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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随意”,是因为不愿受任何“八股文”风式的约束,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喜怒哀乐,麻辣甜酸,都由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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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旧事] 逃下乡得以见识“首都工人民兵”

(2009-08-25 23:55:46) 下一个


[文革旧事]
逃下乡得以见识“首都工人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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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期间,每年的“十、一”国庆节后不久,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都会出版发行当年首都北京国庆节盛大庆典的记录片。 

那年头还没有电视,看电影便是全国老百姓娱乐生活中的最大享受。而市面上放映的片子还没有手、脚指头加起来多,反反复复就那么几部可怜巴巴的“红灯记”、“红色娘子军”、“地雷战”、“地道战”之类,大人娃娃都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偶尔来点“同志加兄弟”的片子,电影院门前一定比过年赶“庙会”还热闹,很多无所事是年青人更是一遍又一遍的看无数遍。所以恭候这一年一度的“国庆大典”记录片,犹如现在那年复一年、吆吼声不断的“央视春节晚会”,全国人民是望眼欲穿。 

记录片的主要看点有三,一是中央要员们检阅那冗长、五花八门的游行队伍;二是游园观赏北京的公园景点;三是看烟火欣赏专业文艺团体的歌艳舞 

    说到那游行一幕,每当“首都工人民兵”游行队伍来到天安门广场时,解说员的声音立即就会高出八度,兴奋异常, 

    “看!首都工人民兵的游行队伍走过来啦!”  

其区别就像当今美国 NBA 赛场上的现场直播员,赛前在介绍主队与客队时,其声调高八与低七之分,格外悦耳醒目。所以首都工人民兵的大名在文革中是如雷贯耳,感觉他们才真正是党中央毛主席的铁杆护卫军。
 

    这样说其实也不过分,因为那些年也的确是这样,“首都工人民兵”这一组织,无论就其名声还是权力,似乎高过了北京公安局,卫戍区。可能是因为他们的皮袋扣扣上挂得有老人家御赐的金字招牌“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吧。
 

话说七四年夏天,学校里动员上山下乡的各类活动,已经完全取代了学校通常的作息时间。学生中积极分子表决心的,写血书的,哭哭闹闹要去边疆西藏落户的,招摇过市,好不热闹。在学校最重要、最醒目的招贴栏,每天最重要的新闻就是某某班已有多少同学响应党和毛主席的号召,表决心到去农村插队落户的海报,某某人滴血当农民的决心书,诸如此类。当某天某班全体同学一致表决心上山下乡去农村的海报一出来,立刻就把这政治活动推向了一个新高潮。 

当时我所在的学校有十个高中毕业班,我的班主任是一“左派”的教师,事事在校争强好胜,颇受学校的器重。一看这么重要的战事居然被别的班级抢了头功,在无可挽回的情况下,决心迎头赶上。于是乎,在班上掀起了新一轮的动员表态高潮。同学们不堪骚扰,只得纷纷签字画押。区区之间,五十四人的班级,就只剩下我这唯一一个的老顽固了。真可谓,“情况紧张,形势逼人”。我当时的确是不想去农村插那个什么鸟队,去那个被搅合得浑浊混沌“广阔天地”。原因很简单,像我这样的家庭背景,到了农村就很可能真正是扎根一辈子的事了,所以我对动员我的积极份子们说, 

“像我这样的情况,表态不表态都得走这条路,无可选择。那些家里有门路的,即使表了态,不去还是不去。这表态走过场一事,我就免了。”  

我的消极对抗行为显然与班主任、学校想要得到的是格格不入,眼看城门子失火,随时都会殃及陋室,危及家人,我是倍感烦恼,穷于应付。理解我的父母说,无论你今后做什么样的选择,家里都支持你。你现在不愿表下乡这个态,而学校又要逼迫你,那就先到外面去避避风,躲一躲,去见见世面再说。在这种情况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就成了我无可置疑的选择。 

母亲在我内裤里缝上三百块钱,于是匆匆离蓉,直捣北京,那里有我梦寐以求故宫博物馆,长城八达岭,十三岭地宫,天坛等诸多的文化遗产,名胜古迹。就这样,高中尚未毕业,我便落慌而逃跑到了北京。 

