的创造者或者说是祖先,这类物种将通过死亡而产生,而不是生命。”

  哈克抱怨一声,叹息道:“而这一切都冲着我的爱人来了!不过他到底是怎么试验的呢?如果我们知道这个,也许可以打败他!”

  “一直以来,从他到了伦敦后,就在试图发挥自己的威力,虽然过程缓慢但是效果是明显的。他孩子式的大脑一直在运行并进步着。我们应该感到庆幸,他的大脑到目前为止还停留在孩子的水平,不然,他可能一开始就做他现在才有能力做的事情,那么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的能力肯定早就超越我们了。虽然如此,他的目标也是很明确的了,而且他有足够的时间,甚至可能多达几百年,来等待并缓慢进行他的计划。也许‘来日方长’就是他的座右铭。”

  “我还是不能明白,”哈克疲倦地说,“哦,请您说得更浅显一些吧!也许悲伤和麻烦已经让我的大脑迟钝生锈了。”

  教授轻轻地把手搭上哈克的肩膀,然后说道:啊,孩子,那我说得更明白些。你难道没有看到他最近一直在通过试验积累知识吗?他是怎么利用那个食肉患者来潜入约翰家的?因为对于一个吸血鬼来说,第一次进入某幢房子,必须是里面有人邀请他进去才行,之后他就可以随意出入了。但是这些还不是他最重要的尝试。我们也看见了,他一开始只是让别人来帮他搬那些沉重的箱子,那是因为他当时只知道这么做。但是他那孩子式的大脑在不断成长,慢慢地开始考虑他自己也许也可以搬那些箱子。于是在别人搬的时候他开始帮忙,然后,当发现自己完全可以的时候,他就开始自己搬运那些箱子了。就这样,他不断进步,甚至开始将箱子分散到各处,这样除了他自己就再也没有别人知道它们被藏在哪了。

  “他也许还考虑过把这些箱子埋在地下。这样的话他就只在晚上才使用它们,或者在他需要变形时使用,因为每个箱子对他来说用处都是相同的,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藏身之地了。但是,我的孩子,不要绝望,因为当他意识到这些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的箱子应该已经被我们消毒净化光了,只剩下最后一个。而到太阳落山前,这个最后的箱子也将面临同样的命运。这样,他就毫无容身之处了。我今天早上拖延时间确定这件事。我们要比他更冒险,所以我们必须比他更加小心。我的手表已经指向一点钟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亚瑟和昆西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今天是属于我们的,我们必须谨慎,即使稍微慢一点,也要保证不会错过任何机会。看!等他们回来,我们就有五个人了!”

  我们正在说话的时候,突然大厅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吓了我们一跳。那是邮差专属的敲门方式,我们都跃身向大厅走去,但是范海辛向我们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出声,然后他自己一步步走到门口,猛地打开门。邮差递进来一封急件。之后教授关上了门,又朝门口张望了一下,展开信件大声读起来:“当心伯爵!他于12点45分急匆匆地从卡尔法克斯出发向南方赶去了。看起来他是去找你们了。米娜。”

  这一刻大家都没有出声。最后是乔纳森·哈克打破了沉寂:“现在,感谢上帝,我们终于要见面了!”

  范海辛快速地转身对大家说:“上帝总有他自己的安排,不要怕,孩子们,也先别高兴。因为我们现在期望着的事情有可能导致我们的毁灭。”

  “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乔纳森激动地叫道,“我只想彻底铲除那个怪物,为了这个我宁愿出卖我的灵魂!”

  “哦,冷静,冷静,我的孩子!”范海辛说道,上帝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收买你的灵魂的。魔鬼也许会收买,但是它却言而无信,不值得你付出。但是上帝总是仁慈而公正的,他知道你的痛苦,知道你为了亲爱的米娜所做的奉献。你自己想想,如果米娜听到了你刚刚的那些疯话,她只会加倍痛苦。不要担心我们,我们都全心投入这件事,今天就会见分晓。行动的时候已经到了。今天白天吸血鬼力量有限,只能保持人的样子,到日落前都不能变形。而且他过来是需要花点时间的,看,现在已经是一点二十分了,在他到这里之前还有点时间,他应该不会那么快。我们现在希望的就是亚瑟和昆西能够先赶回来。

