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921大地震后的观感

创新,是我生命的底色;发明,是我灵魂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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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921大地震后的观感

Tu Xiang Zheng (涂向真)

自从我当了台湾Long公司的MEMA顾问后,不仅成了空中飞人,经常往返于美国和台湾之间,而且对台湾发生的事情也变得关心起来。1999年9月22日,我正在旧金山的公寓里忙于MOMES设计,晚间的电视新闻播出,台湾发生大地震,震中在离草屯镇不远的集集镇。我立即给台湾的同事打电话,无奈通信联络中断,电话打不过去。我惦记台湾同事的生命安全,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唐山大地震时我在北京,亲眼目睹大地震的悲惨景象。地震前不久,大地出现隆隆巨响,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开始地动山摇。人们仓皇逃出房门,寻找开阔的地方躲避。路旁的简易建筑纷纷倒塌,场面触目惊心。

在焦虑和不安,期盼和等待中,我终于在震后的第三天,拨通了Bai小姐的手机,她是MEMS筹备组的事务主管。Bai小姐告诉我,她住在敦和小学的帐篷里,地震没有给她家和她的近邻造成太大损失,但余震不断,白天晚上都不敢回家。我又陆续拨通其他同事的手机,了解到公司没有什么损失,只是由于地区停电,公司不能继续生产,职工只能在家休息,等待公司的复工通知。这时,我总算石头落地,放下心来。

10月初,我回到台湾的公司驻地,迫不及待地打开我住的公寓的房门,想看看是不是像我想象的那样一片狼籍。但我所见到的,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除了电冰箱,洗衣机,电视机有移位,地上掉落有墙皮外,其它看不出有太大变化。我感到很诧异,我住的公寓在七层,整座公寓楼是十二层的高楼,在七级大地震中,竟然岿然不动。

原来,台湾地震频繁,政府强制规定,新建的房屋须抗七级以上的强震。从这次地震的情况看来,这项规定是行之有效的。凡按规定建造的房屋,除非所处的地层崩裂塌陷,毁坏的房屋的确很少。但当我从七层公寓的窗户朝下看时,却是另一幅凄惨景象。紧挨着公寓楼的一片老旧平房,被彻底夷为平地。幸好,这里平常没人居住,只是贮存物品的仓库,否则,人员伤亡必然十分惨重。

我到公司上班,Cheng博士领我参观新建的无尘室。无尘室是用来制造微电子产品的特殊厂房,和一般的厂房不同的是,它要求排除室內空气中的灰尘和细菌,并保持室內的温度和湿度恒定。此外,还要求严格控制室内的压力,气流速度,气流分布,噪音,振动,照明,静电等。工程复杂繁琐,规范详尽严格,需要高水平的工程技术人员监管。

Cheng博士为建无尘室付出巨大的心力,劳力,当他给我介绍无尘室内的设施和配置时,心中的得意溢于言表。他的主业是研究激光化学,后来转行开发MEMS传感器,也还是着重于原理分析和特性模拟,对工程设计和建筑施工从没有接触过。而这次,他主管无尘室的建造,从设计到实施都要在他的主导下开展。这对他说来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从纯理论研究的学者,变成工程事务的管理者。更让Cheng博士自豪的是,工程进展顺利,胜利成果在握。在事实面前,人门不得不承认,Cheng博士已不再是文质彬彬的书生,而是雷厉风行的事务主管。

在MEMS筹备组里,有一位拥有硕士学位的Xie先生,他向我报告了他建造的传感器特性模拟工作站。这是一项重大的开发成果,为MEMS的设计提供了强有力的工具,应该充分肯定和赞赏。

Xie先生毕业于台湾大学,学的是机械,曾在台塑集团公司所属的电力公司工作。他的老家在高雄县的偏僻山村,父亲是茶农。他不喜欢台北的文化,一直想要转到台湾的中部或南部工作。他是台湾本土人,为人踏实诚恳,朴实坦率。他怀有强烈的反国民党情绪,不满国民党官员的压迫和剥削。每次台湾总统和议员选举,他都坚定地站在民进党一边,毫不动摇地与国民党对抗。

