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茵莱湖
茵莱湖位于缅甸中部,蒲甘南边的掸邦高原娘水盆地,是缅甸第二大淡水湖。长条形的湖三面环山,来自东、北、西的溪流注入湖中,向南汇入萨尔温江。掸邦高原居住着众多的少数族裔,他们的相貌、穿着打扮与举止,与平原上的人们有着很大的不同。
今天要赶到茵莱湖去,路上要翻山越岭,乘车需要7个多小时。中饭时分到达山区格劳小镇,镇上房屋街景颇有英伦风味,原来早年这是个英军驻守的营地,吃中饭的餐馆老板娘是个有英国血统的高大妇人,英语倍流利。她爷爷是英国军人,娶了当地缅甸姑娘,繁衍生子,已经有第四代了。路上经过买提拉,是缅甸空军基地,珠珠提醒我们这是军事区域,千万不要拍照,被军人发现麻烦就大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缅甸百姓提起军人都特别惧怕。
紧赶慢赶,终于在日落前一个多小时到达茵莱湖的入口港娘水镇,珠珠买了门票,带我们进码头乘快船,昨天小白老师就交代大家收拾一个随身小包,带到茵莱湖水上屋去住一夜。乘快船带大件行李不方便,就寄存在娘水镇码头。快船又长又窄,有4排椅子,坐4个乘客,上去后先把救生衣穿好。船尾推进器和舵合二为一,船老板一人操作,速度很快,船头和船尾溅起白花花的浪头,我们是顶风航行,风从右前方吹来,把浪花吹向我们后排的人,很快衣服袖子就打湿了,前排的人不要紧,因为船头上翘,浪花溅不到他们。后来发现船舷边有伞,可以用来遮挡浪花,不过档了一会儿,雨伞上的水流到了鞋子上。看对面船上的人打伞而过,才知伞要放在船弦外侧。路上饱览茵莱湖风光,当地人乘船既不坐椅子也不穿救生衣,个子小小的他们缩成一团,蹲在船底。他们的快船撤掉椅子,一船可以装七、八个人,蹲成一溜。
茵莱湖茵达族人渔夫有一绝活:单脚划船,为了腾出手来捕鱼,他们从小练就了一身硬功夫。一只脚缠绕在桨上,另一只脚立在船上,脚和腰部同时发力,一摇一摆地就把船划起来了。腾出的手里拿着渔竿钓鱼,或者用锥形的竹笼下水罩鱼,然后用鱼叉叉上来。单脚划船现在成为吸引旅游者的表演项目。一条渔船迎面向我们驶来,渔夫单脚站立,另一只脚和一只手托起竹笼,像是在这一带招揽表演生意。
湖的沿岸有一排排的水上屋,修得极漂亮,是水上度假村。大约航行了50分钟左右,我们要去的“金岛大酒店”(Inle Lake Golden Island Hotel)已经远远可见,前面同团的快船已经减慢速度,三三两两靠岸了。大酒店的前门口水莲藤蔓环绕,两根细长的竹竿是进口的标示,快船冲向蔓藤进了大酒店的院子。前厅是缅甸特色的建筑,红黄色,靠水的阶梯就是码头了。快船设计得十分巧妙,只要将船身调整跟阶梯平行,斜斜的船弦靠上去,岸上的人用手就可以把船固定住,我们就可以上岸了。
大酒店后院是个水禽保护区,就是鸟岛,树上站满了大大小小的鹳鸟。办好了入住,我们房间刚好在鸟岛前面,东面房门正对着鹳鸟栖满树枝的大树。屋内有个阳台,面对西边前院,床上有蚊帐,靠水蚊子少不了。太阳落山后,群鸟齐飞,我搬出一张椅子,坐在在自家门口打鸟,没想到竟有这等好事,得来不费吹灰之力。亚洲钳嘴鹳(Asian Openbill)在大树上筑巢,另一种鸟黑黑的彩鹮鸟(glossy ibis)偷偷摸摸攀上鸟巢上方的制高点枝桠,被钳嘴鹳群起而攻之,鹮鸟落荒而逃,看得我们嘻哈大笑。
水上屋前厅那边,夜晚的灯光与蓝调的湖面相映成趣。
鸟岛暮色,月光下就是栖满亚洲钳嘴鹳的丛林。
服务生早早就帮我们把蚊帐放下来,夜晚倒没什么蚊子,但是被子有一股浓烈的化学品味道,弄得我没怎么睡好,早早就醒了,躺在床上睡不着干脆起床,出门看景。此刻大约5点多,离日出还有一个半小时。天仍然黑黑的,远山是高高低低的剪影,栈道上空无一人,水上屋的路灯亮着,正好长曝光。发现远山开始起雾了,山脚下的村庄开始冒出了炊烟,晨曦中袅袅冉冉,背景的朦朦胧胧与水上屋的暖调清晰形成对比,好漂亮的景象!