  在我们收到哈克夫人的电报大约半小时后,大厅里传来了低缓却坚定的敲门声。这只是普通的敲门声,就像绅士们的敲门声一样,但是却让我和教授的心脏加速跳动起来。我们看了一下彼此,然后不约而同地向大厅走去。我们都做好了各种准备-精神上的和身体上的。范海辛拉开门闩,半开了门,然后往后退了一步,随时准备采取行动。但是当我们发现门外台阶上站的竟然是亚瑟和昆西时,不禁喜形于色。

  他们快速地走进来并关上身后的门。亚瑟一边往大厅的方向走去,一边开口说道:“一切都很顺利。两个地方我们都找到了,每个地方有六个箱子,都已经被我们摧毁了。”

  “摧毁了?”教授问道。

  “让他无处藏身!”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昆西接着说:“我们现在除了等待别无他法。但是,如果他在五点前还没出现的话,我们就必须走了。因为我们不能在日落后将哈克夫人独自留在那里。”

  “他很快就会到了,”范海辛边翻开他的记事本边说道,“请注意,哈克夫人的电报说他从卡尔法克斯向南方去了。那就意味着他必须穿过一条河,他只能在退潮时才能这么做,也就是差不多一点的时候。我们现在再想想他为什么往南方去?我想他现在应该只是怀疑,所以他离开卡尔法克斯后首先去了一个他认为风险最小的地方。你们肯定也只是早他一步到了柏孟塞,他现在还没到这里表明他后来又去了麦尔安德。这就要花他不少时间了,因为他还必须横渡那条河。相信我,朋友们,我们不会等很久了。我们应当定下行动计划,这样才不会错过这次好时机。安静,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拿起你们的武器!准备行动!”教授说着,突然抬手做出一个警告的手势,这时,我们都清楚地听到了钥匙轻轻地插进锁眼的声音。

  即使在这样的紧急时刻,我还是忍不住要表达一下对教授的由衷钦佩。以往我们在世界各地参加各种狩猎活动或者探险时,昆西·莫里斯一直担当着活动策划人的重任,而我和亚瑟则是服从安排。但是现在,这个老规矩似乎不知不觉地改变了。范海辛迅速地扫了一眼四周后,一言不发地向我们打了一个手势,让我们各就各位:范海辛、哈克和我站在门后,这样当门打开的时候,教授可以负责守住门口,我们两个负责将来人挡住。戈德尔明和昆西则兵分前后,躲在视线之外,随时准备移至窗前。我们在焦虑中等待,觉得每一秒都像噩梦一样漫长。终于,我们听到了缓慢的、小心翼翼的脚步声-那声音来自大厅,看来,伯爵终于来了,他也做好了应对攻击的准备。他的脚步声表明,他也是害怕的。

  突然,他跃进了我们的房间,而我们根本来不及伸手拦住他。他的动作迅猛有力,完全超出了人类能力的范围,仿佛一头豹子,我们都惊呆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哈克,他快速地跑到门前,用自己的身体堵住通往前厅的路。伯爵一看见我们,脸上立刻露出了咆哮一般的可怕表情,并现出了他长长的、尖利的牙齿。但是很快,他那魔鬼般的邪恶表情又转变成为狮子一般的高傲和冷漠。我们都开始向他逼近。但是很可惜,由于之前并没有很好地筹划这次攻击行动,因此即便是在这样的危急关头,我都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要做些什么。而且我自己也不清楚我们这些所谓的致命武器是否能起到作用。

  哈克很明显已经迫不及待了,他早已手持那把廓尔喀弯刀向伯爵猛烈地砍去。他的动作强劲有力,可惜伯爵敏捷地向后跳了一小步,躲开了这一击。哈克紧跟着又向他砍去了第二刀,直接朝着伯爵的心脏的方向,但是又被伯爵躲开了,弯刀锐利的刀尖在伯爵的大衣上划出一道很宽的口子,大把钞票还有成堆的金币从里面掉了出来。伯爵露出了狂怒的表情。这时我真为哈克担心,而他已经高高举起了大弯刀准备再次发动进攻。我本能地想要保护他,左手拿着十字架和圣饼向前靠近。此时,我感到有一种巨大的力量注入了我的手臂,其他人也和我一样同时向他逼近。不出所料,这个怪物开始向后退去。他脸上的表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邪恶、仇恨、愤怒、焦躁,种种表情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整个面孔都扭曲了。他那火红的眼睛表明了他的盛怒,那燃烧的火焰映衬着他蜡黄的面孔,显得奇异而恐怖。而他额头上那个鲜红的疤痕嵌在苍白的皮肤上,此时看起来就像一个并未结痂的可怕的伤口。就在哈克的刀落下的一瞬间,伯爵的身子朝下一沉,从哈克的手臂下方闪了过去。同时,他从地上抓起一大把金币,穿过房间,猛地向窗户撞去。在一阵玻璃的破碎声中,伯爵跳到了楼下的石板地上。同时,我们听见了金币掉在地上发出的“叮当”声,听上去就像几个金镑落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我们跑过去,看见伯爵从地上站了起来,毫发未伤。他冲上台阶,穿过铺着石板的庭院,推开马厩的门。这时他突然转过身大声地对我们说:“看你们脸色苍白地站成一排,就像等着被屠宰的绵羊。你们想跟我作对,你们会后悔的,你们每个人都会后悔!你们以为已经让我无处藏身了,但其实我的地方还有很多!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我已经筹划了几百年,时间是站在我这边的!你们爱着的女人现在已经是我的了,通过她们,你们和其他人也将最终属于我,在我饿了的时候只能服从我的命令,成为我的走狗。呸!”

