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共剪烛

同坐西窗下,尽听风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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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春天 2020》30

(2020-08-01 18:56:46) 下一个

两人进门,耿参谋长坐在沙发上冲辛夷招手,她在耿参谋长身边坐下,微微一笑,“耿伯伯,今天您可喝了不少酒!”

耿参谋长和颜悦色地,“好孩子,今天你们都在,伯伯高兴,这点酒真不算什么,我年轻的时候下部队,一瓶下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啥都没耽误过!”

“耿伯伯,您吃点水果。”辛夷把水果盘推到耿参谋长面前,“您刚才还嘱咐我身体是本钱呢,您最近血压有点高吧?别生气,是宋院长让我劝劝您,雅欣说了,宋院长可要听我汇报的,您总得支持我吧!”

耿参谋长笑着点点头,“好,我支持你,回头你告诉老宋,从明天开始我一定少喝。”

“谢谢您支持我,我一定在宋院长面前替您说好话!”

“你这孩子!”耿参谋长哈哈大笑,“那伯伯说的话你也要听啊!”

“耿伯伯,您说,我听着!”

坐在旁边的耿逸飞不由低头苦笑,辛夷还是缺乏战斗经验,早已经掉参谋长的陷阱里了。

“刚吃饭的时候你说想去国外念书,这是好事,伯伯支持你,有什么困难一定告诉伯伯。大于也说,就你现在的干劲,提拔是早晚的事,伯伯替你高兴。辛夷啊,你和雅欣要好,老宋的事你肯定也知道,多好的一个人,多好的院长,他这辈子呀,都为别人操心了,他自己的事,就一点都不上心…唉…我们这些老头儿,不论自己过得怎么样,总是希望你们年轻人好好过,过好自己的生活,你明白伯伯的意思吗?”

辛夷脸上依旧带着笑,看着耿参谋长,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搅在一起,轻轻点点头,“耿伯伯,我明白!”

耿参谋长拍拍辛夷紧紧搅在一起的手,“好孩子,你看,转眼就是新千年了,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该干的事却不少,不论我们做什么,总要向前看,才能向前走…伯伯这辈子最爱说,说得最多的话就是:立正,向前看,齐步走!”

耿逸飞今天真的冤枉王红了。

辛夷和王红从前没见过几面,都是参加律所的活动,今天是头一回在耿参谋长这里碰到,她们在厨房里交流,同一道菜,南方和北方的做法差别究竟在哪里。王红在工商局办公室多年,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一般人还真比不了。

事情其实出在耿逸飞自己身上。他和辛夷差不多一个月没见,其间通电话和邮件,都事关工作,私人话题,只有一次:嘉伟忌日,出差的耿逸飞赶不回来,拜托辛夷替他送一束花,仅此而已。

从耿逸飞进门起,辛夷就觉得他眼睛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和于律师夫妇在餐厅包饺子,他边包边看自己,想说什么吧,又不说…饭桌上呢,就坐在自己身边,除了闷头喝酒,就是扭头看她…闹得对面的于律师夫妇,一个劲地看自己…

上次两人去延庆,耿逸飞借着酒劲拉住她的手不放,好在旁边没人…这次,在耿伯伯眼皮底下,还当着于律师夫妇的面…他若不是喝多了,就是疯了…

更让辛夷难堪的是,俩人在厨房煮饺子的时候,他几乎贴在身后和她说话,他嘴里的酒气吹在她脖子上,又暖又痒…耿伯伯呢,又当着他的面说了那番话…

辛夷上了车就没开过口,车开得明显心不在焉,刹车踩得,让耿逸飞觉得跟坐蹦蹦车似的,他说什么话辛夷也不接茬,弄得他怪没意思的…哼,那些话参谋长早晚都得说,今天说和明天说有什么区别吗…嘁,就算参谋长不说,他早晚也得说出来…

“你要是踩刹车脚不舒服,换我来开。”耿逸飞坐在副驾,歪着头看窗外,终于忍不住,懒洋洋地说。

辛夷闻言,二话没说,在街边找处地方停下来,推开车门,下车,招手叫辆出租车,上车,离开。

耿逸飞酒劲早就过了,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招来这样的后果,下车看看,车正停在他公寓的围墙外,更觉得没意思:她说话还真算数,说送他回来,一步都不多送!

耿逸飞上楼拿了东西,开车就奔辛夷的住处。

从楼下的自行车棚抬头,正好能看到她厨房的窗子。过了冬至天黑得早,刚5点,远远就能看到那点昏黄的灯光。

耿逸飞三步并作两步,就上到顶层五楼。

老式的绿色防盗门,上下两端是一条条的铁栅栏,中间三分之一是带锁的薄铁皮,门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贴,防盗门里面是浅黄色木门,用红漆喷着501。

这是耿逸飞第二次来,去年那次,他一门心思想着责备她,压根儿什么都没看见。

耿逸飞用力敲了敲防盗门上的薄铁皮,铁皮发出嗡嗡的震动声,在飘着饭菜香的楼道里回响。

耿逸飞第二次再敲的时候,听到门里发出刺啦刺啦的走路声,慢吞吞的,过了会儿,里面的木门开了,头发略显凌乱,一身旧衣的辛夷站在门里,显然没料到他在门外,怔愣一瞬,她问,“有事吗?”