MEMS筹备组里,还有一位毕业于成功大学的硕士Li先生。他原在新竹的台积电公司就职,为照顾年迈的父母特意调到草屯镇工作。他的父母住在台中,草屯到台中只需要开半个小时的车。Li先生认为,孝敬父母,做儿子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这种责任是天经地义和不容推辞的。他有一个姐姐,在台北工作,对父母也很孝敬。但负起照顾父母的责任,Li先生是自告奋勇,并且是当仁不让。

我听了Li先生的故事,很感动,也很惭愧。天下的男男女女,谁不是父母生养。父母含辛茹苦把子女养大成人,指望自已在年老体弱和手足不灵时,有子女的照料和看护。但当我的父母,在他们“年过六十古来稀”,最需要我尽孝心的时侯,我在哪里?我飘洋过海,奔走天涯。既不能“尽心奉养父母”,又不能“顺从父母的意志”,枉费父母养育之恩!想到这些,我痛心疾首,羞愧难当。

地震灾害发生后,台湾有很多民众自觉自愿投入救灾行列,其中最为感人肺腑的是证严上人带领的慈濟弟子。他们最早在断垣残壁中,冒着生命的危险搜寻生还者,穿梭在车水马龙阻塞的道路中,护送伤者就医。他们还分头探访灾民,不遗余力安抚灾民的悲观情绪。

慈濟是台湾最著名的慈善机构,创建人是证严上人。1996年,证严上人带领六位弟子,每人每天做一双婴儿鞋,三十位家庭主妇每天捐出五毛钱,开始慈善济贫的工作。四十年来,慈济的事业,由慈善到医疗,教育,人文,从偏远的花莲发展到全球五大洲,已有四十七个国家设有分支会或联络处。至今,接受过慈济援助的国家和地区已多达七十一个,包括四川的汶川大地震。

在这次地震中,中兴新村损失严重。Xie先生就住在中兴新村,他家住的楼房没有损坏,但他家周围的平房却倒塌成片。从9月28日开始,慈济弟子就最先在中兴新村的德兴棒球场,建造供灾民居住的大川爱屋。

大爱屋建好后,Xie先生陪我去参观。大爱屋由三十座简易屋组成,每座简易屋的面积为三十六平方米,屋内卫浴设备应有尽有。证严上人指示:简易屋应该符合人性化,安全,环保的要求,让灾民感觉到温馨和尊重。并让灾民能以简易屋为出发点,重新开始人生的旅程。参观后的感觉是:证严上人的上述指示已经得到充分体现。

有一天,我在顾问办公室遇到Shi博士,他是以Long公司的顾问身份兼任MEMS筹备组的组长。他告诉我,要我晚上陪同他与木涧先生一起吃饭。我与木涧先生已经认识,他也是Long公司的顾问,并从Shi博士那里了解到他的一些情况。

木涧先生是日本人,曾任日本索尼公司下属公司的总经理。退休时,总公司为表彰他为公司作出的杰出贡献,奖赏他一套豪华公寓。他当Long公司的顾问,纯属是怀旧和休闲。在日本占据台湾时,他的父亲任日本军驻草屯的医务站站长,他就出生在草屯,是土生土长的草屯人。日本战败后,撤离台湾,他也随着回到日本,在日本培养成才。

在饭桌上,木涧先生非常健谈,也非常风趣,他用流利的汉语和我们谈笑风生,好像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友。Shi博士带了一瓶山西汾酒,木涧先生高兴得眉飞色舞。他们俩都喜欢喝酒,而且喜欢喝烈性酒。我也能喝一点,但酒量不大,只能舍命陪君子,也跟着喝了点。

地震发生时,木涧先生正在草屯。他住在离公司只有步行十几分钟的路程,是新盖的别墅式的公寓。他有丰富的日本地震的经验,在他看来,只是感觉到房屋摇晃和家具移动,人有些站立不稳,其它并感到特别严重。

但他还说,台湾的通讯是个问题,地震后网路全都断了。日本在1995年坂神大地震后强制各市区公所都要装卫星电话,地震发生不会造成断网的事。

Shi博士送我回公寓时,我就木涧先生的身世,对世代变迁和社会进步大发感慨。木涧先生和他父亲都与草屯有渊源,但却具有本质的区别。木涧先生到草屯是和平友好和合作互利,木涧先生的父亲到草屯是战争敌对和侵略独霸,前者是罪恶,后者是功业,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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