  他轻蔑地一笑,快速地进了门。然后我们听见了门闩被插上的“吱嘎”声。接着又听到远处的一扇门打开又关上。我们已经意识到要穿过马厩追上他是很困难的,所以只好回到大厅。教授第一个开口:“我们已经学到了一些东西-其实是很多!千万别被他的那些话给吓住了,其实他害怕我们。他害怕时间,害怕贫穷!不然的话,他为什么这么匆忙地逃跑?他的语气已经出卖了他,除非是我的耳朵欺骗了我。他为什么要拿走那些钱?你们都很聪明,是捕捉野兽的猎手,应该都明白。至于我,如果他再回来的话,我要确保这里没有他能够用得上的东西。”

  说着,他把剩下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在那捆文件中抽出哈克当初留给他的房契,然后把剩下的东西统统扔进壁炉里,并用火柴点燃。

  戈德尔明和莫里斯已经冲到了院子里,而哈克则顺着窗户爬下去追踪伯爵。但是伯爵临走前已经闩上了马厩的门,等到他们费尽力气把门打开时,早已不见了伯爵的踪影。范海辛和我仔细地检查了房子的后面,但是后面的马房早已荒废了,也没有人看见他离开。

  现在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即将落山。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次行动就这样结束了。尽管心情沉重,但我们都很赞同教授的话:“我们赶紧回米娜女士那里去吧!可怜的米娜女士,我们已经尽力了。现在我们至少还能回去保护她。但是我们不必绝望,只有一个箱子没有找到了,我们必须尽力找到它。那样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可以看出,教授尽量说得信心满满,试图以此安慰哈克。那个可怜的家伙,他非常沮丧,忍不住不时地哀叹一声-他在思念他的妻子。

  怀着难过的心情,我们回到家里,在那里我们发现哈克夫人正在等着大家。她的脸上洋溢着快乐-这表明了她的勇敢和无私。但是当她看见我们的表情时,她的脸色立刻也变得死灰般惨白。有那么一到两秒的时间,她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默默地祈祷。

  接着她睁开了眼睛,开心地说道:“哦,亲爱的!对你们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感激不尽!”

  她一边说,一边捧起她亲爱的丈夫那灰白的头,然后亲吻了他。“把头靠在我这儿休息一下。亲爱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上帝会保护我们的,他会用他的方式保护我们的!”可怜的哈克呻吟了几声,他内心深处的悲哀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述了。

  我们凑合着吃了顿晚餐,虽然简单但是我想这也稍微缓解了大家的紧张情绪。也许是食物的热量让饥肠辘辘的我们有了满足感-我们大家自从早餐到现在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也有可能是共渡难关带来的深厚友谊,总之不管怎么样,我们似乎没有那么悲伤了,也不再觉得明天是毫无希望的了。

  我们信守承诺,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哈克夫人。她勇敢而平静地听着我们的叙述,当她听我们说到他的丈夫遇到危险时她的脸变得煞白,而在我们说到哈克对她的忠诚和爱时,她的脸又变红。当我们讲到哈克如何不顾一切地向伯爵冲过去时,她紧紧地抓住她的丈夫的手臂,似乎这样就可以保护他免受任何的伤害。直到我们讲完事情的经过,她都没有说过什么。