落脚在前们外一亲戚家,因这里地处市中区,交通极为方便,特别是离我最喜欢的故宫博物馆是近在咫尺。亲戚两口子,比我大不了几岁,也顶合得来的。但他们结婚不久,长住在那里,我总觉得有点尴尬。正好,这和睦温馨的小四合院里有一单住的青年工人,喜棋好侃,这几天晚饭后常在我亲戚家聊天下棋。当知道我准备搬走的原因时,立即就给我一把他住房的钥匙,而且他屋里正好有一空床。从那以后我就在大王兄弟那儿住了好长一段时间,感到自由轻松多了。 

有一天晚饭后,正跟大王下着棋,走进来一小孩子,把大王叫了出去。左等右等,快十二点了还不见大王回来,我就洗洗睡下了。迷迷糊糊中见大王进屋来,身后还有一人,我便坐了起来。只见大王把食指放嘴上轻轻一嘘,然后小声的向我介绍他的朋友大黑,今晚要在这里住下。互相打了个招呼,才看清楚来客,一米八好几的个头,长着剃光头后长出来的寸丁发,皮肤晒得油黑发亮,显得很是结实健壮。虽然面带笑容,但总觉得这人有一种狠劲,带有一股杀气。轻声细语,三言两句后,大王就关灯和那人睡下了。 

“嘭,嘭,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谁呀,干什么?” 黑暗中听见大王问道。 

“开门,查户口。” 门外立即就有人应着,声不带善。 

沉默了一两分钟,大王只好开灯,慢吞吞的去开了门,这时我也坐了起来。门一开,立即就冲进来五六个凶神恶煞穿着便服的年青人,对着我就走了过来,因为我的床正好对着门。这关键的时刻,大王的话声救了我,使我避免了皮肉之苦。 

“不是他,在这边。” 大王低声的对来人说道,一边指向那不当门的另一铺床,大黑这时也已经坐了起来。 

那位略年长一点的,像是头目,穿着白的确凉短袖衬衣,寸方脸上毫无表情,貌不惊人但透出一股阴冷,个不高,但墩墩实实。转向右边床刚走了两三步,只见他冷不防一个敏捷的快速马步冲拳,直捣大黑的下腹。“哎哟”的惨叫声还未落地,大黑的双手已经被后面冲上的两个彪形大汉扭住胳膊,膝盖压背,动弹不得了。中年汉子上前,左手揪起大黑的头发,右手又是一记凶狠勾拳猛击大黑的腮膀子后,才开始发话, 

“说,傢伙放哪儿那?” 

“什么傢伙?” 大黑的话声刚落,重拳又起,扭胳膊的两人也使狠劲,痛得大黑是依哩哇啦的乱嚎。 

几个回合下来,大黑已是鼻青脸肿,口角挂血,惨不忍睹,痛得直喘粗气,这可真正是“打击阶级敌人,绝不手软”。可能实在是招架不住,虽为“梁山好汉”,可未长共产党人钢筋铁骨,大黑只得投降告饶, 

“哎哟!放嘠子家小搁楼了。” 

三人一听这话后,才松开了手。这时候,三个戴大盖帽、腰扣“五四”的公安刑警这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其中一人吼向大黑, 

“穿上衣服,去取去。” 

盯着大黑穿衣,他居然给我递了一个眼色。很快,大王、大黑就被来人给拷走了。 

旋既我亲戚的老婆就冲了进来,打着哆嗦,上牙磕下牙对我说, 

“吓死我啦,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大事。赶快收受一下,咱还是回家住吧。” 

“我没事,与我没关系。事都过了,我还是呆这。” 

关上门后,掀开大黑的枕头,下面居然压了一大堆钱和粮票,赶紧给收藏起来,若被搜查到,那就更是罪上加罪。早上,坐完“老虎凳”的大王,两眼肿胀污黑得像大熊猫,一瘸一拐的回来了。呵呵,首都工人民兵不用泼墨,就可以白描出青面武生,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胆战心惊。 

原来大王的这一老友几天前越狱潜回北京寻仇,早就被通报到北京公安局、刑警队。而大黑的好朋友大王,也早就被居民老头老太积极分子给盯住了。 

正可谓,“全民皆兵,天网恢恢”。 

事后好长一段时间,想起就觉得害怕。如果大王不吱一声,那一记不分青红皂白的“首民”(收命)拳绝非蜻蜓点水,落在我这排骨身架子上,命不收也会肝脾破裂,打得肚浪皮直贴背脊骨,凶多吉少。 

这下可是是真正的短兵相接的见识了首都工人民兵,也知道他们的作为了。所以对后来的“四、五”天安门广场上首都工人民兵清场大打出手,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们本来就是专政机构圈养的、狐借虎威打手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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