耿逸飞提起手里LOGO明显的浅褐色纸袋,笑嘻嘻的,“你让我带的书,刚才忘了,给你送过来。”他这次去纽约出差,辛夷请他帮忙买几本专业书。他原打算吃完饭请她去他公寓聊聊天,没想到她半道生气扔下他走了。

辛夷见耿逸飞只字不提刚才的事,又笑嘻嘻的,不好再僵着,打开防盗门,请他进屋,“不好意思,屋里特别乱啊!”

的确很乱,耿逸飞进门就看见正对大门的厨房里仿佛在装修,除了电器,所有的橱柜好像都换过了,橱柜还没完全装好,几扇白色的橱柜门散落在从大门口到厨房的狭小通道上。

低头的功夫,耿逸飞见辛夷穿在家常拖鞋里的两只脚,右脚穿着白袜子,光着的左脚大脚趾明显肿大,整个指甲都是紫黑色。

“你脚到底怎么了?”耿逸飞偏偏下巴,示意辛夷。

“没留神,碰了下。”辛夷指着小客厅里的书桌,“书放那就行,谢谢,钱我回头给你,刚好手上有点美金。”

这明显是不想留他,耿逸飞压根没理睬她的话,把纸袋放在书桌上,顺手脱了外套搭在椅子上,“你忙什么呢?我帮你吧。”

辛夷不说话,站在原地,看耿逸飞迈过地上的重重障碍,进到厨房。

狭小的、只容一人通过的小厨房里,在一侧装了上下两组白色橱柜,上面一组的橱柜完全装好了,白色大理石台面已经收拾整齐,只剩下面一组的橱柜门没有装。

耿逸飞看了看,门是搭扣式的,只要对齐两个搭扣,一推就好。他找到合适的门,半跪在地上,一上一下搭好扣,双手用力一推,门就装好了,不到半个小时,所有橱柜门都装好了。

辛夷的厨房小,定制的橱柜原本昨天下午就应该装好,就差装下面一组橱柜门的时候,请假在家的她接到律所电话,有急事需要她立刻赶到律所,却没人能帮忙在家看着组装完成。好在基本完工,装修师傅教了她怎么上橱柜门就离开了。半夜回来,她累得直接睡觉,今天清早,她先收拾好厨房台面和上面一组橱柜,就赶到耿伯伯那里,想着下午回来,再装上橱柜门,反正不会花很多时间。谁知心情郁闷的回到家,在装修师傅口中,扣好一推就行的橱柜门,在她手上就是装不好,不是扣不上扣,就是扣上一个却扣不上另一个,闹得她满头汗之际,耿逸飞来了,几下就装好让她头疼不已的橱柜门。

耿逸飞从卫生间洗手出来,辛夷已经收拾好地上的杂物,在厨房烧开水。

厨房太小,耿逸飞站在大门口窄小的通道四处看,见墙上挂了两幅水墨牧牛图,凑近了看,没印章没落款,“画画得不错,哪儿买的?”

辛夷低着头沏茶,嗯了声。

耿逸飞踱到小厨房外,继续没话找话,“你卫生间里放的什么啊?味道真怪,我进去就打了好几个喷嚏。”

辛夷见耿逸飞一直没话找话,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她递给他一杯刚沏好的红茶,“我这里只有茶,没有咖啡,将就一下吧。”

耿逸飞接过茶说了声谢谢,回到小客厅,坐在椅子上,明显是要说话的意思。

辛夷端着自己的茶杯,一瘸一拐地跟着耿逸飞,也来到小客厅,把茶杯放在书桌上,坐在他对面的双人沙发上。

辛夷万万没想到耿伯伯今天会说出那番话,生活于她,未来肯定有热度有光彩,但她现在根本没心情。倒不全是是因为嘉伟,她太忙了,忙得根本没时间想。她知道耿伯伯说那番话是好意,完全为她好,完全不是想要把她推出门外的意思,但那番话说出来,尤其是当着耿逸飞的面说出来,让她三分感动,三分狼狈,三分尴尬,还有一分莫名恼怒。

然后,耿逸飞就找上门来,要和她谈谈,她已经预料到他会说什么,也准备好了如何回答,于是,她问,“你来到底有什么事?”

耿逸飞端着茶杯,用下巴示意着她的大脚趾,问,“你的脚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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