  故事说完了,问题又出现了,我们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最后,哈克夫人站了起来,但她并没有松开丈夫的手。哦,我该如何形容这样的场景呢?这样一个甜美的人儿,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和勃勃的生机,这让她充满了魅力。她的前额有一个红色的疤痕-虽然她自己对此似乎并不十分介意,但是我们一看到这里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因为这让我们想到了那个罪魁祸首。然而,哈克夫人的一切-她的爱心、她的善良反衬出我们的怒气与憎恨,她那虽然温柔却坚定的信仰帮助我们克服了所有的恐惧和怀疑。而我们也很清楚,直到目前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她的纯洁、善良和信念都是上帝的旨意。

  “乔纳森,”她唤道,她的话语就像音乐一样动听,缓缓地从唇间溢出,充满了爱与柔情,“亲爱的乔纳森,以及我所有真诚的朋友们,在这样艰难的时刻,我希望你们能够克服一些事情。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坚持战斗,你们甚至还要去摧毁假的露西,让真正的露西获得永生。但是这不是一项充满仇恨的工作,造成这一切悲惨局面的可怜的灵魂才是最可悲的人。我们只要想一想,当他的邪恶的部分被摧毁了,他真正的灵魂获得了精神上的永恒,届时他将是多么快乐啊!你们也应该怜悯他,当然,这并不是让你们停止摧毁他。”

  当她说这些的时候我可以看到她的丈夫脸色发青,甚至有些扭曲,似乎内心有一种冲动要喷涌而出将他烤焦。他握着米娜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直到指关节已经明显泛白。而米娜-尽管我们看得出来她的手被捏得很疼,并没有因为疼痛而退缩,她看向乔纳森的眼神更加热切了。

  等米娜说完后,哈克终于再也忍不住地跳了起来,几乎甩开了她的手,说道:“上帝保佑,一定要让这个怪物落入我的手中,并且要给我足够的时间,让我彻底地摧毁他!除此之外,如果可以的话,我还要将他的灵魂也送入炼狱,永永远远!”

  “哦,冷静!哦,看在上帝的分上,冷静!不要说这样的话,乔纳森,我亲爱的丈夫,否则我会被你的仇恨和恐惧给压垮的。你只要想想,亲爱的,你只要想想……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想了有一整天了……也许某一天,我,也一样,需要这样的怜悯。但是其他人,像你一样的其他人,可能会拒绝给予我这样的怜悯!哦,亲爱的,我的亲爱的,如果你刚刚用其他方式来表达的话我想我就会原谅你了。但是我要祈求上帝,求他不要认同你刚刚的胡言乱语,祈求他只是把它当做一个充满爱心但是却饱受摧残的可怜的人儿的控诉。哦,上帝啊,他的白发可以证明他到底是遭遇了什么呀,这样可怜的人儿,他的一生都没有做错什么,但是却接连遭受了这么多的悲伤打击。”

  此时所有人都热泪盈眶。我们并没有压抑泪水,而是任由它们夺眶而出。米娜女士也哭了,因为她看到她的温柔的请求打动了大家。她的丈夫一下子跪倒在她身边,拥抱着她,把头深深地埋入她裙子的褶皱里。范海辛对我们其他人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离开房间,于是我们留下这两颗相爱的心,让他们单独与上帝在一起。

  在他们休息之前,教授将房间重新布置了一番。这是为了防止吸血鬼的骚扰,同时也是希望哈克夫人能够睡个好觉。哈克夫人努力地表现出她对这些措施的信任与满意-很明显,这是为了让她的丈夫放心。我相信她的努力是很勇敢的,同时也是有用的。范海辛在他们的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放了一个铃铛,这样一旦遇到紧急情况,他们就可以摇响铃铛。

  等他们休息时,昆西、戈德尔明还有我,就安排着怎样为他们通宵站岗,去守卫那可怜的、脆弱的米娜。第一个守夜的是昆西,所以现在我们别的人可以暂时离开,抓紧时间上床睡觉。

  戈德尔明已经离开了,因为他排到了第二班。现在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也该上床休息了。