我从后院跑到前院去,见湖中有两条渔船,渔夫在船上点燃了火盆烤火,驱散寒气,晨曦中出现点点火光。这是团里请来表演的单脚渔夫,没想到人家早早就来了。缅甸人有一种真诚,做事经常会做到极致,这就是为什么我对缅甸百姓的印象极好。
无意间往后院看去,哇!雾景中群鸟齐飞,晨光熹微,又赶紧跑到后院去。
这时大家都出来了,小白老师把前院的渔夫调过来,让大家拍渔火。霎那间大雾铺天盖地而来,背景立刻消失了。雾慢慢地退去,背景又隐隐约约出现。
朝阳刚刚冒头,立刻又被轻纱一般的薄雾覆盖。
水上屋有的住客一大早就要去游湖,接人的快船如约而至。
正式表演在前院开场,前院的光线和云彩都出来了,珠珠把渔夫叫到前院的湖边去,渔夫们开始炫技。我们尝试了楼上的俯视机位,水边的低角度机位,正的斜的,前的后的,小白老师指挥两位渔夫做出各种动作,有一致的,有互动的。顺光的湖面清澈如镜,此时光照还没达到渔夫身上,还是像逆光环境。
实在赞叹茵莱湖渔夫杂技般的平衡术和精湛的技巧。
这些身怀绝技的渔夫们分明对得起他们的良心,每次表演都不遗余力,直到自己筋疲力竭。如果不是这样的摆拍,没有如诗如画的照片广泛传播,可能世人都不了解茵莱湖人的智慧和才能。
吃完早饭退房后上船,今天一天的活动都在船上。晨风拂面,快船驶向湖中,快船伴随着拖拉机似的引擎声穿梭往来,路过浮岛,我们细细观看浮岛上的房屋。
目的地是茵莱湖西南部一条小河叉旁的茵戴村和佛塔群(Inn Dein Pagoda Complex)。
村子在河的两侧,一侧有塔林,上岸后我们到塔林里去转,去佛塔的路上碰到许多头顶围巾的掸邦妇人,缠着人兜售手工织成的围巾。妇人背着小孩或者牵着孩子,不少小孩在大榕树下玩耍。
佛塔林在一片高坡上,这片佛塔林的特点是特别古旧而且缺乏维护,以至于藤蔓都从塔里生长出来了,塔身比较小,塔尖细长,废墟多得令人心酸。这里也是属于再不来以后恐怕就看不到了的地方。
佛塔林的旁边靠河有一条长廊,是集市,主要卖旅游纪念品和工艺品,今天集市里没有多少人摆摊,稀稀落落几个摊位,摊主要么发呆,要么拿着经书诵读。对缅甸人的好感油然而生,世上哪去找这么自律的人民?
我们逛完了集市长廊,回到河边码头歇息,大家到齐了上船去一家水上餐厅吃午饭。水上餐厅在水上寺庙群的对面,卖东西的贩子船靠上水上餐厅,大声叫卖,兜售围巾、首饰、和工艺品。
在水上餐厅吃了顿烤鱼,难以用言辞形容那份美味!茵莱湖的鱼,一种浑圆的巴掌大的鱼,天然有机,味道与养殖鱼天差地别,而且只有一根独骨,没有刺。但我特有能耐,竟然将一根鱼骨卡在喉咙里,咳不出来,难受了一下午。午饭后,我们乘船去参观纺织作坊,在以织布闻名遐迩的村庄“In Paw Khone” 走进一个大户水上人家,名字叫Myat Pwint Chel的纺织工坊,缅文的意思是“丝绸和荷花”。门前一大片莲藕田,作坊内匠人将莲藕杆抽丝捻成线,织成布,再制作成围巾,隆基或者敏特裙子,布袋饰物等。我们观看了抽丝,纺线,织布等过程,匠人基本上都是女人。
然后去了一个铁匠铺,看工匠拉风扇把镰刀等坯子农具捶打。
还去了一个卷烟厂,看女工整理烟叶。
最后去了两户长脖女人家,长脖老太太坐在一块黑布前,几个长脖姑娘坐在地上织布,脖子上戴着项圈,像粗大的弹簧,门口台子上还有脖子项链的样品,是可以取下来的。老太太还给我们演示了睡觉时怎样放松项圈。
缅甸没有全面工业化,还是一个农耕社会,这些作坊都靠匠人们手工完成,效率是如此低下,报酬是如此微薄,而匠人们是如此兢兢业业,令人有些感概万千。
从这些水上人家出来,天色接近金色时刻,我们前往夕照拍摄地点,是一家废弃了的水上餐厅,诺大的平台和临水长廊,正好便于拍摄水面表演的单脚渔夫,即便是正对着夕阳,水面的涟漪也要少得多,侧逆光的水面更是平滑如镜,由于小白老师的专业知识精湛,我们找到了理想的场所。
缅甸归来,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令人起敬的缅甸百姓。由于佛教的长期浸润,他们成了有深沉信仰的族群。面对贫困,他们从不怨天尤人,而是面带微笑地生活。面对这个世界的苦难,他们很少烦躁,很少争吵,他们聪慧,他们智识,他们谦卑,也许在贫困和磨难中生活,需要的就是一种强大的精神支撑,一种对来世的期盼。他们知足惜福,对外人温良和善,勤劳刻苦,任劳任怨。我不知道这国家将走向何方,只是期望他们可凭借笃实的信仰,过上对得起他们的生活。缅甸之行无疑成为我旅行的高光时刻,那些在珠珠小白老师安排下拍摄的照片我经常翻看,给我带来无尽的美好的回忆。
后记:此行在疫情之前,疫情之后世界重新开放,我的朋友对缅甸深感兴趣。为此我试图联系珠珠,但是我惊愕地发现,她的微信被封号了!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倒是联系上了小白老师,疫情对他的打击巨大,基本上断了生计。痛定思痛,他离开了旅游业,拾起了本科会计,开起了公司,已经做得风生水起。“摄影嘛,有空玩玩”,他说。
上两集:
缅甸归来,我看到了什么(1)
缅甸归来,我看到了什么(2)