  乔纳森·哈克的日记

  10月3日-4日。接近午夜时分。我想昨天的事还远远没有结束。我内心是多么渴望好好睡一觉,甚至异想天开地认为,也许我一觉醒来事情已经有所改变,当然这种变化是朝着我们希望的好的方向。今晚各自休息之前,大家讨论了下一步行动计划,但最终没有得出什么结果。我们只知道还有一个泥土箱子没有找到,除了伯爵没人知道它到底在哪里。如果他就这么藏起来,倒是可以和我们周旋好多年。而同时-哦,这种想法太可怕了,我简直不敢想下去。我只知道,如果这世界上存在十全十美的女人的话,我那可怜的米娜肯定是她们中的一员。她昨晚表现出的那种怜悯之情让我更加爱她了,简直是千百倍地爱她。上帝肯定不会让这样的可人儿离开这个世界的,否则这个世界将更加混乱不堪。这对我来说是一线希望。我们现在就像是在暗礁间漂浮,只有坚定的信念才能充当我们的锚。感谢上帝,米娜终于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深,也没有做梦。我真难以想象在有了如此可怕的回忆后,她的梦中到底会出现什么。我已经很久没有在日落后看到她像现在这样平静安详的表情了。有一段时间,我从她的脸上能看到如三月初春的清泉一般的清新和恬静。有时我还会想是不是夕阳余晖映红了她的脸,但是现在看来,这应该有着更深的意义。我现在并不是很困,但是很累……累得要命。我必须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而且以后我也不会有太多的休息时间,直到……

  稍后。我刚刚一定是睡着了,因为米娜摇醒了我,我们在房间里留着盏灯,所以我可以看见她已经从床上坐起,满脸的惊恐。她用手轻轻捂住我的嘴,示意我别出声,然后凑到我的耳边悄声说:“嘘……别出声!走廊里有个人!”我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穿过房间走到房门口,然后轻轻地打开了门。

  门外面放着一张垫子,莫里斯先生正躺在上面休息。他看见我,抬手示意让我别出声:“嘘!回去接着睡,没事的,我们整晚都会守在这里的。我们不想错过任何可以行动的机会。”

  他的表情还有手势都表示不想多说,所以我回去了,把这些告诉了米娜。她叹了口气,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弱的笑。她抱住我,轻声说:“哦,为了这些勇敢的好男人,感谢上帝!”她又轻叹一声,然后躺下接着睡了。因为我没有困意,所以写下了上面的这些文字。不过现在我必须试着再睡一觉。

  10月4日清晨。夜里我又被米娜叫醒了。这次我们都睡了个好觉,因为醒来时我发现黎明前灰色的晨光已经把窗框映出了清晰的轮廓,相形之下煤气灯的火苗也只剩下微弱的一点。

  她急促地对我说:“快,快去请教授来。我想立刻见到他!”

  “为什么?”我问道。

  “我有个念头-一定是昨晚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自己成形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必须在天亮前为我催眠,这样我就可以说出些什么了。快点去,亲爱的,时间不多了。”

  我向门口走去,西沃德医生正躺在那块垫子上。一看见我就立刻跳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吗?”他警觉地问道。

  “没有,”我回答道,“但是米娜想要立刻见到范海辛教授。”

  “我去。”他说着,就匆匆地往教授房间去了。

  两三分钟后,范海辛穿着睡袍来到了我们房间。而莫里斯、戈德尔明则站在门口,询问西沃德医生发生了什么。当教授看见米娜后,他那紧张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肯定的微笑。他搓着自己的手说道:“哦,亲爱的米娜女士,变化真大呀!看,乔纳森,我们从前的那个亲爱的米娜又回来了。”接着他转身,很高兴地问米娜,“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我想在这个时候你这么急着叫我,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吧!”

  “我想请您给我催眠,”米娜说,“必须在天亮之前,我感觉那样我可以说出一些东西,而且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快点,时间不多了!”

  教授紧紧地盯着米娜,接着开始用手在她面前比划起来-从头顶往下,两只手轮流比划。米娜专注地盯着教授。这几分钟,我的内心好像有个锤子忽上忽下,因为我隐隐觉得某种危机就在眼前。渐渐地,米娜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端坐着。只有通过她微微起伏的胸脯才能看出她还活着。教授又继续比划了一阵,然后终于停了下来-我看见了他的额头满是汗水。这时,米娜睁开了眼睛,但是看起来似乎完全变了个人。她的眼神空洞迷茫,而且发出了一种我从来没有听过的、类似梦呓一般的声音。教授抬手示意我别出声,然后让我把大家都带进来。于是他们都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关上了门,然后站在了床尾。而米娜,似乎完全没有看见这一切。

  范海辛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你现在在哪里?”他用一种低沉的嗓音自然地发问,这是为了防止打乱米娜的思路。

  “我不知道,睡眠无需地点。”米娜只是这么回答,接下来有几分钟她都没有说话,僵直地坐着。教授一直凝视着她。

  我们连大气儿都不敢出。房间渐渐明亮起来。教授示意我把窗帘拉起来,但是眼睛却片刻不离米娜。我照做了,新的一天很快就要开始了,一缕红色的光已经照进房间,将房间染成了淡淡的红色。这时,教授又说话了:“那么你现在是在哪里?”

  米娜的回答像是梦话,但是却有明确的意图,好像她想要解读什么。我以前听过她用这样的语气读她的日记。

  “我不知道,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陌生!”

  “那么你看见了什么?”

  “我什么也看不见,一片漆黑。”

  “你能听见什么吗?”我能感觉到教授的耐心之下透着一丝紧张。

  “水拍打的声音。有汩汩的水声,还有轻微的波浪声-我可以听见外面的这些声音。”

  “这么说你是在船上?”

  我们面面相觑,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寻求一丝头绪,但是我们都不敢想得太多。

  “哦,是的。”这次米娜的回答很迅速。

  “你还能听见别的什么?”

  “头顶上有脚步声,还有链条发出的哗啦声。啊,还有起锚机发动时齿轮发出的叮当声。”

  “你在做什么?”

  “我一动不动,完全静止,就像死人一般。”她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然后化为如同熟睡时发出的深呼吸,然后她睁着的眼睛又一次闭上了。

  这时,太阳出来了,天完全亮了。范海辛教授扶着米娜的肩膀,把她的头轻轻地搁在枕头上。她像一个熟睡的孩子一般躺了一会儿,然后,伴随着长长的叹息声,她醒了过来,并用一种疑惑的眼神打量着四周。

  “我在梦里说话了吗?”她只问了这么一句,似乎不用说也已经明白现在的情形,尽管她看起来很急切地想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教授把刚刚的对话重复了一遍,然后米娜说:“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现在行动也许还不晚。”

  莫里斯和戈德尔明已经向门外走去,教授平静地叫住了他们。

  “等等,我的朋友们!她刚刚说到的那艘船,现在正在起锚。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在伦敦港肯定有很多正在起锚的船。那么你们到底想找那一艘呢?感谢上帝,我们又一次找到了线索,虽然还不知道这微弱的线索将把我们引向何方。我们一直以来都太盲目了,这种盲目是我们的习惯导致的。我们可以回忆一下当初看到的一些事情的后来的发展和真正的用意是什么,这样就能为我们以后要怎么做提供帮助。天哪,这句子真像绕口令,不是吗?我们现在可以知道伯爵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想想看,当他被乔纳森袭击时他居然还不忘抓一些钱,这说明他想逃跑,听清楚,逃跑!当他知道他只剩下一个泥土箱子,而那么多人像狗追赶狐狸一样地追踪他时,他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须离开这片土地-伦敦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他现在已经把最后的箱子用船运走了。他休想逃掉!我们要跟着他,就像亚瑟穿上红色战袍时那样起劲地吆喝。这只老狐狸很狡猾,哦,是非常非常的狡猾,所以我们也得更加聪明一些。其实,我也是只狡猾的狐狸。我已经琢磨过他的想法了。大家可以安静地休息一下,现在还比较安全。因为他和我们之间还隔着水,他不会想渡过来的-当然,就算他想渡过来也没办法,除非轮船靠岸,而且还必须是在涨潮或者落潮时才行。看吧,太阳刚刚升起,到日落之前整个白天都是我们的。让我们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一起吃个早餐。我们可以舒舒服服地吃,他现在完全不在我们这片土地上。”

  米娜用恳求的目光望着教授,然后问道:“既然他已经逃走了,我们为什么还要追踪他呢?”

  教授拉过她的手,轻轻地拍了一下然后回答:“现在暂时不要问我任何问题。待会儿吃完早饭后,我会回答你所有的问题。”他再也不愿多说,而我们则各自回房换衣服去了。

  早饭之后,米娜又重复了那个问题。教授严肃地盯着她很久,然后难过地说:“我亲爱的,亲爱的米娜女士,我们必须找到他,哪怕追到地狱去我们也在所不惜!”

  米娜的脸色更加苍白,然后虚弱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教授的回答很严肃,“因为他可以活上几个世纪,而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现在时间变得非常可怕-从他在你的脖子上留下疤痕的那一刻开始。”

  米娜向前扑倒,晕了过去;我及时地扶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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